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麟截口道:“分舵主,我不敢也不愿相信,那位杜大姑娘,会这么对我。”
石清道:“要真是杜家兄弟下的手,那也跟黑妞没关系。”
中年花子瞪了他一眼,他忙低下了头。
李玉麟道:“兄弟,我也相信事不关黑妞,但是我得找杜氏兄弟,我问遍‘天桥’,没人知道他们住在哪儿,我想起了你,所以才来分舵找你。”
石清忙抬头:“李少爷,您是说……”
“你应该知道杜家住哪儿。”
石清呆了一呆:“李少爷,我也不知道。”
李玉麟微一怔:“怎么说,你也不知道?”
石清道:“以往我都是上‘天桥’棚子里去找黑妞,从没问过她家住哪里,黑妞也从没跟我提过。”
李玉麟皱了眉。
中年花子道:“李少爷,我看……”
一名年轻花子突然道:“李少爷,您刚说,‘花市大街’、‘灶君庙’一带的地保,长得什么样儿?”
李玉麟道:“身材矮小,约莫四十上下……”
那年轻花子道:“不对,不对,‘灶君庙’一带的地保,不是您说的这个样儿。”
李玉麟微一怔。
中年花子道:“怎么,宋泰?”
年轻花子宋泰道:“分舵主,‘灶君庙’一带的地保我认识,年约也四十上下不错,可是是个胖子,他家也卖花,‘花市大街’一带,都管他叫‘巧手’鲁胖子。”
李玉麟悚然道:“这么说,那个地保,不是地保?”
石清忙道:“李少爷,有人冒充。”
中年花子道:“吃公事饭的不会不认识地保,不是他们之间有勾结,就是连那四个也是冒充的。”
李玉麟微微点头,他站了起来:“我这就折回‘花市大街’,找那个不是地保的地保去。”
中年花子跟着站起:“李少爷,让宋泰跟您去,那一带他熟。”
只听宋泰道:“李少爷,您说的那个瘦子,是不是左边下巴上有撮毛?”
李玉麟想了想,道:“当时我没留意,经兄弟这么一提,好象是有……”
宋泰忙道:“要是有,那就是刁贵,外号‘一撮毛’,住‘羊市口’——”
李玉麟道:“好极了,有地方找他就行了。”
宋泰道:“我跟您去,给您带路,准保一找就找到他。”
李玉麟道:“贵帮弟子进城不大方便,我看兄弟还是不要去了,好在并不是没地儿好找——”
宋泰道:“李少爷,分舵虽然出了这种离奇事儿,我们只是巴不得赶紧查明,可没有一个胆怯害怕,何况这趟是跟您一块儿?”
“您尽管知道‘一撮毛’刁贵是住在‘羊市口’,可是我还没告诉您是哪一家,而且那小子在那一带鬼混,经常不在家,他常去的几个地方我都清楚,有我给您带路,您找起他来,要容易得多了。”
中年花子道:“李少爷,我看您还是让他跟去,给您带路。”
李玉麟沉吟了一下,点头道:“也好。”
中年花子忙道:“快去换换衣裳,别让李少爷久等。”
宋泰应了一声,急忙转身出去了。
他可真快,一会儿工夫就又进来了,浑身上下,行头换了,打扮得跟个种田的庄稼汉似的。
进来便道:“李少爷,咱们走吧!”
李玉麟没再多说什么,带着宋泰走了。
口 口 口
这么几趟一折腾,李玉麟跟宋泰进城的时候,已经是晚半晌,天近黄昏了。
等踏进“花市大街”,有些人家已经上了灯。
宋泰在前带路,领着李玉麟到了“羊市口”一家矮墙的屋前。
只见两扇门关着,里头没有一点灯光。
这情景,不象是还没上灯。
宋泰道:“李少爷,九成九,他不在家。”
李玉麟道:“那么我们上哪儿去找他?”
宋泰道:“这时候他已经上馆子吃饱喝足了,那么他应该在焦家铺儿里。”
李玉麟道:“焦家铺儿里?”
宋泰道:“就是他常去的那家馆子隔壁,离这儿不远,那小子吃喝嫖赌样样都来,吃饱了、喝足了,就往隔壁一拐推牌九去了。手气好,赢了,这晚上他准在窑子里过夜,要是输了,他就会老老实实的回家睡觉了。”
李玉麟笑笑道:“他倒是挺会打发日子的,那么咱们就上焦家铺儿里去找他吧!”
宋泰道:“您请跟我来。”
他带李玉麟走了。
宋泰没说错,是不远,拐两个弯儿就到了,临街一家卖吃喝的小馆子,已经上了灯,客人还有几个。
隔壁是家油盐店,招牌挂的是“焦家老铺”。
油盐店是油盐店,也不过是上灯时分,可都已经上了板儿了。
上板儿归上板儿,还留了条缝儿,灯光从缝里透射出来。
里头静悄悄的。
这敢情好,生意不做,上板儿耍钱,这片祖产,迟早要光。
李玉麟道:“怎么没听见人声?”
宋泰道:“他们哪敢当街耍,在后头一间屋里,每天少说也有七八个,李少爷,咱们怎么进去?”
李玉麟道:“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了,兄弟不必进去,只等看见我带他出来,兄弟就只管回去吧!”
宋泰点头答应了一下。
李玉麟走了过去,两手使劲,轻轻把门缝推得大一点,然后侧身挤了进去。
典型的一个小油盐店,一盏油灯,不见一个人影,听不见一点人声,但是后头传来不大的叭叭牌响。
李玉麟循声找了过去。
过一扇窄门儿,走一条漆黑的走道,就在走道尽头,有间屋垂着布帘儿,灯光跟布帘跟门框的缝儿里透射出来。
一阵洗牌声,清晰多了,也听见人声了,说话的人不少,可是话声都不大。
显然不是耍得斯文,而是有所顾忌。
李玉麟一步到了门边,从布帘儿边上缝里往里看,一眼就瞧见了一撮毛,坐在天门上,另外真还有六七个。
这当儿屋里推庄的正要打骰子,李玉麟轻咳一声,掀帘跨了进去。
屋里突然闯进这么一个,庄家的骰子没掷出去,十几只眼睛齐望李玉麟。
“一撮毛”刁贵先是一怔,继而脸色倏变,霍地站了起来。
只听有人不悦地道:“你是干什么的,怎么一声不吭就闯了进来?”
李玉麟一指刁贵:“我找他,跟他说几句话就走,绝不多打扰。”
几个人又转望刁贵。
有个道:“一撮毛,找你的。”
刁贵此刻已经定过了神,忙道:“别听他胡说,这小子是个衙门缉拿的杀人犯,灶君庙那件人命案,就是他干的。”
人命案吓人,杀人犯更吓人,另几个全猛然站起,急忙后退,桌子差点没翻了。
李玉麟笑了笑道:“别指望这么说能有人帮你的忙,我不愿意扰人家的赌兴,跟我走吧,借一步说话。”
刁贵脸色白了,往后退一步,左顾右盼,急叫:“这凶犯又想害我.大伙儿全是好朋友,你们能眼睁睁看着不帮忙?”
有一两个听这么一说,有点犹豫。
李玉麟道:“场子上朋友,算什么朋友,事不关己,别自找溅一身血。”
好了,有这一句,那刚有点犹豫的两个,吓得往后直退,谁也不敢再有动的念头了。
刁贵或许是见没指望了,脸色一狠,突然一步跨前,伸手就要掀桌子。
他打的好算盘,打算藉桌子一翻,趁机闯出去。
奈何,一流高手都决不过李玉麟去,别说是他这么个角色了。
他手伸出,李玉麟也探了掌,他伸出的手没能碰着桌子,右腕脉却落进了李玉麟的左掌里。
李玉麟左掌一紧,刁贵立即大叫一声,矮了半截。
那几个吓得全往后退,没处退了,脊梁全碰着了墙。
“不需要再等我说什么了吧?”李玉麟问刁贵。
刁贵忙道:“不是我……”
李玉麟截口道:“有话外头说去,别在这儿扰人家的赌兴。”
刁贵乖乖的绕着桌子过来了,脸上没了血色,浑身都发了抖。
李玉麟没再停留,拉着刁贵出去了。
出了焦家老铺,对街暗影里的宋泰走了。
李玉麟看见了,刁贵没看见,如今他哪还有心情留意别的。
拐进了不远处的一条小胡同里,李玉麟停下了。
刁贵忙道:“您高抬贵手……”
李玉麟道:“不难,我这个人本来就不是个胡乱杀人的人,不过你得给我实话实说。”
“是,是——”
刁贵头连点,满口的答应。
李玉鳞道:“你不是地保?”
“我……”
“我要听实话。”
“不是,不是,我不是。”
“为什么冒充地保?”
“是有人叫我这么做的。”
“谁?”
“不认识。”
“嗯?”
刁贵忙道:“真不认识,他给了我二两银子,我发问他,其实,我又何必多问。”倒也是实话,只要有银子好拿,多管他是谁干什么。
“那些个衙门里的,知道不知道你是冒充的?”
“不知道。”
“不对,听他们说,他们整天在这一带巡街,怎么会连谁是地保都不知道?”
刁贵呆了一呆,道:“这——我是说,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知道,要照您这么说,他们是该知道。”
“只二两银子,你就不惜陷一个人于冤枉,你的心可是真黑、真狠啊!”
“我,我,我知道错了,我该死,您高抬贵手……”
“那么,现在你相信人不是我杀的?”
“相信,相信,我当然相信。”
“人是谁杀的?”
“这——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或许是给我银子,叫我冒充地保告您的那个人干的。”
这是实话。
李玉麟沉吟了一下,道:“照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形看,你应该是个局外人,但是照你认识那个郝大魁看,你似乎又不该是局外人。”
刁贵道:“郝大魁?您是说那个被杀的姓郝?”
李玉麟目光一凝道:“难道你不知道他叫郝大魁?”
刁贵忙道:“我哪儿知道啊!我不但不认识他,就连见也没见过他啊!那个人姓郝,还是给我二两银子那个人告诉我的。”
李玉麟呆了一呆,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道:“你说的都是实话?”
刁贵忙道:“是实话,是实话,绝对是实话,您要是不信,我可以赌最重的咒儿——”
李玉麟抬手拦住了他,道:“那倒不必,要是你还有点小聪明,你就该知道,我这么一找上你,消息马上会传到给你银子的那个人耳朵里。他会对你怎么样?相信你已应该想得到,所以,你只有老老实实的跟我说实话,才能救你自己的这条命。”
刁贵的脸上刚有点血色,一听这话马上又吓白了脸,甚至吓得浑身哆嗦,两条腿尤其抖得厉害。
连嗓门儿都不听他使唤了:“我,我说的是实话,天地良心,要是有一句不是实话,管叫我遭天打雷劈。”
李玉麟道:“那么,你告诉我,那几个,白天在‘灶君庙’的那几个,是哪个衙门的?”
刁贵忙道:“这我知道,他们是‘五城兵马司’辖下‘巡捕营’的。”
“‘五城兵马司’辖下‘巡捕营’的?不是‘九门提督’辖下‘查缉营’的?”
“不是,不是,‘查缉营’不管这种事儿,他们管的都是大案子,除非‘巡捕营’办不了,他们才接管,要是他们再办不了,那就得劳动‘侍卫营’了。”
李玉麟点了点头,道:“那么,要是我要找他们,哪儿可以找得到?”
刁贵一惊,忙道:“您是要——哎哟,这位爷,您可不能找他们哪!他们披着老虎皮,官势有多大,谁惹得起……”
“这个不劳你费心。”李玉麟道:“那是我的事,你只告诉我哪儿可以找到他们就行了。”
刁贵道:“我告诉了您,您可不能说是我说的啊!”
李玉麟道:“我是个江湖人,这点江湖道义还懂。”
刁贵道:“这个时候他们不在营里,都有他们自个儿的去处。”
“八大胡同?”
“不,他们哪儿敢往‘八大胡同’跑,倒不是去不起,‘八大胡同’也有下等的便宜地儿。‘八大胡同’的‘清吟小班’经常会有些贵客,他们怕碰上了倒霉,所以他们大都在别处安置了自个儿的去处。”
“我明白了,什么地方?”
“不远,都在他们经常巡查的几条街上,那是他们的地盘儿,就拿他们那个班领来说吧,您只要找到他就行了。他们那个班领姓毛,叫毛教先,他那个地儿就在‘灶君庙’边儿上那条胡同里,东边儿,从南头数第三个门儿,他那个相好的叫桂姐,原是个窑姐儿……”
李玉麟抬手拦住了他,道:“够了,我只要知道哪儿能找到他们就够了。”
“您放心。”刁贵道:“您一定能在那儿找到他,他每天晚上一上灯就在了,不打四更不走,除非有公事绊着他,要不然他每天一定去。”
李玉麟道:“行了,我知道这一个就够了,你,京外有亲戚朋友可以投奔吗?”
刁贵道:“您是说……石家庄有我一个远亲——”
李玉麟道;“现在出不了城了,找个地方躲一夜,明天一早出城去吧,最好连你那个家都别回了。”
刁贵直了两眼,一根舌头似乎是打了结:“您,您放我了——”
李玉麟道:“我跟你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是不是?”
刁贵“噗通!”一声跪下了地:“谢谢您,谢谢您的大恩大德,您真是菩萨心肠,您真是江湖上的大侠客,我从今以后一定改好,要是再不知道改好,那我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嘴里边说着,边叩头如捣蒜。
话说到这儿,突然发现眼前的一双脚不见了,忙抬头看,猛一怔,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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