二人忽见有物迎面飞来,急忙转首避开,口中唔晤一声,牙齿一麻,舌头发涩!
二人皆感口中塞了不少烂渣渣的东西,吐在掌中一看,竟是松树上的粗皮,碎了满嘴,不由气得暴跳如雷。
蔡立最狡猾,一看自己与老翁相距至少有一丈五六,松皮又是轻脆之物,被人飞搀到嘴里,自己二人居然无法避开,这份功力手法,当今武林中怕难再寻出第二人,不由冷汗直冒,默然后退。
风流公子虽也是个凶狠机诈的人物,究竟是年轻气盛,何况他少年成名,已养成骄横自负,目高于顶的习性。
虽被云志挫了他的锋锐,但此时才知上了毛青青之当,已是一肚子火,再被老翁一撩拨起,怒火攻心之下,早忘了人家的厉害。
当下狂吼一声:“老鬼找死!”双足一蹬,身躯平空拨起,接着一股劲风,朝老翁当头罩落。
“哎哟!不得了,我老头子没命啦!”
双手一搂脑袋,往后退了几步,也不知使用什么身法,在风流公子罩落的瞬间,避开了他的来势。
口中又大声叫道:
“好呀!你既然不放过我老头子,我老头子只有把这几根老骨头和你拼了!”
倏一斜身,左足柱地,全身成了横卧之势,双掌交错,挡住了风流公子前冲之势,左足一伸,封住风流公子退路。
驻地左足一伸一缩,屁股似只铁锅,朝风流公子腰上撞去。
这份快速身手,这种怪异招式,当场如此多位江湖一等一的高手,居然没有人识得这是哪门哪派的功夫。
众鬼及锦衣童子一见风流公子遏险,立叫一声,扑去抢救,毛青青骂声:“不要脸!”
上前截住了那些鬼卒。
纷乱中,风流公子已被老者撞飞出去。
他只觉腰间“天枢穴”一麻,全身立刻软绵无力,身子已腾空飞了出去,撞到一株海碗粗细的松树。
只听“卡喇”一声,右肋一阵剧痛,立刻撞断了两眼肋骨,同时四肢又恢复了活动,原来树干已把他的穴道撞开了。
身虽受伤,功夫末失,半空中一翻身,头上脚下落在地上,因牵动伤势,脚下打了两个踉跄,方才稳住。
鬼见愁急忙抢过来将他扶住。
锦衣童子一见主人被这老翁所伤,仗着人多势众,索性拥上前去,拳脚齐施,要将这老翁当场打杀。
那老翁见状,双手一阵乱舞,口中又高声叫嚷,“哎呀!你们真想要我老头的命啦!”
两足一伸,朝左右踢去,只见最先扑到的两名童子,拳影才递到老翁的胸前,脚下却似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扑地便倒。
就在身形欲倒之时,被老翁兜屁股一脚,一声“哎哟”尚未叫出口,身子已被踢得腾空从众人头上飞跌出去。
锦衣童子一见前面二人吃亏,立即齐一反腕,响起一阵呛当之声,皆已拔出了背上长剑,继续攻上前去。
“哎呀!动刀啦!真要干啦……”
他叫来叫去,就是这几句废话,那声音却似破锣,响彻夜空,连附近树上的宿鸟,也被惊得冲飞而起。
口中叫着,心中却知不可让这些小鬼布成阵式,只见他双手挥着,双脚不停的弹踢,只听卜通卜通之声不绝于耳。
只见满天彩影翻滚,那攻到他身前的童子,被他当成皮球般,从容不迫,接二连三的踢得飞出去。
毛青青大发雌威,将那些鬼卒打得四散,回身正要去帮老翁,一见他手舞足蹈,乱叫乱嚷的神情,几乎笑出声来。
但他转眼一看锦衣童子被他双腿踢飞的情形,不由又是一惊,立即仔细的留神观看他的腿法。
只见他两条腿似螳螂般伸弹自如,左弹右踢,右弹左踢,一共只有那三两个动作,根本没有奇特之处。
奇怪的是那些锦衣童子,只要一近人他身边五尺之内,就立刻被他一脚踢飞,居然无法闪避。
实在有够怪异的。
她心中一阵思索,越看越觉老翁双腿弹踢真似螳螂,猛然想起师父刁婆婆说过的“螳螂腿法”。
当下暗思:“这螳螂腿法不就是师伯白发老顽童周通的绝技吗?”想到这里,不由又看了老翁一眼,心中猛的一跳。
她暗暗亨叫了几声:“惭愧!自己虽未见过师伯,但他老人家这相貌早该认出来了,怎到此时才想起来呢?”
不错,这老翁正是毛青青的师伯周通。
毛青青一认出白发老翁是自己师伯周通,心中已喜不自胜。暗忖:“云志哥必是师伯救走了,只要有他老人家出头,今晚不但吃不了亏,而且云志哥哥的伤,有师伯的‘金钢指’功打通筋脉,也有救了!”
当下就要出手相帮。
陡见周通呵呵一阵大笑。
原来他方才只是站在原地,等候锦衣童子送上来踢,这时踢得兴起,脚下一滴溜,抢向童子中乱踢一场。
不须半盏热茶的时光,那二十五名童子人人被他踢得鼻青脸肿,爬起来远远的围住呐喊,再也不敢上前攻击。
“呵呵!上前来呀,小鬼们!”
毛青青喜得连声喝彩,她正在得意志形的时候,由她身侧一株大树后,悄没声息的掩过来一个人影。
这人影藉着树干的掩护,在距她只剩下六七尺远时,倏的一腾身,猛窜出来,双掌尽平生之力毛青青后脑猛拍去。
这一下变生肘腋,何况这人势猛力沉,快逾闪电,待毛青青发现身后有人偷袭时,后脑已罩在来人掌风中了。
此时,就是神仙下凡,也是难以躲闪。
危急关头,忽地树间枝叶一闪,从树上突飞下一人,来势迅猛,硬接了这一掌!
且说云志一见风流公子等人二次现身阻路,知道已是危在旦夕,趁着毛青青和风流公子等人答话的机会,赶紧就地凝神静虑,抱元守一,打算强忍住伤势,聚功力护送毛青青夺路逃走。
哪知他经过方才那阵子奔腾冲突,伤势又已经加重了不少,任他怎么努力,也不能再将功力凝聚了。
心头一急,伤势立即加深,不由一叹。
正在这时,倏然脸被一物触了一下,睁目一看,几乎跳了起来,原来他席地坐处,正是一株环抱的大树干前。
此时由树丫浓密处,沿着树身垂下一条细索,索头紧系着一块树皮,树皮被夜风一荡,在离他鼻头不足二寸处晃来晃去。
这情形叫他如何不惊。
幸而他索性沉稳,心虽震惊,知道必有原因,迅即安下心来,藉着树枝空隙透下来的月光,凝目细看那树皮。
只见上面用着指甲刻划着:“勿慌,紧系绳索。”六个大字。
云志耳听毛青青正在拿话拖延风流公子,已无暇去思索这绳索来源,当下迅在腰间绕了一匝系妥。
立感索子一紧,身子被人轻捷的提了上去,只见树上那人,正是在清化打尖时所遇的白发老翁。
老翁不待他做声,一打手式,示意他隐身树上调息伤势,自己却顺着绳索溜下树去,再挥手令其将绳索收回树上。
须知当场之人,个个皆系高手,他二人一上一下,怎会不被人察觉呢?皆因一来毛青青有意将身形挡住众人视线,以掩饰云志行动调伤,二来,白发老顽童垂下的绳索,系藉那株合抱大树,掩护身形上下。
最主要的还是众人皆知云志已重伤难起,全神贯注在毛青青身上,而功夫最高的风流公子,已色迷心窍。
蔡立又只防着毛青青会突施毒手,毛青青更是全心思索如何支吾其词,拖延时间,因此让白举老顽童轻易的做了手脚。
云志隐身树梢,略过片刻,伤势突然发作起来,全身一阵痉挛,任他功力如何深厚,再也支持不住,紧抱一枝树干昏迷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被一阵夜风吹得神智一清,耳听毛青青彩声不绝,心中一怔睁目俯视,全场一目了然。
只见那二十五名锦衣童子正被白发者顽童以“螳螂腿法”,踢得不敢上前,毛青青正自在兴高采烈的喝彩。
同时发现她身后树阴暗影里,正有一人绕圈子朝她身后接近,细看这人,正是金龙堡主蔡立。
原来蔡立自知不是白发老顽童的对手,便悄然退向一旁。
他为人阴险狡猾,一见风流公子迷于毛青青美色,有意以金缕甲相赠,以博取她的欢心,便暗自盘算:
“这小丫头精明鬼怪,若是不早些将她打杀,绝了风流公子念头,那金缕甲恐怕是难以取到手!”
杀机一起,立在暗中注视着毛青青动静。
却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如意算盘落了空,蔡立只得狼狈落荒而逃。
此时,白发者顽童已来到云志身前。
只见白发者顽童神色凝重,伸手连点了云志胸前“玉泉”、“幽门”、“中府”三大要穴,。阻住他伤势加剧。
惟恐众鬼仗人多势众,趁乱攻来,白发者顽童又转过身来,只见众鬼与锦衣童子,已纷纷朝鬼王庄中退去。
原来鬼见愁一见风流公子出手第一招就吃了大亏,大吃一惊。
又见白发老顽童使出“螳螂腿法”,心中已明白来人是谁,心想:“今宵就是自己亲自动手,也一定讨不到便宜。”
趁对方凌空之际,便暗打招呼,溜之大吉了。
毛青青从鬼门关拾回性命,急忙奔到云志面前。
只见他气若游丝,性命眼见不保,只呼了声:“大哥!”秀目泪珠簌簌而下,再也说不出话来。
陡闻白发老顽童说道:
“痴儿,光流泪,就能治他的伤吗?”
她-然一惊,暗自骂了声:“该死,怎生忘了他老人家!”急忙收住泪痕,转身朝白发老顽童磕了几个响头,道:
“弟子毛青青,拜见师伯,方才青儿情急失礼,尚请师伯恕罪!”别看她性子刁钻顽皮,对长辈却是极为恭敬。
白发老顽童伸手将她扶起道:
“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快离开此地,找个清静所在,好替他疗伤。”
说罢,抓起云志,略朝远处跳望,径奔西南面。
毛青青立即跟在他身后奔去。
奔行了一阵,星月迷蒙下,只见前面现出一道山岗。
这山岗岩石错磊,山洞甚多,白发老顽童领先找了一个较大的山洞,毛青青弄些枯枝,在洞中生了个火堆。
藉着火焰看云志时,只见他面上起了一层黑皮,四肢一阵阵的抽搐,鼻口已只剩下出气的份了。
毛青青忍不住泪珠又簌簌而下。
白发老顽童眉头一蹙,倏地伸手撕开云志上衣,赫然在他肩背间,现出一个五指箕张,殷红如血的手印。
本来被这“鬼手印”打上之后,最快也得三四个时辰。才会显出谈淡的手印,以他这殷红如血手印,非经三昼夜,伤毒爆发了才会出现。
但有一个禁忌,受伤之人不可强运功力,因为掌毒随着血脉加速流转,行动等于缩短了伤毒发作的时间。
云志受伤至今,虽只两个多时辰,但因三次运功动手,尤其为救毛青青,硬接蔡立全力一击,震伤内腑,掌毒攻心,已无可救药。
白发老顽童一见云志伤势如此那重,不由沉着脸,不言不语。
旋见他探手怀中掏出一粒解毒药丸,塞入云志口中,又将他身体平放地面,盘膝坐在他的身前,手按云志要穴,闭目行起功来……
陡见他身子一霞,睁目惑然瞧着云志。
“师伯,怎么啦?”
“青儿,这娃儿怎会有如此强的内家真气?”
“这……我也不知道。”
须知云志蒙三藏活佛灌输真元,及藉着大自然雷电之力练成了“金蝉脱壳功”,一身功力非同小可。
若非中了毒掌,白发老顽童的内力根本就输不进云志的体内。
白发老顽童重又闭目行功。
大约过了一刻之久,白发老顽童双目圆睁,两手齐挥,运如风,片刻之间,点遍云击三十六个穴道,打通游闭关穴。
虽只片刻之久,白发老顽童却汗透重衫,热气直冒。
毛青青在旁见状,心知师伯正在以“金钢指”为大哥打通经脉治疗毒伤,只静静观看,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随着白发老顽童指风过去,云志四肢抽搐顿止,鼻息渐匀,待白发者顽童双手一软,云志已沉沉睡去。
毛青青在火堆上添了几根枯枝,将火苗弄旺了,转身只见师伯满脸倦容,正闭目调息,于是不去打扰,就坐在火堆前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为一阵凉风吹醒,睁眼见洞外射进光来,心知已是黎明时光,转首见师伯正慈详的瞧着自己。
心中一感激,起身走到他身前,卜地跪倒,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响头,道:
“青青先代大哥叩谢师伯大恩!”
白发老顽童忙道:
“坐下来,师伯有话要问你!”
毛青青心想:“师伯必是询问师父的近况?”立即依言坐在他下首。
只见白发老顽童指着云志道:
“青青,他是你什么人?”
毛青青被问得一怔,随口答道:
“他……”只答了一个“他”字。面上泛起一阵红潮,一时竟接不下去。
那个时代,男女界限甚严,非亲非故的,这么大的姑娘家,和一个年轻男子同行,一般说来,是长辈们所不许的。
因此毛青青被问得答不出话来。
白发老顽童早知二人情爱甚深,不过以为二人如非亲戚,必是师门极有渊源,心道:
“年轻人脸皮就是嫩些。”
一见她面红口结,答不出话来,慈详一笑道: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你知道他的师承门派吗?快告诉师伯!”
毛青青即将云志的身世、师门,遭遇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白发老顽童边听边点头,听由后来,倏然一叹,喃喃自语道:
“可惜!”
毛青青心下猛的一震,忙问:“师伯,你在可惜什么呀?”
白发老顽童叹道:
“可惜他这么一个少年英雄,从此再也不能称雄江湖,为武林一伸正义了!”
毛青青大吃一惊,失声道:
“什么?师伯你说什么呀?难道大哥他……”心中掠起一阵不祥之感,声音一咽塞,再也说不下去。
白发老顽童摇了摇头,道:
“青青,你大哥并无性命之碍,只是要散去一身功夫,成为一个普通之人!”
毛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