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佛剑径自落了座,默待了很久,仍不见动静,更不闻卧房内有任何声音。
他终于按捺不住,高声叫道:“里面究竟有人无人,为何不出来接待客人?”
立刻,卧房内一个娇滴滴有如燕语莺呖般的声音应道:“相公别急,贵客临门,人家总要好好打扮一番才成啊!”
林佛剑冷冷一笑道:“难道你们平时就不打扮吗?”
那娇滴滴的声音道:“平时当然要打扮,只是相公身份不同,必须更好好打扮打扮,不然……”
“不然便怎么样?”
“听吴三说,相公先前在花厅发了脾气,有好几个人都被打,我若不打扮得好看些,只怕也要被打,连他们那种粗壮的男人都受不了,我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家,怎么受得了呢?”
林佛剑心中一动,只觉这声音有些耳熟,虽然明知必是从前在多情楼遇到过的女人,即想不起来是哪一个。
他淡淡一笑道:“不必打扮了,只要人长得美,即使破衣褴衫,照样也是好看,如果本来难看,再打扮也美不起来。”
只听房内的姑娘如珠滚玉盘般格格笑道:“相公,您说错了,俗话说人是衣裳马是鞍,就算是西施貂蝉,不打扮也不会好看的。”
“你还要打扮多久?”
“看样子至少也要顿饭时间。”
“那不太怠慢客人了吗?”
“如果相公等得不耐,最好现在就请到里面来,能在一旁欣赏女人梳妆,也满有意思呀!”
林佛剑急于查知这女人究竟是谁,立即揭帘进入内室。
别看这几步路,他已把警觉提到最高点,做了最大的心理准备,以防一揭门帘时便遭到突袭。
所幸仍然并无任何情况发生。
只见床边妆台前坐着一名妙龄女子。
果然生得仙姿玉质,仪态万方。
他很快便认出这位姑娘果然是和自己有过接触的熟人,正是在九江多情楼遇见过的银月。
好在他此刻戴着人皮面具,用不着顾虑被对方识破身份。
银月回过身来,一面梳妆,一面风致嫣然笑着道:“相公快快请坐。”
林佛剑就在银月身旁坐下。
银月笑靥迎人地道:“相公,你看我长得还好看吗?”
两人靠得很近,银月说话时,几乎把娇靥贴近林佛剑腮边。
林佛剑向一侧挪动了一下身子道:“称得上是位美女。”
“比相公刚才见过的那几位姑娘怎样?”
“她们如何能跟姑娘相比。”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躲着我?”
“现在只是谈话,何必靠得太近。”
“相公好像不解风情?”
“在下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来,也许姑娘说的对。”
“相公的福气不浅。”
“此话怎讲?”
“因为您第一次就遇到了我。”
“遇到姑娘,不知有什么福气?”
“待会儿您就知道了。”
银月说到这里,忽然吃惊地“啊”了一声道:“相公前胸是什么?”
林佛剑觉出不对,也愕然道:“姑娘发现了什么?”
银月趁这机会,猛然一指,向林佛剑前胸“将台穴”戳去。
林佛剑连声音都没吭一下,应手倒在床下。
银月神秘一笑,自言自语道:“想不到这么容易得手,看你还神气不神气了。”
然后向外叫道:“来人!”
奔进来的是那老鸨,一见林佛剑倒在地上,便笑嘻嘻地道:“香主真行,这么快就制住了他。”
银月吩咐道:“快叫两个人进来,再派人把马车准备好,停在后门巷口。”
那老鸨应了一声是,急急而去。
不久。
便见两名彪形大汉奔了进来,向银月躬身道:“香主有何吩咐?”
银月指指地上道:“把这人抬到后门巷口马车上就没你们的事了。”
两名大汉合力抬起林佛剑,直奔后门。
后门外是一条僻巷,绝少有人来往,两人将林佛剑抬出时,马车已等在那里,那老鸨并亲自在旁照料。
老鸨吩咐两大汉将林佛剑装进车去。
然后放下车帘道:“你们回去忙自己的吧!”
两名大汉躬身而退。
银月很快便已来到巷口,向老鸨问道:“人在里面吗?”
老鸨道:“在里面,香主是否要亲自押送?”
银月道:“这是个重要人物,路上绝不能有所闪失,我当然要亲自押送。”
说完,便跳上车辕。
命令车夫道:“马上向目的地出发。”
那车夫显然也是神秘门的人,问都没问,便扬鞭策马驱车前进。
马车一直往城西方向行去。
大约十里左右,便通过了枫桥。
枫桥虽是一座规模不大的桥,但却远近闻名。
唐代张继的《枫桥夜泊》诗:
月落鸟啼霜满天,
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
夜半钟声到客船。
当年这位名诗人,就是夜泊在枫桥之下的船上。
过了寒山寺,继续前进,便到达一处小山之下。
山下有一处古色古香的别墅式建筑,马车就停在别墅门外。
银月上前敲了敲门,一名小婢模样的姑娘开门迎了出来。
那小婢同银月施了一礼道:“原来是薛香主到了,什么事?”
银月道:“少门主睡了吗?”
小婢道:“刚刚睡下。”
银月道:“我有要紧的事求见。”
小婢道:“既是要紧的事,弟子就替香主通报。”
银月道:“马车里有人,很重要,必须先押到里面去。”
小婢道:“前院门房是空的,就押进那间门房吧!”
那小婢走后,银月立即吩咐车夫将林佛剑背下车来,然后送进门房。
银月刚打发走马车,那小婢已奔出来道:“薛香主,少门主已在等着你了。”
这里是银月常来常往之处。
她直奔少门主接见下属之处。
只见天姿国色、风华绝代的少门主苏语容,果然已等候在部里。
银月深深施了一礼道:“属下参见少门主。”,苏语容挥挥手道:“不必多礼,坐下说话,你这时候前来,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银月躬身道:“属下押来一名重要人物。”
苏语容“哦”了声道:“什么重要人物?”
“是少门主最想得到的人。”
“谁?”
“林佛剑。”
苏语容似乎不信。
她双眸急眨了几眨道:“林佛剑身手高不可测,连我都未必对付得了他,你是用什么方法制住他的?”
银月笑道:“属下无法力敌,只有智取了。”
“好,把经过情形说给我听听!”
银月将经过情形叙述一遍,然后道:“少门主,他是易过容的,像是戴着人皮面具。”
苏语容道:“可曾揭开他的人皮面具看过?”
银月道:“还没有。”
“那你如何断定是他?”
“是从他的声音、身材以及武功判断出来的。”
苏语容头摇一笑道:“薛香主,既然没见过他的真面目,我想那一定不会是林佛剑的。”
银月一愣道:“少门主为何有这种想法?”
苏语容道:“林佛剑是个正经人物,虽然浪迹江湖,有时也会逢场做戏,但他却绝不至于跑到多情楼这种地方寻花问柳的。”
银月道:“少门主,咱们从前不是都在多情楼见过他吗?他到多情楼,已经不是一次了。”
“不错,可是上几次他到多情楼,目的绝不是寻花问柳。”
“少门主为何没想到他这次来,也是另有目的的呢?”
苏语容站起身来道:“走,我要亲自去看看。”
两人来到门房,点上灯,照见林佛剑正蜷曲在地上,姿势并未稍变。
苏语容道:“把他的人皮面具揭下来。”
银月依言取下面具,果然是林佛剑。
苏语容喜上眉梢,笑道:“薛香主,你当真是立了一场大功,我要好好地赏赐赏赐你!”
“多谢少门主。”
“把人皮面具再给他戴上。”
银月为林佛剑戴上人皮面具,问道:“少门主准备如何处置他?”
苏语容道:“在武林后起一代人物中,林佛剑是个难得一见的杰出人才,门主早就有意吸引他加人咱们神秘门,可惜始终打不动他的心。”
银月冷哼一声道:“那是他不识时务!”
苏语容语气平和道:“话不能这么说,应该是咱们在他身上下的工夫还不够。”
银月道:“少门主还要准备在他身上下什么工夫呢?”
苏语容脸上一热道:“让我今晚想一想,明天才能做出决定。”
“那么今晚就要把他放在这里吗?”
“今晚不必动他。”
“可是……”
“可是什么?”
“属下只是把他点了穴道,两个时辰后,他的穴道便可不解自开。”
“你的意思呢?”
“最好将他双手反缚,五花大绑,然后再吊到梁上。”
苏语容笑道:“薛香主,你这不是给咱们自己找麻烦吗?”
银月道:“属下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呢?”
苏语容道:“咱们的目的,是要他归顺,怎可虐待他,回头我还准备派人送来被褥,免得他着了凉呢!”
银月不解道:“难道少门主就不怕他跑掉?”
苏语容道:“我自然有办法。”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玉瓶道:“把这个给他服下。”
银月接过玉瓶道:“这是什么?”
苏语容道:“这叫‘松筋露’,喝下以后,便会筋骨松散,全身无力,不但无法施展武功,连活动都感困难。”
银月道:“属下好像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
苏语容道:“这是本门毛神医最近才研究发明出来的,产品不多,连我这里也只有几瓶而已。”
银月道:“对人体没有伤害吗?”
苏语容道:“这种药水无色无味,喝下去除了全身无力外,并无不舒服的感觉,只要给他解药,马上便可恢复正常。”
银月道:“万一他全身瘫痪不能复原怎么办,那样一来,他自己残废事小,咱们神秘门少了他这一份力量,损失可就太大了。”
苏语容笑道:“你紧张什么,我已找人试验过,绝对出不了事。”
银月这才放了心。
她俯下身去,撬开林佛剑牙关,将一瓶“松筋露”灌了下去。
苏语容转过身道:“咱们走吧,你还是回到多情楼,这边的事不必管了。”
银月道:“房门要不要锁上?”
苏语容道:“用不着,他醒了以后,绝对走不出房间去。”
不久之后,果然有一名小婢送来被褥,先铺上了褥子,把林佛剑翻动了一下,再盖上被子。
就在那小婢走后,突见林佛剑由地上一跃而起。
原来林佛剑根本就是一直清醒着的。
当先前在多情楼银月点他穴道时,他早有预防,先行闭住气穴,银月那一点,等于是白点了。
他当时的目的,是要看看银月下一步究竟还要做什么。
及至银月把他弄上马车,他就更要一探究竟了。
于是便索性一直装成昏迷过去。
至于刚才被灌下“松筋露”,由于药瓶很小,所装液量不多,他用不着吞下去便很轻易地把药汁压到口内一边。
这时,他首先把“松筋露”吐出去,然后伸个懒腰,做了次深呼吸,以便活动一下筋骨。
他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当然不想就此离去。
他决定先在这里别墅内侦察一番。
听苏语容和银月的语气,这里应该是以苏语容为首,另外也许还藏有不少高手。
他蹑手蹑脚先来到前院,然后一式“独鹤冲天”,无声无息地落上屋顶。
这幢别墅,规模甚大,前后足有三四进,而且后面还有几间零星屋舍。
一轮明月,高挂中天,游目望去,各院落一片宁静,室内灯光,也多半熄去。
四周并无巡逻之人,也许是地点隐秘,不为外人所知,故而才用不着加强戒备。
当林佛剑跃到最后一进屋顶时,终于发现在后面的零星屋舍前,有一名佩刀大汉,在一栋屋舍前来回走动,并不时由窗外向内探视。
显然,这栋屋舍内,必定情况不寻常。
林佛剑心中一动,随即飘身下地,由暗处绕到屋舍后方。
正好后方开有窗户,由窗隙向内望去,屋内点着一盏油灯,照见有两男一女躺在地上。
这两男一女手脚全被缚紧,口内塞着棉花,以致呼吸的声音十分重浊。
由于灯光暗淡,只能由穿着上分别出他们是两男一女,却无法看清面貌。
据林佛剑的判断,这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这两男一女是神秘门中的自己人,因犯了罪过而被囚禁在此。
一种是三人全是掳自外方。
林佛剑脑海中像风车般打着转。
他想到如属前者,自己自然用不着多管闲事,但如属后者,那就不能见死不救了。
不管如何,他现在第一步必须先查出究竟。
要查出究竟,又必须先把那负责警戒的大汉放倒。
于是,他悄悄再绕到屋侧前端,趁那大汉背向自己而行时,一掠数丈,凌空一指点下去。
那大汉在毫无觉察之下,便被点中穴道,应手倒地昏迷过去。
林佛剑随即打开房门,进人屋内。
当他掌灯走近三人,顿时险些失声惊呼出来。
简直做梦也想不到,这二男一女,竟是金陵四海镖局的人,也是乾坤剑派三位赫赫有名的弟子。
他们一个是总镖头齐碧霞,一个是副总镖头阮雄,一个镖师方天华,正是目前四海镖局的三块金字招牌。
林佛剑急急先把三人口中的棉花取出,再将他们身上的绳索解开。
直等三人大大喘息一番缓过气来之后,林佛剑才取下面具开口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三位怎会被掳到这里来?”
阮雄长长吁了一口气,抱拳一礼道:“多谢林兄救命之恩。”
林佛剑道:“现在别说这些,快告诉在下你们的被掳经过。”
阮雄道:“我们是住在客栈里,被人用熏香迷昏,醒来时便已到了这里。”
林佛剑道:“三位离开帝王谷后,在下第二天就赶来苏州,昨日方到,按照路程和时间,三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