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退后一步,仍在那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
喃喃地道:“纤儿,你无辜送命,我自己无法为你报仇,只好派九子天魔去,你在
天之灵,也可以瞑目了。”
说着,不由又伤心起来,泪水直流。
他正伤心流泪,等候九子天魔回来,报告命令已顺利执行的消息。
等了片刻,只见远远有人,低着头掠飞而来。
那人到了近前,白中红已看清,正是江天霸。
他不想和江天霸打招呼,不便出声。
江天霸低着头奔了过来,也根本未曾发觉前面有人,直到了极近的距离处,他陡地
抬起头来,才看到白中红。
他一看白中红,含笑道:“金宝,原来你在这里。”
白中红呆住了眼;“什么?”
江天霸又道:“金宝,他们正在找你啦!”
白中红感叹在心:“在我离开之后,江天霸不知和苏天诗又讲了些什么,搞得他们
神经又大受刺激,成了疯子,见了人也不认识,还叫我什么‘金宝’,真是莫名其妙!”
他摇了摇头:“江大侠,你是不是该吃药了?”
江天霸瞪眼道:“我?我吃什么药?你快去吧!在那个狭长的山谷口啊!”
白中红弄笑道:“江大侠,你又神智不清了,要不要我帮你运转真气?”
江天霸呢了一声:“原来你还不知道!”
白中红瞄眼道:“我不知道什么?”
江天霸道:“你的小名叫金宝。”
白中红白眼道:“你的小名还叫金光哩!”
江天霸陡地跨前一步,双手疾伸,向白中红的肩头抓来。
白中红没防到江天霸会出手,被他一把抓住肩头。
白中红惊声:“你做什么?”
“你听我说。”
“你说就是了,何必动手?”
江天霸沉声道:“你小名叫金宝,你是无邪仙魔白无邪的独生子。”
白中红当他在开玩笑,懒得理地。
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江天霸更是严肃:“你在两岁之际,你父母便遭了巨变,是大师兄楚天问一直将你
带在身边的。”
白中红仍是敷衍道:“你说得是。”
他只盼敷衍过去之后,江天霸快些离开,那就没事了。
但江天霸双手却仍然紧紧地抓住了白中红的肩头,还不想走。
不一会儿。
续道:“分隔二十年,再亲的亲人也是认不出来啊!”
白中红耸肩道:“是啊!”
“小师妹本来也认不出来,是从你给她的那块玉佩上,认出你的身份。”
白中红本来一直只将江天霸的话当作耳边风,并未曾放在心上,他想自己的身世纵
使不明,也不会是白无邪的儿子。
当江天霸这句话一出口,白中红也不禁猛地一震。
他呢声连连:“我的玉佩?”
“不错,这块玉佩,是因为你小时,夜来多梦,你父母给你佩在身上压惊的,楚天
问带你走之后,仍一直让你佩着。”
白中红惊呆了眼,手中已隐隐有冷汗冒出。
他仍然摇头道:“不是的,怎么可能?”
江天霸双手一松,后退了一步,向白中红望了几眼,道:“我一见到你.便觉你和
白无邪甚是相似。”
白中红斥声:“胡说!”
他大声否认,疾转过身,真气一提,已向前飞掠而出。
江天霸并没有追赶。
他只是沉声道:“小师妹说,如果你是她的金宝,在你的肚脐上,有一块朱砂红的
新月形胎记……”
白中红身形起伏,向前窜去,已经掠出十七八丈。
他耳际依然不绝地传来江天霸话声。
江天霸最后一句话出口,传入白中红耳中之际,白中红脸都绿了,想收住冲势停下。
在那一时之间。
他心中慌乱到了极点,体内真气竟不受驾驭。
白中红想紧急刹车,身子却斜斜地向前直跌出去.去势极快。
眼前一黑,砰然大响。
他已结结实实撞在一棵大树上。
那—撞,直撞得白中红眼前金星乱闪,跌坐在地。
白中红跌在地上,只能猛喘气。
在那片刻间.他诧楞了眼,完全无法思考。
在白中红的肚脐上,的确有一块新月形的红色胎记。
胎记几乎是每一个人都有,他在腹际有一块胎记,自然很平常。
问题在于,他以为没见过面的苏天诗,怎会知道这点?
白中红实在无法想像。
自己难道真是白无邪的儿子?
在霎时之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那一棵一人合抱粗细的大树,像是整个翻了转来,
要向他压了下来一样。
白中红抬头,向江天霸望去。
只见江天霸身形展动,已掠到他的身边。
两人互望着,谁也不先说话。
在那片刻中,白中红又想起甚多事情。
他想起了那头异猿,本来如此犯狠,但是一见到那块紫玉佩.便甚柔顺,当然是它
也记得那块玉佩是它小主人所佩的缘故。
难怪九子天魔一见了他,便称他为“小主人”。
并非说主人有大小之分,而是老主人、小主人的分别。
苏天诗当然是对九子天魔说明了他的身份了。
九子天魔,九子天魔……当白中红想起了九子天魔之际.全身就无法抑止地发起抖
来。
他已命令九子天魔,此际,定是危险万分。
自己取得了通天令,所下的第一个命令,竟是去伤害自己的母亲!
白中红想笑,笑不出来;想哭,也哭不出来。
他只是在喉间,呢了几声,无法说话。
江天霸奇怪道:“你怎么了?”
白中红挥了几下,才站了起来,倚树而立。
江天霸问道:“你脐上可是真有这样的一块红色胎记?”
白中红无力道:“九子天魔,九子天魔……”
江天霸瞄眼道:“九子天魔怎么了?”
白中红扬了扬手中的通天令:“你……你快去,拿通天令去,我命令九子天魔去杀
白夫人了。”
江天霸一听,整个人直跳了起来:“你……”
他根本没时间听白中红解释其中原因,一伸手,将白中红的通天令劈手夺了过来,
身形连闪三次,已消失不见。
白中红只觉得双腿发软,顺着树身滑下,坐倒在地。他实在想哭。
不知道九魔去了甚久是不是早已下手了?
白中红只觉得心中阵阵抽搐。
楚天问临死之前所讲的话并没有错。
只要白中红过断肠谷,越恒山,入大草原,出八道天关,碧波狂潮,望时不惊。到
达目的地之后,但可以明白他自己的身世。
白中红如今的现已明白。自己的父亲是谁了!
他竟会是武林之中,近百年来第一奇才无邪仙魔的儿子!
这事让白中红有些禁受不住。
无邪仙魔是死在中原各派武林高手之手.在他的身上.有着血海深仇,仇人便是各
门各派的高手。
白中红这时更明白,刚才何以九子天魔高声大叫“杀啊!杀啊!”,九子天魔何以
兴奋到要先将在附近的高手株尽,再杀回中原去了。
那是因为他们九人,久已想为无邪仙魔报仇,但是却碍于白无邪最终遗命.而不能
有所行动。
他们只当他们的小主人一定会下令解禁,让他们痛痛快快地大肆屠杀.以报深仇。
白中红想到了这里,忍不住空号两声。
当他刚一知道无邪仙魔有一个儿子时,他便想到无邪仙魔的这个儿子,实是武林的
一个大祸胎。
只要他一下令九子天魔,向武林各门各派寻仇,谁能够抵挡得住?
白中红又岂能想得到,这个祸胎正是他自己!
白中红苦笑不已。
他只挣扎站了起来,望着江天霸和九子天魔掠去的方向。
江天霸还没有回来。
苏天诗的命运如何,他还不知道。
如果苏天诗死了,他就是杀死自己母亲的凶手,实在是罪大恶极,禽兽不如啊!
若苏天诗没有死呢?
白中红只觉自己和母亲因故分离已二十多年.终于又能再会面了,自然是一件大喜
事。
他以为苏天诗既然是白夫人,当然也应该是他的娘亲了。他却又高兴不起来。
凌纤儿死了,是死在苏天诗之手,他的母亲又是害死他心上人的凶手。
白中红想得有些失神,只能发呆。
他只是低声叫道:“纤儿,你真的就这样走了?”
想及凌纤儿之死,更是内疚。
他不断喊着;“是我的错,我不该带你来此,我真的不该带你来此!”
每喊一声,白中红心中便感到一阵抽搐的奇痛。
连叫了七、八声后,竟然气血逆窜.再加上他多日来劳心劳力,一时无法承受逆血
倒灌之势,已闷哼一声,晕倒地面;内伤不由加重许多。
也不知过了多久,
白中红只觉得山风掠动,又把他给吹醒过来。
他醒了过来之后,四周围仍是一片沉静,一个人也没有。
白中红不知道他自己是不是做了杀害母亲的千古罪人,他更不知道.他自已明白了
身世之后,应该怎么做。
他一醒神,在那瞬间,心中只想到了一个字,逃!
他想逃避自已是无邪仙魔儿子的这一事实.他要逃避为凌纤儿报仇,他要逃避杀死
母亲凶手的罪名。
他根本不能逃出这个世界。
白中红发出了一声怪叫,翻身向外,疾奔而出。
他是向东天峰奔去。
不一会,便到了峰脚下。
他毫不考虑,便向峰上攀去。
到了山岗上,又顺着山岗奔去,来到那个山谷中.他放置凌纤儿的山洞前。
白中红自己也想不到.这一横下心掠走,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便赶到了那座山洞
之前。
他在山洞前停了下来,一抖手,已将龙齿剑掣在手中。
当他在东天峰绝顶.将全身冰冷的凌纤儿救了下来之际.已经有想到要陪凌纤儿一
起到九泉之下.以免让她再孤苦伶仃.再受欺负。
然而他还有仇要报啊!
要死,也得等报了仇再死吧!
但如今,情形却起了剧变。
如果他报了仇.那么他便是杀害母亲的凶手。
如果他不报仇,那么他永远没有再报仇的机会,他绝不能明知是自己的母亲而仍会
伤害她。
亲情终是比爱情更扣人心弦啊!
现在,白中红真的想死了。
纵使还有一个可爱的叶水心,可是他此时已无法想到她。
白中红只想着自己的母亲杀了他最心爱的人,这是人间最大悲剧!
如果能死,那该多好。
白中红拿出龙齿剑,低声道:“纤儿,你等会儿,我就来与你相会。”
他口咬着宝剑,双手用力将堵在洞口的大石推了开去。
“轰轰”两声。
他堵在洞口,唯恐有野兽侵入伤害凌纤儿尸体的大石,倒了下来。
白中红慢慢地跨进了山洞。
山洞中甚是阴暗,白中红一步一步跨向前去的速度,也十分缓慢,总觉得是他在人
生路途中的最后几步了。
他的心向下沉,到跨出了六七步后,他每一步,都停止片刻。
白中红是想好好地想上一想,自己这样做法,是不是恰当。
他却没有法子定下神来想任何事情。
他脑中只是茫然一片,一点思想也没有。
白中红叹声连连,又向内走出了几步,低头去寻找凌纤儿的尸体。
他这时已经在山洞中久了,眼睛也可以看清楚山洞中的情形了。
当他低头一看时,只见前面并没有凌纤儿的尸体。
白中红有些呆眼.只当是在迷迷糊糊之间已走过头了。
他连忙又回头看去。
一看之下,又不禁一呆。
他身后也没有凌纤儿的尸体。
白中红憋想在心:难还是找错了地方不成?
想一想,又觉得不可能。
他堵在洞口的大石还在.怎可能找错地方?
奇的是,凌纤儿的尸体又到什么地方去?
白中红心中一动,莫非凌纤儿没有死?他又摇了摇头。
当他将凌纤儿自东天峰顶抱下来之际,凌纤儿的身子比冰还凉,怎么也不像还有一
口气的活人。
他想到了第三点:这山洞之中有猛兽,凌纤儿的尸体已被猛兽叼走了。
白中红的心中,又是一阵剧痛。
凌纤儿的命实在太苦了,不但死得这样冤枉,连死了之后,也不得安宁。
白中红自然不甘心凌纤儿的尸体受猛兽的摧残。
他四面睨眼,见那山洞除了向前去有出路外,其他地方并无出口。
看来,那拖走凌纤儿的猛兽,一定仍在山洞深处。
他扬着龙齿剑,退出山洞外,扎了一个火把。
他燃着火把,重又走进山洞,向前疾奔去。
那山洞看来十分洁净,一直走去,竟找不到尽头。
白中红一路向前奔驰,已掠出二百丈,山洞仍是未到尽头。
白中红甚感惊心。
若是有什么猛兽隐藏在这样深运的山洞,恐怕很难应付。
他小心提防着,仍向前飞掠而去。
总算,两刻钟后,前面隐隐有亮光传来。
白中红一见到有亮光,去势更急。
转眼之间,亮光越来越亮,竟已见到洞口。
白中红穿出山洞,仍未发现有什么猛兽.不由发着呆。
在洞口站定,向前望去,只见前面乃是一道峡谷。
那峡谷的两边,全是屏风般的峭壁,高耸入云。
峡谷也只不过尺许宽窄。
白中红停下看了一下,又穿过那个峡谷。
过了峡谷,便是一个大山坳,三面环山,一面却是平地。
白中红看不出是什么地方,只因找不到凌纤儿的尸体,困到了极点。
白中红苦叹着。
凌纤儿生前已是苦命,为何连死都不能落个安心自在,上天待她,未免太刻薄了!
白中红仰首问天,心中的闷郁,难以宣泄。
他怪叫了几声,连声音都哑了。
四周围并没有什么人。
白中红又长叹几声,喃喃念道:“纤儿,你到底在哪里啊!”
绝望的他.甚至拿起龙齿剑往颈部抹去。
自杀是什么滋味?
白中红不自觉地把利剑横向脖子。
那冰也似的利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