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豪和观众的目光立即转向了祭台。
走在最前面的是本次大会的大管事杨谷琼,他身后是三十六名身着黄衣褂,从各门派人中挑选出来的大会侍卫。
随后是丐帮刘、马、朱、许四大长老,少林派天因、天缘、天明、天道、天应五位大师,五当派云圆掌门,峨嵋派纪莲丽掌门,青城派霍安仙,铁血旗钱百灯,华山派黄明道掌门,阎王宫总堂主花铭雪,黄山派满身孝服的姚云瑜,最后是崆峒四灵童,却不见崔子灵。
十大门派代表之后,是目怀良、丁非凡、孝忠、霍梦燕、贾无瑕及陆文钦、孙甫诚、万应恶等一行人。
三十六名黄衣褂汉子,分在祭台、灵棚和坪两侧站定。
十大门派代表分别入座。
早有人已请袁功勋、洪千古、钟大馗、唐世鼎五兄弟、柯达伟及各帮帮主,在十大门派代青身后的板凳上坐下。
钟大馗有意在吕怀良和丁非凡身旁坐下,悄声打着招呼。
鼓乐声止,随即响起了梵唱之声。
九名身披黄色架装的法师步出殿堂,随后是九名身披红底绣金袈裟的法师,再后是两名身袈裟的小童。
十八名法师在梵唱声中,步至祭台前法台后,在准备好的两排蒲团上坐下,两名小童分侍在蒲团左右两端。
弦唱声止,两度响了钟声。
武林阴冥大会的六位主持人沈少球、上虚道长、了尘道长、天果大师、缘尘大师和太乙真人,相继登上了祭台。
钟声终止,只有余音在空中悠悠回荡。
全场顿时安静下来,近千双眼睛都盯着了坐在第一张靠椅中的沈少球。
沈少球是今天武林阴冥祭会的主持人。
据说新认能避邪气,他今天特意换了一套新衣服,蓝色细缎长衫,看上去更得精神抖擞,庄重威武。
他缓缓站起身,向立在台后搬出三张黑色的矮椅,搁到台的右侧。
这时,殿内走出了任焉梦、白赐天和崔子灵,他们身后跟着三名身穿黑衣的小童。
小童将三人领上祭台,在右侧的黑矮椅中坐下,然后分侍在椅后。
不知情人,不知任焉梦三人是何等人物,居然能受到如此待遇,在祭台上能有一席坐位里羡慕得很。
知情的人,却知道这三人是被当作杀害棺木中人的凶手,才押上祭台等侯处置的。关心他的人,都为他们捏着一把汗。
坪中有一阵小小的骚乱。
那是白云楼的人,见到了白赐天楼主,忍不住想挤上前去,但他们很快地就被们的头领韩思亮制止住了。
现在在未确定凶手之前,任何不理智的行为,都会给白赐天带来不利,他不允许手下这么做。
任焉梦看到了灵棚中的棺木,禁不住打了个哆嗦,眼里又闪烁出梦幻之光:“我没……有杀他……”
他身后的余双仁,弯下腰将嘴贴到他耳旁道:“乖孩子听话,不要怕。”
他扁了扁嘴,眼中的梦幻之光消失,渐渐地安静下来。
沈少球举起了手。
谁都以为他要宣布祭会开始了,却不料他轻咳了一声,朗声道:“有请大法师驱鬼避邪。”
话音刚落,九名身披红底绣金袈裟中的当中的大法师,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两名黑袈裟小童也从在右过来,走向八仙桌搭这座八仙桌平台了,原来祭会前还要驱鬼!
这是沈少球的主意,他坚持要这么做。
自在天子殿祭香险遭“火灾”之后,他一直心神不定认为这是大凶之兆,再加上夜里姚星华又被害,灵棚再添口棺木,他就更要在大会前,先行法事驱鬼避邪不可。
他是大会开幕的第一主持人,再加上太乙真人的支持,纵有了尘道长、缘尘大师和天果大师的反对,也无济于事。吕怀良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搞法?
他这位无鬼论者,当然反对这种无聊的驱鬼法事。
大法师僧同两名小童,登上八仙桌平台,他抖抖衣袖,先向开鞠一躬,然后卷起衣袖,右手势起桃木剑,左手拇、中二指蘸着清水,脚踏“魁罡”二字,面向东方,朗念着五行方位:“看东方,甲乙木,看西方,庚辛金,看南方,丙丁火,看北方,壬癸水,看中央,戊已土。”
他一面念着,一面撒完清水,再接过小童递上的朱砂笔,在铺在案上的杏黄纸知上画符念咒:“天池水、地池水、井泉水,三水共一水,请大鬼,请小鬼,左请在转,右请右转.若不转,玉灵金鞭打转……”
这种驱鬼的示事,群豪都部看得多了毫无兴趣便悄悄交谈。
顿时,坪中一片嗡然之声,声音由小渐大,已渐把大法师念咒的声音盖住。
沈少球阴沉着脸,却又无可奈何,想发作去又不敢。
唯有任焉梦痴痴地看着大法师。他觉得大法师作法十分好玩。
突然,大法师一声厉喝:“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桃木剑一指,挑起捉鬼的咒符,凑到烛火上焚化。
吕杯良在台下暗自里叹口气,摇摇头。人为什么要如此愚弄自己?
大法师再画两道镇鬼符,用清水蘸一下符边,递给两小童。
两小童接过符,飞也似地下了法台,来到灵棚里,将符分别贴在两口棺木上。
大法师摇着法铃,挥着桃木剑,嘴含一口清水,缓步下台,走到棺木前,冲着镇鬼符一喷水。
大法师的驱鬼避邪作法便告结束。
沈少球此刻才长长地吁了口气,鬼已经镇住了,想必阴冥祭会不会再出事。
杨谷琼挥挥手,八名黄褂汉子立即上前将八仙桌法台拆走。
沈少球提一口真气,沉宏有力的声音响起:“武林阴冥祭会祭奠的英灵不恭,对与会的十大门派代表不敬。”
“大会公推主持人沈少球、上虚道长、了尘道长、天果大师、缘尘大师和太乙真人,主祭大师平都山十八大法师……”
场中一片穆肃严的气氛。
“十大门派代青为丐帮四大长老、少林五天大师,武当云圆掌门……”沈少球把十大门派代表宣读完毕,正待宣读宾客名单,然话音顿住,脸色倏变。
坪场口走进来了千面郎君徐大川。
徐大川来干什么,难道他敢到武林阴冥大会来闹事?群豪心弦陡地绷紧。
徐大川迈步向祭台。
近干人的场中,刹那间没有了一丝气息,落针可离。
杨谷琼身形一晃,从台上跃下,拦在了徐大川身前。
他身方负责天会安全的大管事,这是他的职责。
没说任何话,也没做任何手势,杨谷琼向徐大川拍出一掌,他用的是左手。
坪中群豪暗自一声喝彩。
不说话,不打手势,这是对徐大川的轻蔑;徐大川已断右臂,用左手出掌,这是不占徐大川的便宜,不愧有当年飞竹神魔杨玉的风范!
徐大川独臂一扬,迎出一掌。
“澎!”一声巨响,祭台木梁摇曳,黑围布上落下许多小白花。
杨谷琼和徐大川立身后退,地上划出四道深逾三寸的凹槽。
一股狂随使得前座的群豪衣袂飘举,呼吸似窒息。
坪场中窜动着一股酷寒的气流。
这一掌双方已使出了十二分的功力,威力之大令群豪震惊。
没想到二十年后,断了一臂的徐大川内力竟已如此深厚!
更没想到杨谷琼小小年纪,内功修为已这般境界!
杨谷琼目露神光,手按住了剑柄。
徐大川眸子闪亮,拾手抓住了刀柄。
坪塌上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异样沉重,沉重得令人透不过气来。
“阿弥陀佛!”一声慑人的佛号,震空而响。
缘尘大师离座站,厉声道:“徐大川,你来干什么?”
徐大川原名姚其顺,原是当年皇宫大内总管,是原化名为六不和尚的御前带刀一品侍卫、神捕姚天霸的侄儿。当年姚天霸遇难前,曾有书信给五台山法源寺缘尘大师,请他收留徐大川,所以缘尘大师与徐大川有一份特殊的关系。
徐大川斜瞟凶缘尘大师一眼,冷声道:“这阴冥大会我不能来吗?”
了尘道长霍地站起,目光如同利刃射向徐大川:“你本非武林中人,二十年前又已被逐出江湖,你有什么资格来参加武林阴冥大会?”
徐大川冷哼一声道:“了尘道长,你忘了我是什么人吗?”
他这句托大的话,引起了群豪强烈的不满,台上台下同时有十余人哼声道:“你是什么人?”
徐大川静静地道:“六不和尚的侄儿姚其顺。”
群豪中知道徐大川是六不和尚侄儿的人并不多,不觉刹时楞住。
徐大川又道:“按照阴冥大会规矩,凡是被祭奠亡灵的亲戚,可派一名代表参加祭会,六不和尚唯我一侄儿,他老人家既已上了祭单,我为什么不能来?”
了尘道长顿时语塞,目光不觉转向了缘尘大师。
缘尘大师耸耸肩,做了个无奈的表示。六不和尚是在他竭力推举,并得到了尘道长支持,才上得祭单花名册的,可他并没把六不和尚与徐大川这层关系,告诉了尘道长。
沈少球脸上罩上一层冷霜。
他是坚决反对把六不和尚和钱振宇等人,列上祭单花名册的。他怕招惹麻烦,现在麻烦果然来了。
徐大川继续道:“如果武林阴冥大会规矩没变,我徐大川自然有资格来此。”
他说罢,便迈步向前。
杨谷琼斜横一步,腰间的宝剑已出鞘执在手中。
在未得到大会六位主持人同意之前,他是不会让徐大川靠近祭台。
徐大川顿住脚步,目露神光,缓缓举臂拔出了在肩背上的刀。
看他这架势,不管六位主持人同意与否,他都决心要参加大会。
全场一片死寂。
杨谷琼手中定剑不很长,但在阳光下精芒闪烁,冷气森森。
徐大州的刀却似平平,在阳光中呈现灰白色,并无光彩。
徐大川什么时候改用刀了,为何用这么一把普通的钢刀?
群豪暗自猜疑不定。
沉寂中,却突见任焉梦爆出一声喝彩:“好刀!”
全场惊然一惊,顿时掠过一阵骚动。
余双仁忙附耳对任焉梦道:“别开口,现在还不是你说话的时候。”
他说话时,嘴里的气喷到任焉梦脸上,还带有一股醉人的兰麝之香。
任焉燕心神一荡,忘掉了一切,竟一反将他的小手抓住。
此刻,杨谷琼屈起二指在剑身上一弹,剑身颤抖,龙吟不绝。
他想用这一手“弹指试剑”的功夫,将任焉梦刚才的喝彩压下去。
群豪中立即响起一片喝彩声:“好剑!”
徐大川起嘴,手在刀背上使劲一拍,“当!”刀身长啸,山鸣谷应,响遏云天。
群豪相顾骇然,沈少球更是大惊失色。
能发出这种刀鸣声的,只有武林太和堂的刀,而这刀太和堂已丢失多年,怎会落在徐大川手中?
祭台上六位主持人立即凑到一起,商议该如何对付徐大川。
徐大川垂下刀,目光缓缓扫过坪场,朗声道:“如若大会主持人对前来参加祭会的人,不能一视同仁,甚至破坏大会规矩,徐某将在此引颈自剔,以死抗议。”
话语顿了顿,又道:“徐某死后,望有哪位善心有赐徐某一口薄皮棺材,放置在祭台前的灵柩里,徐某当死而无怨。”
这席话说得凄凄惨惨,令整个会场罩上一层阴冥。
吕怀良、丁非凡、宋孝忠等人都皱起了眉头。
徐大川来此目的何在,真只是为了祭奠怕六不和尚?
沈少球六人还在商议,虽然声音不高,但已有人涨红了脖子,显然意见不一。
徐大川长叹口气道:“武林群龙无首,各门派宛如散沙,是该立个盟主了。”
这句话,立即在群豪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大家相互接耳,发表意见。
刹时,坪场中紧张的气氛,转变成了热烈的气氛。
吕怀良抿紧了嘴。他觉得徐大川的这番话,是别有用心。
台上沈少球六人终于停止了争论。
沈少球转身向台下边续高呼了几声,台下群豪仍在大声议论盟主的事。
他脸由红转白了。他觉得他已无力控制今天会场的局面。
“阿弥陀佛!”台上天果大师大声佛号,佛号如同雷声中坪中滚过。
坪场安静下来,但还有一股澎湃的气流在窜动。
沈少球定住心神道:“缘尘大师证实徐大川确是六不和尚的侄儿,按阴冥大会规矩许徐大川入会。”
杨谷琼闻言即收剑入鞘,退至一旁。
徐大川走到祭台前,见座位已满,也不待人搬来板凳,但放下肩上搭袋,一屁股在袋上坐下。
此波终于暂且平息下去。
沈少球清清嗓子,准备继续宣读名单。
坪场口一阵吆喝,一个四十多岁的江湖艺人打扮的独眼汉子,左右肩上趴着两只老猴子,大步地走入了会场。
群豪上目光投射在了独眼汉身上。
这个人见人恨,被称为“过路瘟”的猴子孟黑白,怎么也来了?
孟黑白一边踏步走向祭台,一边高声道:“在下孟某是来参加阴冥祭会,祭奠我爹的,决非惹事而来,请大家不要误会。”
他虽这么说,杨谷琼仍迎将上来,横着将他截住。
见到有人挡道,孟黑白肩上的两只老猴立即张牙舞爪,眼中凶光毕露。
沈少球恼怒已极,厉声道:“你爹是谁?”
孟黑白扁扁满是污垢的嘴道:“河南神书院六指妙手蒋玄玄。”
“胡说!”沈少球怒斥道,“蒋老前辈怎么有你这样的儿子?”
孟黑白笑嘻地道:“在神书院的人没有死光之有,我不敢说这话,现在我敢说了。我是蒋玄玄与一名烟花妓女的私生子……”
“休得胡言乱语!”沈少球手一摆,“杨管事,给我将这家伙赶出去!”
“哎,且慢!”孟黑白摇着手道,“我的身份,上虚道长和云圆掌门知道,你问他俩就清楚了,看我是不是乱胡说。”
沈少球转脸向上虚道长:“这是不是真的?”
上虚道长点头道:“不错,他确是蒋玄玄的私子。”
沈少球转脸向台下前排的云圆道长。
未等他问话,云圆道长合掌道:“善哉,善哉,孟黑白现在确是神书院唯一幸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