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寒梅道:“这批人是不会回头的。”
翁长青道:“别这么说,我本来也不相信这一套,可是那批罗刹剑女在你大哥的感化下能回头,使我很感动,我不相信这些人是冥顽不化的。”
众人一阵默然。
翁长青又道:“还有一个缘故,如若用青磷蝇将他们杀死,则每个人体内的蝇卵不下数千,合起来就有几千万,谁也无法控制。若任由这批毒虫蔓延出去生殖滋长,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我不敢冒这个险。”
苗英道:“剑帝,这个你不必担心,这种青磷蝇由于水土之故,只有在高山上生长,到了平地就活不成了。”
翁长青道:“你身边的蛊母怎么能活下去的呢?”
苗英道:“那是属下在细心培养,才能适应平地的环境。”
翁长青道:“这就是了,你能使它们适应平地,这批新生的幼蝇更能适应了,它们是在平地孕育的,回头你还得注意一下,把已经死了的这几个人体中幼蝇消灭,千万不能流毒害人,否则你我的罪孽就不能宽恕了。”
苗英默然点头。
翁长青庄容道:“今天我感到最抱歉的一件事,是我低估了刘半盲,原来我想利用他的才智来替我建设一个剑术的新境界……我知道他有野心,我也以为我能控制他,才假装糊涂地放纵他,甚至还帮他培植这些剑手。事实我的控制没有失败,我依然有这个能力……”
柳大树道:“你既然能控制他,为什么不快点解决他?”
翁长青苦笑道:“现在太迟了,这个怪物的出现使我行动受了牵制,我对刘半盲的控制是凭我的剑技,除了剑法之外,没有第二种方法制得了他,用蛊、用毒都不行。因为他是个很聪明的人,略具痕迹就瞒不住他,而他必然能想出解救的方法,只有高深而玄妙的剑法,才是他无法抵御的。”
这番话使大家都有同感。
由刘半盲破坏桑九娘的蛊术以及很快就认出苗英的制人之法,证明这家伙不但武功高强,学识也极渊博,行事更为稳健。
翁长青叹了一声又道:“在这个怪人没出现前,我要杀他易如反掌,正因为太有把握了,我才迟迟不动手,想看他在耍什么把戏。谁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没想到他安排了这一着暗棋,找来了这个老怪物来……”
刘半盲冷冷一笑道:“翁长青,你看不透我,我倒把你看透了,我知道你自视太高,以为一切都有把握,绝不急着杀我的,所以我才把这个人留到最后才用出来……这是你的失败,但也是你的运气,如果你不是那种性情,也活不到现在了,我绝不拿自己的生命来冒险。”
翁长青沉声道:“你别以为成功了,这个怪人不一定就胜得过我,我只是做万全的准备而已。”
刘半盲笑道:“不错,对你的剑法我是由衷佩服,我也承认你是天下第一强的剑手,但我相信我可以排到第三。”
翁长青一怔道:“你自己只肯排到第三?”
“不错,如果你是第一,这个人可以排到第二,反过来也是一样,我第三把交椅是坐稳了,等你们决斗后,我就可以跳到第一位了。”
翁长青道:“要等我死了才行。”
刘半盲一笑道:“不需要这么久,我现在就能肯定,你们这一战后,不管谁生谁死,必然是两败俱伤,活着的一个再也没能力来跟我争高低了。”
翁长青看看那个寂然不动的怪人,叹了一口气说道:“佛剑,现在你懂得我说的危机了吗?”
林佛剑沉重地道:“孩儿懂了。”
“你知道怎么做了吗?”
“知道了,孩儿一定拼命设法保全大家安然离此,只要剑士的精神不死,像刘半盲这种人绝不会得逞的。”
翁长青道:“好,我很高兴有你这样一个儿子,不过刘半盲也不像你所想的那么可怕,他倚仗的是那批剑手,苗英可以控制他们。青磷蝇是无法根绝的,桃花迷瘴只能制住蛊母暂时不发作而已,蝇卵会永远活在他们体内,只要他们敢帮刘半盲作恶,迟早难逃一死。”
刘半盲笑笑道:“没关系,只要我登上剑帝的宝座后,不出三年,我可以训练出更多的剑手来。”
翁长青道:“有这么多人监视着你,不会容你慢慢培植第二批势力的,而且你训练出来的人也不会比他们强。”
刘半盲大笑道:“不须比他们强,有他们一半就行了,而且你死了之后,谁还能比我更高?”
翁长青淡然一笑道:“除非你的怪人能先杀死我,否则我只要有一口气在,讲出三个字,就能把你从第三位降到十名以外去,至少有十个人可以超过你。”
林佛剑忙问道:“爹,是三个什么字?”
“是一个地名,藏着我毕生研究剑技的精华。”
“哪您为什么不现在说呢?”
翁长青摇摇头道:“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呢?”
翁长青叹了一口气道:“佛剑,如果我今天发现你不是我的儿子,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了。
因为我会跟刘半盲一样的野心勃勃,只想把世界踩在脚底下,而不管别人的死活。但因为有了你这个儿子,我才想做个好人,但我这个好人是有限度的,除了你与寒梅之外,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
林佛剑一怔道:“爹,这是什么意思?”
翁长青道:“我在青城就是因为受不了屈辱才发愤离开的,跃登到今天的地位我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我不甘心让别人不劳而获。”
林佛剑道:“那您可以先告诉我跟妹妹。”
翁长青道:“现在不行,如果我说了出来,刘半盲绝不会让你们活着离开,何况我还不一定会死在这个怪物的手里,等必要时再说吧!”
林佛剑还要开口。
翁长青已沉声道:“佛剑,你难道认为我死定了?这不是你做儿子该有的态度。”
林佛剑只得默然退后。
翁长青又叹道:“我不是不近人情,事实上你跟寒梅两个人力阻刘半盲生望很少,因此我必须保留住惟一的秘密,真到我认为没有希望时,才把机会让给别的人,我相信这不能算自私吧?”
林佛剑想了一下才道:“爹,我有个请求。”
“什么请求?”
林佛剑道:“您把秘密告诉丽娘,她已经有孕了,是我的骨肉,假如我们都活不成,您的剑技至少不会失传。”
翁长青兴奋地道:“什么?你小子有了后代了?”
林佛剑道:“是男是女还不知道,但至少是我们林家的骨肉,您总肯答应这个请求吧!”
翁长青道:“那当然行,丽娘是谁?过来给我瞧瞧。”
尤丽娘跃然上前。
翁长青握住她的一只手,笑着道:“好,气质虽然不如柳家的女孩子,但能够为林家留个后代,你就够资格做我的媳妇了,好好保重吧!”
拍拍她的手臂,尤丽娘随即退后了。
翁寒梅急急道:“爹,您还没把秘密告诉她呀!”
翁长青笑道:“你别管,展掌门人呢?”
展毓民道:“展某在此,台端有何指教?”
然青道:“你的三个徒弟都不错,叫他们回头保护丽娘,最先退出去。你们几个老的恐怕要奋力挡一阵。”
展毓民道:“这个展某等义不容辞。”
翁长青又道:“钟谷主,我给你也留个后,叫你的儿女跟乾坤门下一起行动,你不会反对吧?”
钟云明白他的意思,立刻道:“钟某感激不尽。”
翁长青笑道:“丽娘,你明白了吗?”
尤丽娘点点头道:“明白了。”
翁长青道:“那你还不快去。”
尤丽娘黯然走到洞口。
展毓民则示意阮雄、齐碧霞、方天华三人立即追上去。
钟云也忙叫钟少云、钟少芬上前会合。
等他们到了洞口时,翁长青才道:“假如要撤退时,他们走第一,五大门派的人居中,展掌门人与钟谷主等人得留一下,尽量挡住追兵,必要时只好拼命,让那几个年轻人有充分的时间离开。”
这时尤丽娘已经跟五个年轻人作了一番低语,向洞口走去。
藏灵子见状急道:“刘兄,你该想办法阻止。”
刘半盲笑道:“这是翁长青在捣鬼,他还没说出秘密,等他说出来之后,我有把握叫他们走不了。”
翁长青笑道:“你太迟了,他们已经走了。”
果然尤丽娘已隐入洞中。
钟少云兄妹正待进去。
乾坤门下三个弟子还留在洞口。
翁寒梅催促道:“爹,您快点呀!”
“我已经告诉她了。”
“什么?我一直在注意着,您一个字都没说。”
“说出来恐怕刘半盲不会放她走的,我塞在她的手上。”
刘半盲闻言脸色大变,飞身掠空,直扑过去,动作快得出奇。
幸好齐碧霞与阮雄早有准备,二人长剑齐发,硬挡住了他的一招,却被他震得连退几步。
这一阻挡,使后来的林佛剑也及时赶上,无刃剑疾出,接住刘半盲。
展毓民也赶到了,一面发剑,一面喝道:“碧霞、雄儿,你们还不快走!”
两个少年人领略到刘半盲的厉害,不敢恋战,飞速进了山洞。
方超人与何月儿夫妇以及钟云、岳灵芬夫妇也赶了上来。
藏灵子与闻氏兄弟想上前接应,柳大树与柳菲菲、尤美娘及尤龙、尤虎把他们给截住了。
刘半盲急叫道:“快截住那批人。”
他手下的剑士正欲行动。
苗英一扬手,四点蓝光疾出。
青磷蝇奥妙无比,威力至巨,当先四人立刻倒地喷血,把其余人吓住了。
刘半盲急得直跳脚,剑发更厉,但被林佛剑与展毓民两支剑缠住,急切间脱不了身。
而侯六官与翁仁寿也上来了。
翁寒梅率着一群罗刹剑女也有冲上来的趋势。
刘半盲只好怒吼道:“杀出去,非截住那批人不可!”
他叫得凶,可是那批剑士对苗英有了畏惧,一个个踌躇不前。
刘半盲忽而一滚身,冲入剑士群中,撩手一剑,将一个人搠倒下来,吼道:“不听命者惟以此为例。”
由于他对自己的人出手,展毓民与林佛剑反倒不去追他了,只与其他人紧紧地守住洞口。
刘半盲见杀死了一个手下,仍然起不了作用,不禁怔住了。
翁长青哈哈一笑道:“刘半盲,你口口声声以这批人视作生死伙伴,可是面临到你的利害关头,你就原形毕露,明知他们上前是死路一条,还要逼他们去送死。”
这番话很有用。
刘半盲从手下人的脸色土,知道自己犯了个大错误,多年拉拢人心的努力,都毁在一刹那间了。
但他毕竟是个深沉的人,竟然平静下来。
他立刻改成满脸歉色,朝其中一名汉子道:“裘士信,很对不起,我是太激动了,但那几个年轻人一走,我们的事业就完了。”
那个叫裘士信的汉子冷冷地道:“刘大哥,是你的事业,不是我们的事业。”
刘半盲一怔道:“这是什么话?我的事业就是你们的事业,我们是甘苦相共的弟兄呀!”
裘士信一指地下道:“这就是做你弟兄的下场。”
刘半盲忙道:“那时我控制不住自己。”
裘士信苦笑道:“我们背叛了翁长青,他也没有愤怒得想杀死我们,你却在失去控制时对自己人下手,这不能不叫我们寒心。看在以前你对我们的情分上,我不会帮着别人来对付你,但我不想再为你卖命了。”
说着弃下了剑,百且一折两断。
他这一开始,其余的人也纷纷效尤。
只听见一片锵锒之声,顷刻满地断剑。
裘士信又道:“刘大哥,第一次我们弃剑是处于威胁之下,但对你还没有失去信心,所以你一声令下,我们立刻拾剑再战。这次是我们自动弃剑,再也不会听你的了。”
刘半盲瞠然若失,半晌无语。
裘士信朝翁长青道:“主人,我们中的蛊毒当真无法可解吗?”
翁长青道:“没有办法,但这些蛊虫不会自己发作的,你们只要不到苗疆,绝对没有危险。”
裘士信苦笑道:“我们都是下江人,到苗疆去干什么?如果主人有办法,最好把我们的剑法也收回去,让我们平平安安,回到家乡去过平凡的日子。”
翁长青道:“那又何必呢?剑法传给了你们是收不回来的,你们可以运用所学,另谋一个出路,以你们所能,在武林中大可有一番作为。”
裘士信摇头道:“不,剑法得自主人,我们已经背叛了主人,就无权享受这些武功。”
翁长青道:“那你们可以留在帝王谷继续效力。”
裘士信仍然摇头道:“不行,我们背叛主人是为了刘半盲,现在又背叛他,实在不能再……”
翁长青道:“我可以原谅你们,像对仁寿一样。”
裘士信苦笑道:“我们不同,我们来的时候,就是为了刘半盲,而不是为了主人,背叛主人我们还有一说,再回到主人这儿就是真正的小人了。翁仁寿原是主人的世仆,他可以迷途知返,我们却没有这份运气了!”
展毓民忽然道:“裘壮士,各位学了这一身武功很不容易,弃置了也很可惜,你们为什么不真正地替自己创一番事业,替世人尽一番心力呢?展某倒有个办法。”
裘士信道:“什么办法?”
展毓民道:“展某可以将四海镖局送给各位作为出身之途,以各位的身手,必可将这所镖局办得有声有色。”
林佛剑也笑道:“这倒是个好办法,有各位去主持四海镖局,恐怕镖行的生意都属于四海一家了。”
裘士信沉思片刻道:“我们出去如果要求自立,也只有走保镖这条路,但是苗英肯放得过我们吗?”
苗英忙道:“是啊,如果他们这批人出去保镖,绿林道的弟兄只有饿死了,各位也得替我们多想一想。”
翁长青道:“你们除了掠夺之外,别无谋生之路吗?”
苗英不禁默然。
片刻后她才道:“人没有存心为盗的,我们几位当家的不落草也不怕饿死,问题是我们手下的人。”
林佛剑忙问道:“有多少人。”
苗英叹道:“别处不说,光是长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