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英俊看见宝月禅师后,眼睛冒出怒火,口中厉喝一声:“贼秃。 ”
双臂疾振,一个白鹤冲天,半空中一个急转身,身形暴射而下,一招“鱼鸢化龙”便望宝月贼秃当胸撞去。
宝月贼秃也瞥见杜英俊,毒念尚未来得及转,蓦见杜英俊身形疾刺而下,心中吃惊不小,身形一动,已掠开两丈,喝声:“姓杜的,你不是“终南三子”门下吗?哪里学来的天龙八式?”
杜英俊一声朗笑道:“你管少爷怎么学来的,反正与取你这贼秃性命无关。
”说时一抖腕就是两掌飞空而下,掌带刚劲,亮起破空啸音。
他快,那宝月也快,一晃手中禅杖,猛向杜英俊双掌卷到,口中呵呵大笑。
杜英俊疾挫双掌,让开来击又欺身递掌,这一施展开来,分外见功夫,掌影如散花般递向宝月浑身重穴,只因他那“天龙八式”初由“笑面韦驮”左湘处学来,乍练起来,虽仗着天资聪颖,得心应手,但仍嫌火候不足,十数回合下宝月杖雄力沉,下压之力有逾山岳,不禁掌势呈滞。
宝月身后五僧这时如风的抢前,六支禅杖同时递到,想活捉杜英俊。
杜英俊看出苗头不佳,一个旋风步,闪出包围圈外,反手一捺哑簧“呛”的一声,长剑已然执在手中,迎风一晃,带起经天霞光,冷笑道:“宝月,我那师弟现在何处?你只要马上放出,我们恩怨俱了。”
宝月怪笑道:“你那师弟现在温柔乡中,要你挂记则甚?佛爷师弟圆空与你小狗何仇?苦苦追踪,你们尚敢乔装入庙,佛爷眼中不揉砂子,小狗,你拿命来吧。”一挥禅杖,就如一溜长蛇般,当头卷到,五僧也同时递杖。
杜英俊知他误会自己两人就是追踪圆空而来的,心想分辩也无用,这种怙恶不悛之徒,不如料理了他,再去寻师弟孙卓如,於是也不答话,手中剑一引,施展半套天旋剑招,刹那间,剑气漫天,寒风砭骨,宛若万道银虹,风驰雾卷般荡开六支禅杖。
宝月看得心头猛震,知这少年武学不凡,不由惊奇“终南三子”门下哪来的这等精湛武学?他一声号令,与其余五僧摆成六合方位,精钢禅杖也风起云涌施展开来,果然威力不同凡响,将杜英俊身形团团围住。
杜英俊天旋剑法仅是施出一招,就有这大的威力,不由心中大喜,索兴将半套剑招尽量发挥,剑势一变,光芒四射,带起一片凌厉无比的劲风,逼开压来禅仗,这套天旋剑法本是至高无上的武学,可惜左湘亦未能领略堂奥,推之杜英俊更无形打了一个大大折扣,威力只得十分之三,不然宝月等哪会打得平手。
陡然间,丛草中窜起两条身影,望灵石寺飞驰,这两人身形轻捷,有逾飞鸟,只一落足,便掩入长草中,几个起落,便已无踪,只因七人打得激烈,是以无人瞥见。
天旋剑招虽博大精深,但到杜英俊手中使出时,则无法发挥其潜在威力,虽然如此,宝月以六人之力,亦不能胜他一招。
就在这时,其中一僧无意瞥见灵石寺那面烟头冒起,口中急叫:“方丈,寺内有人放火。”
宝月闻言,扭面一瞧果然,手中杖势未免缓了一缓,立被杜英俊长虹一剑劈到,宝月闪身急避“嘶”的一声,一只宽大无名的僧袖被长剑截下,宝月心急灵石寺,身形往回窜去,喝了一声:“咱们走。”五僧随着杖一撤,同时窜去。
杜英俊也不再追,一身汗水沾透衣襟,心惊这六僧杖势玄妙莫测,力沉如山,倘不是半套天旋剑,焉有这条命在?用巾拭乾额汗,缓缓步回石洞,哪见罗姑娘两人芳踪?高唤了数声,亦不见回应,不由一阵徬徨,猛然忆起贼秃叫唤灵石寺火起,莫不是二位姑娘所做,奇怪自己怎不见她们身形窜出,亦是不暇再想,窜出洞外,便望那灵石寺那面掠去。
才一落在翠竹林中,忽闻一声暴喝,迎面就是五溜银光如风打到,只因竹林紧密,无法腾挪身形,情急无奈,猛望地下一挫,双足急点,便向左侧射出三尺,身形疾溜迂回转走,走不数步,又是五溜银光射到,他这一急,非同寻常,急向地仆倒避开飞来暗器,暗思如此下去,岂不困死竹林中?只怪自己大意,竟会走入林中,猛然想起一法,暗将长剑掣出,仆在地下一挥“笃”的数声,近身竹林陡然齐根断了一片倒下,复起一剑“哗啦啦”又倒了一片,像这样慢慢爬去,只闻得吆喝之声,始终未见贼人身影。
他这接连三、四剑,近身周围两丈处已无竹林羁伴,仰面看见天光,猛一个“潜龙升天”身形拔起五丈左右,左掌一掠,捞在一颗竹梢,这样身随竹梢垂下,借力一弹,竹梢又后上升笔直,像诸葛石弩一般,将身形蹦起弹出竹林外。
身一落下,发觉存身在灵石寺后,这时火势已扑灭,杜英俊猿腰一躬“嗖”地穿进寺内,陡见墙角人影一闪,随即响起一阵衣襟风声,杜英俊一晃身抢至墙角,已不见了人迹,心想:“这人退得好快,莫非是罗姑娘?如果是她,怎么见着我,何不现身?如是寺中贼秃,又怎会骤然退走?”心中犯疑,跟踪绕在庙侧僧房。
一到僧舍、房门俱是掀开,并无人在,不由又是一阵犹疑,此人是谁?为何不见?不禁牙根一咬,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索性继续往前窜去,抬头猛见一座高楼,绿瓦红簷,金碧辉煌,楼高四层,楼正面上悬一幅正匾,丹书金底,上书藏经楼。
他寻思一下,师弟孙卓如不知禁在楼中否?双臂一抖,翻在二层,绕了四厢一周,长剑撬开窗櫺,静悄悄地一无所见,不禁愕了一愕!
暗忖:“他们难道都走了么?”鼻中忽闻脂粉香味,缕缕袭来,猛然惊觉,身形暴射出去才一转身,见面前俏生生地站着一个丽人,抿嘴妩媚笑着,身穿一身白绫紧身褂裤,正是方才在禅堂瞥见之“天魔女”
。杜英俊虎吼一声,错掌就劈“天魔女”娇笑一声道:“哟,你这人这么凶,一见面不问情由就动手嘛?”蛇腰一扭,就晃出掌风之外,仍是媚笑盈盈。
杜英俊心惊她身法好快,口中喝道:““天魔女”你把我那师弟拐到哪儿去了?”
“天魔女”噗嗤一笑,眉目含着无边荡意,一缕奇香随着手腕抬处,直冲杜英俊鼻端,不禁引得心神有点恍忽,只见“天魔女”娇声道:“你这人说话真是,谁拐走你的师弟啦?他要跟着我,我总不能把他赶走嘛。”
杜英俊闻言,知师弟孙卓如确在他处,不由恨煞,蓦喝一声道:“无耻妖妇,你还不将我师弟放出,不然“终南三子”门下岂有这好惹的。”
“天魔女”柳眉一挑,脸上还是那么媚笑着说:“我说你是初出茅庐,你可打听“天魔女”索曼娘几曾怕过谁来?休要说你是“终南三子”门下,就是你那老鬼师父来,也不能在我手下躲过十招,乖乖地听话跟我去,包管你受用不尽。
”
杜英俊听见她报名索曼娘,这名儿好熟,只想不起在何处听见过?
见她污蔑自己恩师不说,后面的话,愈来愈露骨了,不由满脸绯红,也不再说,就在那楼厢施出龙形八式,好疾的出招,凌厉的掌风向“天魔女”罩到。
“天魔女”一声轻笑,也不还手,只在那掌风中闪挪游穿,飘忽如风,身形之美,妙到毫巅,若即若离,疑真疑幻,饶他杜英俊龙形八式了得,只是沾不着她一点衣角。
“天魔女”一条身形,形逾鬼魅,水蛇腰肢一扭,就如淡烟般飞了出去,口中不住响起银铃娇笑声。
杜英俊愈打愈心惊,暗忖:“这妖妇武功端的了得,她只不还手,一还手我岂不要当场落败。”心念忽一动,猛一撤步,左掌吐劲打出,长剑已掠在手中,一招“天罗地网”敛起熠熠形光幕,直向“天魔女”逼去。
“天魔女”见他展出天旋剑法,仅仅一招,几乎使她手忙脚乱,只觉砭骨寒劲向自己周身罩着,她不敢再大意了,口中仍是娇笑着道:“哟,哪儿来的鬼剑法,这么凶。”手中已解开系腰的白罗带,似天女散花般向杜英俊卷去,那罗带儿一演开来,看似轻飘飘地不着点劲,其实潜劲甚大,舞急了使人眼花撩乱,长剑轻易就不能沾着她那罗带,只一沾着那么丁点儿,罗带就会自动卷收剑身,有几次,杜英俊长剑几乎出手。 杜英俊心惊不已,暗忖:“左师伯传自己天旋剑招时,就说此套剑法有经天纬地的奥妙,震乾夺坤的威力,遇上武林中顶尖儿高手,也可应付自如,怎么撞上这妖妇,竟这般不济事,莫非是自己尚未知悉天旋剑招的玄奥之机?”
其实他哪知“天魔女”竟是当年名闻宇内的女魔头,看她的长相似是少女,但至少说来也有六旬开外来,只为她採阳补阴,驻颜有术,还是像年轻少妇一样白嫩,三十年前她名动江湖,匪号“红颜姹女”索曼娘,冶荡无比,遇上看中的少年,就没有一个能逃出她手中。
三十岁时,索曼娘无意在洞宫山中获得一部天魔真经,就在洞宫建了一座美仑美奂的天魔宫,一面勤练魔笈,一面广蓄面首,日夜宣淫,卅年中未出山半步,江湖上渐渐遗忘了“红颜姹女”这人,而“天魔女”的名号也渐渐在闽省传开。
是因她欲设立天魔教与江湖各大门派争一短长之故,於是她把宝月禅师收伏,灵石寺即成了天魔教下院,今日她步下竹林小径时,即见孙卓如、杜英俊缓步向灵石寺走来,她一眼看出这两少年都有极好的武功,尤其是孙卓如那玉颜朱唇,丰逸潇洒的态度,立刻意乱情迷,於是急急返寺,命宝月依计行使,果然两人均为“蚀骨消元散”迷住,她在挟住孙卓如时,罗姑娘姊妹在窗外打出一蓬梅花针“天魔女”略一抬腕将梅花针全数震落,也不追袭窗外之人,竟提起孙卓如跑往秘室中,宝月追踪而出,与罗瑶莲交上手,被罗瑶梅乘虚而入将杜英俊救出,这就是前面所说。
杜英俊这时跃上藏经楼后,却被“天魔女”发现,轻轻掩在身后,以“天魔女”这一身怪异武学,十个杜英俊也不是对手,只为她见杜英俊虽不及那孙卓如俊美潇洒,也气概非凡,极可能也是童男子,她起下收伏念头,做她裙下不二之臣,又知名门正派门下,强来不得,只有软磨,不然她将身怀之七宝迷魂弹一放,老早就倒下了,只要孙卓如一天在手中,她就永不会死心弃他而走,所以她不急着擒住杜英俊,不过可把杜英俊整苦了。
杜英俊看看天色暗下来了,不由大急,硬将手中剑“唰唰唰”三招抢攻“天魔女”一声娇笑道:“你这人,干么这大的火气呀!”手中罗带兀自不停,只见她纤手一扬,那罗带儿就像白蛇般迎着来剑一卷,杜英俊蓦觉手中一紧,力道有逾千钧,说甚么也掣不住了,虎口痠麻之下,不自禁的一放,一柄百炼精钢的长剑竟被罗带儿卷飞到半空。
杜英俊不禁吓得亡魂皆冒,觑空儿曲腿一躬,霍地穿落在对面大殿屋脊,也不犹豫,沾足就窜起,身后尚隐隐传出咯咯笑声道:“哎,别忙走啊,难道你不要师弟么?”
杜英俊足不点地的窜出灵石寺,心想:“这妖妇真可怕,孙师弟落在她手中,定然是个不死不活。”愈想愈难过,虎目中流出两行清泪来。
一出竹林,就远远望见前面山坡上两女六僧在打着,剑光杖影下,虽不见两女不支,却也不能越出六支禅杖劲风包围之外,他现在长剑丢了,像要饭的没蛇使一样,但无论如何也得及时解救两位姑娘,身形窜前,猛可里一式“神龙掠水”如箭矢一般平射,双掌一撞“蓬蓬”两声,两个僧人被他龙形八掌震开五尺。
杜英俊一招得手,手中更不停留,反腕就打另外两僧“曲池穴”口中喝道:“姑娘,我们赶紧撤。”
罗瑶梅姊妹二人一见是杜英俊,便再不停留,乘着杜英俊掌势一发,打出两把梅花针,柳腰一躬“嗖”地已窜开三丈左右,杜英俊也凌空窜来随着两女疾退。
那灵石寺僧人被梅花针打得左腾右挪,虽然没被伤着,可亦搞得个手忙脚乱,等到定下身后,杜英俊等已走得无踪了,六僧狠狠唠叨咒骂,拖着禅杖走回灵石寺去。
途中罗瑶梅说:“方才那个石洞不好再住了,我们要另外觅一个了。”
杜英俊随在她们身后,不住地叹气,罗姑娘道:“呆子,你叹气干么?”(按,二女尚是玄帕蒙面,分不清谁是姊姊?谁是妹妹?)
杜英俊叹道:“不知我那师弟怎么样了?找没找着,反把长剑丢了,这不使人发愁么。
”
另一罗姑娘笑道:“讲你是呆子就是呆子,你那师弟保证死不了,被“天魔女”相中的,最多受一点风流罪罢啦,有甚么使得你那么长吁短叹的。”
杜英俊不禁皱眉,心想:“这两位姑娘,这般时分,还有心开玩笑。”
二女撒眼瞧出杜英俊心中忧急,内中一个一声幽幽地叹息,说道:“事情到得这种地步,急也没有用,就拿愚姊妹来说,圆空贼秃一直未见“六合拳经”及“九龙旗”不知何日可能取回?本来是难,何况又有“天魔女”在内作梗,更难於上青天,目前我们做到哪一步,就算到那一步,总之尽了心而已。”说此一顿,忽娇笑道:“现在我们总不能不找一个住所,否则长夜漫漫,将何以堪?再说,我们也得填饱了肚子,才能行事咧。”
杜英俊听了一想,说得也是,愤急用事,不但於事无补,反会生出意外,於是笑道:“这武夷山脉中,前不挨村,后不落店,哪来的居处?
又哪来的食物?”
罗姑娘随之一笑道:“说你是呆子,一点都不错,这偌大武夷山,天然洞穴有的是,怕找不到一片栖身之处?至於食物,我们已经带来了,喏,这不是。”杜英俊放眼一瞧,只见两女身旁悬着一个油纸包,凸起高高地,心知那是灵石寺香积厨中之物,便笑道:“不料两位姑娘竟有这种空空妙手。”
二女登时“哼”了一声,其中一女说道:“你敢骂姑娘,等会别想吃的。”说着之间,就在一座悬岩边发现一处洞府,三人钻入,这洞府到可容纳六、七人,宽敞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