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佛剑笑道:“柳菲菲的事已经被青城三老知道了,柳大树仅此一女,她也没做出什么大不了的事,谅来不会有多大处罚的,何况她的事也与我无关。”
展毓民道:“她是为找你而出山,如果我们硬找上门去,以她为借口,照青城的规矩,恐怕事情就严重了。”
林佛剑笑道:“我说过她的事与我无关。”
展毓民道:“她因你而受过,你于于心何安,把话说明了,免去我们青城之行,也省了她的麻烦。”
林佛剑道:“我的事无可奉告,青城山也没有罗士远。你们如存心为此,此行必无结果,何况现在你们不去也不行了,青城山还有一条规矩,凡是山中的人在外受了挫败,青城必不甘休。
“你们公开地击败了柳菲菲与祁百合,必须去了断一下,否则后果将更严重。我请二位到此,主要就是告诉你们这件事,现在话讲过了,二位请便吧!”
展毓民微感愕然道:“我们不去又能怎么样呢?”
林佛剑道:“那青城就会找出来,柳大树与祁逸民都是气量很窄的人,又爱护短,他们不仅自认青城剑术无敌,而且也认为天下第一,他们的儿女双双受挫,哪能忍得住?等他们出来,只怕乾坤门下能保全的没几个了。”
展毓民愠然道:“这是什么话?”
林佛剑笑道:“是真正的老实话,青城的人是不容许有失败的,一人之耻,将以十人之血来洗的。”
展毓民顿了一顿道:“听你这样一说,青城山的人不是清高而是狂妄,他们不出世并不是为了怕事,而是认为天下武林人不足为敌,不屑出来而已!”
林佛剑道:“这样说也未尝不可,不过照柳菲菲与祁百合的技艺看来,他们并不是自尊自大,多少还有点把握。”展毓民道:“阁下也是这种想法吗?”
林佛剑道:“我没有,所以我才离开青城山,我瞧不惯他们那种目中无人的态度,也不同意他们闭门自大的狂妄,更受不了他们的蔑视。
“青城山是一块安静的乐土,却不是适合一个年轻人居住的地方,除了祁柳闻三姓之外,他们不容许第四个姓氏在那儿发展。”
阮雄颇为了解地笑道:“阁下在那儿好像很不得意?”
林佛剑淡然地道:“也不见得,我在那儿也算备受优待了,只是我受不了那儿的约束,还有是为了一点私人的缘故,不值得一谈,我的话到此为止。”
展毓民道:“假如青城山真是那么蛮不讲理,我去找他们与他们出来找我有什么差别呢?”
林佛剑道:“青城三老中,闻达是比较通情达理的一个,所以到青城山去,至少可以用公平的决斗解决问题,前辈的剑技已臻炉火纯青之境,能弥补招式的不足,尚可与之一决,能胜过他们,自然问题都解决了。即或败给他们,也不至于将问题闹得太大,所以青城之行必须从速。”
展毓民想了一下才道:“还有一个问题,我问过好几次了,希望你最后能给我一个确切的答复,敝师弟罗土远到底是不是落脚在青城山?”
林佛剑笑笑道:“我也答复过了,青城山没有这个人,南荒剑叟罗士远与青城山毫无关系。”
展毓民道:“不,我想一定有关系。”
阮雄却笑道:“师父,我们走吧,我想林兄已经给我们一个很满意的答复了。林兄,前两次我们虽然也曾蒙你赐予援手,但都是我们能力所能解决的,这次却真的多谢了。”
林佛剑淡淡地道:“没什么,我也不是真心帮忙,只是我本性好事,喜欢凑热闹而已,何况我习武的宗旨本是止杀,避免引起杀劫是我的职责。”
阮雄道:“我们也是崇尚和平的,但我不犯人人犯我,每次战斗,都是出之于自卫的行动。”
林佛剑道:“假如你们不停止保镖,永远也不会避免杀戮,所以你不必谢我,将来我们还是仇敌。”
阮雄哈哈大笑道:“林兄的理由实在不足以使我们改变保镖的初衷,但我们仍然视林兄为一个可敬的敌人与朋友。”
在笑声中,他随着展毓民走了。展毓民师徒二人回到大船上时,林佛剑的船已在烟光缥缈中驶远了。
遥望帆影,齐碧霞似乎有点怅然之感,因为她听说那解围的中年人竟是林佛剑的乔装,而且他与龙家姐妹同栖一舟。
展毓民似乎有意去触发她心中的那股莫名其妙的隐情,除了将会谈的情形说出外,还特别渲染尤氏姐妹与林佛剑的关系,说她们对林佛剑不避形迹,十分亲呢,可能已经是林佛剑的眷属了。他还以打趣的口吻道:“林佛剑这家伙倒是很懂得享福,他那条船富丽堂皇,不逊于帝王家的水上浮宫。载美邀游三江五湖,真是享尽人间艳福。”
齐碧霞只冷哼一声,就跑到船头瞭望去了。
展毓民轻推一下阮雄,还朝他眨眨眼。
阮雄会意,也跑到船头上,见齐碧霞悠然神往之态,轻声一笑道:“师姐,咱们以后也可以置备一条船,比他的更大、更漂亮。”
齐碧霞回头道:“你很羡慕他的生活吗?”
阮雄笑道:“那倒不是,不过我觉得这也蛮有意思。”
齐碧霞脸色一板道:“没出息,年纪轻轻的,就只图享受,你学了一身武功,难道只是为了这个?”
阮雄见她脸色不悦,连忙道:“自然不是,要图享受,我就在家里当少爷了,何必还要出来保镖,我家里虽然不是百万富豪,可也不愁吃穿,用不着冒险求利。”
齐碧霞道:“你刚才不是说那种生活有意思吗?”
阮雄笑道:“我是说将来功成业就之后。可以忙里偷闲,过过这种日子。我们总不能一辈子奔波?”
齐碧霞冷冷地道:“那你一个人去享清福好了,别把我算上。江湖儿女江湖老,我这一辈子决定要在江湖上闯荡,只要我有一口气在,绝不放下手中铁剑。”
阮雄微愕道;“师姐,难道你永远也不想有一点属于自己的生活?你要一辈子在杀伐打斗中过日子是吗?”
齐碧霞咬咬牙道:“是的,没见到林佛剑之前,我还没有这份决心,现在我抱定宗旨,终身以江湖为归宿。”
阮雄脸上微微变色道:“林佛剑给你的影响这么大?”
齐碧霞忽又转颜一笑道:“不错,以前我还想着有一天能击败他,我就罢手江湖。可是今天他荡开师父那一招‘九重光寒’,我已经看透了,凭我的天赋以及本门的技艺,要想在剑术上胜过他是不可能的,而我又不甘心向他认输,只有在功名事业上去盖过他。”
阮雄吁了一口气道:“那也不一定。”
齐碧霞道:“阮大哥,我对大罗剑法认识比你清楚,它是道家剑,师父毕生修为,深得剑中奥秘,也不能高于林佛剑,我们不可能像师父那样穷一生于剑事,更不可能有更多的进展,所以我已不作此望了。”
阮雄道:“你已经受过好几次挫败,像那个柳如昔、祁百合,他们都曾击败过你,柳如昔更迫得你落水受辱,何以要拿林佛剑作为比较的对象呢?”
齐碧霞道:“因为他是第一个击败我的人,而且也是我认为无法击败的一个人,柳如昔、祁百合虽然胜过我,但他们都败在师父手下,我还有胜过他们的机会。”
阮雄不服气道:“林佛剑没有跟师父交过手,你怎么知道师父一定不能胜过他?”
齐碧霞笑道:“不信你去问师父,大罗剑式中那一招‘九重光寒’已是剑式中最具威力的杀手,非至万不得已,师父绝不肯施展。可是林佛剑能轻易化解,就证明师父的剑艺绝不会高于林佛剑。”
阮雄道:“那么林佛剑是天下无敌的第一高手了?”
展毓民从后面凑上来道:“这也不一定,天下永远不会有无敌的第一高手。不过碧霞的看法也十分正确,以我的乾坤门中的剑法你是无法胜过他的了。
“这不是我们剑法不如人,而是他对我们的剑式了解太深,且洞悉变化,所以能占尽先机。要想胜过他,一定要在别的门路中求进取。”
阮雄一怔道:“别的门路?还有哪一家的剑法值得我们借鉴的?弟子对各家剑法也小有所知。”
展毓民笑笑道:“话不能这么说,青城的剑式就相当高明,以招式而言,确是较我们为佳。”
阮雄道:“那只是粗浅的看法,深入研究,祁百合与柳如昔的剑式虽伟,却不如我们的博大精深。他们的剑式利于速成,不像我们必须以火候来论进境。
“青城剑式有止境,大罗剑法却无止境,师父现在也不能说是到达了至善至美的地步吧,所以我虽败于祁百合,却不能承认本门剑式不如他,假以时日,我一定能超过他。”
展毓民笑道:“我很高兴你们有这种认识,你们没因失败而对本门失去信心,这是个可喜的现象。”
阮雄道:“弟子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展毓民道:“你的观察比碧霞还深入一层,因此我对你们又增加一层信心、此去青城,你们好好观摩一下,对你们的益处一定很大。
“说大罗剑式不足以胜过林佛剑,是我个人的看法,在你们手中,说不定可能有更深一步的进境,而且我告诉你们一句,本门剑式虽然胜人不易,但绝不会输给别人。
“今天你们在祁百合手下连连受挫,只是你们的造诣不够,如果你们能平心静气地想一想,找出失败的原因,下次我担保你们一对一也不会弱于祁柳两人。”
齐碧霞道:“这两次比斗,我一直认为不该输,可是却输了。师父能指点一下,告诉我们原因何在好吗?”
展毓民笑道:“当然我可以指点,但我觉得让你们自己去体会更好。师祖传给我的剑式是一套不完整的剑式,没有人告诉我,我也是自己慢慢捉摸体会的,只有用这个方法,才能使自己步入新的境界。如果事事要人指点,你们永远也不会长进,永远落在人后。”
阮雄豪兴振扬地道:“师父教诲极是,师姐,我们就利用还有几天船上的行程,把剑法好好研究一下。假如能在青城前有所进益,再找祁百合斗一场,也好一洗今日的失败之耻。
你有兴趣吗?”
齐碧霞也高兴地道:“当然有兴趣。我现在倒不在乎失败了,失败一次,我发现自己所得的进益是很大很大的。”
展毓民笑道:“这才像我的徒弟,我教人一向是启发重于传授,让你们自己去用功。现在我们都到别的船上去,这条船空出来给你们俩,好好利用这段时间吧!”
舟行四五天,终于到了巴县,再往下就要步行了。
舍舟就陆后,大家首先到青木关阮家集,卸下货物,然后就筹备方超人与何月儿的婚事。
因为有了在巴东的一战,虽然没有跟苗英闹翻,但也不十分愉快。
所以婚事也没有铺张,仅只请就近的亲朋好友热闹了一下,而且还由双佛向绿林道的友好辗转解释,说是等过些日子,再邀请大家好好聚聚。大家也知道他们将有青城之行,并没有对这件事感到太惊异,而且苗英也可能将青城的情形约略地透了一点,从祁百合的表现上,每个人也在密切注意他们青城之行。
青城门禁森严,一般人都不想自找麻烦前去瞧热闹,只有等待他们的结果了。婚事过了三朝,除了章盐道回成都探望家人,邢壮与方天华留下养伤外,连新婚的方超人与何月儿也都随行,直奔青城而去。只有阮来风到过青城,自然由他带路。
来到青城山前时,但见云封雾锁,林木苍翠,只有一条小径入山。
展毓民见了道:“难怪青城山住着这么多武林世家,却少为人知,这个地方只合山林隐士潜居。”
阮来风笑道;“老哥别瞧外面荒凉,里面却别有洞天呢!小弟当年也是无意经此,一时动了游兴,上去玩了一下,却发现了一所庄院,因为觉得可疑,前去探访了一番,就跟林佛剑的几个叔叔冲突了起来,最后引出了他的父亲,小弟颇受了一番教训。”
阮雄道:“那天听林佛剑的话,似乎林家在青城山还算不得什么,里面一定还有更深的境界吧?”
阮来风点点头道:“那是一定的,不过我在林家就被挡住了,没有能更深入探访。今天要进入,还得先通过林家,顺便也摸摸这小子的底细。”
说着拾径登山,走了里许,才发现一片断崖阻路,崖前是一排精舍,颇具气度。
阮来风遥指道:“这就是林家,青城三老所居,恐怕还在断崖之后。”
慢慢来到庄院前面,即有一个中年人迎了出来,老远就抱拳笑道:“阮兄,二十年前一别,大概不认识兄弟了?” 阮来风道:“前次阮某来得冒昧。”
那中年人道:“兄弟林子渊,二十年前,第一次蒙受教诲的便是兄弟,现在看见这宅前小河,犹有余悸。”
阮来风这才想起二十年前初到此地时,有一个少年执剑索战,结果被自己逼下那条小溪。
也哈哈一笑道:“当年丰衣黑发,如今都是两鬓皆霜了。兄弟怎么也想不到尚会重来一晤,听说令兄已然仙逝?”
林子渊道:“阮兄去后五年,世俊族兄就因病弃世,与阮兄的二十年之约,恐怕无法克践。”
阮来风道:“那算什么,兄弟在令兄剑下受挫,输得心甘情愿,彼此切磋,根本也谈不上过节。”
顿了顿又道:“兄弟预留后约,只是想借词再来探访,且阮某离此后,因故脱离门户,闭门家居,已经忘了此事,直到令侄佛剑到敝处。。。。。。”
林子渊神色微动道:“阮兄见到舍侄,可知他近况如何?剑技是否较乃父高明?”
际来风见他没头没脑地问起这样一句话,心中觉得非常奇怪。
林子渊又叹了口气道:“这小子在寒家小一辈中是天赋最高的一个,四年前负气离家他去,听说在外面很不安分,青城山对他十分恼恨,准备要派人出去擒治他。”
阮来风道:“令侄在外面虽然做了一些事,但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大错,他只是与四海镖局过不去。可是四海缥局有了难,他又暗中相助,青城山为什么要找他呢?”
林子渊道:“他的剑技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