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远处一骑如飞而至,冷月大喜,还没有看清楚来人是谁,就听得马上人厉声喊叫。
“戈易灵姑娘!”
这声喊叫是马上的人拚着全力在情急中叫出来的,凄厉惊人,撼人心弦。声到马到,立即有三骑迎击上去。
只见一阵鞭影,哗啦啦一阵刀剑声,有人兵刃被绞脱手,随即两点寒星,朝着老头飞去。
老头仿佛背上长了眼睛,叱喝一声:“大胆!”
左手月钩磕开戈易灵的长剑,右手日钩,扫落飞来的两柄飞刀。不知道他的右手是如何还能有空,一丝空隙也没有停顿,一抬手飞出两点寒星。
马上来人挥舞长鞭,击退了夹攻的三骑,当他发出两柄飞刀之后,作梦也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能及时还以颜色,哪里还能闪躲得开!哎呀一个翻身,坠落马下。
戈易灵听到那声喊叫,心里已经有所感受,此时眼光所及,不禁眼泪夺眶而出,扑上前去叫道:“马叔!”
老头及时一个跨步,日月双钩一伸,拦住去路,问道:“他是谁?”
戈易灵擦去眼泪说道:“他是一位言出必行的好汉,天山大漠草原之鹰马原。”
老头问道:“他叫你的名字是真的?”
戈易灵颤声说道:“一开始我就告诉你,我是戈易灵,是戈平的独生女儿,是你们天涯海角所要追寻的人。”
说罢她大踏步朝着马原的地方走过去。立即四周有人亮剑围过来,老头一挥手,止住众人,让戈易灵走过去。
戈易灵快步上前,只见马原的右胸和左肩各中了一支镖,他扶起马原叫道:“马叔!马叔!你真的赶来了。可是,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赶来呢!”
戈易灵说得声泪俱下。
可是这位天山大漠草原之鹰却在痛苦中勉强扯动嘴角,露出笑容,他吃力地说道:“戈姑娘!马原是个言而有信的人呐!可是,我来迟了。有一点是应该告慰姑娘的,老回回夫妇平安的回到了猩猩峡。姑娘!朱爷呢?他……”
马原的气息已经微弱,他的目光已经看不清楚身边的戈易灵,但是,他的口中仍然哺哺地含糊不清地说道:“朱爷……他……为什么……”
戈易灵大哭失声,这时候有人在身后说话,声音很轻柔:“女娃儿!我也觉得这位马原是一条汉子,千里赴义,现在这种人不多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他死。”
戈易灵抬起泪眼,只见老头站在身边,手里托着一粒黑色的丸药,朝着她说道:“这粒药给他服下,两个时辰之后,再拔去镖,保证他完好如初。”
戈易灵伸手接过丸药,低沉地说声:“谢谢你。”
她认真地将丸药纳入马原口中,气若游丝的马原已经合上了眼睛,旁边有人帮着灌下一口水,将丸药送下。
老头对她说道:“不要担心马原,血性汉子我不会伤害他,这里我会留下人来,照护他两个时辰。现在我们走吧!”
戈易灵表情木然,冷月立即抢过来搀扶着她,低低地问道:“姑娘!我们现在……?”
戈易灵摇摇头说道:“除了一死,剩下的只有跟着走,没有第三种选择,但是,我不能死,你尤其不能死。”
冷月忽然咬牙说道:“姑娘!我现在好恨!本来我们可以及时脱身的,都是因为……”
戈易灵摇摇头说道:“不可以,冷月!我们不可以恨任何人,何况事情没有到绝望,一切都可能有转机。”
老头故意表示大方,站着远远地,不去听戈易灵和冷月的谈话。他此刻的心情,是充满了愉悦的。虽然这趟河间之行,丧失了不少的同伙,但是,找到了戈易灵姑娘,就可以抵得上一切。因为他记得非常清楚,临行交付任务的时候,再三强调:活捉到了戈易灵,就是一件不世的奇功。为什么戈易灵这么重要?只晓得可以从她身上获得戈平的下落。为什么戈平这么重要?他不晓得,他现在也不需要晓得。建立了不世奇功,代表着获得了一切,又何必去多知道一些不相干的事呢?
他挥着手,有人牵过来两匹马,戈易灵和冷月走到马旁,这时候有人过来拿着一根鹿皮的绳子。
戈易灵厉声问道:“这是做什么?”
拿绳子的人没有讲话,老头站在那边微微笑道:“女娃儿!那是鹿筋揉人发编制的绳子,等闲刀剑都休想割动它半分。”
戈易灵厉声问道:“我问你这是做什么?”
老头笑道:“女娃儿!我保证,只要一回到京城,你会受到一切优渥的待遇,现在只有请你和这小子,暂时委屈。对于这一点,我抱歉!但是,我不能不这么做。”
戈易灵呆了一下,冷月朗声说道:“可杀不可辱!要捆绑我们的手脚,这是侮辱,我们办不到。”
老头脸色变了,独眼迸射着凶光,冷冷地说道:“好小子!你有种!你宁被杀,不受辱,好!我现在就成全你,我就把你给砍了。”
戈易灵一拉冷月低声说道:“冷月!朱伯伯说,保全性命为最要紧,我们要忍耐。”
冷月气愤地说道:“不要再提朱伯伯了!”
戈易灵轻轻地叫了一声:“冷月!”
然后她伸出双手,十分平静地说道:“既然如此,我有什么可说的,你们捆吧!”
拿着鹿筋绳子的人,就要捆绑戈易灵。突然,老头叱喝一声:“什么人?大胆!”
话音未落,两点寒星直飞不远的大树上。就在同时,不知何处飞来一根极细的线,线上有一枚精巧的鱼钩,极快地飞来,准确无比地钩住那根鹿筋绳了,一扯之,凌空飞去。而老头那两支镖打向大树枝桠之口,如泥牛之入海。
老头不愧是老江湖,就在他打出两支飞镖之后,立即腾身而起,扑向戈易灵。而戈易灵和冷月仿佛若有所示,不约而同地展身掠回,直扑大树之旁。
不知何时,大树之下,站着一个人,头上戴着斗笠,低低地压住眉心,遮去大半个脸。
就在老头二度腾身追至大树之旁,戴斗笠的人已经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戈易灵和冷月,与老头对面而立。
这一切情况变化得太快,太出人意料之外。一时间,大家都怔住了。等到回过神来,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老头已经双手各持日钩月钩,严阵以待地向前迈近。
再看那边,不知何时,朱火黄趁机又将马原抱回到大树下。如此一来,双方人马集中,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老头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你可知道你这样一插手,已经犯上了丧身灭门的大祸了。”
戴斗笠的人轻轻笑了一下说道:“名震江湖的双镖双钩独眼龙粘可五粘三爷,怎么一入大内,成了官差,就变得如此官气十足!丧身灭门,对一个江湖客来说,是吓不住人的,何必拿这句话作开场白?”
对方一口叫出了粘可五粘三的字号,倒真的让粘三怔住了。因为粘三悄悄离开江湖,已经有十余年,进入大内充当护卫,更是少人知晓,为什么对方竟是如此了如指掌?他顿了一下,依然朗声问道:“你……你是威远镖局的总镖头戈平!”
粘三此言一出,立即引起全场的震动,第一个痛哭失声,嚎叫一声:“爹!”扑上前去的是戈易灵姑娘。
戈平伸手扶住戈易灵,一双眼睛仍然紧盯着粘三,口中说道:“乖女儿!此时不是讲话的时候,擦干眼泪,站到你朱伯伯那里去。”
粘可五粘三爷此刻的心情已经稳下来了,他眯着一双独眼,变得非常轻松地说道:“怎么称呼你呢?是称你作戈总镖头,还是另有称呼?请先告诉我,既然是老友了,总不能在称呼上失了礼数。你说,是不是?”
戈平的眼神没有离开过粘可五的双手,嘴里却淡淡地说道:“粘三爷!你我谈不上老友,也用不着在称呼上费这么大心思,有戈平这两个字,也就够了。我想,在这种场合,你总不是专要和我叙旧吧!”
粘可五将手中日月双钩一并,空出右手,脸上浮着诡谲的笑容,说道:“你戈总镖头仍然不失当年的豪气雄风,令人好生钦佩。既然大家都是直言无隐,咱家也就明说了吧!”
戈平点头说道:“这就是了!请指教吧!”
粘可五一伸右手,微欠着腰说道:“那么就请戈爷跟我们走一趟吧!请。”
这时候,左右两旁就有两个人,步伐缓缓而沉重地朝着戈平这边走过来。粘三突然大喝一声:“你们给我站着!戈爷是何等人物,用得着你们动手吗?也不先掂掂你们的斤两。
还不给我退下去。”
那两边过来的人,站着没有动,粘三却趁这个时机,向前移动了几步,客客气气的说道:“戈爷!请吧!我们准备了有坐骑。”
戈平笑了笑说道:“粘三爷,听来你一派官差口吻,好象是要拿我的意思,能不能先告诉我,为什么吗?”
粘三说道:“真是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告诉你,因为我并不知道为的是什么。”
戈平说道:“连为什么都不知道,就要拿我叫?粘三爷!如果换过是你,会不会束手就缚,跟着走呢?”
粘三脸色一变,提高了声调说道:“想来你戈爷不会就这么乖乖地跟我走。不过,我劝你,你的武功再强,想必也不会跟一个人为敌。”
戈平淡淡地问道:“谁?”
粘三说道:“官家!当今皇上。你惹得起吗?”
戈平纵声哈哈大笑,潇洒地说道:“不欠粮、不逃役的人,皇上也不能奈何他。再说,粘三!亏你当年在江湖上闯荡过一阵,一点江湖客的骨气都没有了。常言道:拼着一身剐,皇帝拉下马。你以为当今皇上我就惹不起?”
粘三哦了一声说道:“看样子就算我说出是奉了皇差,你也是不会跟我走了,那是我粘三走了眼。”
这个“眼”宇一出口,只见他的右手一抬,两点寒星直飞戈平而来。
粘可五当年以“双镖双钩”在江湖上闯出字号,这一双兵刃、两枚暗器,是不同凡响的。他早就知道戈平不会轻易让他得手。十多年前,估计还可以斗一斗戈平,那也只是斗一斗,要想击败对方,从容擒拿,是断无可能。十几年后的今天,虽然戈平苍老了,而粘三却进了大内,天天都是锦衣玉食,功夫不见得有长进。衡量轻重,粘三不敢轻易动手。
但是,粘三是老谋深算的,他明知道戈平不会就如此驯服地束手待缚,他口中在和戈平敷衍,暗地里却在一步一步向戈平接近。在他估计有十成把握之后,突然发难,打出他仗以成名的双镖。
距离是太近了,近到使人无法闪躲的程度。戈平咦了一声,右手大袖一展,袖风未及一半,人却翻身倒了下去。
戈易灵大叫一声“爹”,人就疯狂地扑将过来。但是他刚一起步,就被朱火黄伸手一把拉住。
那边双镖双钩独眼粘三却在挥着手,呵呵笑道:“女娃儿!你且休要悲伤,你爹戈总镖头死不了。我老人家还要带他到当今皇上面前交差,到那个时候,才能决定你爹的死活。”
戈易灵被朱火黄一双手象铁箍似的紧紧拉住,她挣扎着哭喊着说道:“朱伯伯!天可见怜,让我父女好不容易见了一面,连话还不曾说得一句,就这样遭了毒手。朱伯伯!请你放开手,让我跟这个恶人爪牙,拼个死活。”
朱火黄面无表情,一声不响,只是没有松手。
这时候粘三是得意十分地呵呵笑着说道:“女娃儿!如果我换过是你,我就不会这样哭闹骂人,因为那样于事无补。老实跟你说,我老人家说话算话,我说过我非常喜欢你,只要你愿意做我的干女儿,我可以担保,你爹在见到皇上发落之前,不会吃到苦头。至于你,不但不会受到牵连,而且还可以保举你受到奖赏,因为我可以说你大义灭亲……”
“呸!”戈易灵几乎是竭尽自己全力,吐出一口血痰,啐到粘可五粘三的面前,她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个披着人皮、没有人性的狗东西!你瞎了一双眼,连你的心也瞎了!你把姑娘当作什么人?姑娘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粘三一变而为阴阴地嘿笑说道:“想不到你居然这样有骨气,义是这样的重视人伦的孝女。好!现在我就让你爹受一阵于挫骨扭筋的痛苦,看看你这个孝女又当怎么样?”
他说着话,大踏步上前,来到戈平的面前,弯下腰去,不知道要动什么手脚。
戈易灵疯狂地要挣扎着冲上去,突然,朱火黄的手一松,戈姑娘人向前一冲,脚下不稳一个跄踉,几乎摔了一跤。等她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一抬头,可把姑娘怔住了。
戈平戈总镖头闪电一挺而起,伸手如钩,一把刁住粘三的右手脉门。任凭粘三有何等功力,只落得浑身酸软,失去一切的劲道。
戈易灵怔怔地叫道:“爹!你……没有事吧!”
戈平微笑说道:“粘三爷的为人,我是久已闻名的。当他表面上无事,暗地里一步一步挨近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怀好心,果然不出所料。”
朱火黄笑笑说道:“你装得不错,可把你的女儿吓坏了,恐怕把我也要怪罪了。”
戈易灵涨红了脸说道:“朱伯伯!你可是一句话也不说呀!”
朱火黄哈哈大笑说道:“傻姑娘!我可不敢多说一个字啊!”
粘可五突然呵呵笑了起来,用一只独眼,扫了朱火黄和戈易灵一眼之后,无比阴险地说道:“瞧你们那种得意样子,也不觉得难为情吗?”
朱火黄笑着反问道:“粘三!你还想动什么心思呢?还要再把皇上抬出来吓人吗?是不是又要让我们丧身灭门吗?”
粘可五粘三冷冷地说道:“戈平说的,丧身灭门,你们都不在意,他说作为一个江湖客,没有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但是,我要请教戈总镖头,作为一个江湖客,名誉是不是要紧?”
戈平抓住粘三的脉门,淡淡地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想说的是什么?”
粘三仍然是那么冷冷地说道:“你知道就好。当你用不正当、不光明的手段,取胜于人,算什么英雄?算什么好汉?又算什么江湖客?”
戈易灵立即严词斥道:“粘三!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还有资格说什么光明磊落吗?真是恬不知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