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一指麻袋,说道:“桂管事可以把麻袋点收了。”
桂茂脸色一沉,说道:“大师父是淮水龙王庙的副当家,在下已经知道,但这里是峒晤
山庄,并不是淮不龙王庙,这算贵庙当家,见了在下也没有大师父这般气势。”
“这倒不错。”
无妄淡淡一笑道:“依贫僧想来,就算贵主人见了贫僧也没有桂管事这般气势,桂管事
怎么不请贵主人前来见见贫僧?”
桂茂听得一怔,目注无妄,问道:“大师父好像很有身份……”
“哈哈!”无妄大笑一声道:“桂管事总知道贫僧是少林寺的逐徒吧?”
桂茂皮笑肉不笑地点头道:“在下听说过。”
心中却在暗暗冷哼,“就算是少林寺来的,也未必在我桂某的眼里,何况还是逐徒,这
又何足道呢?”
无妄接道:“贫僧尊师,也是少林寺的逐徒,桂管事大概没听人说过吧?”
桂茂问道:“大师父尊师是谁?”
无妄朝他微微一笑,忽然站了起来,合十当胸,向天空作了一礼,才道:“家师是贵主
人尊师徒四方敦请来的最高供奉巴颜喀喇山三尊者之一,法号上本下空,桂管事大概不知道
么?”
他这话听到麻袋里的杨文华耳中,心头不禁一震,暗道:“听他口气,这里竟是千面教
的一处分坛了!”
桂茂听得身躯一震,脸色为之大变,急忙躬着身子,连连抱拳道:“桂茂该死,不知大
师父竟是三位老仙师的高足,大师父远莅,桂茂有眼不识泰山,务望大师父恕罪大师父快请
到大厅奉茶,桂茂好立即去禀报敝主人出来奉迓,大师父请……”
“桂大管事不忙。”
无妄沉笑一声道:“贫僧奉敝庙当家之命,押来这个麻袋,请桂大管事先验收了,这是
公事,贫僧送到了,这件事就算交差了。”
桂茂连声应“是”,举手击了两掌,立即从门外走入两名青衣劲装汉子垂手请示道:
“管事有何吩咐?”
桂茂一指麻袋,吩咐道:“你们快把麻袋送进去。”
两名青衣大汉应了声“是”,扛着麻袋就走。
桂茂躬身道:“大师父请到厅上奉茶。”
杨文华心中暗暗叫了声:“可惜,如果再稍待片刻,自己就可以看到这里的主人是谁
了。”
两名汉子扛着麻袋,往里走去,杨文华用指轻轻在麻袋上戳了一个小孔,凑着眼睛往外
看去。
两人沿着长廊,进入后进,就携入一座练武厅,穿过练武厅,后面是一个小天井,另有
一排五间房屋,他们行至一间房屋门前,就把麻袋往地上一放,一名汉子上前叩了三下门。
只见木门开处,一名青衣使女当门而立,问道:“什么事?”
那汉子道:“金萍姑娘,小的奉管事之命。送来一个麻袋。”
金萍姑娘点头道:“你们把它放进来就好。”
两名青衣汉子把麻袋扛入屋中,放到地上,就欠身一礼,退了出去。
金姑娘回身叫道:“金嬷嬷,桂管事又送来一个人,你老快来呢!”
“小蹄子,你就会嚷嚷,老婆子难道没听见么?”
随着话声,从后面走出一个身穿蓝布衫,花白头发,脸形如鸠的小脚老婆子来,一面说
道:“其实老婆子早就听姑爷说过了,从淮水龙王庙送来的人,是一个姓杨的小伙,姑爷还
向上面请了示,昨晚才接到请示,把他暂时留在这里,让老婆子调教调教。”
金萍问道:“那要不要解开麻袋呢?”
金嬷嬷道:“你这小蹄子,不解开麻袋,难道一辈子让他住在麻袋里?”
金萍应了声“是”。伸手一佛,她纤纤玉指竟然比刀还快,一下就把扎在麻袋上的几道
绳子,全拂断了。
只听金嬷嬷道:“这小子大有来头,待会你得给他安置到后面去,腾一个房间出来。”
金萍已经打开了袋口,闻言奇道:“嬷嬷是说他要一个人一间房么?”
金嬷嬷道:“老婆子不是说他大有来头么?自然要一个人一间了,而且大姑娘还特别交
待老婆子,指定要你去伺候呢!”
杨文华心中暗道:“她说自己大有来头,和箫老伯说的自己关系重大,似乎差不多,只
不知自己究竟如何大有来头?”
金萍道:“要小婢去伺候他?”
“没错。”
金嬷嬷呷呷尖笑道:“老婆子这里,自然只有你最适合了。”
“好嘛!”
金萍道:“既是大姑娘交代的,又是你嬷嬷吩咐,小婢自当遵命。”
金嬷嬷道:“小蹄子,你还不把他抱出来?”
金萍答应一声,双手褪下麻袋,把杨文华抱到地上,目光一注,说道:“这人年纪还很
轻呢!”
金嬷嬷道:“自然很年轻了,他今年才二十一岁。”
杨文华听得暗暗奇道:“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年纪呢?”
金嬷嬷道:“好了,你快去收拾房间,然后把他送到房间里去。”
金萍答应一声,翩然往外行去。
金嬷嬷走到杨文华面前,仔细端详着他,一面喃喃说道:“这小伙子和他爹倒是一个模
子印出来的一般,真还像得很!”
杨文华假装穴道受制,昏迷不醒,心中暗暗忖道:“听她口气,好像还认识爹,这金嬷
嬷不知道是什么人?’’过了一回,金萍走了进来,说道:“嬷嬷,小婢已把房间收拾好
呐!”
金嬷嬷道:“那你就把他抱进,然后替他解开穴道,不过仍得闭住他四肢经穴。”
金萍道:“小婢这就去叫金燕帮忙,把他扛过去。”
“小蹄子,就是你花样多!”
金嬷嬷笑着骂道:“金燕另外有事,你一个人还会抱他不动,快些抱过去,总不成还要
老婆子帮你?”
金萍望望杨文华,赧然道:“他……”
“这有什么?”
金嬷嬷呷呷尖道:“你还怕男女授受不亲?”
金萍应了声“是”,只得俯下身,双手抱起杨文华,往外行走。
金嬷嬷叮咛道:“小心些,别把他摔坏了。”
杨文华任由她抱着,只觉自己贴在她软绵绵的身上,鼻中还隐隐可以闻到金萍身上少女
的幽香,只好紧闭着眼睛,不敢偷看。
金萍抱着他,心头小鹿也怦怦地跳着,她脚下很快,不大工夫,就跨入一间房中,把杨
文华放到一张床上,才轻轻的吁了口气,举手连拍三处穴道,又纤手如风,拂闭了他两处经
穴。
杨文华这回没有运气移开穴道:任由她闭住了两处经穴,心中暗暗惊异,一个丫头居然
能拂穴闭经,一面装作昏穴初解,倏地睁开来,看到站在床前的金萍脸上娇红未褪,心中暗
暗好笑,一面故意轻“咦”一声,望着金萍,问道:“在下怎么会在这里的呢?姑娘……是
什么人?”
随着说话,装作翻身坐起。
这下使他心头大大的一愣,因为方才金萍拂闭他经穴之时,杨文华仗着艺高胆大,根本
没有运气移开穴道,任她拂动,那知一翻身坐起,居然坐了起来,手脚和没有被制住一样。
这自然使杨文华大吃一惊,经穴被封而能一无所觉,仍和平时无异,大概就是不能使用
武功,这种手法该有何等高是?一个使女已是如此,他们主人自然更高明了。金萍朝他嫣然
一笑道:“小婢金萍,公子醒过来了,小婢去端脸水,先洗把脸再说不迟。”
说完,翩然往外行去。
一会功夫,金萍端来了脸水,含笑道:“公子请洗脸了。”
杨文华说了声:“多谢姑娘。”
走过去洗了把热水脸。
金萍伺候着端开椅子,说道:“公子请坐下来,小婢给你梳头。”
杨文华道:“这个怎好有劳姑娘?”
“公子不用客气。”
金萍娇柔一笑道:“公子已有好多天没有梳洗了,还是小婢给你梳的好。”
杨文华拗不过她,就在椅上坐下,金萍给他拆开发辫,用象牙梳子重新打好了结。
杨文华含笑道:“多谢姑娘了。”
“公子怎么老是说谢,折煞小婢了。”
金萍一面红着脸又道:“公子叫小婢金萍就好。”
她站起身,取过折叠好的一套衫,又道:“公子请换衣衫。”
杨文华道:“不用换了。”
“不!”金萍道:“这是嬷嬷交代的,公子已有几天没换衣衫了,身上衣衫又绉又脏,
自然该换洗了。”
杨文华趁机问道:“你说的嬷嬷是谁?”
金萍低头一笑道:“公子见了面自会知道。”
杨文华道:“在下要去见嬷嬷么?”
“自然要去了。”
金萍道:“只是公子想必腹中饥饿了,小婢先去端酒饭,等公子用过了饭,小婢再领以
子去见嬷嬷。’杨文华道:“好吧!”
金萍道:“公子那就请换衣衫了。”
伸出一双纤纤素手,取起一件天蓝长衫,伺候杨文华换衣。
杨文华脱下丁长衫,换上了新衫。
金萍眼波瞟着他,脸上红馥馥的甜笑道:“公子人品如玉,换过衣衫,更见风度翩翩
了。”
杨文华笑道:“姑娘夸奖。”
金萍眨着眼睛,看着他说道:“小婢说的是真心话咯!”
她忽然感到有些羞意,转过身取杨文华换下的衣衫,端起脸水,退出房去。
不一会,又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进来,在小桌上摆好杯筷,打开食盒,取出四菜一汤和
一小壶酒来,说道:“公子请用酒菜了。”
随手给他在杯中斟满了酒,说道:“公子如果喝得不够,小婢再去拿。”
杨文华道:“在下很少喝酒。”
金萍道:“少喝些没有关系,这是玫瑰露,喝不醉的。”
杨文华喝了一口,问道:“姑娘还没告诉在下,这是什么地方?”
金萍道:“嬷嬷没有交代,小婢不敢说,待会公子见了嬷嬷,嬷嬷自会告诉你的了。”
杨文华道:“那么在下还要请问姑娘一件事……”
金萍站在边上,替他又斟满了酒,才道:“公子要问什么呢?”
杨文华道:“在下双手活动自如;但却无法运气,这是什么手法闭住了在下经络?”
“原来公子已经发现了。”
金萍嫣然一笑道:“公于初来,只好闭住你两处经穴,待会见了嬷嬷,自会给你解开的
了。”
杨文华道:“在下问的问题,姑娘好像一句也不肯回答了。”
金萍道:“小婢的知道的有限,公子要小婢如何回答你呢?”
杨文华心中暗道:“她能言善道,不肯泄漏半点口风,难怪要她来伺候自己了。”
一面含笑道:“姑娘很会说话。”
金萍抿抿嘴道:“那里,小婢最不会说话,笨死啦!”
杨文华喝了两小杯酒,就不喝了,金萍装了一碗饭送上。
杨文华已有几天没吃饭了,四式菜肴做得精致而可口,一口气吃了三碗饭,才算吃饱,
金萍又送上一把热面巾,然后收起食盒,又沏了一盏香茗送上。
杨文华道:“姑娘,现在可以去见嬷嬷了吧?”
金萍道:“还要等一等,现在嬷嬷还在吃饭呢,公子饭后也该稍事休息,如果没有什么
吩咐,小婢也要去吃饭了。”
杨文华道:“姑娘只管请便。”
金萍提起食盒,悄悄走出房去,随手带上了房门。
杨文华正待坐下来喝茶,忽觉头脑有些昏胀,心中不禁一动,千面教的人惯使迷药,莫
要在酒菜中做了手脚不成?当下暗自检查,果然发现气血之中,似有一种令人迷惑的药物,
正在逐渐发散,不觉暗暗冷笑,忖道:“他们下的大概是迷失神志‘迷迭散’了。”
这就探怀取出药瓶,倾了三粒“清神丹”纳入口中,举步走近木榻,和身躺下。
约莫过了一刻功夫,只听房门轻轻被人推开,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走近榻前。
杨文华虽然闭着眼睛,听出走进来的正是金萍,她走到榻前,看了杨文华一眼,自言自
语的道:“再有半个时辰就会醒过来了。”
双手疾出,连拍带揉,替杨文华解开了受制的经脉,才轻轻退出房去,又带上了房门,
脚步声也随着远去。
杨文华心中暗自觉得奇怪,金萍何以要在此时进来,替自己解开受制的经穴呢?对了,
大概两处经穴被闭,“迷迭散”就无法散发,是以要在药力发散之时,解开被闭的经穴了。
“迷迭散”药力发散之后,除了部分神志被迷,记不得以前的事,但武功仍然不失,因
此他们已不怕自己逃走,可以解开被封闭的经穴了。
金萍既说还要半个时辰可以醒来,这半个时辰,自己可以好好休息一会才是,这就放下
心,闭着眼睛养神。
时光如白驹过隙,半个时辰,很快过去,房门又被人推开了。
杨文华倏地睁开眼来,他故意装作出茫然之色,望着金萍,好像要开口模样!
金萍含笑站在床前,娇声道:“公子不认识小婢了,小婢就是金萍呀!”
杨文华跨下床,茫然点着头道:“是……金萍姑娘……”
金萍咬着嘴唇,低低地道:“公子小婢金萍就好了。”
杨文华又点点头道:“是的,叫你金萍……金萍……这名字好像很熟。”
金萍柔媚一笑道:“公子怎么忘了,小婢一向都是伺候公子的呀!’’这真是鬼话连
篇,杨文华依然点着头,一霎不霎地看着她,说道:“我们一起长大的么?”
金萍粉脸骤然一红,说道:“不,小婢是专门伺候公子的咯……”
接着道:“好啦,公子随小婢去见嬷嬷了。”
“嬷嬷?”
杨文华问道:“嬷嬷是谁?”
金萍道:“你只要叫她金嬷嬷就好。”
说着,引着杨文华出门,穿行回廊,越过小天井,再由长廊折入练武厅。
厅上一张木椅上,坐着一满头白发的鸠脸老太婆,正是金嬷嬷。
她身后站着两个一身劲装的青衣少女,年约十八九岁,面貌姣好。
金萍领着杨文华进入练武厅,就回身悄声说道:“那就是金嬷嬷,公子快过去见过
了。”
杨文华走上几步,朝金嬷嬷拱拱手道:“在下见过金嬷嬷。”
金嬷嬷慌忙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