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理有理。”席间众人附和
“如今要说‘悲愁喜乐’四字,却要说出女儿来,还要注明这四个字的缘故,说完了饮门杯,这酒面嘛,要唱一个新鲜的时样曲子,这酒底要,要席上生风一样东西,比如,四书五经,古诗旧对儿,成语都行。”
“哎哎,我不玩,我不玩。”宝玉的要求才刚说完,薛蟠便连忙摆手说不行。
众人唏嘘着,冯紫英请来的锦绣阁的云儿扯住了想逃的薛蟠“怕什么,亏你还天天吃酒呢,难道连我也不如,我回来还说呢,说是了罢,不是不就发上几杯,哪里就醉死了不成。”
“就是就是。”众人附和
“你如今一乱令,倒喝十大海下去斟酒了不成?”
云儿一说完,惹来一阵笑“呵呵……”
“好好好,玩玩玩。”薛蟠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坐下。
“好好,来来来……”贾环笑着跟着吆喝,
“我先来我先来……”宝玉抢道“女儿悲,青春已大守空闺。女儿愁;悔教夫婿觅封侯。女儿喜;对镜晨妆颜色美。女儿乐;秋千架上春衫薄。”
众人听了都道“说得有理。”
这时,只见薛蟠独扬着脸摇头“不好;该罚。”
众人问“如何该罚?”
薛蟠又道“他说的我都听不懂;怎么不该罚?”
说完又引来了一阵哧笑声,云儿娇笑着拧他一把“你悄悄的想你的罢,回来说不出;又该罚了。”转身拿来琵琶对着宝玉说道“唱吧。”
只听宝玉拿着筷子敲着背沿: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展不开的眉头;捱不明的更漏。呀!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唱完;大家齐声喝彩;独薛蟠说无味。宝玉饮了门杯;便拈起一片梨来“雨打梨花深闭门。”
说完令,宝玉环视了四周,一筷子敲在了薛蟠杯沿上,众人乐了,催促道“到你了到你了,快说快说。”
薛蟠正了正声道“我可要说了:女儿悲……”说了半日;不见说底下的。
冯紫英笑道“悲什么?快说来。”
薛蟠登时急的眼睛铃铛一般;瞪了半日;才说道“女儿悲……”又咳嗽了两声“女儿悲;嫁了个男人是乌龟。”众人听了都大笑起来。
薛蟠嚷嚷的解释道“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是?一个女儿嫁了汉子;那汉子是王八,怎么不伤心呢?”
众人笑的弯腰说道“你说的很是;快说底下的。”
薛蟠瞪了一瞪眼;又说道“女儿愁……”说了这句;又不言语了。
众人道“怎么愁?”
薛蟠道“绣房撺出个大马猴。”
众人呵呵笑道“该罚;该罚 !这句更不通;先还可恕。”说着便要筛酒。
宝玉笑着打圆场“押韵就好,押韵就好。”
薛蟠打蛇乘上“令官都准了;你们闹什么?”众人听说;方才罢了。
云儿笑道“下两句越发难说了;我替你说罢。”
薛蟠不乐意了“胡说!当真我就没好的了!听我说罢:女儿喜;洞房花烛朝慵起。”
众人听了; 都诧异道“这句何其太韵?”
薛蟠听众人这么一说,乐了“女儿乐;一跟……往里戳”
宝玉坐在薛蟠身旁,素知贾环最厌薛蟠的行事作风,这会儿听着薛蟠说了淫词秽语,有些担心的偷空看了一眼身边的贾环,只见他抿着唇,双颊一抹娇红,倒也没什么特别不满的表情也就放了心。
其余的众人也听见了;都有些不好意思的扭着脸说道“该死;该死!快唱了罢。”
薛蟠大笑着站起身唱到“一个蚊子哼哼哼。”
众人都怔了“这是个什么曲儿?”
薛蟠接着唱“两个苍蝇嗡嗡嗡。”
众人都道“罢;罢;罢!”
薛蟠耍赖道“爱听不听!这是新鲜曲儿;叫作哼哼韵。你们要懒待听;连酒底都免了;我就不唱。”
众人都道“免了罢;免了罢;倒别耽误了别人家。”
于是接着蒋玉菡“女儿悲;丈夫一去不回归。女儿愁;无钱去打桂花油。女儿喜;灯花并头结双蕊。女儿乐;夫唱妇随真和合。”说毕;唱道:
可喜你天生成百媚娇;恰便似活神仙离碧霄。度青春;年正小;配鸾凤;真也着。呀!看天河正高;听谯楼鼓敲;剔银灯同入鸳帏悄。
唱毕;饮了门杯;笑道“这诗词上我倒有限,幸而昨日见了一副对子;可巧只记得这句;幸而席上还有这件东西。”说毕;便干了酒;拿起一朵木樨来;念道“花气袭人知昼暖。”
才说着,薛蟠跳了起来;喧嚷道“了不得;了不得!该罚;该罚!这席上又没有宝贝;你怎么念起宝贝来?”
蒋玉菡怔了;说道“何曾有宝贝?”
薛蟠道“你还赖呢!你再念来。”
蒋玉菡只得又念了一遍“花气袭人知昼暖。”
薛蟠道”袭人可不是宝贝是什么!你们不信;只问他。“说毕;指着宝玉。宝玉没好意思起来“薛大哥;你说什么呢?你自己说,该罚多少?”
薛蟠眼见宝玉生气了,连忙道“该罚;该罚!”说着拿起酒来;一饮而尽。
贾环看了看面色有些尴尬的宝玉,又看了看云里雾里的众人,笑着对蒋玉菡说道“不知者不作罪,蒋兄无须介怀。”说着便告知众人,宝玉身边的一丫头,便叫袭人。
蒋玉菡忙起身陪罪,宝玉虚应了几句。
少刻;贾环喝多了,出席解手;蒋玉菡看着贾环出房,便随了出来。
二人站在廊檐下;贾环细细打量了蒋玉菡片刻,见他举止妩媚,说话温柔;再想想当日水溶说话语气表情,竟是十分留恋的样子“听说原是在忠顺王府的?”
蒋玉菡脸上的笑僵了僵,垂下了头“是的,蒙王爷不弃,得以进府为王爷解闷……”话虽这样说着,但其中的哀怨成分不得而知。想他一介戏子优伶,除了为他人解闷取乐之外,还能做什么?
贾环微微一笑,昂首望天“北静王爷对你可好?”
“是。”
“可比得上忠顺王爷?”
蒋玉菡一惊“这……”
“呵呵,你不必担心,只是随口问问……”贾环轻笑着回头看向蒋玉菡“我知你原是个清傲的,只生活不允,我只问你一句,若得以选择,可愿舍了那忠顺向北?”
蒋玉菡身形一晃,芊芊玉手不由得抚上了腰间,那里有一条今早起身,某人亲手系上的茜香国女国王所贡的大红汗巾子,眼前浮现了那带着温柔笑意的俊美脸庞,犹记得他对自己温情蜜意的疼爱,双颊不禁艳红如花“今生得他垂怜,我已无憾,只是,我已不净,何苦玷污了他一世清白……”说到此间,眼眸微红,喉间一哽,话已出不了口。
“他若计较这些,也不会巴巴的去了那忠顺王府讨你过来……”贾环直直的注视着蒋玉菡“只恨那该死的老狐狸,一味的推延……”
想他听了胤禛说这事的时候,还很不相信呢。水溶是什么人,当今最信任的,要什么美女俏人没有,就为了一卑微的戏子亲自上门讨要,岂不给人徒增闲言闲语……
蒋玉菡一听,怔了神“你说,他去要了我?”语气中惊喜意味十足“他果真没骗我;他果真没骗我……”
贾环见蒋玉菡出了神,嘴里反复的说着‘他果真没骗我这句话’心里明白,蒋玉菡也是情根深种了,不由得为水溶高兴,还以为落花有意水无情呢,只是,现如今蒋玉菡的身份“你也别太高兴了,现如今,你的身份是个问题,那老狐狸不放人,你身上的标签还是忠顺王府的戏子……”
“那我该真么办?我……”蒋玉菡慌了,求救似的看向贾环,脚一曲,跪了下去“环三爷,既然你已知我心我情,便请您大发慈悲,给我指条明路吧,来生来世,玉函愿做牛做马的报答您……”
“你快起来……”贾环闪身避开了蒋玉菡的跪拜,将蒋玉菡拉了起来“这事我也不知该如何帮你,只是……”沉默了一下,贾环咬了咬牙“此事有一定的危险,却也是唯一的方法,你附耳过来……”
蒋玉菡凑近贾环,两人耳语一阵后分开。
“三爷,此事我应了,你们等我消息吧。”蒋玉菡沉默了一下后说道。
“你……”贾环没想到蒋玉菡会应得这么干脆“你不担心我们是在利用你,说不定事成之后,我们会将你抛弃……”
“那也无妨。”蒋玉菡嘴角一勾,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意思“只要能帮得了他,牺牲我一人又何妨……”
“他,果然没爱错人……”贾环笑着说道。
蒋玉菡脸一红,垂首嘤咛“是我何德何能得他垂怜……”
“你们在这做什么?”宝玉见贾环许久没回来,便出来寻人。在走廊处见到贾环和蒋玉菡二人正亲密的说话,颇有些意外,要知,贾环一向对这些戏子优伶一向是不喜欢的。
“没什么,我们进去吧。”笑回道,贾环拉过蒋玉菡的手,朝宝玉走去。
复又归坐饮酒;至四更天方才散。
坐在马车内,宝玉欲言又止“方才见你与那琪官极为亲密,你不是最不喜这些人的么?”
“他不同。”贾环轻笑“我只是不喜那些人的平白的作践自己而已,玉菡与那些人不同……”马车一晃一晃的,晃得酒意都上来了。
宝玉看着贾环双颊嫣红,一双唇上似略蒙了一层水光,比平时更多了几许艳色,一时间痴了,不禁抬手轻轻抚了抚掌下细玉般的脸颊……
迷迷糊糊间,贾环似有感觉,不满的嘤咛了一声,吓的宝玉连忙抽回手,正巧,贾府到了,宝玉匆匆的交代了随行的夜影几句,让他好生送贾环回屋下后便自己跑进了府……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6 章
转眼间,便到了端阳节间,贾元春让太监送来了各人的节礼并一百二十两银子;叫在清虚观打三天平安醮;唱戏献供。
节礼送来时,宝玉正在屋里懒散着睡懒觉,一听这事噌的一声坐了起来“都有什么?”
袭人那这礼单子一一念道“上等宫扇两柄;红麝香珠二串;凤尾罗二端;芙蓉簟一领。”
宝玉见了;喜不自胜;问“别人的也都是这个?”
袭人道“老太太的多着一个香如意;一个玛瑙枕。太太;老爷;姨太太的只多着一个如意。你的同宝姑娘的一样。林姑娘同三爷一样,上等宫扇两柄;凤尾罗二端。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只单有扇子同数珠儿; 别人都没了。大奶奶;二奶奶他两个是每人两匹纱;两匹罗;两个香袋;两个锭子药。”
宝玉听了疑惑的道“这是怎么个原故?怎么林姑娘和环弟一样;宝姐姐的同我一样!别是传错了罢?”
袭人道“都是一份一份的写着签子;怎么就错了!你的是在老太太屋里的;我亲自去拿了来的。”
“怎么是这样,林妹妹和环弟的一样,我和宝姐姐的一样……”宝玉念叨着如入了魔障般跌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着。
袭人一看,吓住了“宝玉,宝玉,你怎么了?你真么了?”
晴雯麝月听到了袭人的叫唤声,进来一看也都吓住了“这是怎么回事?宝玉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儿就这样了,这可如何是好?”袭人焦急的说着。
晴雯怔了怔神,凑近宝玉,只听他一味的说着‘林妹妹和环弟的一样,我和宝姐姐的一样’再看了看桌上贾元春赏下的节礼“怕不是这些东西害的。”
“那可怎么办?”袭人麝月连忙说道“要不,把这些东西拿走扔了?可这是娘娘赏下来的……”
“到如今只能找三爷或林姑娘来了。”晴雯不确定的说道。
“我去找林姑娘,麝月去请三爷。”袭人知道贾环向来不喜她,她自不会去自讨苦吃“晴雯在这看着宝玉。”
“好。”三人说罢便兵分三路。
贾环这边,刚从翰林院回了家,才换了官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便被突然冒出的人影吓了一大跳“十三哥……”
“嘻嘻,吓到你了?”来人正是消失了许久的胤祥。
“十三哥什么时候回来的?四哥他们知道你回来了吗?”贾环笑着招呼胤祥坐下“听说你去了大漠,可是从那儿回来的。”
“恩,想着过几天是你的生日,给你带了礼物。”胤祥笑着,上下打量了贾环片刻“倒是比以前长了好多,可见他是有用心的。”
“恩,好吃好玩的四哥都会给我送来。”贾环脸一红,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是吗,那就好。”胤祥默了声,一会儿又笑了起来,随手一抛,一个桃木匣子便掉在了贾环怀里“给你的礼物。”
贾环看着手中的匣子,雕工极为细腻,仔细一看,上面雕着的却不是清朝的手艺,而是西洋的油画手法,看样子,还是大师的手笔。匣子的三边中间皆有着一条细缝,贾环看了胤祥一眼,再次将目关移到匣子上,小心翼翼的将匣子往两旁打开,顿时惊呼起来,匣子拉开后竟是一排小小楼梯状的钢琴键。
胤祥看了贾环吃惊的摸样,很是得意“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样稀罕的物件。”
“十三哥,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这还不简单,我不过就是到江浙一带找了几个行海的铺子,托他们在那边给我订做了一个,听说这玩意按着会出声音,你快按着听听……”
贾环望着胤祥兴奋单纯的笑脸,心里忽然有点淡淡的哽咽。胤祥说的这样简单,但贾环却明白绝非如此。这盒子乃是上等的桃木所制,出自中土。胤祥必然是找了人先做了盒子,再送到国外去请人在里面绘色,配件。这样一个来回,便要所耗费时,更不用提上面还有细细绘制了的异国风情。
“十三哥,谢谢你。”贾环看向胤祥,今生,他注定要负了他,只因,住进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他。
胤祥的笑容如同暖春,明媚如初“你喜欢就好。”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缄默了下来,一个饮茶,一个轻轻的抚弄着手中的珍贵物,空气中漂浮着安宁的气息……
“三爷,宝二爷屋里的麝月来了,想见三爷。”屋外,春雪询问道。
“可知是为何事?”贾环问道
“她没说,不过看样子很急。”春雪回到
“你让她等等。”贾环看向胤祥。
“时辰也是不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