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程,无名氏边走边道:“老兄你放心好了,我是前几日投靠胡局主伯父,承他眷念故交之情,给我在缥局中安插了一个管帐的差事,我的家世清清白白,决不会中途逃走。
如果你一路瞪眼竖眉地推我走,路上行人见到多不好意思呢!”
那劲装大汉冷笑一声,道:“原来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雏儿……”他的态度却真松弛了许多。
无名氏又道:“说真个的,我一定请你老兄喝几盅,但你得告诉我那位黑眉墨手沈扬是谁,行不行?”
那劲装大汉道:“谁稀罕你几盅酒,但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提起大阁主的姓名!同时你的问题太怪,我也无法作答!”
无名氏道:“怎样怪法?”
劲装大汉道:“你既知道大阁主的姓名,又问我他是谁,岂不奇怪?”
无名氏道:“他的姓名外号是他亲口告诉我的,而我却想知道他是怎样一个出身?为何人人见到他么害怕?生似具有无上威权……”
那劲装大汉狂笑一声,道:“你真是孤陋寡闻之辈,积恨山离魂阁两位阁主不要说是在豫晋一带没有人不为之魂飞胆落,就算在天下武林中,两位阁主的大名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无名氏道:“哦,他们住在积恨山离魂阁!这处地名听起来就教人有点害怕……”
这时,他们已转入一条草木丛生的道路,才走了数丈,无名氏又发现两侧把守之人竟有数起之多。
那劲装大汉面色凝重,闭口不跟无名氏交谈。他们弯弯曲曲地又走了数里,只见眼前出现一片旷地,旷地左侧有片草坪,数十匹骏马正在草坪上啃草。
旷地过去有几问屋子,看去都甚是宽敞,这些屋子都不破旧。可想而知此地必是早经布置的巢穴,绝非临时征用。
旷地上有数名劲装大汉散立,他们走上去,便有一个汉子走过来。经过几句简短的问答之后,无名氏便被带向左边的一问屋子。
从他们对答中,无名氏听出有不少人被拘在右边那座屋子,据他猜想,这些人可能就是运通镖局的人。可是他觉得奇怪的,却是那运通镖局人数不少,为何全部都不敢抵抗就乖乖被他们拘禁起来?
他在一间狭小的房间内停步,那劲装大汉退出去,顺手关上房门,传来下锁之声。
无名氏转眼一瞥,但见这房间光线黯淡,只有一个一尺见方的窗子,窗上安满了铁枝。
他只用耳朵查听周围动静,不久就查出小窗外面一直有人窥伺,假使他贸贸然趴上窗子向外面瞧看,势必被他们发现。
他感到此地笼罩着一种神秘气氛,他不但隐隐听到有人呻吟之声,宛如在极度痛楚中发出,同时也听到女子娇脆的嘻笑之声。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面目陌生的劲装大汉,冷冷道:姓卫的,跟我来。”
无名氏一言不发,跟他出去,由得他带领着向后面走去。
穿过一座院落,忽见一个婢女装扮的女子站在角门边。那劲装大汉向她拱拱手,道:
“这厮就交给姑娘啦!”那婢女点头道:。‘你可以出去了!”
接着,她惊讶地望着无名氏,上上下下量他。无名氏斯斯文文地拱手道:“请问姑娘,要把在下带往何处?
那婢女笑一下,道:“你最好少知道点,现在跟我来吧!”
她一转身走进去,无名氏只好跟她走。在走廊的未端,又是一座院子。院内布置得甚是幽雅,可是所植的花卉多半枯死。
在那院子内的台阶上,四个侍婢分作两列肃立不动,个个都是短衣窄袖,脚登蛮靴,背上插上刀剑之类的兵器。
台阶上面是个不大不小的厅子,一个华服女人坐在太师椅上,椅后还有两个侍婢,都带着刀剑。
那个女人厚涂脂粉,眉目都是画出来的,远看倒也甚是艳丽。
无名氏被带领到厅中,那个中年女人细细打量他一阵,道:“伙子长得真帅……”
无名氏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那个带他进来的婢女道:,‘大阁主的眼光一定错不了,这厮不但长得很俊,而且举止斯文,看来不像是练过武功之人无名氏插嘴道:“姑娘错了,在下虽然读书的时间较多,但也练过三四手拳脚……”
那个中年女人缓缓道:“你练不练武都不关重要,我就是离魂阁二阁主销愁妃子范丹。
我踏入江湖十多年来,当真还未见过像你这般出众的人才无名氏惊讶地想道:“她居然就是二阁主,我从他们手下那等畏惧恭谨的神情推测,本以为他们的主人,必定都是煞气腾腾,面目可畏之辈,哪知二阁主却是个女人,外号还称为销愁妃子,只不知还有三阁主没有“
他口中却谦逊道:“二阁主错爱之言,在下愧不敢当。”
销愁妃子范丹微笑道:“现在要转人正题,你留心听着,那就是我们有个任务交给你去做,假使做得妥当,算你造化大。如果做不好,谅你也没有面目见人!”
无名氏讶道:“那是什么任务,值得这等羞愧?”
销愁妃子范丹冷笑道:“那不是羞愧与否的问题,而是我立下的规矩,如果不成功的话,就得处以极刑,免得日后宣扬出去……”
无名氏道:“如若要冒着杀身之险,我宁愿不干啦!”
销愁妃子范丹冷笑道:“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假使你不干的话,我们或者不难为你,可是运通镖局上下四十余人全部处死,并且把首级让你亲手带回去!”
无名氏皱眉道:“二阁主别开玩笑,几十条人命岂是可以儿戏的?”
销愁妃子范丹格格笑出声,起身走到无名氏面前,举手摸摸他的脸蛋,道:“你这个雏儿未曾听过积恨山离魂阁二阁主的毒辣声名,难怪这么糊涂,把他捆起来!”
两名佩剑侍婢应声跃到无名氏身边,一个把他双手扭到背后,另一个取出一条粗如小指的绳索,很快就牢牢绑住他双手,接着绕过他的咽喉,打个活结,那一端再缚在他手腕上。
这样无名氏只好用力扭曲自己的双手,不然一崩紧绳索,套住颈子的活结就会收缩,越勒越紧。
他当时不曾出手反抗,便是因见那条绳索幼细,自忖只须运劲便可震动,所以才不抗拒。但这等捆绑法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虽然不至于怎样,但总是令人感到难过。
销愁妃子范丹道:“我正在考虑着两个方法,一是让你和运通镖局胡冠章他们见面谈一谈。另外一法就是教你在邻室瞧着行刑的情况。”
无名氏暗自忖道:“我若果露出真正功力、定然使她惊异得瞠目结舌……”他觉得甚是好玩,便仍然缄口不语。
销愁妃子范丹接着大声下令道:“把这厮带往那边,与胡冠章见面。”
于是,一个佩剑侍婢抓着无名氏走出厅子,穿过院子,向左边走去。
穿过几间屋字,便在一个房间停住。;”侍婢退去,过了片刻,有个劲装大汉把胡冠章带来。
胡冠章满面焦虑之容,一见房中之人竟是无名氏,不觉失声道:‘卫兄你怎的也到了此地?”
无名氏把经过一说,胡冠章打个寒战,道:“卫兄怎会说是敝局之人,以致遭上无妄之灾,那离魂阁两位阁主出名的心黑手辣,武功极是高强,在豫晋一带的镖行中人,若然碰上他们,就算是垮台完蛋啦!”
他停一下,接着道:“我还未见到他们,想不到卫兄都见过了。唉!这件祸事的起困元疑是我自己惹出来,前此不久,我局中接了一趟生意,途中被离魂阁手下取走。我当时虽不敢抗拒,但暗中却多方设法,联络了几个同道,要找到足以歼灭离魂阁的高手,彻底除去豫晋同业的大害……”
无名氏哦了一声,道:“他们当真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么?”
胡冠章颔首道:“他们不出手则,一出手就务必斩草除根,一个都不剩。目下不但敝局上下之人都被抓来,连兄弟的家小也无一幸免……,说到这里,胡冠章已经面元人色,可见得他心中之惊怖。
无名氏道:“局主找些什么高人?以致他们对你这等疑忌?”
胡冠章道:“目下他们已知我求援于隐在南阳的十二金钱叶藻叶大侠,但叶大侠只是传闻隐居南阳,事实上谁也找他不到……,,
他压低了声音,道:“我其实是苦求长胜将军出手……”
无名氏怔一下,道:“哦,你找的是他老人家……”
胡冠章颔首道:“你是杜镇国的好友,当然也知道这位名撼武林,人人敬仰的英雄正是隐居在洛阳城内……”
无名氏连忙问道:“他老人家现在呢?到底肯不肯出手助你?”
胡冠章叹口气,道:“如果肯的话,我今日就不至于落得这般地步啦!”
他接着又道:“那两位阁主有什么吩咐,卫兄你最好别和他们争执,这是为你着想。不管你是何等样的铁打汉子,他们都有手段使你屈服!”
无名氏知道他并非瞧不起自己,一定是积恨山离魂阁阁主们恶名太著,是以一般武林中人无不闻名胆落。这时,恰好门声一响,一个劲大汉进来,面上流露出邪恶的笑容,过来一把抓住无名氏。
无名氏本来胸中坦荡荡,可是忽然见到这个大汉的邪恶神色,立时用心寻思其故,顿时有所了悟。他心中一发急,随即运气聚力,将口中声音化为一股劲气,笔直送到胡冠章耳中。
要知无名氏从未练过“千里传声”这种内家心法,但他在情急之下,为了不让对方听见,居然误打误撞地弄对了。
胡冠章双目一睁,望着无名氏。但那劲装大汉似是毫无所闻,冷笑道:“你们谈够了吧,跟我走!”
无名氏赶紧再用传声之法,道:“胡局主,目下我们一分开,他们势必分别审讯,以双方口供对证,终必查出我们所说的话。除非我们及时拟定同样口供……”
胡冠章不会施展这等内家上乘功夫“千里传声”,可是时机稍纵即逝,他又不能不作答,只急得他仰天大叫一声,道:“是啊,我也有此想法……”
那劲装大汉愕然瞪他一眼,叱道:“喂,你敢是发疯了?”
却见胡冠章双目发直,望着屋顶,那样子是在倾听什么,当真很像精神狂乱之人。
接着胡冠章点头向屋顶道:“好,好,我明白了!”
那劲装大汉飞起一脚,踢在胡冠章胯上,胡冠章顿时仆开五六尺远,爬起身时已回复了正常神情。
事实上这一会儿工夫中,无名氏已想出一套简单的说词,告知胡冠章,以便在对头分别审讯时,可以互相吻合而不必将他们谈过的关于十二金钱叶藻及长胜将军之事全部抖出来。
那劲装大汉先把胡冠章赶出房去,接着押着无名氏循原路回去。一会儿工夫,无名氏又置身在那个厅子之内,面对着满面脂粉的销愁妃子范丹。
她异常自信地笑道:“小伙子,现在可肯负起我给你的任务?”
无名氏默然颔首,事实上他也不能不听从她的命令,只因他虽然能够出手对付这销愁妃子范丹,可是除非一举手就把她以及黑眉墨手沈扬一齐诛除,不然的话,运通镖局数十条人命以及胡冠章一家大小的性命势难保存。
那销愁妃子范丹面色一冷,道:“你的任务分作两个步骤,完成了第一步之后,才告诉你次一步如何做法。但你必须记着,此举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并且如果泄漏出系奉命而为,不但你个人死无葬身之地,那运通镖局上下数十人及胡冠章一家性命,都将难幸免……”
无名氏无可奈何,只好细心聆听她的命令,之后,他就被一名佩剑婢女带领,向屋后走去。
从后门出去,只见一片宽大旷场,当中却有一间石屋,显得十分孤伶伶屹立旷场之中。
无名氏略一游目,便发觉这旷场四周都有人监守,若然有人想从那座石屋中逃出来,除非身插双翅,不然的话,万难逃出这些监视之人的耳目。
那婢女发出一声暗号,然后着他自己向石屋走去。
无名氏越过旷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踏人那座石屋之内。
只见那间石屋全部只有那么一问,大门敞开,门内却有座屏风拦住目光。
屋内一片寂静,他深深吸一口气,举步绕过屏风,走进屋子里。
放目一瞥,只见此屋约是三丈见方,所有家具一应俱全,在屋角的床上,有个人盘膝坐在帐内,因此急切问瞧不真切。
他在一张靠背椅上坐下,大大喘一口气,藉以减轻内心的紧张。
纱帐内那个人影动也不动,但无名氏却感到那人的眼光穿透纱帐,落在他的身上。
这个想法使他更感不安,态度尴尬地浏览屋内布置,不敢再向床上望去。
过了一会儿,纱帐内突然传出话声,道:“你是谁?谁允许你进来的?”
这阵话声甚是娇柔,显然是出自女性口中。
无名氏道:“在下姓卫………他寻思了一阵,才接着道:‘在下并不晓得此屋之中还有别人。”
帐中的女人冷笑道:”真的,他们怎会无缘无故送你至此………
无名氏接口道:“不是别人把我送来,而是在下自己愿选择此屋。那位二阁主销愁妃子范丹当时沉吟了许久,才答应让在下暂居此屋。若果在下早些晓得此屋还有姑娘居住,就决不会选择此地。”
屋中沉默一阵,纱帐中的女人道:“我也不知你是否选错了地方,但有什么关系呢……”她的话已表示出相信了他的话,可是她居然不询问他为何会被范丹捉来?为何范丹肯让他选择居处等问题,这等态度不免令人感到莫测高深。
无名氏初时也淡然处之,但时候长久了,越想越发生出好奇之心。第一、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她长得怎样?她为何对自己突然出现竟会毫不好奇,但此刻要他先行说话,未免有点难于启齿,因此他只好抑制住自己。
不久,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却只有一个人。无名氏转眼向外面望去,却因有座屏风挡住视线,所以只好等候那人进来才能看得见是谁。那阵步履到门口,便嘎然而止,接着传来摆放物件在门口的声音。然后,步声又起,由近至远,转眼便消失不见。
无名氏暗忖那人不知送些什么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