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苍霖道:“现在说也已经迟了,无凭又无据,我们总不能借此为理由去找阮家人要珠宝吧!”
云中鹄道:“阮来风虽然孤僻,但素行尚称方正,与贼人们勾结是不至于的,只怕他受了贼人的利用了”
展毓民道:“对,也许贼人先打着四海镖局的旗号,招摇过境,引起阮来风的反感,所以他们才守住那儿,找后队的麻烦,不然他们不会老早就守在山口上的。”
齐苍霖道:“这倒也是可能的,镖失了,总得追回来,我们只有从阮家的线索上追查起。”
章盐道神色极为不安,沉吟片刻才道:“为了这批珠宝,下官已备受惊恐,钱财乃身外之物,我也不想要了,只求能平安回家就够了。”
齐苍霖道:“大人放心好了,明天我叫林武两位镖头护送大人上路,我们则回头追究失镖……”
章盐道急了道:“那不是势力太孤弱了吗?下官在九江已声明过,这件事下官已参与一份,不必赔偿了。”
齐苍霖道:“那是大人的慷慨,齐某既然接下这份差使,总得有个交代。”
章盐道连连叹气道:“财去人安乐,即使老英雄追回失镖,送到寒舍,只怕以后仍难安宁,倒不如拼着破财舍去算了,好在下官家中尚有田产,足可度日……”
齐苍霖微笑道:“大人如果不要,大可以捐出来救济贫困,一则博个善名,二则贻德子孙,反正追回失镖之事,齐某一定要做到,大人家有祖产,我们江湖人都全靠一点名声才能立足,不然只有靠卖艺度日了。”
章盐道忧虑地道:“等到了成都,老英雄再从事寻访失镖也不算迟,反正下官绝不敢要求赔偿。”
齐苍霖道:“大人别担心安全,劫镖者如为林佛剑,镖劫到手,不会再为难了,如为澜沧双煞尤氏兄弟,则他们志在找齐某寻仇,大人不跟齐某在一起,反而安全,此去成都已经不远,有林武两位镖头护送一定够了。”
章盐道仍是固执不已,齐苍霖最后答应送到简阳县,那儿离成都一日途程,而且简阳县令是章盐道的门生,章盐道可以叫他派遣衙中官役,会同当地驻军一起护送,才算勉强同意了。
闷闷地过了一夜,次日迤逦上道。
齐苍霖请章盐道不要宣布失镖之事,章盐道虽然口中大方,对价值一百万两的珠宝还是心痛的,也希望能有收回之日,也一口答应了。
连走了几天,终于到了简阳。
途中十分平静,章盐道归心似箭,找到了他的门生,点集人员,连夜由武大光与林飘零送着回家去了。
他们前脚走了不久,齐苍霖吩咐镖队也向成都进发。
众人莫名其妙,齐碧霞忍不住问道:“爹,要找推镖,应该回头才对呀,怎么要往成都去呢广
齐苍霖笑道:“我怕章盐道途中会有闪失,送佛送到西天,还是送他到头为佳。”
齐碧霞道:“那为什么不一起走呢?”
云中鸽道:“林佛剑志在劫镖,澜沧两个姓尤的老家伙都是志在复仇,一路上没有行动,必然在最后的一段路上会有发作,分两批行走,可以使对方将行动对准我们,免得殃及章盐道那一伙去。”
齐碧霞问道:“云叔叔的分析固然不错,但是要为引尤氏兄弟,我大可以改道他径,对章盐道他们不是更安全吗?”
云中鹄一怔,道:“齐大哥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齐苍霖大笑道:“现在我宣布也没关系了,珠宝根本就没有被劫,我另托人送到成都去了,贼人虽然狡猾,但还玩不过我这个老江湖。”
这番话使大家都为之一怔!
展毓民忙问道:“章盐道不是亲口说珠宝已失吗?”
齐苍霖笑道:“不错,便器中的珠宝是我与他亲手包藏的,但是他不知道我早已叫人用贝壳锡块等,仿制了一份伪品,被劫的就是这一批。
“讲价值倒也不菲,以手中成本计,约莫花费了五万两银子,这虽是我垫付的,但章盐道将护送费用又提高了两成,那是四十万两,我们还是不会吃亏的。”
仇天侠忍不住脱口赞道:“师叔,您真行!”
齐苍霖道:“这一趟我们赚了二十万两,我也不想要,到了成都,连同章盐道的六十万两,一起替他捐了出来,公开交付成都府库赈济贫民。
“我想林佛剑责骂我们的话很对,我们行侠原为济世,为赃官污吏作怅,实在有违本心,借这个机会,也要整他一下。”
齐碧霞拍手笑了笑道:“痛快!痛快!老实说,如果不是为了赌气,我也不想保这趟镖。”
展毓民道:“师弟,我不懂了,章盐道提供的运费是四十万两,扣除你制作膺品的花费五万两,应该还有三十五万两,怎么你说只赚了二十万两呢?”
齐苍霖道:“还有十五万两,五万两是我们镖局同仁的红利,我们可以分文不取,底下人总不能白出力,另外的二万两,则是我转托别人的运费。”
仇天侠忙问道:“师叔,您转托谁了?”
齐苍霖笑道:“自然是我们镖行的同道。”
仇天侠翻着眼道:“镖行的同道?我没看见有别家的镖队啊!同路人川的只有金陵镖局的马家兄弟,他们与澜沧双煞暗通声气,简直是镖行的败类。”
齐苍霖沉下脸道:“天侠,你不可以乱侮蔑同道。”
仇天侠叫道:“我是亲眼看见的。”
齐苍霖正色道:“马家兄弟世代侠义,不会有败坏门风的后人,再说镖行同道都是志行方正之士,怎会与盗贼勾通一气。”
仇天侠怔了怔,然后才叫道:“师叔,真的珠宝是交给他们运走的?”
齐苍霖点点头,看见大家都愕然相视,才笑着道:“马家兄弟在川中失镖,再由澜沧双煞替他们讨回来,根本就是一项诡计,要笼络他们做内应,马雄飞是个老江湖了,怎么会看不出来。但是他自知力薄不足与抗,才假意答应,回到金陵,立刻暗中跟我联络求助,我心知澜沧双煞必在为这一趟镖动脑筋,才将计就计,反整了他们一下。”
展毓民叹道:“师弟,你真是诡计多端!”
齐苍霖笑道:“保镖这一行业,鬼门道太多了,碧霞、天侠,如果将来你们要接掌镖局,还该多学学的。”
齐碧霞望着老父,眼中充满了钦敬之色。
齐苍霖又道:“马家兄弟也因为这趟镖太大,迟迟不敢接受,为了使他们放心,我不要他们负责,而且还花了五万两,找精匠连夜加工,制了一套膺品,贼人们再狡猾,也不会想到真品藏在金陵镖局的绸缎底下吧!”
说完,哈哈大笑,神情异常得意。
云中鹊道:“齐大哥,贼人们劫得膺品之后,会不会转疑到马家兄弟身上呢?”
齐苍霖道:“那批膺品几可乱真,只有行家才能辨识,贼人们得手后,一时还不敢变卖,大概可以瞒过一时,所以我要急急赶到成都,从马家兄弟手中接过原货,迅速脱手,然后会同马氏兄弟回金陵……”
仇天侠道:“这一来马家兄弟跟贼人也结上仇了。”
齐苍霖道:“是的,可是镖行同道绝不会向盗贼低头的,以后对金陵镖局,我们也要以全力支持。”
仇天侠道:“那当然了,人家这次是冒着性命危险帮我们的忙,我们一定得对得起人才好。”
齐苍霖笑笑道:“干镖行的人,没有心胸险恶的,否则干脆落草为贼,不必欺世盗名了。”
仇天侠道:“一路上我对他们都很不客气,这次见到他们之后,我要好好向他们道歉一番。”
齐苍霖笑道:“这是应该的,不过也靠你做得像,否则要瞒过林佛剑那个鬼精灵,倒是颇不简单。”
几天来因为失镖的沉闷心清,这时为之一扫而空,每个人都兴冲冲地赶路,终于也到了成都。
林飘零得了齐苍霖的密嘱,知道他们会来,早作了安排。
镖队秘密地投歇在一家客栈里,到了夜间,马雄飞果然秘密地前来见面,携来两个布包。
齐苍霖很客气地接见他,同时问道:“马老弟,这一趟辛苦你,路上还好吧!”
马雄飞吁了一口气,道:“齐老爷子,您的半道易程果然灵验,澜沧双煞一直以为您会从水道前来,匆匆赶到三峡,会同长江水上绿林道准备拦截,结果扑了一场空,气得大骂了我一场,然后带了人回头了。”
齐苍霖道:“他们没追上我们呀!”
马雄飞道:“他们已弃了劫镖之举,准备在归程上找你报仇,因为他们自己有了金矿,家财盈兆,对劫镖并彻衷,主要是想陷害您,而且他们不打算劫镖,因为章盐道颇有势力,他们不想开罪他。”
齐苍霖笑道:“不错,他们有金矿,如果与章盐道起了冲突,弄得官府行文追缉,那金矿就保不住了,还有那个姓林的小子呢?”
马雄飞道:“林佛剑是有点本事,九江府那一套计策完全是他一手策划的,结果是徒劳而无功,跟尤龙又吵了一架,两边就分了手,可是他把尤二通的两个干女儿都带走了,现在连尤家的老少也在找他呢广
齐苍霖笑道:“这小子又露了一手,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我的珠宝劫去了,好在老弟帮了忙,把真品给运了来,否则真还防不了他呢?”
马雄飞怔了一怔,然后道:“我是前天到的,今天还看见他带了尤家姐妹在成都酒楼中喝酒,我惟恐他又有所行动,叫舍弟暗中盯住他,所以才单身前来交货,请老爷子点交一下。”
说着,解开包裹,露出一大堆明珠宝玉,金光灿烂,可是马雄腾却急急地跑了来,叫道:
“林佛剑来了。”
众人俱都一惊!
马雄飞忙问道:“你看见他来了?”
马雄腾道:“是的,他跟尤家姐妹离了酒楼,就一直往这儿来,我趁他跟门口的镖行伙计谈话时,跳墙进来通知各位的。”
齐碧霞道:“这家伙还敢来。”
仇天侠连忙要将珠宝收了起来,展毓民却道:“不必收,放着给他看看,瞧他是否有本事拿了去!”
说着,一个镖伙也进来道:“老爷子,林佛剑跟尤家两个女儿在门口投帖求见。”
呈上一张拜帖,赫然是林佛剑、尤美娘、尤丽娘拜,十个大字,林佛剑居上,尤氏姐妹并列于下。
齐苍霖笑道:“请他进来。”
镖伙迟疑了下来,才答应着去了。
片刻后,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中,林佛剑泰然从容而人,尤氏姐妹跟在他身后,也是一脸镇定的样子。
林佛剑拱手笑道:“各位辛苦了,多跑了不少冤枉路吧!”
齐苍霖微笑道:“不过倒还值得,总算不辱使命,将这批红货送到了地头。”
林佛剑朝桌上瞄了一眼,道:“难得!难得!狡兔三窟,齐老前辈却布下了四个迷阵,总算保全了这批臭货。”
齐碧霞忍不住反唇相讥道:“不会比你从马桶里偷去更臭!”
林佛剑笑道:“那两口便桶都没有使用过,并不太臭,在下留着准备将来嫁女儿的妆奁,可是本地府台大人看见了很喜欢,一定要留下,我只好送给他了。”
仇天侠冷笑道:“阁下这一路遥遥追随,总算小有收获,那批珠宝虽是膺品,可还值五万两银子呢。”
林佛剑笑道:“是吗,多蒙各位厚赐,不过在下并未落入私囊,已经用四海镖局的名义,捐给成都府赈灾了。”
齐苍霖笑道:“好在这笔账记在章盐道的身上,替他做做好事也不错,阁下的机智令齐某十分佩服,现在想请教一下,阁下是如何得手的?”
林佛剑笑道:“说来很简单,行旅之间,从没有专备一辆马车载运便桶的,我在后跟了两天,就知道这一定有问题,所以预先借了齐老英雄的名义,向青木关的阮老英雄发了个通知,声明镖车过境,请允予借路。”
齐苍霖道:“阮老英雄又不是占山为寇,怎么能用这种口气向他借路呢?”
林佛剑道:“要不然怎么会引起他的误会,留难各位,让我有机会下手呢?在下虽然得两位尤姑娘之助,到底还是人手太少,公然劫镖绝无可能,力夺不得,惟有智取,只是害贵局与阮家集结下怨隙,心中颇为不安,以后当尽力替各位排解一下。”
齐碧霞怒道:“我们的事不劳你的费心,如果不是你把那批假珠宝捐出赈灾,我们绝不放过你,你说把东西交给了成都府,可曾开到收据。”
林佛剑笑道:“怎么没有,可笑府台大人有眼无珠,竟然看不出真假,开了一张八十万两的收据。”
众人闻言俱是一怔!
齐苍霖忙问道:“是真的吗?”
林佛剑笑道:“怎么不真,这里有收据为证,六十万是章盐道的,二十万是贵局的,府台大人对两位的仁心慷举,十分感激。
“章盐道方面,他准备具章启奏朝廷,给予褒奖,至于贵局,他已命人连夜赶制匾额,特央本地名书家逊职暮老翰林亲笔‘侠中完人’四字,大概明天一早,就会送到齐老前辈这儿来。”
说着,由怀中取出一张字据。
上面果然有成都府的朱红宫印,写着收到金陵四海镖局齐苍霖老英雄惠捐本府赈灾珠玉一批,计值纹银二十万两整。”
他递过收据笑道:“章盐道那一张将由府台大人亲自送去,齐老前辈明天可以到章府去取送达回据,由官府出面,绝对不会错的。”
齐苍霖怔然拿起收据,看看不会是假的,不禁奇道:“府台大人难道连真假都看不出?
过后不是要吃赔账。”
林佛剑笑道:“府台大人邀请了本城十几个珠宝商,—一鉴定品价,由他们收买下来,折合现银交库,怎么会吃赔账呢?”
齐苍霖道:“干这一行的还会吃亏,实际上章盐道那批珠宝是按京中的估价,落到这种遥远之处,至少还可以多个两成,他们着实赚了一笔呢?”
仇天侠道:“那算他们该倒霉,明明是一百万,他们已经有两成可赚还要扣个八折,买进假货也没话说!”
林佛剑笑道:“开珠宝业的会买进假货,那岂不早就倾家荡产了,连我这不识货的人也知道真假……”
众人又是一怔!
林佛剑又笑道:“我只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