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长青笑道:“她们怀疑成性,不敢相信你。”
翁寒梅忍不住道:“大哥,你存心让人杀死吗?”
“是的,妹妹,我相信你会把帝王谷的作风作一番整顿的,关键全在我身上,我一死,你就无所顾忌了。”
“那你何必还应战呢?干脆放下武器挨剑算了。”
林佛剑庄容道:“我以剑度世,必须守住剑士的精神,在决斗中死亡。所以我可以不攻,却不能不守,对吗?”
翁寒梅不禁默然。
桑九娘也看出那六个人的斗志不坚。
她厉声喝道:“你们要作死了,限十招之内解决掉,否则我就以通敌论罪,叫第四批下来替代你们了。”
这句话才说完,六人中忽然有三个人收剑退后,另三个也自动停止了。
桑九娘更为愤怒,喝道:“你们干什么?”
一个妇人昂然道:“九娘,我们下不了手,林公子的剑术实在高出我们很多,在他露出六次破绽前,有六十次击杀我们的机会,谁能对这样一个人下手?”
桑九娘脸容顿时大变。她沉声道:“那么你们是不想再战了?”
“是的,请九娘换下一批人上来好了。”
“你们知道罗刹剑女的更替原则吗?”
“知道,有死无退。”
“那你们是不想活了?”
“是的,属下等愿意接受裁决。”
“你们宁愿为一个坏人而牺牲自己?”
“是的,属下等任务是杀人或被杀,但从未遇见这样的对手。属下等当死而不死,又怎能不当杀而杀人呢?”
桑九娘脸容惨然道:“好,我成全你们!”
那妇人漠然道:“属下死而无怨,因为我们的技艺有限,早该死于林公子的剑下,现在死也是一样的了。”
桑九娘形如疯狂地吼道:“第四组上。”
又是六名妇人执剑而出。
桑九娘叫道:“先杀叛徒。”
那六名妇人木然不动。
桑九娘厉吼道:“你们也变了?”
又一名妇人道:“九娘,属下从不受命杀自己人。”
“狗屁,她们不是自己人,是翁家的叛徒。”
那妇人道:“九娘,你是翁家的世臣,我们不是。”
桑九娘脸色突变,气得浑身发抖。
翁仁寿过来道:“你们从小就进入帝王谷,学剑练武享受一切最优厚的待遇,无一不是翁家的恩泽,怎能说这种话?”
“可是我们也付出了代价,献出了我们的一生。”
桑九娘怒叫道:“你们的工作就是杀人。”
那妇人冷冷地道:“或者是被杀。”
“不错,现在只要你们杀人。”
“九娘,我们可以做凶手,但有个选择的自由。如果你一定要我们杀自己的同伴,我们宁可被杀。因为我们除了这些同伴外,再没有其他的亲人了。”
桑九娘气得两脚直跳。
还是翁仁寿比较沉着老练,一面制住她的暴跳,一面和颜悦色地道:“老婆子,她们说得也对。三十六名罗刹剑女自小进人帝王谷,而且与外界隔绝,她们所获得的人情只有同伴之间的友谊,你怎么能够叫她们对自己的人下毒手呢?算了,让我来调度吧!”
桑九娘勉强忍住怒气道:“你怎么调度法?”
“第三组已无斗志,不宜应战,过失暂缓议论,第四组继续进行狙杀林佛剑的工作,这一点你们做得到吗?”
那妇人道:“做得到!”
“好,立即开始行动,抗命是本谷最大的罪名,如果你们达成使命,就可以抵消第三组的失职。”
第四组的六名罗刹剑女立采取包围的阵势,开始对林佛剑展开攻势。
这六人出手凌厉,林佛剑依然采取守势,但由于对方的杀气太盛,急于为团体建功免罪,他也不敢轻易露出空门了。
桑九娘一叹道:“老头子,还是你行,我真想不到我一手训练出来的人,会有这种情形。”
翁仁寿:“怪不得她们,你把她们训练成杀人的郐手,忽视了她们的人性,平时再严格的纪律下她们麻木了,可以随意支使,一旦遇到林佛剑这种人,使她们接触到前所未有的状况,她们自然会迷惑了,今后我们的训练应该注意到这一点。”
翁寒梅道:“没有以后了,我主宰帝王谷后,首先就要铲除你们这些疯子!”
翁仁寿一笑道:“老奴受死无怨,其实老奴对本身的这份工作也十分厌恶,只为了受恩深重,不得不勉力而为。老奴也希望小姐能有所改革。”
他的笑容中带着几分狡猾。
桑九娘怔道:“老头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被林佛剑迷住了?”
翁仁寿笑笑道:“我看得多了,翁家前后四代的主人都在我眼前经过了,每一代的主人在未当权前,对祖上传统都十分不满,一旦当权以后,仍然墨守成规,甚至于还加强一点前人不足之处。小姐是翁家的血嗣,将来还是会走上这条路的,所以我绝不担心。”
翁寒梅冷笑道:“你看着好了。”
翁仁寿含笑不答。
战局却十分紧急。
林佛剑的身上已受了两处轻伤。
翁长青急叫道:“傻小子,感化要看人而定,这六个婆子可不是先前那一组,你真要找死不成?不好用长鲸饮川,对了!再加上铁锁横江。”
林佛剑虽然接受了解式,却没有采取下一式反攻,不过因为翁长青的指点,使得主攻的六人略一停顿,免除了林佛剑的一次杀身之祸。
桑九娘厉声道:“主人,老奴有言在先,这可怪不得老奴了,出剑!”
用剑尖抵住翁长青的那名妇人挺剑前刺,翁长青嗔目发出一声长啸,剑尖在他的咽喉处一顿,好像有一股绝大的劲力反震,将剑势震偏了,跟着他双臂一振一动,两名扭臂的妇人立刻被他摔到台下。
侯六官手起剑落,腰斩两截。
跟着他将长剑一挑,叫道:“主人,接剑。”
一支长剑被击了起来,直往台前飞到。
翁仁寿与桑九娘的动作也够快的,一个出剑将飞来的长剑震开了,一个挺剑刺向翁长青。
那知翁长青根本没有去接那支由侯六官送来的长剑,随地一滚,不仅避开了翁仁寿的突袭,而且将地上那支作为剑帝权杖的黄金长剑捞在手中!
身子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进去,金光闪处,围攻林佛剑的六名剑女全部身首异处。
翁仁寿与桑九娘还想继续挥众进攻,但一看见翁长青神武英伟的样子,手握金剑,脸上现出一股君临天下的气慨,不禁慑住了。
而且他手下三十六名罗刹剑女,已死二十一个,一组丧失斗志,只剩第四批与架持住翁寒梅的三个人,也都脸色大变,不敢稍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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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义无反顾
翁长青扶剑大笑道:“你们这一对老杀才,以为凭着这三十六名护主罗刹剑女就可以制住我了?”
“我是故意伪装失手受制,看看你们究竟跋扈成什么样子,想不到你们居然敢大胆弑主起来了,还不快弃剑认罪。”
翁寒梅最是兴奋,大声叫道:“爹,您真是的,既然有把握击败她们,为什么还要冒这个险呢?”
翁长青一笑道:“你以为我在冒险吗?那你可太小看爹了,我虽然看起来像是受制,实际上一点也没有危险。她们的一招一式我都了如指掌,随时都有脱困反击的能力。”
翁寒梅道:“可是您也不必自降身份去跟她们周旋呀!”
翁长青忽又轻轻一叹道:“这是你母亲的要求,她是个很善良的女人,明知道祖上的规矩不合理,却也不忍心处置这一对老杀才。她在生下你之后自知今后你也将受这种恶规的拘束,即将护主剑法的破绽都告诉了我。”
翁仁寿一怔道:“夫人根本不知道护主剑法。”
翁长青笑道:“你们这就大错特错了,娟娘虽然因为体质太弱,不能在剑法上有超特的造诣。她的天资却是无人能及的,更有过目不忘之能。
她小的时候看你们着手训练护主剑阵的罗刹剑女,她装看不懂,其实一招一式,她早就记住了,连如何解破的方法也想好了。
在临终时,她告诉了我,却又求我非到必要时不要使用,我看在娟娘的分上,对你们曲意容忍,直到你们现出狰狞面目的时候。”
翁仁寿与桑九娘哑然无语。
翁长青朗声喝道:“你们还不跪下认罪,难道要等我出手制裁不成?”
桑九娘朝翁仁寿看了一眼道:“老鬼,你怎么说?”
翁仁寿想想道:“老婆子,既然这是夫人的遗言,咱们还能说什么?反正我们为主之心已经尽到了。”
桑九娘怒道:“放屁,我们的职责是老主人的托付,娟娘既然违反了祖规,就不是我们的主人,怎么能听她的?”
翁仁寿道:“那你又想怎么办呢?”
桑九娘突然回身,用长剑指住翁寒梅道:“小姐,你是翁家最后一代主人,你作何打算?”
翁寒梅道:“胡说,爹还在,怎么轮到我做主呢?”
“他也姓翁,可是他已失去了主人的身份,现在老奴只认识小姐,只要小姐表示一声,老奴自有挽回危机的办法。”
翁寒梅道:“怎么表示呢?”
“答应刘半盲的婚事,维持翁家的传统。”
翁寒梅怒道:“放屁,你们凭什么替我做主?”
桑九娘轻叹道:“小姐也许认为刘半盲并非所匹,但这是维护传统的惟一办法了,因为他有这个能力。”
翁寒梅道:“我宁可死也不能答应。”
桑九娘神色一沉道:“那老奴只有执行最后的一个办法,宁可使翁家的血嗣断绝,也要维持这一个名誉了。”
翁寒梅一怔道:“这是怎么说呢?”
桑九娘道:“老奴只有杀死小姐,然后叫刘半盲与小姐的灵牌成匹,完成入赘仪典,为翁家别立宗嗣继统。”
翁长青一笑道:“这是刘半盲的意思吗?”
“不,是我们的意思,但刘半盲已经同意了。”
翁长青笑道:“你们之愚,愚不可及,刘半盲分明在利用你们,你有把握他在当权之后,一定会履行诺言吗?”
“哪不怕他赖,在商定之后,他已服下我秘制的蛊药,假如他敢反悔,半年之后,必会毒发身死。”
翁长青笑道:“这一套困得住他吗?”
“我的蛊毒,非比寻常,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我用的是什么蛊母,无从对症下药,加以祛除。等蛊毒发作时,他虽然知道,但已迟了。所以我绝对有把握控制住他。”
翁长青沉声道:“这么说来你一切都安排好了?”
“是的,我为主而谋,不敢不忠。”
翁长青怒骂道:“混账,假如我同意把林佛剑与寒梅成匹,你又将如何处置刘半盲呢?”
“我认为可能性太小,林佛剑绝不肯就范的。”
“假如我硬是逼迫他就范呢?”
“那就更好,刘半盲的生命在我控制之下,谅他也不敢有何举动,我的职责就算完成了。”
翁长青厉声道:“九娘,本来我还念在你为主情重,网开一面,如果你存心伤害寒梅,你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桑九娘悍然不惧道:“主人剑法虽高,但我们有两支剑对准小姐,我那个老鬼也能挡得一下,反正我已置生死于度外,主人想保全小姐是绝不可能的。”
翁长青与她们还有一段距离,而且翁仁寿也握紧长剑,准备舍命一拼,倒是使得翁长青不敢轻动了。
局面僵在那里。
良久后,翁长青才一叹道:“佛剑,这下子我倒是被他们困住了,你看有什么办法呢?”
林佛剑道:“没有办法,问题在寒梅。”
翁寒梅叫道:“别管我,爹,您尽管出手好了,只要不叫这可恶的奴才活着,我死了也甘心的。”
林佛剑道:“寒梅既作了表示,爹该没有顾虑了。”
翁长青怒道:“胡说,你连杀死敌人都心软,却舍得牺牲寒梅,她是你的妹妹呀!”
翁寒梅道:“没关系,他姓林,我姓翁。”
林佛剑一叹道:“寒梅,尽管你我是异姓异母,但我并没有把你当外人,正因为我视你为胞妹,才不顾你的死活,否则我就不参加意见了。”
翁长青道:“这是什么歪理?”
“爹,不是歪理,是正理。我从出世行道以来,就没有为自己打算过,我这条命随时准备为正义而牺牲。”
翁长青道:“可是你妹妹并不想学你。”
“爹,寒梅已经作过表示了,如果她没有这种存心,我还不想要这个妹妹呢!”
翁长青哼了一声道:“你小子把自己看成什么人了?”
“我没有自视太高,只是想尽一个武人的本分,做一个真正不屈的剑士,不轻生,也不畏死,但求死得其所,死一人而安天下,我有这个抱负。我的妹妹,我的亲人,都该有这个抱负。”
“我这做老子的,是否也该跟你学呢?”
“孩儿不敢,上一代的长辈我不敢要求,但菲菲、美娘与丽娘,我相信她们都能具有这种心怀,明月也一样。不但如此,连我的朋友,如乾坤剑派门下的齐小姐、阮雄兄、方天华兄,他们也都能视死如归,义无反顾。根据这一点,我相信我对寒梅的要求并不过分。”
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被他提到名字的人,个个都热血沸腾,尤其是翁寒梅,更兴奋地叫道:“爹,您快出手吧,我真为有这样一个哥哥而骄傲。”
翁长青一叹道:“丫头,你有了哥哥就不要爹了。”
翁寒梅道:“爹,您只给我生命,充其量也不过是活个百年而已,大哥却给了我千万年的生命。”
翁长青略有惭色道:“好,丫头,这可是你自己愿意的,别怪爹狠心,爹可要出手了。”
振剑前击。
翁仁寿举剑去挡。
桑九娘挺剑去刺翁寒梅。
一切都发生在刹那间,每个人却都看得清清楚楚。
林佛剑突然滚身而进,无刃剑挥到处,格住了翁长青的金剑,使翁仁寿逃过一死。
而另一边的尤美娘与尤丽娘四手齐扬,四支飞刀比电光还疾,一支将剑势撞开,一支中了桑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