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铎一怔。
李玉麟淡然道:“我有必要冒充李家人吗?再说我也不会有恶意——”
兰珠道:“我不是指眼前事,我跟李家的渊源,虽然不及察铎家,但是李家两代的事,我听说了不少,事隔多年后的今天,能让我见着李家人,总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这位格格变的文静柔婉多了,说话也是不慌不忙,有条有理?
察铎叫道:“何止是高兴,简直该大书特书。”
兰珠道:“那得他真是‘辽东’李家的人。”
察绎道:“他是,绝错不了,他的一身所学,让我这承袭爷爷的家学都自叹不如。”
想当初,“神力铁鹰王”朝廷之柱石虎将,一身所学,马上马下,万人难敌,察铎承袭这份家学,也一如乃祖之英武豪壮,他都自叹不如,应该是不会错了。
无如,这位娇格格似乎还不放心:“你见过?”
“当然见过,”察铎道:“我见过还不止一次——”
“可是我没见过。”
察铎一怔,旋即瞅着兰珠笑了:“鬼心眼儿,想让他露一手,为什么不直说?”
兰珠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你,就算是想让他露一手,那也不是罪过吧?”
察铎大笑,爽朗,声震屋宇。
李玉麟道:“最好别让我献丑。”
兰珠道:“不让我看看,我就不信你是‘辽东’李家人。”
“格格信与不信,对我来说,不是什么要紧事。”
“谁说的,欺蒙我这个和硕格格,就是大罪一条——”
李玉麟一笑,没说话。
“何况,你要不是‘辽东’李家人,就请不动李家那位老神仙去蒙古去,那么一来,察铎就得担心不敢回蒙古见他爷爷,既没这种担心,他就得非插手管你这档子事不可。”
“我不担心。”李玉麟道:“只王爷相信我是就够了。”
兰珠一怔,陡然眉梢儿双扬:“我要是不信,他敢信?”
察铎笑道:“玉麟,对她,我还是真有点头大,倒不是别的,不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就是能拆你房子烧火,我还是真受不了,真怕。”
“尤其是我爷爷当她宝贝儿,在老人家眼里,她比我吃得开,所以,看我的面子,你就勉为其难竖白旗吧。”
李玉麟淡然一笑:“没想到王爷这么经不起嘛,辜负了天生的一颗虎胆,也一点不像位承袭‘神力鹰王’爵的虎将。”
“是啊,”察铎一耸肩道:“准让我碰上了武松。”
李玉麟不禁失笑。
兰珠也笑了,笑的相当得意,一双美目紧瞅着李玉麟,看他怎么走这下一步。
李玉麟目光一凝,道:“不敢自负,也不敢妄自菲薄,李家绝学不在少数,格格到底要看哪一样才相信?”
察铎微一怔:“得,要让考住——”
兰珠微一笑:“别想考我,刚我说过,我听说了不少,‘天龙身法’、‘擒龙手’,还有一样‘大罗剑’,李家傲世的三大绝学,随便你露哪一样。”
察铎呆了呆,叫道:“姑奶奶不含糊嘛。”
李玉麟也为之微一怔,他没想到,宦海之中,贵为皇族的这位娇格格,竟也熟知他李家傲夸当世的三大绝学。
足证,宦海之中的这些亲贵,对他李家仰慕之深。
双眉扬处,他道:“我就献丑—百零八式‘大罗剑’里的一式,请格格指正。”
两名蒙古勇士配的有剑,但是他没借,因为他不想用,随手抓起桌上一根狼毫,振腕轻抖,笔尖倏化九点,闪电般上下飞舞,范围竞达六尺方圆。
只听察铎叫道:“大罗剑不愧剑传仙人家,剑花九朵,也是‘大罗剑法’之登峰造极。”
他这里大叫出声,李玉麟那里沉腕收手,一管狼毫又轻轻放回桌上有清—代,皇族人人习武、嗜武,虽然这是承袭祖风祖俗,但是到了康熙、雍正年,皇族习武之风更盛。
尤其是雍正接掌大宝之后,因为雍正本人是个高手,加以未登基前,为皇子间争夺储位,府邸中无不网罗能人,广储异士,登基后又为消除异己,控制朝臣,禁宫内外,遍植高手,更是鼓舞了习武之风,凡皇族,甚至各府邸,人人能武,而且都不俗。
兰珠格格虽不是个中之最,但是她素慕朱郭,接触广、见识多,尤其神力老王爷拿她当宝贝儿。
隔不多久,不是她上蒙古,就是察铎来就,跟这么一位盖世虎将家亲近多了,胸蕴、见闻更是不同。
她虽不像察铎能一眼看出深奥、一语道出高绝,但是她绝对看得出,“大罗剑法”不同凡响,在李玉鳞手上施展出来,尽管是一根狼毫,其威势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所以,她一见笔尖九点,就惊得怔住了,等李玉麟收了手,她还是圆睁美目,半张檀口,没定过神来。
察铎那结实有力的大手落在了她香肩之上,轻轻一拍:“姑奶奶,看见了吧,是不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是不是如假包换?”
兰珠定过了神,但是她还是不像察铎那么激动,她只是呆呆的望着李玉麟,一双美目中闪动着令人心悸的异采。
李玉麟看在心里,心头震动,他正打算避开兰珠的目光,察铎帮了他的忙,一双大手紧紧的握住了他的胳膊:“我真恨不得狠狠给你两下子,偏你能憋这么久,家里怎么样,燕月叔爷安好?”
李玉麟肃容道:“老人家安好。”
察绎道:“听说家搬了,不住‘辽东’了,要不然我爷爷早找去斗酒了——”
李玉麟笑笑,没说话,他没告诉察铎,李家究竟搬哪儿去了。
察铎道:“咱们不为眼前这档子事,能不能禀知燕月叔爷,请他老人家多上蒙古走走,我爷爷想他老人家想得厉害,尤其是我,非要瞻仰瞻仰他老人家不可,要不然这辈子我白到这人世走一场。”
李玉麟道:“这我做得到,他老人家最听我妹妹的,第二个就是我——”
察铎叫了声“哎哟”。
李玉麟道:“我妹妹被劫掳失踪的事,到现在还没敢让他老人家知道。”
察铎吁了一口气:“那还好。”
“不好,”兰珠突然道:“是谁这么大胆,敢劫掳李家的姑娘?”
察铎目光一凝,道:“玉麟,妹妹被劫掳,是不是知道她是‘辽东’李家的姑娘?”
李玉麟道:“知道。”
察铎脸色变了,一拳捶在桌子上:“我佩服他一点,他比我家的人胆子都大。”
兰珠脸色凝重道:“察铎,我觉得这件事不单纯。”
“怎么说?”
“很明显的,这件事已经牵扯上了官家。”
察铎呆了一呆:“明知道是李家的姑娘,官家谁敢——”
兰珠道:“官家是不敢有人敢,但是明摆的有,这是不是值得玩味?”
察铎脸色又陡然一变:“兰珠,你是说——”
“你说呢?”
“事关重大,你可别——”
“先别说我,答我问话。”
“不可能,纪珠叔昔日帮过他不少忙。”
“但是他费尽心思,李家这位前辈始终也没进他的门,他可是个记仇的人,而且深沉,我从没见过像他这么深沉的人。”
“不,真要论起来,记仇的应该是当年的二阿哥,也就是当年的东宫。”
“那么我再问你,他现在的作为怎么样,那些个倒下去的,有几个是当年招惹过他的?”
察铎脸色更凝重,但却连连摇头:“不,我不能相信,我不能相信——”
李玉麟道:“我也希望不是他。”
察铎、兰珠都一怔。
兰珠急道:“你知道我们说的是谁?”
“格格,再傻我也听得出来,老实说,当这件事牵扯上官家的时候,我就怀疑,不过我做的慎重就是了。”
察铎道:“玉麟,你可不能——”
“要不我怎么说希望不是他,要不我怎么不让王爷插手?没有证据,我不会,但是一旦有了证据——王爷你要原谅。”
察铎脸色一变,口齿欲动,欲言又止,但他还是说了话:“玉麟,两家的交情不平凡,尤其两位老人都还健在,我不希望在你我这一代有所冲突,那会让两位老人家跟你我都痛心。”
李玉麟道:“刚我不是说了么,所以我不希望——”
察铎截口道:“你说,玉麟,只要这件事牵扯上了官家,我人既然现在京里,我能不闻不问么?委其是有可能牵扯上大内。”
李玉麟沉默了一下:“王爷可以回蒙古去。”
“我可以这么做,”察铎道:“但是现在已经迟了,我要是现在躲开这件事,我就愧为人臣。”
李玉麟道:“基于王爷的立场,及世代的赤胆忠心,我不敢要求王爷什么,让王爷为难,但是,以己度人,王爷似乎也不能逼我罢手。”
察铎道:“那我怎么会?我也不敢,但是——这样好不?你暂别动,我来办、我来查,我保证一定给你个交代。”
李玉麟摇头道:“事情是我李家的事情,我不愿、也不能假手任何人。”
“咱们之间,还分什么彼此?”
“既然不分彼此,王爷为什么就不能收手让我办?”
察铎似乎急了,暴躁的大声道:“事情牵扯上官家,我是个官家人,又是个蒙古亲王,我不能不管,不能任他们这样胡作非为,你知道不知道?”
李玉麟看了看他,没说话。
兰珠可说了话:“察铎,你是怎么了,怎么能跟他这样说话?”
察铎猛悟失态,脸上浮现了歉疚神色:“玉麟,我没有恶意。”
李玉麟淡然一笑:“不要紧。”
“这样好不?”察铎话锋忽转,声音低了不少:“先让我来查,只要不牵扯大内,我马上收手不管,马上回蒙古去。”
李玉麟道:“那么,要是王爷查的结果,不幸牵扯上大内呢?”
“这——”察锋浓眉陡扬:“我就不能不管,玉麟,你要原谅。”
李玉麟道:“到了那个时候,王爷又是怎么个管法呢?”
察铎脸色极其凝重,道:“我身为人臣,自不能让任何人危及大内,但是我也一定竭尽所能,坚持大内非给李家一个交代不可。”
李玉麟双眉微扬:“王爷的意思,也就是让李家静等这个交代,不做任何行动?”
察铎道:“玉麟,这是不得已——”
李玉麟微微一笑,笑的有点冷: “我知道这是不得已,但是,你们为什么这么自私,只要牵扯上大内,李家就得隐忍,就得受屈辱?”
“玉麟,为两家不平凡的交情——”
“王爷为什么就不能为两家不平凡的交情?”
“身为人臣,我必须分清公私,我不能。”
“王爷说得好,如果我告诉王爷,身为李家人,我也不能呢?”
“玉麟,你——”
“王爷,打从我的祖辈开始,李家忍的已经是够多了,普天下的汉族世胄,先朝遗民,又哪一个不在忍?”
察铎脸色大变,环目猛睁,而就在这时候,兰珠拧身一步跨到两个人之间,道: “好了,好了,你们争论什么呀,事情是不是真会牵扯上大内,现在还不知道呢?如果到时候发现咱们想错了,根本跟大内扯不上边儿,想想你们现在脸红脖子粗的,那岂不是笑话。”
李玉麟淡然道:“格格说得是,时候不早了,我告辞。”
他没等察铎跟兰珠有任伺表示,闪身掠出去不见了。
察铎跟兰珠都没拦,也没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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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八 章
兰珠看了看察铎,道:“我说句公平话,不能怪他,一点也不能怪——”
察铎脸上没任何表情:“我没有怪他——”
一顿喝道:“备马。”
两名蒙古勇士恭应一声,掠了出去。
兰珠忙道:“你要干什么?”
察铎道:“我没有那个好耐性,现在就要进宫去。”
兰珠忙道:“那怎么行,宫里还没下宣召。”
察铎道:“我刚说了,没那个好耐性,难道宫里没有宣召,我就不能晋见?”
兰珠道:“那,我跟你去。”
察铎道:“你不要去,让我一个人去见他。”
“为什么?”
“我不愿意让他以为,我拉任何人帮腔。”
“可是,察铎,这一位不同于前两位,你可要——”
“可要什么?”察铎浓眉一扬道:“再不同于前两位,他也得讲理。”
兰珠还待再说。
一名蒙古勇士闪身而入,恭谨道:“禀爷,马备好了。”
兰珠道:“我在这儿等你。”
察铎道:“不,你回去你的。”
“我要等你回来,听听他怎么说!”
察铎迟疑了一下,没再说话,大步行了出去。
兰珠跟到了门口,看着察铎带着他四名蒙古勇士上了马。
蹄声划破宁静的夜色,由近而远。
兰珠仰望夜空,喃喃的说丁一句:“苍天保佑,千万别是他。”
口 口 口
百雉云连,万瓦鳞次,九重禁地,干百楼台,金殿辇路,玉砌雕栏。
这儿的夜色,不但宁静,还多了份慑人的雄伟、肃穆。
—阵清脆的蹄声,从“西华门”响起,划破了“紫禁城”这份宁静、雄伟、肃穆、慑人夜色。
“紫禁城”骑马,遍数亲贵王公、满汉大臣,找不出几个。
最熟知的,应该是年羹尧了,除了文端公鄂尔泰、文和公张廷玉,就数年羹尧了。
他,平青海、西藏有功,如今是陕甘总督,一等公、太子太保,颁赐黄马褂,特准“紫禁城”骑马。
这阵蹄声刚响起不久,御书房所在的一条长廊上,如飞奔来一名带刀侍卫,穿过五步一岗、十步—哨,明暗不知道有多少的禁卫。
直抵御书房门门,向着挺立门口的两名侍卫低低数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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