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这件事与大哥你待我好,是两回事。”
“说吧!歪理是说不服人的!”
“对!大哥说的对极了,歪理是说不服人的,换句话说正理就不怕人不服。大哥你对我好,站在吃喝玩乐的方面,我想什么有什么,那是没话可说。”
“够了!你还要怎样?”
“大哥!我以前不懂,你应该懂的,那是不够的,如果一个人只是为了吃喝玩乐,做强盗也就可以了,又何必背上大哥你这笔人情债?”
“那你还要什么?你可以向我说,我可以尽量满足你的需要。”
“大哥!我要的这件东西,是你没有办法给我的。”
“噢!朝廷大内还有无法给你的东西吗?”
“我要人家在我背后、或者在我死后,不会骂我一声乱臣贼子!你能给我吗?”
“哈!粘老三!你算老几?你是洪承畴吗?你还是史可法?你以为人家会骂你?或者会捧你?你的生或者是死,只不过路上的一只蚂蚁,没有人知道,没有人注意。因此,我们所要得到的,只是眼前的欢乐快活,你还想留个千古名彪吗?你这个糊涂蛋!”
粘三笑笑说道:“大哥!搁着以前,你这些话我不但听得进去,而且我会死心塌地接受你这套。现在不行了,大哥!
有人点了我的窍!”
“啊!谁?”
“就是威远镖局的总镖头戈平。”
“他的话你就那么听得进吗?”
“没法子,他说的是正理。他说我粘三也算得上是个小人物,人家可以骂我狠、骂我毒、骂我十恶不赦,那都没有关系。可是人家骂我粘三做了满人的狗……”
这时候人影一闪,啪地一声,粘三挨了一个重重的嘴巴!粘三的嘴角流出血,右脸庞肿起很高,而且红而变紫。
粘三艰难地笑了一笑,说道:“大哥不让我说,我就不说。”
当中那人脸色煞白,半晌淡淡地说道:“你说下去!”
粘三这才伸手,擦去嘴角的血,笑笑说道:“大哥!这一个嘴巴把你我的交情打光了,你为我安排的吃喝玩乐,算我给了补偿。”
他的独眼进射出光芒,回顾四周一下,才又缓缓地说道:“一个人坏到做贼做强盗,已经是丢了祖宗的脸;一个人如果做了满人的狗,那就连祖宗都卖了。我是扬州人,奇怪,我当初为什么没有想到扬州整整被杀了十天这件事?我为什么还要帮助这样的敌人, 去寻找大明朝剩下来的一点根?我没有想通这个道理,是我粘某人混球。现在有人告诉我了,我如果再没有觉悟,那我粘三岂不是狗彘不如的东西了吗?”
“于是,你就离开了?”
“那是我对大哥你最好的交待。”
“你有没有想到,你走得了吗?”
“我想到了,不过我可以试一试,值得试一试。”
“试的结果呢?”
“没有关系,这就跟赌博一样,总是有个输赢的,输了也不过是一条命。像我们这种人,刀头上舔血,命是不值钱的。”
“你说完了吗?”
“大哥你问完了吗?”
“粘三!我还要问你一句话。”
“大哥请问。”
“你愿意再回头吗?”
“回头?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再回到大内来,只当没有发生任何事,你粘三爷在大内仍然是受人尊敬的人物。”
粘三仍笑笑说道:“谢了!大哥!我好不容易跳出了火坑,我不会再回头跳下去。”
“那你是选择了死?”
“我说过,我现在是输家,我根本没有选择。”
“很好!你粘三是条汉子,我会成全你。”他对旁边一点头,说道:“来两个人。”
立即从两边出来两个彪形大汉,站到粘三的椅子旁边,手在大披风里,已经握住了兵刃。
那人说道:“卸掉粘三爷的两条腿,让他滚了回去,去做他的忠臣孝子。”
两个人应了一声“是”,立即只见寒光一闪,两柄刀同时落下,就在这一瞬间,两个人哎唷一声,呛啷啷两柄刀落在地上,两个人垂着打手,站在那里发呆。
那人哦了一声,笑笑说道:“粘三爷!我忘了你是高人,他们两个是侍候不了你的。可是你也忘了,我们这里也有规矩,这会你该知道有罪受了。”
粘三没有说话,那人又朝两旁一点头:“再去两个。这回将粘三爷的两条胳臂也卸下来,最重要的,不能让他死。听到没有。”
两旁一声暴雷样的喝道:“听到了!”两旁飞也似的出来两个人,亮刀掠身,直取粘三。谁也没有料到,人到刀落,就差那么一小段距离,两个人摔在地上,两柄刀摔得老远,粘三坐在那里纹风不动。
那人这次没有再向粘三说话了,他回顾一下坐在两旁的玉面红孩儿和烟雨黄莺。
玉面红孩儿面上没有表情,对于广场中所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
烟雨黄莺仍然是戴着那顶透顶遮阳,薄绸面纱遮住面孔,看不到她的脸上表情。可是从她的格格笑声中,可以了解她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情。
当中那人盯着烟雨黄莺,突然打了个哈哈,用手一拍自己的膝盖,挺开朗地说道:“这回真是糊涂到家了,我怎么会忘记有一位行家在旁边呢!二妹子!说真的,我还真没有想到你的玩意儿真不赖。我知道你行,可不知道你行到这种地步。二妹子!你是深藏不露哇!”
烟雨黄莺真正是莺声燕语地说道:“老大!你是在跟我说话的吗?”
那人也顿显一副嬉皮笑脸,点着头说道:“你以为呐?”
烟雨黄莺呵了一声说道:“这么说,老大是冲着我说了那么一大段了。可是为什么我听不懂呢?”
那人脸色变得真快,顿时笑容一收,脸色一沉说道:“黄易青!你可要放明白一点,这种马虎眼能打得过去吗?”
说着话,右手一拍太师椅的扶手,咔嚓一声,紫檀木雕刻的虎头扶手,应掌而碎,变成一堆碎木片,掉落在地上。
烟雨黄莺仍然格格地笑了一笑,说道:“承你叫出我二十多年的真名实姓,那是说老大还能记得我的为人。老大!请你也要放明白些,今天我烟雨黄莺和玉面红孩儿,可不是你捉住抓回来的逃犯。就算是被捉回来的,就凭你老大这两句狠话,露这一手大力重手印,我就吓住了吗?哈!哈!”
那人沉着声音说道:“二妹子!你是在向我挑衅?”
烟雨黄莺立即回答道:“你这么说,我也同意。不过,老大你不要忘记了,真正起头的是你。”
“粘三不是你动手脚救的吗?”
“早就应该这么真截了当地说出来,为什么还要绕着弯子说俏皮话呢?”
“你救粘三,分明是破我的规矩,二妹子!这样的挑衅我能忍受吗?”
“老大,你已经不行了!”
“噢!”
“你的眼力!你的判断力!你的自信!全都到哪里去了呢?”
“二妹子你说不是你在暗中弄的鬼?”
“你可以自己去看看你那几个宝贝手下,到底是伤在什么东西之下?我可不敢掠人之美,要是我出手,这四个人早就了帐。可是现在他们,人是全倒了,却没有一个人受了伤,而是被一种极高的功力,用摘叶飞花的手法,暂时击中他们的穴道,闭住了气而已。从这里可以看出,动手的人,不但功力极高,而且,还有一分仁慈之心,不轻易伤害无足轻重的人。”
那人没有讲话,两双眼睛精光暴射,在粘三的周围环视了一圈之后,满脸激动得通红。
他霍然一起身,正要迈开大步,朝着粘三处走过去。就在他迈步的一瞬间,一点寒星闪电而至,快极!说明发暗器的人,功力精纯,已臻化境。
他一犹豫,一缩步,笃地一声响,就在他的脚前不到一寸的地方,插着一柄剑,这柄剑是白杨木削制而成的剑,此刻深深地插入地下一尺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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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同心弥六合 大业照千秋
这柄木剑以如此精纯的功力,掷在当地,那人吓了一跳,烟雨黄莺黄易青吓了一跳,玉面红孩儿吓了一跳,连同在西厢房里的朱火黄也吓了一跳,他回头看着戈易灵姑娘,戈姑娘满脸惊诧,正瞠然不知所以。她的包裹在身后已经被打开了,里面的木剑已经杳然。
那人怔了一阵之后,突然纵声哈哈大笑,回头对着烟雨黄莺说道:“二妹子!我今天可错怪你啦!我没有想到索命别庄今天所留的居然是出我意料的高人!”
他说着话,双手一张,叫声:“二位请吧!”
朱火黄和戈易灵对视一眼之后,不知道出去的好,或者是置之不理?
那人咦了—声接着说道:“阁下既然露了这一手,难道还不敢出来相见吗?”
朱火黄再回头朝西厢房里看了—下,除了房门是半掩着的,整个房间里没有第三者在。
朱火黄苦笑了一下对戈易灵说道:“小灵子!虽然我们不愿意掠人之美,看样子不出去是不行的了。”
戈易灵叫道:“朱伯伯!我的剑怎么会?……”
朱火黄点点头说道:“这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走吧!
迟早我们是要出去的,好在我们并不孤单。”
戈易灵说道:“玉面红孩儿和烟雨黄莺他们会帮我们吗?”
朱火黄说道:“应该是这样的。不过最重要的还有旁人。”
他说着话,大踏步地从西厢房里走到外面广场。
朱火黄和戈易灵一出现在广场上,首先惊讶的是玉面红孩儿,他哟了一声说道:“朱老哥!没有想到你是深藏不露哇!”
烟雨黄莺却朝着戈易灵问道:“小姑娘!就是你们两个人吗?”
那人沉着脸问道:“阁下是……?”
“朱火黄。”
“噢!笑面屠夫朱火黄!”
“以前是,现在不是。”
“现在不是笑面屠夫是什么?”
“以前为了隐姓埋名,我是笑面屠夫,现在我要当着你……啊!对了!尊驾就是御前带刀二品护卫,大内护卫的当家人物,尊姓是……?”
“林虎山。”
“这就是了。今天当着林大头目,当着你这位御前带刀二品护卫,告诉你一个你最需要知道的事,现在我不是笑面屠夫,而是大明福王殿下二世子朱烨。”
林虎山瞪着眼,一时没有说话。
朱火黄说道:“林大头目!……” 此时站在林虎山身后的丁管事叱道:“林大人!”
朱火黄微微笑道:“在你是,在我的眼里,他只是清廷豢养下的一批鹰爪头头而已。”
林虎山突然呵呵冷笑道:“笑面屠夫!你这点小心眼实在不高明,凭你就能用李代桃僵来替别人一死?你还不配!”
朱火黄微笑说道:“就算你精明,我唬不住你,我这样挺身替代,又为了什么呢?”
林虎山说道:“我已经说过了,无非是你们这些笨蛋傻瓜要表现一下赤胆忠心罢了。你以为你这样顶替而死,就可以保护福王的两世子不受追杀吗?”
朱火黄笑笑说道:“照你这么说,我们这些赤胆忠心、毋忘大明的人,都是笨蛋傻瓜,你可曾想到你是什么吗?刚才烟雨黄莺大姊说得对,你这样吃过大明朝米粮的人,回头来帮助清廷来追杀大明的后裔与义民义士,你不但笨,简直就是给自己祖宗蒙羞的糊涂蛋!”
林虎山大怒叱道:“朱火黄!你……”
“论武功、论才干,你林大头目都不在烟雨黄莺大姊之下,也不会在玉面红孩儿老哥之下,至于粘三爷还是要逊你一筹,可是他们都服膺了道理……林大头目!你能让我讲完吗?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完的勇气!”
林虎山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他突然吸了一口气,仰起头来笑了一笑,说道:“看来今天一切你都占了上风,索性让你得意下去吧!告诉你,我林虎山能在御前混上一个二品带刀护卫,也不至于太脓包,你说吧!我听下去。”
朱火黄点点头说道:“在两军对阵的情形来讲,你是大将风范,好!现在我就说下去。
林大头目!你这样追杀下去,能得到的结果是什么呢?是所有武林正直之土:与你为敌,是你生前死后留传骂名,除了这些之外,你还能得到什么?”
林虎山冷冷地说道:“朱火黄!你应该知道,两将相争,各为其主,你那里讲的是赤胆忠心,我呢?以一个出身江湖草莽,能够上邀恩宠,视为亲信,这算不算知遇之恩?照你们的标准而言,我是不是也要讲一讲赤胆忠心呢?”
朱火黄说道:“林大头目!想不到你还是一位能言善辩的高人,不过有一点我为你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你将赤胆忠心和知遇之恩这八个字用错了地方。
古圣先贤给我们留下的道德规范,是不能乱用的,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林大头目!如果你面对一伙强盗,给你一点小恩小惠,你是否也要感恩图报呢?”
“当今不是强盗!”
“窃钩与窃国,见树不见林。满人入关,杀戮不尽,暴虐无道,比一般强盗还要可恶十分。”
林虎山冷冷地说道:“朱火黄!任凭你舌泛莲花,也说不动我的心。你忘了武林人士有了不同歧见,不做什么口舌之辩,胜者为能。”
朱火黄感激地说道:“林大头目!我知道要一个沉迷的人,觉醒而服膺道理,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我自然要陪你放手一搏。只不过我要提醒你,无论这一搏的结果如何,你都是输家!”
林虎山冷呵呵地笑了一笑说道:“朱火黄! 凭你笑面屠夫,你敢说这样的大话?”
朱火黄正色说道:“我会输给你,说不定我也会赢了你无论胜负,就在你这一举手之际,你已经决定与天下英豪为敌,所以说你是输定了的。”
林虎山说道:“好吧!我林某人能与天下武林为敌,输了也是值得的。不过在我与你交手之前,让我先办一件小事。”
朱火黄道声:“请便!”
林虎山冷笑一声,一股杀气,掠过他的眉宇,朱火黄心里一动,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