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语昊无可奈何地叹息了声。怜惜的感觉,渐渐取代了怒气。
缓步走了过去,把宝宝抱进怀里。不用看也能想像出,怀中的小家伙是怎样的志得意满。
再看看其他人一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如何的表情,夜语昊微微一笑,极尽温柔。
——「伊祁,教不严是师之过,明日起本座会陪你重新修炼。」
——「独孤,本座很想念离尘老爷子,听说他在苗疆乐不思蜀,能不能请你在十天内『亲自』将他请回来?」
——「煌,我想明天起暗羽及月后将回出门『游山玩水』一段时间,到时教中事务都会交由你这帝座处理,你先回去准备一下吧。」
——「还有王爷……」
「本王公事缠身,实在不能多耽搁了。暂且别过,暂且别过。」
「区区突然想起了一些事,就不打扰昊帝座了。」
「本宫也要告退了。」
「各位等一下。」夜语昊笑道。「年关将近,紫泉宫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就不再招待各位了。」
「就是就是。没朕的旨意,不得擅入紫泉宫。」一旁的轩辕忙不迭应道,笑嘻嘻回瞪着投在身上的那些杀人视线。
轩辕,你干的好事!你教的好儿子!
不是朕教的,冤枉——
「没本座同意,轩辕,你也请回吧。还有,要打架,宫外去。」说完,夜语昊掉头就走。
于是,时隔一年零一天,奉天帝再次被众人围殴痛扁。
抱着宝宝回内殿的夜语昊,轻声在宝宝耳边道:「宝宝,一年前的昨日,我被你所苦,一年后的昨日今日,又被你所害。明年此时,要还是如此,你可知道代价是什么?呵。」
……
呜——宝宝死命把脸埋进「娘亲」怀里。人家不敢了,呜——
养子不教谁之过
「轩、辕、无、名!」
冰冷压抑的怒吼自承文殿响起,远在御花园的黄衣青年打了个寒颤,感动于自己听力突飞猛进的同时,也觉得自己来错了时间,当下长袍一扬,转身出宫。
走不了几步,背上披风的重量似乎增加了,走起来不是那么利落,青年回头看看有没挂上什么。
——后面什么也没有!
——我什么都没看到!
黄衣青年如是高司着自己,回过头来继续走路。不理身后哎哎哎的叫声。
一身锦衣的小小娃儿双说揪着披风,直接坐在长长的下摆上,小脸蛋漂亮到没有天理去了,软软的黑发用通天冠束着,他奶声奶气的声音叫了几遍,见苦肉计没有响应,开始邀功道:「祈叔叔啊,宝叔叔这么生气,全是小小昊的功劳,念着这一点,你难道不该好好亲亲小小昊么?」
我知道全是你的功劳啊,也知道你一定会将这个功劳推到我头上来,我现在不走难道要留着给你替死不成?黄衣青年走得更急,全不管在别人眼中自己大披风上拖着一个小娃儿急急往前冲,是何等可笑的画面。
小娃儿不依没人睬他,扁扁嘴,跺跺脚,小小的身子如鹤冲天,不管自己的内力根本支撑不住这招「鹰扬」,就是任性地往上冲。黄衣青年听得风声,叹了口气,停下脚步,转身接下那个飞扬的姿势很优美,摔下来的姿势也很优美的小娃儿。
小娃儿开心的咯咯笑着,很满意这种极度下坠的快感,黄衣青年却再次体会了何者谓之自作孽——当初三不五时将这小鬼抛上天玩的不正是他么!
接下小鬼后快速放到地面,黄衣青年再次落跑,却被小娃儿一把抱住大腿,肥肥短短的小手小脚全攀了上来,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早已散开,只剩通天冠歪歪地顶在头上,白生生的脸颊沾了些墨汁,衬得肌肤更加晶润白嫩,吹弹得破,哪人忍心对他下得了恶言。
小娃儿仰起头,开开心心地看着黄衣青年眼中第七百八十三次的懊悔,奶声奶气地叫着:「抱,抱。」
抱,抱你个大头鬼啦!黄衣青年欲哭无泪,明知这小鬼绝不如眼见的纯良可爱,可是每次只要被小鬼这般缠上,这般地撒娇着,他就只有投械的份了。
弯下腰,恶狠狠地一把抱起肥肥嫩嫩的小娃儿。小娃儿咯咯笑着,将头埋到了黄衣青年的颈间不断蹭蹭蹭,小手揽在青年的肩上。「出去,出去~」
「明明会说话的,怎么跟区区就这么言简意骇。」黄衣青年叹了口气。真不知这小鬼到底是谁教出来的,明知他们这群人要比起勾心斗角,一个小鬼绝不是对手,居然教这小鬼用最简单的方法来陷害人!被这么漂亮可爱没天理可言的宝宝一撒娇,哪怕前面是悬崖也只有跳崖的份了。
「你到底干了什么惹怒了宝呢?」黄衣青年走了几步,还是好奇起来。
「小小昊是帮祈叔叔的。」小娃儿理直气壮地蹭着脚指着旁边的月牙门,示意黄衣青年往那边走。「小小昊把宝叔叔那边关于祈叔叔的罪档全用红笔抹了。」
好……好个借刀杀人!
哐啷一声——祈世子,当场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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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是大坏蛋大坏蛋——」小娃儿挣扎着想宝亲王怀里溜下来,却不知被拿捏住了哪处筋骨,总是挣不开。
宝亲王一脸平静,看不出有之前失控的怒火。抱着小小昊回到他处理公事的承文殿,轻轻松松推开一扇暗门,里面一张案几,摆着笔墨,几旁堆满了三座高山。
「小小昊。」他放下小娃儿,指着那三座大山。「这些是被你涂掉的资料。」再指了指一旁的笔墨素纸,「这些是给你准备的。」
小小昊笑得天真无忧没烦恼,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想着现在谁能来救命。
「在你把它们重吵一遍之前,三餐饮食都在这里,不许出门。」宝亲王说完,甩袖而出。
小小昊没想到宝叔叔居然这么干脆就走,心下慌了,忙道:「宝叔叔,你真要将小小昊关在这里的话,那是小小昊罪有应得,只是小小昊突然进来,什么东西都没准备,你知道的,小小昊要是没有习惯用的床,被子,枕头,小小昊睡不着……」
宝亲王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突然笑了一笑,笑得极其温柔,温柔到小小昊也打了个冷颤。「这点不用担心,过来看看。」边说边牵着小小昊的小手,走了几步,掀开珠帘。「这边隔间里面,可不就是小小昊的床,被子,枕头,还有喝水的夜光杯,吃饭的琉璃筷……」
最后,宝亲王下了结论:小小昊,你就好好待在这里抄档案。
不会吧!?小小昊咬着小小的手指,一脸哀怨,心知宝叔叔一向公私分明,法不容情,想用撒娇什么混过去,根本行不通,难道真要在这黑摸摸的地方住上一段时间?
父皇好像说过,宝叔叔有什么弱点呢?
识时务者为俊杰,手中老老实实地抄着被自己加上了批语的资料,小小昊一心二用努力回想。站着想,坐着想,跪着想,躺着想,趴着想,想得脑袋都大了,还是想不起到底是什么。
难道宝叔叔没有弱点吗?小小昊惊然得出这个结论,甩了甩写得发酸的小手——呜,下次再也不玩宝叔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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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闭了半个月,小小昊终于抄完那三大山的资料,如放出笼的鸟儿,开开心心地冲出了承文殿,想要去见好久不见的父皇。
哟哟哟,父皇哦,小小昊要来了——
连蹦带跳地跳过水荷榭,看到池中荷花露出尖尖角来,香远益清,幽芳入梦,蜻蜓不断落在花苞上,透明的蝉翼扑闪扑闪,不由咯咯笑了起来。小脚一蹭,脚尖挂在桥拦上,整个人倒挂在水面,手中牵情丝一扬一收,一朵香喷喷的白莲花就收入怀中,顿时满脸都是香气,笑得眼都眯了。
「小小昊,」一双手伸了过来,一把抱住挂在桥拦上的小娃儿。「你别吓人了,你没看到小喜子他们吓得快哭了。」
小娃儿直到被放回地面,才能回头。看到的是黄衣青年,马上一手搂着莲花,一手抱着黄衣青年,大声叫着:「抱,抱!」
黄衣青年受宠若惊,没想到隔了半个月,而且还是自己出卖了他之后,他还会这么粘着自己,大感动下,所剩无几的良心突然冒出头来压过警觉心,再次抱起小娃儿,眉开眼笑地逗他。「小小昊想去哪里啊?祈叔叔带你去。」
小娃儿也是眉开眼笑,随手指了指方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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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宫绕了大半天,最后来到靖王府。
靖亲王头上插着小小人儿诚心送上的白莲花,抱着小小人儿,又是亲又是捏,爱不释手到捧在掌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左右都不是,只差老泪纵横。
「小小昊小小昊,叔公好想你啊——来来来,叔公看看,你果然越长越像你爹爹,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呜,叔公好感动!」
会有人眉毛是眼睛,嘴巴是眉毛吗?小小昊在内心怀疑,叔公见多识广,或许真的见过那样的人,下次可以问问看,不过今天的重点……
「叔公,小小昊好想你,可是最近都没法来看望你,小小昊好难过好难过。」
黄衣青年此时已经从小小昊的撒娇中冷静下来,能客观看待小小昊的「以德抱怨」,难得小小昊这么一说,头皮马上发麻,已知上当。当下脚步慢慢蹭着,不着痕迹地退出了大堂。
靖王闻言大怒。「谁,谁敢阻止小小昊来见本王!?你那个痞子父皇还是你爹爹从昆仑回来了?本王找他们算帐去!」
「不是啦,小小昊最近在帮宝叔叔抄文件,抄了整整半个月,想来见叔公,可是大丈夫无信不立,既然宝叔叔这么说,小小昊又答应了,那就不能回头了。哪怕再想叔公想到晚上睡不着觉,还是得留下来用功抄。小小昊真的很想叔公耶,本来该抄上二十来天的,小小昊努力用力用力,十五天就抄完了……叔公,小小昊很厉害吧。」
看着乖巧纯真的小小昊,举着嫩嫩的小手向自己邀功,小手上还有许多洗不净的墨痕,靖王感动地老泪刷刷往下流。「小小昊好乖好乖……宝这个混蛋,小小昊还这么小居然就忍心要他来学以致用,就算宝整个脑袋都是橡木雕成的也不该!」
「不是的,宝叔叔也是为了小小昊好的。小小昊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代表的是更重的责任,这点大家从小都一直说一直说,所以小小昊绝无怨言,小小昊只是很想叔公。」小小昊害羞地小声说完,小脸蛋红红的,乐得靖王下令将收集来的各种玩意儿统统拿出来献宝,看着小小昊现出符合年龄的喜悦,冲过去翻弄把玩。
越是想到小小昊的好,小小昊的乖,心下就越怒,想了半天,一拍掌。「不行,不能这么就算了,现在小小昊才三岁,他就要他来抄文件,再长大一点,也不知要逼着小小昊干什么!小小昊这么乖,不忍心拒绝他,就算想本王也一定要完成任务才会过来,这样下去本王见他的日子并不是更少了么?不行……来人啊,安本王的金杖来,本王今日不教训宝这小子是不行了!」
小小昊开心地玩着玲珑球,玩着木傀儡,玩到没听到靖王的话,自然也没想到要「再次」为宝叔叔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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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看看左边,看看右边,自己的两个爱卿都板着一张脸,瞪着自己。
干笑两声,轩辕低头看了会儿自己的掌纹,仔细研究上面的纹路到底在诉说着什么天文奥义。
「皇上!」冷冰冰两个字,如冰雹砸在轩辕身上,居然是一向言笑无忌的祈世子。「养子不教谁之过!?」
轩辕啧啧称奇。「祈你看你看,朕这右掌居然还有一道错纹,不知是什么时候的,朕以前看时居然没有看到。你说,这错纹到底……」
「皇上!」宝亲王无声无息地将手按在石桌上,石桌一阵粉碎飞扬,像豆腐一般轻易地印出入石三分的掌印。「养子不教谁之过!?」
轩辕收回看在掌上的目光,看向两位爱卿。「拜托,你们都找朕干嘛?难道是朕的过错?要打要骂要罚,朕全由着你们了,这次是靖叔……」
「可是他那一肚子鬼主意却全是你教出来的!」祈世子已经气得忘了尊卑之分——不只是宝亲王被靖王打屁股丢脸啊,自己也被宝顺道罚走了十万两金子——十万两耶,金子耶!真是池鱼之殃无妄之灾,算来还不都是上面这位主子养而不教,教而无道之过!「教他用撒娇来对付我,用不讲理来对付宝,用乖巧来骗靖叔,用试药来玩独孤,用美容来玩德妃,用兵法来气伊祁,用昊帝座来气煌帝座……除了你这皇帝老子外,暗个不是他的受害者!?微臣今日忍无可忍——皇上,你给臣说个明白,到底什么时候将他扔到昆仑去!?你可知道,拜小皇子所赐,臣的暗流最近不婚主义又上升百分之二了!接触过小皇子后,没有人打算要孩子了。」
宝用着冷冰冰的目光支持着祈的愤怒——果然,对症下药是最有用的事,要不是罚走祈这么多金子,祈哪会再肉痛之下爆出这么多内幕。
「朕也不好过啊。」轩辕连天叫冤,「小小昊根本用不着对付朕,他光是存在就是朕最大的弱点了,唉,对着这么可爱的小人儿,你忍心看他被人欺负么?朕当然要防患于未然,教他致人而不致于人……」
「那也没必要专门教他来欺负我们吧!」
「这是寓教于乐!」
「你这是助纣为虐!」
「差矣差矣!」轩辕又连天叫屈起来。「助纣为虐为免太过分了,而且提到这点的话,实在是怪不得朕,你叫他游侠放纵之道,宝教他酷吏冷酷之道,独孤教他医药害人之道,德妃教他易容骗人之道,伊祁教他兵法诡秘之道,煌教他剑术偏锋之道……要不是你们每个都将他宠上了天,朕纵有教他如何利用,他也是无从下手的——是你们教他,给了他机会的,怎么现在他成材了反而来怪朕了——朕可是除了帝王之学外什么都没教他啊。」
此语一出,祈世子与宝亲王兴师问罪的气势顿时被打散,两人反省地想起,这助纣为虐果然也有自己的一份子,他们也教过小小昊去陷害别人……
正在沉默间,吧嗒吧嗒的脚步声从廊外连串传来,太监们的呼报及不上小娃儿的快速。小小昊光着小脚丫子,肥肥的小胳膊抱着一床棉被,将自己包得圆滚滚地冲了进来。「父皇父皇——」
见到祈宝二人,小小昊呆了一呆,甜甜地笑了起来,「祈叔叔,抱!」
祈咬牙切齿地用力瞪着小小昊,一把抱起他,捏了他一记嫩嫩的豆腐。「这么晚了不睡跑来作甚?」
小小昊用小脸蛋在祈颊畔用力蹭蹭蹭,咯咯笑着,突然向宝亲王道:「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