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兰珠道:“你是说,就是那座冢闹鬼?”
那位县太爷定过了神,忙道:“这个下官就不敢说了,只知道那个人是在那儿看见鬼的。”
“确是那儿,没错?”
“绝不会错,确是那儿。”
“最好不会错,最好是确是那儿,你要是骗了我,等我折回来再找上你,那可是有你受的,咱们走。”
话落,她就要走。
那位县太爷吓白了脸,忙道:“格格——”
兰珠停步回身:“怎么?” —
县太爷他苦着脸道:“格格明鉴,鬼可不是任谁都能碰得见的,也不一定什么时候出现,您是位金枝玉叶,尊贵格格,万一那鬼一见您去躲了,下官岂不落个——落个——”
显然,他还真怕兰珠碰不见鬼,认为他谎言欺骗,折回来找他。
兰珠懂他的意思。
李玉麟当然也懂。
他忍不住了:“格格也不过这么说说,县太爷你放心就是,其实,只要县太爷你说的是实话,又有什么好怕的。倒是有一点,还希望县太爷你牢记在心,九门提督衙门既曾通令府县,不许再提这件事,那么格格到你县衙来的这一趟,县太爷你也最好别说出去了,免得到时候里外落不是,两面都讨不着好。”
那位县太爷忙道:“是,是,是,下官不敢,下官绝不敢,格格根本就没到‘大兴’县衙来过。”
李玉麟道:“那是最好不过。”
兰珠道:“这么半天了,总算听见你一句称我心,顺我耳的话。”
转望李玉麟一句:“咱们走。”
偕同李玉麟行了出去。
那位县太爷一个千打下去,道:“下官恭送格格。”
站起身,他就要跟出去。
只听兰珠道:“别出来了,回去睡你的觉吧!”
那位县太爷总算是位老官场,他可没敢当真,嘴里答应着,脚下仍忙跟了出去,一直到出了县衙大门,打千再恭送。
望着那两位一马双跨,驰入夜色中不见了,他才吁了一口大气,举袖擦去了满头的大汗。
口 口 口
马,仍是那么两个人骑着,兰珠格格再一次娇靥发烫,再一次心头小鹿儿乱撞,李玉麟却已经泰然多了。
健骑往来路上驰,李玉麟说道:“我该谢谢格格。”
兰珠任娇靥红热,任心头乱跳,道:“还跟我客气,谁要你谢。”
李玉麟道:“这个鬼,分明是个武功诡异的高手,很可能跟善琦所见的那个鬼有关,但是我想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西山—处山坳里?”
兰珠道:“你没听他说,那儿有座大冢吗。”
“格格,他并不是真鬼。”
“我知道,但是在大冢附近出没,不是更能增添逼真,更能让人相信吗?”
“话是不错,只是他为什么要增添逼真,为什么要让人相信呢,这是做给谁看呢?”
“这不难明白,是为呼应善琦的话,他们防着了,一旦你找上善琦,前头有这么个鬼出没,是以让你相信善琦的话。”
“不,格格,真要是那样,九门提督衙门就不会通令府县,严禁再提了,至少应该等传开一阵后再行下令禁止。”
兰珠为之一呆:“这倒是,那么——”
她话锋忽转,急急接道:“会不会——那个地方是个秘密机关的所在——”
李玉麟两眼奇光一闪:“格格一语惊醒梦中人,这倒可能。”
兰珠道:“好极了,真要是这样,咱们今夜就能大有收获。”
李玉麟已经发现了,兰珠已经带马偏头,往西疾驰了,他原就知道,她不会回京,一定会直接上西山看个究竟,其实,在这种情形下,任何人都会急奔西山。
他道:“但愿如此——”
只听兰珠道:“我怎么不知道,那儿有那么一座大冢。”
李玉麟道:“格格知道不知道那儿有座大冢,已经无关紧要了,也许那只是一座空冢,只有这种需要,到处都可以有这么一座大冢。”
“你是说,那座冢是他们营造来掩人耳目的?”
“格格不认为有这种可能吗?”
兰珠“嗯”了一声。
蒙古健骑脚程极快,半个时辰不到,西山已近在眼前。
李玉麟道:“格格,登山路不好走,夜里不能骑马上山,咱们最好找户住家寄放坐骑,顺便打听一下那座冢的所在。”
兰珠道:“我常来西山,我知道哪儿有住家,可以寄放坐骑。”
纵骑前驰,眼看已到西山脚下,兰珠忽然带转马头,向着十几丈外一片树林驰去。
树林渐近,一阵犬吠从那片树林里传了出来。
李玉麟道:“格格控好坐骑,小心有狗。”
兰珠道:“我知道,这户人家养的那条狗还凶得很哪,不过不要紧——”
健骑何等快速,说话间已近树林,只听一声咆哮,一条黑影从树林里扑了出来,直奔健骑前蹄。
兰珠格格一声:“我早防着你了。”
缰绳一紧,坐骑长嘶声中,踢蹄而起,她趁势手一扬,不知道她打出的是什么,那条黑影痛嗥一声,转头带着一阵尖叫奔回了树林。
李玉麟道:“格格拿什么打了它?”
兰珠转过脸来—笑,吐气如兰:“不过从鞍上摘下来 颗皮扣而已,还得在人家这儿寄放坐骑呢,怎么能伤人家的看家畜牲。”
李玉麟也笑了,忽然他听见从树林里传出了一阵轻响,他道:“有人出来了。”
他这里话说完,树林里那阵轻响倏然止住。
兰珠不见有人出林,忍不住问道:“人呢?”
李玉麟微一笑:“三更半夜,蹄声扰人,看家的狗也被打了,要是格格,格格敢贸然出林吗?”
兰珠一怔,立即明白了。
只听李玉麟微扬话声道:“我们有事打扰,唯恐惊了坐骑,不得不把府上的狗赶回去,并没有恶意,请放心出林说话。”
他话是说了,说的也够明白,但却仍不见有人出林。
兰珠道:“我们是官家人,还不赶紧出来答话。”
还是这句有用,小百姓吃这个,话刚说完,一个庄稼汉打扮的中年人,畏畏缩缩的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兰珠格格跟李玉麟双双下了马。
兰珠她拉着坐骑走向前去,迎着那中年庄稼汉道:“我们要上西山去,夜里骑着马,山路不好走,想把坐骑寄放在你们这儿一下。”
藉着微弱月光,看出这两位的模样都不像恶人,尤其当面是个美貌大姑娘,庄稼汉胆大多了,道:“这时候上西山去?”
兰珠道:那是我们的事,你就不用多管了,只让我们寄放一下坐骑就行了。”
李玉麟走上前来,道:“不敢平白麻烦,这是一点小意思,还请收下。”
他抬手一块银子递了过去。
兰珠格格没想到这个,她贵为和硕格格,到哪儿,对谁用得着这一套?
庄稼汉看见了白花花的一块,哪能看不见,一怔,迟疑着道:“这,这……”
既是迟疑,就不是不想要。
李玉麟硬塞了过去,庄稼汉接了,接过去就忙哈腰赔笑,不住的谢,还伸手就把缰绳接了过去。
李玉麟道:“顺便打听件事儿,听说哪个山坳里有座大冢,你知道在哪儿么?”
庄稼汉脸色一变,道:“大家?你们是……”
李玉麟道:“前不久有人上‘大兴县’报案,说在那儿看见过鬼,我们是侦查看究竟的。”
庄稼汉忙道:“你们就是——那你们可真问对人了,上县衙报案的是王二喜,他就住在附近——”
还真是巧,李玉麟跟兰珠都一怔。
兰珠忙道:“那个王二喜住哪儿?”
“如今已经搬了。”庄稼汉道:“这儿他不敢住了,听说搬到‘高碑店’一带去了。”
这可又不巧了。
兰珠不由为之一阵失望?
李玉麟道:“不要紧,我们找你打听也是一样,你听他说过没有,到底是个怎么情形?”
庄稼汉一摇头道:“除了听他家人说他看见了鬼以后,别的他们什么也不敢说,王二喜就更别提了,回家来就吓病了,连搬家的时候都还没好呢,谁敢再问他什么,让他受惊吓。”
敢情好,他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兰珠道:“说什么我们问对人了,你还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知道啊。”庄稼汉道:“你们两位不就是要找那个地儿么,我知道那个地儿在哪儿!”
兰珠道:“在哪儿?”
庄稼汉抬手一指,就要说话,忽然又停住了,打量了两个人一眼,才道:“只有你们两位,有没有多带几位来?”
兰珠道:“只有我们俩就够了,我们都不怕,你也不用为我们操心了。”
庄稼汉道:“那!我要是告诉两位那个地儿在哪儿,挨哪儿近,反倒不好找,因为那个地儿离哪儿都远,也就是说哪儿都不挨。我这么告诉两位,就从这处登山口上山,别顺山势,只管往西走,翻过山去有一条山路,再折向北,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往下看,山坳就在脚下,那座大冢就在那个山坳里,坐西向东。”
兰珠道:“知道是谁家的吗?”
“只知道京里一户大户的,两位想嘛,不是大户,不会营那么一座大冢,到底是哪家大户的,可就不清楚了。”
李玉麟道:“谢谢了,请回吧,最迟天亮前后,我们会来取坐骑。”
转眼望兰珠,道:“我们走吧。”
兰珠微一点头,道:“马不用喂,给点水饮饮就行了。”
转身行去。
李玉麟又跟庄稼汉打了个招呼,转身跟上。
没听见身后蹄声响动,想必庄稼汉还拉着马站在那儿看他俩,恐怕也替他俩揪着一份心。
约莫树林那边听不见话声了,兰珠才道:“你还给他银子干什么?”
李玉麟道:“格格,在外头行走,少不了这个,有了这个往往可以省很多事儿,就拿刚才来说吧,一声官家人,他固然不敢不让寄放坐骑,但未必咱们想知道什么,他就会说什么,再说这也是人之常情,不好平白的麻烦人家。”
兰珠道:“你银子给了,不是照样没打听出什么来?”
李玉麟道:“那是因为他知道的也不多,要不然,我担保他有什么说什么。”
兰珠瞟了他一眼,尽管在夜色里,也能让人觉出那一眼娇媚横生:“看来往后真要跟你多学学。”
李玉麟心头震动了一下,没接话。
就这么几句话工夫,两个人也已经来到登山口了。
抬眼上望,登山小路婉蜒上通,越往上夜色越浓,黑忽忽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得见松涛阵阵,偶尔几声夜枭悲啼,还真挺懔人的。
好在,这两位—位是李玉麟,另一位,娇格格她胆尽管不能跟李玉麟比,可是有李玉麟在身边儿,她也是不知道什么叫怕了。
所以,两个人连犹豫都没犹豫,就踏上了登山道。
这当儿,兰珠是应该不知道什么叫怕,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一路上她总是挨得李玉麟好近好近。
李玉麟总不便躲,他以为女儿家毕竟胆气弱了点儿,也不好躲,只有任由她了。
温香软玉,兰麝频送,此情此景是个什么样的感受,只有李玉麟自己明白。
不知道该嫌话长,还是嫌话短,甚至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是照着那庄稼汉所说的路走的。
突然间,一处深深的山坳呈现在脚下,就在那漆黑深邃的山坳里,一弯微弱月色下看上去黑忽忽一堆的大冢,静静的座落在那儿。
两个人立即停了步,
李玉麟道:“格格,就是这儿了。”
兰珠当然也看见了,道:“难怪没几个人知道这儿有座大冢,我常上西山来,连我都不知道——”
李玉麟道:“这个地方在山的这一边,而且是在山坳里,是够隐密的,或许是因为这是块风水好的福地一一”
兰珠道:“不管那么多了,反正咱们已经找到了,下去吧。”
话落,她就要走。
李玉麟伸手拦住:“格格,等等。”
兰珠收势停住,道:“怎么?”
李玉麟道:“格格看看,这儿象不象一处秘密机关?”
兰珠当真的往下细看了一阵。
但是她摇了摇头:“我看不出来。”
辛玉麟道:“是不是有这个可能呢?”
兰珠道:“可能当然是有可能。”
李玉麟道:“那么咱们就该小心,不能这么下去,我走前头,格格请跟在我身后。”
兰珠点头道:“我听你的就是了。”
李玉麟当先往下行去,他没有施展绝世身法,因为,他怕兰珠跟不上。
尽管没有施展绝世身法,可是他的行动,以及步履之间仍然放得相当轻捷,在树丛之间闪动穿行,就像一头豹子。
兰珠格格紧紧跟随身后。
娇格格何曾经历过这种阵仗,尽管有李玉麟在身边,她不怕,可是一双玉手掌心里,也不觉得有了湿湿的汗迹。
适才两人的立身处离山坳本就不高,如今在两人轻捷的挨近下,没一刻工夫就已到了山坳顶上。
山坳顶上,是一处半圆形的悬崖,浓密的松林紧挨着悬崖边,隐身松林内再次下望,山坳已在脚下。
那座大冢已就在眼前。
黑暗,寂静,除了阵阵松涛跟偶尔几声夜枭悲啼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一点动的东西。
兰珠悄声道:“怎么样?”
李玉麟道:“不急,多看看。”
兰珠这悄声一句,就在李玉麟身边,一张娇靥几近碰到了李玉麟耳朵。
可是娇格格她此刻没觉得怎么,只因为她顾不得了。
李玉麟倒是为之心头震动,可是他没躲,他认为兰珠这是很自然的举动。
两个人静静的下望,四道目光遍搜远近。
兰珠挨得李玉麟好近,几乎彼此能听见心跳声。
半晌过去,仍是那么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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