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衣 作者:赵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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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衣 作者:赵赵-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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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志隐就是不愿意结婚,与我,或是旁的人,他都是不肯结婚的。
  我很想在交往这些年后,能够真正地步入婚姻生活。
  我是传统女人,认真与一个人的交往,就是为着朝着婚姻的方向,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试试看可不可以结婚,才交往一下先。但是。
  最初志隐没有表示过不愿意结婚。
  我们热热闹闹地搬到一处,买房子,装修,购置家具,一切按步就班地进行,那么,万事妥当之后,结婚不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吗?
  不光我这样想,所有的朋友,身边的人,都会语带羡慕地问:“要结婚了吧?”
  也许我太过自信。生活在每个人的设计中,走不同的轨迹。你所以为的道理,在另一个人的脑子里,完全是不可思议。
  感情进展到这里,我才惊觉与志隐的差距。
  有时候觉得,这就如同一个约会,他对你说“请你吃晚饭好吗”?然后与你一同为了表示对这次晚餐的重视,买晚礼服,甚至,买漂亮昂贵的手饰,敦促你化一个艳妆,还提些中肯的修改意见,然后,租一劳斯莱斯到了酒店门口,你准备与他一起下车的时候,他才诧异地望着你说:“我只是说,请你自己打醒精神,好好地对待自己,用最好的状态,自己吃一顿晚饭。因为生活其实是可以这么美好的,你自己可以做到。”然后,扬长而去,剩你一人味如嚼蜡,而且,自己买单。
  与志隐分手后,我常陷入这个电影情节里找不到继续演绎下去的线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总在夜不能寐的时候问天:“为什么?”
  难道我自己不知道好生活是什么样子吗?我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何劳你来告诉我呢?为什么不愿与我结婚却过着与婚姻无异的生活这不是闪我吗?如果我不想结婚为什么会对你这么用心你没想过吗?你以为粗茶淡饭一灯如豆一人一室一厅一卫的生活我就不能过吗?那更胜过与你一齐水中捞月的“晃点”型生活啊。为什么志隐?你对我有没有尊重?
  每次与志隐探讨到这里,就无法再探讨下去。我与他的思维在此时完全变作平行线没有交会的可能,他会苦皱着眉头问:“开娟,你为什么一定要结婚?我们这样不是很好?结婚有什么意思呢?”
  “我们相不相爱?”我问。
  “相爱,那是毫无疑问的。”
  “相爱为什么不结婚?”
  “相爱为什么就要结婚?”
  “为了在一起啊!”
  “现在我们没在一起吗?”
  “为了天长地久啊!”
  “天长地久也不意味着非要结婚啊。”
  “为了有了责任感,不会轻易地分手啊。”
  “难道你现在就没有责任感,会轻易与我分手吗?”
  “女人的青春短暂啊!”
  “为了青春不再才要以婚姻拴住男人,这不是嫁祸于人吗?这种前提的婚姻,有诚意吗?”
  “既然结不结婚没有区别,为什么就不结呢?”
  “为什么要结呢?”
  我相信看官们明白了我的苦楚。这就叫鸡同鸭讲。
  分手,因为累了。累了这种茫然四顾找不到前途的生活。我是刻板的人,不能接受不按常理出牌,太有创意的事,不是我能做得了的。
  这一次我是真的铁了心。
  轮到他追问:“开娟,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
  我无言以对。
  让我怎么开口说“志隐请许我个未来?”那太可笑了。
  分手在电闪雷鸣的夜里,我选择撤离,无需在一起过最后一夜,因为我知道,那样,就分不开了。
  但故事没有就此终止。
  我们相处多年,至亲至爱,有很多东西是无法立时割舍的。
  我迅速谈了新的恋爱,因为,我从来就是理智的人,我知道,只有用这样的方法,才能完完全全地堵住退路,他的,我自己的。
  城市那么小,他应该迅速地知道我的现状。我们偶然会通电话,但是他不问我不说,仅此而已。
  但,慢慢我才发现,不仅相处是困难的,其实,恋爱也是困难的。不知道是不是要求过高,我找不到像志隐那样让我全盘接受的人。
  我与新欢相处了也有年余,然后,还是分手了。
  志隐在我这里的不一样,是因为,那些恋爱的对象,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只是恋爱而已。
  但偏偏这个最合适结婚的人,不肯娶你,真是郁闷到极点。
  我承认志隐仍是我最大的梦想。但恢复到一个人的状况后,也没有像个轻薄女子那样,急急地与志隐多加交往。一切如常,偶然打电话联络,不深究对方的生活,说些轻浅的烦恼,给点建设的意见,加点适度的叮嘱,不要亲密不要亲密,我们都克制着自己,我们是成熟男女,干不来吃回头草那一套。
  干不来,但可以用想的。我会想,想与志隐如果复合,会怎样?后来,还是抽自己一个嘴巴抛掉这个妄想,他仍然是不愿结婚的,他那样固执的一个人。
  在我身边有新欢的时候,与志隐联络,总觉得心虚,老觉得自己属于强势一方,很对他不起。现在,刚有了平等对话的感受,却得知,他有了新欢。
  到底是女的,周围的人肯定觉得如果告诉一个女的这种消息,无异于打击。这消息是志隐自己无意间透露的。
  那次在电话里,是晚上,正闲扯,听见门轴因为缺油而“吱嘎”作响。我立时停住了——如果没人在推门,门会自己响吗?他旁边还有别人。
  我很不能相信:“志隐,你买了无绳电话,你没事推这个门玩干什么?”
  他正在笑,那笑,是在示意玩门那个人不要再玩了。他说:“什么?我没有啊。”
  “你那儿有别人?”
  “嗯。”
  我知道我不该问,我算老几,可我还是不知自己算老几地脱口而出:“谁呀?”
  “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我觉得很卑贱。
  “不是说过了吗,就是一个朋友。”他稍带不耐烦。
  我客气地说了“再见”后,收线。
  我发现我竟然急疯了。
  我非常非常地介意。我非常介意他有了女友,我无法接受。
  针刺不到肉不知痛。发生了才知道,你根本无法见它发生。
  我迅速地颓废了。
  当然,我一个家常俗妇,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不再主动与志隐联络。
  我不是记恨他,我没那个资格。我知晓自己今日的身份。
  但是,我很生气地想:既然不要跟别人结婚,就不要与人交往嘛,这不是害人?!
  但也可能,这世上有些我无法理解的女性,不在乎这个。
  我老了,我落伍了。我不断地往自己脑袋上扣屎盆子,心情降到谷底,就算旁人开慰:“他与那女子,根本不是认真,跟与你交往时的态度完全不同。”
  这种解释,我也不能接受,我会想:志隐啊志隐,你怎么也如那些坏男人,抱着玩的心态滥交女友呢?
  在我愁肠百结的端口,志隐电话来晚餐。我们分手后,未曾再正式会晤,我一直觉得,那种余情未了的心态,对我身边人不公平。
  现在,我放掉包袱,所以,好好梳洗打扮了一番,前去赴约。
  志隐一如从前,温文尔雅,我们一如从前,眉来眼去。
  我在洗手间里,看着镜子里的我的脸,犯贱似的一脸潮红,满面春色,失望透顶。
  我们还是那样爱着对方,在分头尝试过之后。
  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问:“志隐,你前一段时间恋爱来着?”
  “嗯,不算是恋爱吧,”他若无其事地说:“玩伴而已。”
  “你以后就这样打算吗?”我不事后退。
  “不知道。”
  他说不知道。
  又说:“不会再有合适的对象,那不如就找玩伴。”
  我想我的脸上一定有掩不住的欢喜了。他这不就是变相地承认,只有我才是他的最佳对象吗?
  我们还要再这样兜转到何时呢?
  我与志隐,一对相爱的人,分别仗着结婚与不结婚的剑,对峙。
  相爱到这个份上,了解这样深,谁也无法替代对方在自己生活中的位置了。
  我与志隐,又在一起了。
  但这次的在一起,谁也没有给个说法。这算什么呢?恋爱?不是。我们不在彼此家过夜,我们不告诉别人我们恢复交往。性伴侣?也不尽然,因除对方之外,我们各自都没有其他对象。
  我们小心地绕着一个地雷,那就是:婚姻。
  他仍然不愿结婚,他明白地表示过:“有朋友说,不如与你结婚算了。”
  “你怎想?”
  “还是不想。也许很久后的一天会,但目前,看不到那天。”
  志隐仍然是那样吸引我。他的沉默,正直,幽默,才气,无一处不是我想要的。但我另外想要的,他不给。
  每次欢娱之后,我回到家,接完他追过来的电话,情人般聊完所有可以聊的话题。入睡前,我思考:我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要的是婚姻吗?那多少还是容易的,不过是降低些要求。我相信,如果肯降低要求,我结过十次八次的婚了。有的是不够分数的男人愿意结婚。
  我要的是志隐。因为我要他与我长相厮守,所以,我要他给我婚姻,当作一颗定心丸。
  那么,如果长相厮守不仅仅只有婚姻一条途径,我愿不愿意取其它的呢?
  我辗转反侧多时,得出结论:我愿意。
  我问他:“志隐,你想不想要小孩子?”
  “当然不”,他说:“连结婚都不要,要小孩子干什么?”
  “可我很想要啊。”
  志隐沉默着。我明白他的沉默。他不愿我再就结不结婚的问题与他争论,他害怕那样的局面。他也怕那样的局面会导致我们连现在的关系都无法维系。他是舍不得的。
  “可是志隐你说,既然要生小孩,一定要给他最优秀的先天条件吧?”
  “是”。他不知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所以,不可以随便与一个什么结婚生小孩。”
  “嗯”。
  “所以,要找一个能找到的最优秀的人生小孩对吗?”
  “你想说什么呀?”他笑起来。
  “我想说,我想生小孩,但是想来想去,只有你各方面条件优秀,也就是说,只有与你生个小孩,这小孩的质素才会令我放心。如果你不愿与我结婚也没有关系,借个种怀个胎总是可以的吧?”
  “真的?”他看着我。
  我认真地点头:“真的。”
  过了些天,发现志隐总是有心事的样子:“你怎么了?工作上不顺心?”
  “不是啊。”他遮掩。
  “说啊。”
  “在想你那天说,生小孩的事。”
  “啊”,我装:“还记得啊?我都忘掉了。”
  他有点愠怒:“怎么忘了?”
  “你想干嘛?”
  “我在想,接不接受你的建议。”
  “很困扰吗?如果要生要养,都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过就像沈阳市政府所允许的那样,当作捐精好了。”
  志隐面带忧色:“不是这么简单啊开娟。如果你不知道那是你的孩子倒还罢了,可是,如果一旦你知道那是你的小孩,你会不去关心他的成长吗?”
  “你这样自私的人,会吗?”
  他不理我关于他“自私”的指摘,只一味说:“既然生自己的小孩,就要负责。”
  “唉,”我挥挥手,“你可真麻烦。”
  志隐不是不愿意生这个小孩的,我发现。
  有些变化,只有最贴近的人才可以感受到。从那之后,我与志隐,都开始为造人努力完善着自己。
  我对他说:“孩子是我的。你永远要记住,你只是借来用用的。”
  他微笑,可能他真的想通了。如果,既逃开他不喜欢的婚姻,又可以有己出的小孩,何乐而不为呢?
  我们继续努力着。
  因为这样的约定,我们比从前更加要好,完全过起了居家的生活。
  也许他内心深处是有歉疚的:既然不能给我婚姻,给个小孩再转身离去总是可以的。
  我们恩爱非常,却不谈爱情。只等待那个孩子的到来。
  因为性爱的圆满,我们更加相互依赖。我们重新发掘了性爱的乐趣。
  志隐是一诺千金的君子。他一定会给我这个孩子的。
  如果五年之内,我没有怀孕,那就意味着我们至少有五年在一起的时光。
  如果十年之后,我还没有怀孕,志隐还会一直努力吧。
  如果一直这样,我没有怀孕,他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吧。
  我现在每天都吃避孕药。

  出于职业习惯,每与陌生人交往,我第一眼注意的,是对方的手。
  不我不是个修指甲的。
  我也不是大夫。
  我的工作寂寞,无聊,像在一个很小很小的孤岛上,与喧嚣近在咫尺,却又与世隔绝,我看见繁华,听见笙歌,但是,一切与我无关。
  我是一个收费员。一个高速路收费站的收费员。
  这样一份工作,还是父亲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替我争来的。我小时候住的那片居民楼,被卖给一家资金雄厚的房地产公司盖别墅,所以,整个地区的人迁到更往东的区县。
  高中毕业,我没有考上大学,家里人也没这个指望。放眼望去,周围也很难再有国家可以管一辈子的工作,再后来,高速路开通了。
  父亲找了许多关系,于是,我有了这份得来不易的工作,我的后半生不用父母再发愁了。我们有宿舍,在高速路旁边的楼里,一周才回家一趟。
  我每天工作八个小时,每两小时一换,坐在收费站里,伸出左手,“你好”,接住驾车人递上的钱,找钱,给票,“再见”,按钮将档杆升起,下一位。
  日复一日。如果我是个脑筋活络、坐不住的人,会被这单调的工作搞疯的。每天要看见许多许多支手,不一样的手,说无数遍“你好”、“再见”,迎来送往,你以为这是什么样的生活?你试试?
  所以,为了不疯,我要寻出工作的乐趣。
  我开始观察那唯一与我发生接触的东西,我开始给它们归类,通过对它们的斟别,去判断它们的主人。
  一个手不漂亮的人,就算他开着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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