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通一摆手道:“算了。”跃身而起,射向大殿正梁,落地时,手中已多了个寸径大小,白银打铸,六角形,状若雪花之物。
普济普远一时想不起这白银雪花是何人信物,正要动问,却见悟通和尚铁青着脸,厉声道:“好一个长白老人!”返身向后殿奔走。
少林寺掌门人方丈室内,掌门方丈居中而坐,下首坐着少林四大金刚:智开、智慧、智灵、智能四位大师。
一旁垂手站着铁丈僧悟通和尚,他已把长白老人传信订约之事说完,正在静待掌门方丈的吩咐。
掌们方丈霜眉长垂,合目沉思有顷,忽然双睛猛睁,精光电射,落在智开大师脸上,沉声说道:“智开师弟,你认为长白老人来意何在?”
智开大师茫然摇首道:“弟子愚智,想不出来。”
接着,智慧、智灵、智能也都表示想不出来其中缘由。
掌门方丈低低一叹,忽然朗声叫道:“悟性何在?”
室外应声道:“弟子听候吩咐!”
掌门方丈道:“去禅房把本座存放文件的紫竹盒拿来!”
隔了不久,悟性便取来一双紫竹长盒,双手捧着送到方丈面刚。
掌门方丈吩咐道:“先给智开师叔过目!”
悟性和尚依嘱将紫竹长盒交给智开大师,退了出来。
智开大师打开紫竹长盒,只见内中平放一张白纸素笺,他取出素笺约略一看,立时脸上神色骤变,呼吸也显得急促起来。
掌门方丈看了智慧、智灵、智能三人一眼,道:“三位师弟也极欲知情,智开师弟就朗诵出来吧!”
智开大师照着素笺上的字句念道:“长白老人苏圣北,藉口天龙派第十一代掌门人为贵派与武当所虏,即将前来贵寺无事生非,实则,志在屈辱贵派、推据中原,特此奉告,希莫等闲视之,有心人白。”
智开大师念毕素笺,全室陷入一片沉寂,都陷入了苦思。
最后,智开大师摇首道:“不可信,不可信,长白老人一生正直,岂会作此狂妄之事?”
智开大师道:“可是人家现在已经找上门来了!”
智能大师道:“依小弟之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先作万全准备,预立不败之地,才是上策。”
智灵大师道:“长白老人功力通神,掌门师兄只怕也……”他说着忽顿,瞧了掌门师兄一眼,意在不言中。
掌门方丈又叹了一声,道:“本座记得数十年前江湖上有段传言,长白老人与天龙派擎天玉柱铁老前辈相对十次,终以功力稍逊一筹,才远走关外,另创局面,证之此事,苏老若说毫无野心,也实使人难信。
因此,依本座之见,此事未始不可存疑。不过,数十年来,苏老一向为人正派耿直,他这次出面,也许真是为了消灭毁迹现的武林杀劫,也说不定。伯只怕有人从中操纵,那就很难说了。”
智开大师听了这番话,忽然想起集贤山庄幻影神翁挑拨离间之事,有所感触地道:“此笺不知从何而来?掌门师兄;可否示知?”
掌门方丈神色一黯道:“今晨发现于本座禅房门上。”
四大金刚面面相视,作声不得。
要知少林掌门方丈功力何等厚深,示警者能在他禅房外贴上此笺,其武功之高,可想而见,这怎不使他们四人为之骇然。
这时掌门方丈忽然转头喝道:“悟通传命下去,准备罗汉大阵!”
悟通应声退了下去。
智开大师见掌门师兄欲以罗汉大阵对付长白老人,不由蹙眉道:“掌门师兄,这样做没有什么不妥吧?”
掌门方丈笑了一笑道:“有备无患,苏圣北不是好缠的对手,届时我们见机行事好了!”
少林寺在备战待敌的紧张气氛中,渡过了二天。
在这两天之中,他们已摸清了长白老人的实力和动态。
老白老人亲率关外数十高手,兵临少林大模大样的在登封包下一家大旅店,毫无隐瞒与顾忌,一切按照江湖规矩行事,委实够气派,不愧为一方武林雄主。
明天,就届约期了。
少林派为了应付明天的局面,全寺上下,都提早休息,养精蓄锐。
时间已经到了三更天,除了警戒外,寺前寺后已是一片沉寂。
就在这时,山下忽然传来一缕凄厉长啸,由远而近,瞬息已到寺前。
少林寺警备森严,高手如云,而那啸声,竟能畅通无阻,直向寺中腹地深入。
掌门方丈闻声驾起,刚推门走出室外,那啸声也同时到达。他慈眉一挑,望着落身院前的一个白发老翁,沉声冷笑道:“原来是苏大侠侠驾临位,怪不得本寺无人能挡,只不知苏大侠何故深夜而来,是忘了明日之约么?”
长白老人苏圣北呵呵大笑道:“老夫先礼后兵,未战之前,先来与你和尚私下谈谈,难道也有不是之处么?”
“夜间本寺,其心可知,但请明示,老衲一一接接着!”话声中,飕!飕!飕!智开、智慧、智灵、智能四位大师成半月形飘落长白老人身后。
长白老人环视一眼,满不在乎说道:“老夫远来是客,贵寺难道没有待客之处?”一声冷笑,仰天而视。
掌门方丈看了四位师弟一眼,忽然念了一声佛号,肃容道:“老衲失礼,苏大侠请!”让开室门,返身先行。
长白老人身处五人之间,昂然大步地进人方丈室,也不招呼,便自动在上首坐下,一付目中无人之态。
四位大师脸上都现出了怒容。
少林掌门方丈暗示四位师弟,沉着隐忍,静以观变,不可有失少林风度。
掌门方丈在长白老人对面坐下,四位大师则两侧站立,在外客面前,他们是不敢与掌门人并起并坐的。
长白老人脸色突然一缓,道:“老和尚可猜得出老夫今夜来意?”
少林掌门方丈壮肃道:“老朽想不出苏大侠有在约前驾临的必要?”少林掌门碍于身份,不便先行猜猜人家来意,但话中人隐然含有相责意味。
长白老人忽然自言自语道:“老夫来的不是时候,大和尚心中有了芥蒂?”
少林掌门方丈霜眉一蹙,缓缓地道:“苏大侠天马行空,非世俗之人可比,本寺虽小,这点客人之量尚有,苏大侠不要多心。”
长白老人忽然叹了一口气,道:“老夫有意取消拜山之约,特来与大和尚商量商量,希望大和尚不要见责夜间贵寺之罪才好!”
少林掌门方丈哈哈大笑道:“苏大侠哪里话,老衲洗耳恭听就是。”
长白老人看了智开大师等四人一眼,口中不言,意下却有请他们离去之意。
少林四大金刚何等阅历之人,自是善观风色,智开大师微一思索,立即率同三位师弟向掌门师兄躬身为礼,道:“弟子等四人暂且告退!”就要退出。
少林掌门方丈却一摆手道:“四位师弟留此无妨,苏大侠乃是爽朗之人,你们不可自作聪明。”
少林四大金刚其实心中也甚不放心掌门师兄与长白老人单独相对,伯他吃亏上当,告退之举,只是礼貌上不得不干,并非本意,此刻有了掌门师兄一句话,当然再无顾忌,含笑退立原处。
长白老人不知如何竟变得厚脸无耻,居然点明道:“老夫愿与老和尚单独谈谈!”
掌门方丈微微一笑道:“四位师弟不是外人,苏大侠有话无需回避。”
长白老人老面微红,为了避羞,故意敞开喉咙大笑一声,道:“那么老夫可要直言无忌了!”
少林方丈与四大金刚都不开口,静听他的下文。
长白老人无奈,脸色一正道:“只要贵寺交出赤色舍利子,老夫立刻移兵武当,今后再不相犯贵寺。”
少林舍利子,有白、黑、赤三种,是历代掌门人成佛火化时所结,数百年来,黑白二色舍利子所结甚多,唯独赤色舍利子,仅在第五代掌门人火化后结有一颗,为少林寺无上至宝,要少林寺呈出此物,何异强令自认臣伏?
是以,少林五僧闻言齐是一怔。掌门方丈怒极大笑起来,笑了一阵,脸色全变道:“苏大侠自以明日之会,定可稳操胜算了!”
长白老人目泛诡异之色,道:“不必等到明天,现在就可证明!”
少林掌门方丈当真要气昏了,冷笑一声道:“很好!很好!”
智开师弟请去后院吩咐准备灯火,“苏大侠既然有兴,老衲奉陪就是!”
智开大师奉命欲行,长白老人却带着阴笑摇手道:“不用了,老夫不愿使你们过分难看,就在这里私下印证数招如何!”口气之大,还在其次,而讽刺意味,尤其叫任何人也忍受不了。
智能大师顾不得掌门师兄尚未开口,已是怒喝一声,道:“苏呈北你太目中无人了,贵僧先领教!”
长白老人瞪口道:“你年来六十,修为有限,岂是老夫手下三合之将,老夫以为还是你们师兄弟五人同上好了!”
少林掌门和四大金刚,在江湖上何等身份,莫说五人围攻一人,就是五人次第出手,也有依仗人多,车轮因战之机,这种事,在名门大派的少林,如非无路可走,怎会做得出来?
长白老人口出狂言,乃因明知无虑陷身重围,这种口头上的便宜,他是落得沾的。
如此也就更激起了少林掌门人和四大金刚的怒火。
智能大师实再忍无可忍,大喝声中,一招少林神拳,隔山打牛,捣出一股暗劲,向长白老人,喝道:“行不行试了再说!”
长白老人一笑,单掌一提,掌心微按虚吐,道:“你自不量力,莫怪老夫。”
智能大师身为四大金刚之一,无影神拳,已练至八成火候,当世之中,能接下他一掌之人,可说没有几个。
长白老人功力再高,也不能对之过于小视,在场之人对他儿戏处之,不由暗暗高兴,因为至少他第一招占不了便宜。
那知结果大谬不然,但见智能大师身上忽然一阵摇晃,终于立足不住,向后连退四五步,张嘴吐出一口热血。显然内腑已受伤不轻。
拳风掌力相接之下,室内竟然纹风未起,双方这种身手,确属武林罕见。
长白老人居心一掌立威,反掌之际,在掌劲之内,暗藏了“七煞指”力,智能大师不但被掌力震伤,同时也被点了“章门”大穴。
一口气提不住,热血出口之后,立即昏倒于地。他人既昏倒,自是无法将遭受暗算之事说出了。
长白老人根本不容对方有细查的时间,一声大笑道:“结果如何?老夫不是大言不惭吧!”
智慧大师踏上一步,道:“费话少说,请接贫僧一掌!”话音中,身子一矮,双掌含劲不吐,式演“天地开泰”,向长白老人“笑腰穴”印去。
长白老人以内力一招击伤智能大师,眼见智慧大师攻到,立即改变打法,要在招术上胜过敌人,以示自己能力。
当下但见他微微一笑,陡然身形贴地,“仰看云山”,仅只用了一只右手,连消带还击,已然扣住了智慧大师的右手脉门,内劲猛吐,智慧大师只觉一股阴寒之气透脉而入,凛然打了一个寒禁,全身冒汗,脸呈苍白,劲力尽失。
长白老人大笑道:“少林四大金刚,不过如此而已,去吧!”一带一甩,便把智慧大师一个庞大身体,从窗口甩出院外。
智开智灵二位大师面色铁青,有了同时出手之意。
掌门方丈善目一睁,道:“尚未到本派生死存亡之际,二位师弟冷静一些,今日只是印证武学,岂可二人同上!”
长白老人似乎目的已达,容色略缓,道:“老夫今天之为已甚,点到为止,明天正式约会上,可就不会这样客气了,大和尚,你思虑思虑吧,明天给我答复,现在老夫失陪了。”
最后一句话出口,人已飞出窗外,上了屋。
智开智善二位大师大吼跃身。
少林掌门方丈口宣佛号道:“二位师弟回来!让他去吧!”
智开智善退回方丈室,寒着脸,垂首无语,这个侮辱,给他们的刺激太大了,他们心底,对长白老人已产生了无比仇视心理。
少林掌门长叹一声,戚然道:“此老功力之高,出乎本座想象之外,智开师弟,请出本座绿玉令,传三圣出阙,支援明日之会。”
少林三圣,乃是少林上代掌门的同参师兄弟,本代掌门方丈的师叔,少林派身份最高长老,修为之深,不可衡测,平日绝少问事,今天少林掌门实在被长白老人逼急了,故才有传命三圣出阙之学。
智开大师去得快,回来得也快,只见他一脚跃入方丈室,气急败坏,道:“绿玉令失窃!”
少林掌门浑身一震道:“什么?”
“绿玉今失窃了!”智开大师又说了一句。
炎黄色的朝阳,斜斜照映在少林寺红色围墙内的广场上,天上没有一丝丝云彩,地上没有微微一点的风,这将是一个炎热得使人难过的日子。
而少林寺僧众们的心中,早就沸腾了。
昨晚长白老人夜闯少林寺,击伤智慧智能二位禅师之事,已传遍全寺上下,激起了一片同仇敌忾忿怒浪潮。
这是少林寺数百年来,从未遭到过的挫辱。
掌门方丈那等深厚的修为,如今他已不克制了。
辰牌时刻。
寺外,直通登封的官道上,一阵混乱的马蹿之声,一位白发红面老人,一马当先,率领着一队铁骑,急驰而来。
他们马不停蹄,穿过少林寺头门.直进大雄宝殿前面广场上,翻身落马。
马是二十八匹,人只有二十六位,最后二匹马,背上无人,却共驮着一顶改装了的青布软轿,轿顶不高,不可能乘人,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
众人下马,那两匹身驮软轿的骏骑,却无人替它解除背上的负荷,但他们十分听话,屹立不动,只在偶然之下,跺蹄长鸣两声,其声悲愤,似乎连他们都有着满腔怒恨,更不要说他们的主人了。
广场上没有一个寺僧,这表示少林有意给他们一番轻蔑和冷落。
长白老人忿怒之余.再经此一激,直气得苍须狂颤,目泪涕流,哑着嗓子,冷哼了一声,道:“少林可恶!”
语声刚落,从他身后跳出两个年纪都在五十开外,六十未到,身材同样壮实,目射精光的青衣老人。
这两个青衣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