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也疯狂- 第7部分

　　“您好，韩医生，我刚送彤彤回来，夜班很累您赶紧休息吧。再见”。　

　　韩医生怪怪地看了看彤彤和我，然后对着我说了声“再见”。　

　　我走到通道的楼梯处，彤彤追出来对着我的脸亲了一下。小声说：“想我啊！”然后就转身走回宿舍。　

直击自杀（1）　

　　茬就被我打断了。　

　　“李新你坐吧”我指着对面的椅子对李新说。　

　　“有什么想不开的，一个大男人竟如此没出息，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儿，你给我讲讲。”李新一脸沮丧地望着我默不作声。　

　　“怎么着？不想说话？是对我不满意还是对自己不满意，只想上吊不想讲话，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你。”李新依然看着我，嘴角不停地抽动。　

　　“说说吧，是同犯欺负你，还是对干警的工作有意见才寻短见？”　

　　李新长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低沉地说：“李队长，在您的班上寻短见真对不起您，给您添麻烦了。不过我的事情您都知道，我就是毁在那个骚货手里的，她欠我钱不想还。一开始发骚，见我不上勾，就耍无赖撒泼，趁我不注意竟然把欠条夺过去咽进肚里；不认帐。我拉她去公安局，她喊我耍流氓，还喊保安轰我走，并下黑手向我下身猛踢。我被她逼急了才扒下她的衣服羞辱她，想给她开肠破肚拿出欠条。公安抓我，我承认自己犯了罪，但我要求公安人员向她要回欠我的八万元钱，公安却推说不归他们管。属民事案件应向法院起诉处理。到法院审理阶段，我提出让她还钱，法院说得另案处理，另行起诉，不但不管我的事还判我赔她精神损失费5000元。当时我要求公安人员为我取证，取出她肚里的欠条，公安人员不理。现在判了我5年，您说我冤不冤，如果我活着出去，我非把她弄死不可。”　

　　李新的档案材料我曾看过多遍，也曾多次找其谈话，都因其消极对抗而告终，只好让同监舍的犯人多注意他的行动。在监狱里他属于反改造危险分子。首先，他不认罪服法，对法院的判决不服，有报复社会的心理。其次，他不主动向干部汇报思想改造情况，对监狱内组织的各项活动表现消极，属于不靠拢政府的典型，既不积极参加劳动生产也不参加政治学习，表现较差。再次，该犯心胸狭窄，性情孤僻，常因一些小事与同监舍的犯人争执。具有逃跑行凶、自杀的危险性，属重点监控对象。监狱领导和中队的多名干部都找他谈过话，望其转变思想，认罪服法，积极改造，争取减刑奖励，但都没有效果。我在脑海中快速搜索着李新的档案记录。　

　　李新，男，1962年生，大专文化程度，无业，住北京市朝阳区酒仙桥电子显像管厂宿舍，父亲，电子显像管厂工人。母亲，酒仙桥小学退休教师。姐姐，保险公司业务员。案情，侮辱罪、伤害罪二罪并罚合并执行有期徒刑五年。做好这样一个反改造尖子的工作是要动些脑筋的。不过只要他开口讲话，肯与人交流就有门儿。　

　　“上次接见日你妈来了吗？”　

　　“没来，她身体不舒服，让我姐来了。”　

　　“想她了吗？”　

　　“有点。”　

　　“我看你一点都不想，想她你都不见她一面就想辞世了？”　

　　“我已经给她写了一封信。”他从上衣兜中掏出一张叠得很整齐的纸。　

　　亲爱的妈妈：　

　　儿子李新跪拜您养育之恩，父亲去逝早，是您把姐和我拉扯大。儿子不孝没让您老省心，还给您添了麻烦，让您在邻居和同事之间抬不起头，真对不起您。我这次入监是受了张晴的害，不过也怨自己太冲动酿成大祸，一失足成千古恨。我背着一个耍流氓的罪名，将来如何面对亲戚和朋友，不如一死以谢罪母亲，您就直当没有我这个儿子。我的书柜内有一本塑料皮的《金刚经》，里面有一个12万元的存单，是留着今后做生意和结婚用的，这是我这些年的所有积蓄。以后我用不着了，您给我姐4万元，其余您就自己花吧。我恨那个无赖张晴，也恨自己。如果真有来生我会孝敬您的。　

　　儿子李新绝笔　

　　看完李新的遗书，我看到了一线希望，李新是个孝子，重感情，可以动之以情突破他的心理防线，促其转变观念。　

　　“你真的死了，你是解脱了，你妈会因失了唯一的儿子而痛不欲生，你父亲去逝早，你是她生活的希望，只要你活着她就有希望。你刑期不长，还有不到4年的时间，你表现好一些争取减一年刑，很快就能回去尽孝心了。人不能太自私了，死很容易，要考虑考虑活着的人的感受！你妈来探视时，我也同她聊过你的问题。我和你妈都对你抱有很大的希望的。你的案情我都认真研究过，也同你姐和你妈讨论过。按情理说你有些冤，张晴借你钱不还，还撒泼骂人打人毁灭证据。张晴的做法是无理取闹，但在法律意义上讲你并不冤。你闯到张晴的公司砸坏了人家的电脑，扒掉人家的裤子引来那么多员工围观，还公然用刀划伤人家的肚皮，你说判你侮辱罪和伤害罪怎么冤枉你了，这些都是事实，事实没错，适用法律也没错，你有什么冤的？　

直击自杀（2）　

　　张晴欠你钱不还，确实属于民事债务纠纷，你应向法院起诉，公安局是不能介入民事纠纷的，这在法律上是管辖权的问题，公安机关不能越权。　

　　“你在法庭上要求张晴还钱也不合程序，一案一诉。处理你的刑事犯罪问题，是检察院代表国家向法庭起诉你的犯罪行为。本案子与你的欠债纠纷是两回事，不能合并审理。刑事附带民事是解决刑事案件的同时，解决被害人的民事赔偿问题。其他与本案无关的案件只能另案处理。我给你找些法律方面的书，你好好看一看。”　

　　“那您说，她借我那八万元就这么便宜她了，这还有没有天理？”　

　　“关于欠钱的问题，借条被她销毁了，看有没有其他证据。比如你有没有复印件？有没有证明人能证明？再有，找到证据还要看过没过诉讼时效。”　

　　“您看我怎么办才好呢？”李新开始同我交流了。　

　　“关于张晴欠你钱的问题，可以请你妈或你姐给你请个律师。你可以给律师办个授权委托书，让律师帮你调查取证，代理起诉追偿。”　

　　“那好，明天我就给我妈写信，让她给我请个最好律师到这儿来一趟。审理我的案子时，法院问过我是否请律师，我没请。这回我得请了。”　

　　“这封信还给你妈吗？”　

　　我拿起李新的遗书，在他面前抖了两下。　

　　“这就不用了，您还给我吧。”　

　　“这个得我替你保存，自杀是违反监规的行为，按规定应关禁闭，这次先不关你，你一定好好写个检查。　

　　关于你不认罪的问题，我劝你撤回申诉，好好改造自己的思想。只要你认为事实没有错误，那么法院适用的法律就没错。你要是不相信我，等你妈带律师来，你可以问一问律师。我先给你找一本刑法和一本民法的书看一看，学习学习。”　

　　“谢谢李队长”　

　　“今天还挺有礼貌，我看你的遗书上说你的书架上有《金刚经》，你很喜欢佛教吗？”　

　　“我不懂佛教，有一年我们去五台山玩儿，大家都拜佛求财保平安，我跟着起哄也拜了。听说金刚经常念能避邪，我就买了一本，也没怎么看，看也不太懂，就在书架上一直放着。我上大学是学中文的，很喜欢有禅境的诗，抄了不少。现在成了阶下囚，真对不起自己读的那些书，更无颜面对母亲和我的那些同学及朋友，他们肯定看不起我这个流氓。”　

　　“人，谁敢保证自己不犯错误，只要能认识到错误爬起来，树立起生活的目标就好。”　

　　“是，您说的对。”　

　　“不是我说的对不对的问题，而是你今天想明白问题没有？会不会回去找个机会还要自杀？如果没想明白你还是去禁闭室好好想一想。”　

　　“队长，我真的想明白了，我不自杀了，我考虑明天就撤诉，不再申诉了，认罪服法，争取减刑。”　

　　“那好吧，明天你将撤诉书和检查一起交给我。”　

　　“是，队长”　

　　“你回去吧”　

　　“谢谢队长”　

　　李新回去后，我让值班人不要大意，要注意观察，有情况及时报告。　

　　我又详细地看了一遍李新的档案材料，觉得这个反改造尖子开始转化了。我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一首无题诗。　

　　不得鹏翼展霄云犹有精卫填海心　

　　瑶琴莫碎终须用流水且奏子期存　

　　宝刀在握鉴侠魄道义于肩自华魂　

　　骐骥何须渥洼种唯思万里踏征尘　

　　活在世上的人，大都是平淡的，不能象大鹏一样展翅云霄，世事如云很难把握。但对生活应有精卫填海一样的决心，去追求自己的生活目标。人生难免有挫折，但面对挫折不能象俞伯牙，钟子期死后就不再弹琴。一旦你把高山流水一样的音乐弹奏出来，一旦你向人们展示出无私无悔的人生气度，自然会聚到知音。鉴湖女侠秋瑾敢于同徐自华一起挑战中国的暗夜，何况一个男人。真正的千里马未必都出产于渥洼，真正有志向的人也未必出于名门望族，只要追求自己的生活目标，敢于征腾万里，就是无悔的人生。　

　　第二天早晨，李新来到我的办公室。　

　　“李队长，这是我的检查，这是我要求关禁闭的申请书。昨天在你的班上瞎折腾真对不住您。通过跟您谈话我明白了许多道理。关我禁闭是应该的。”　

　　“不是你对不起我而是对不起你妈、你姐，更对不起你死去的父亲，也对不起你自己过去的多年奋斗。关于关禁闭的事，等我和指导员研究一下再定。这是昨晚我给你写的一首诗，你看是否有道理。”　

　　李新接过我递去的纸，看了看。　

　　“自华是谁？渥洼是什么意思，您给我讲一讲。”　

　　“自华就是徐自华，秋瑾的朋友；也是辛亥革命的一位英雄。渥洼是地名，以产千里马著称。”　

直击自杀（3）　

　　“那我明白了，谢谢您。您能象对待朋友一样待我，我很感激。您这样尊重我让我无地自容，以后您看我的表现吧，我一定好好干，争取减刑奖励。”　

　　李新走后，我心里很高兴。这样一个反改造尖子很快就转化了。　

　　我将值班时李新自杀的情况及我们谈话的内容向指导员做了汇报。指导员让我写一份书面材料上报管教科。同时也提出了暂不关李新禁闭的意见。　

　　李新的转变带动了其他几名反改造尖子的转变，他们几个都成了制鞋车间的高产手，同时积极参加队里组织的各项活动。年底他们几个都得到了监狱表。　

　　时我宣队练的节目到社会上演出，也起到了良好的法制宣传效果。监狱得到了局领导的表扬，为此我也被评为局级先进工作者。　

　　福兮祸所伏，世事难料。刚刚开过表彰会；队里就出现了犯人重大自杀事件。由于对新入监的犯人清查不彻底；犯人贾长生在衣领内私藏剃须刀片；在夜深人静时剖腕自杀了，幸好被同监舍犯人陆鹏及时发现抢救脱险；才避免了死亡事故发生。我和指导员都被气晕了；中队刚刚受过表彰，就发生自杀事件，无异于自己打自己嘴巴，而且全中队干警全年奖金也因此全都泡汤了。　

　　我抽出贾长生的档案；仔细一看；我惊呆了。　

　　贾长生，男，三十六岁。强奸罪，有期徒刑八年。住北京怀柔富乐园小区。主要家庭成员：妻子，张红杏。女儿，贾云霓。　

　　难到此红杏就是彼红杏？丈夫出事她怎么不和我联系呢？我深感不安和疑惑。　

　　我翻开电话号码本，快速查找红杏姐的电话号码；但一无所获。最后，我通过妈妈问姨妈，才找到红杏姐的电话号码。我把电话打过去；那边传来小姑娘的声音。我想这一定是红杏姐的女儿。　

　　“妈妈在家吗？”　

　　“你是谁呀？”她问。　

　　“我是叔叔。”　

　　“妈妈；叔叔的电话！”　

　　一会儿那边传来红杏姐平静而柔和的声音。　

　　“喂；是哪位？”　

　　显然，她不会想到是我的电话。　

　　“红杏姐；我是潇潇；你最近好吗？姐夫出事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今后你打算怎么办？是离还是等他？”我急切地问她。　

　　“我想他的问题会弄清楚的；他在这方面是不会出问题的；即便问题弄不清我也会等他；这样他才会有生活的希望。我知道他在你们那里；为了让他能够自我改造；我才没有告诉你；也避免给你添麻烦。”　

　　表姐出奇的平静也让我吃惊不小。　

　　“他在监狱里干傻事，剖腕自杀。幸好发现及时，才没有出事；你有时间来劝劝他吧。”　

　　“好吧；我一定去！关于他的事你还不清楚；贾长生就是当年上吊自杀的韩大婶的儿子；参军入伍后一直表现不错。他被送军校学习；不断被提干；由排长、连长一直干到营长；最后转业到区里一家文具厂当书记。他到厂后有些不适应地方的人际关系；抓改革；促营销；使厂子的效益有了很大提高；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拥护，因此也得罪了以厂长刘青云为首的一派人。判决书上说他强奸厂办主任张娜，我是不相信的。尽管发生了性关系但肯定不是强奸；长生接待客户喝醉了酒，躺在床上休息。张娜去他的办公室送水，怎么会发生强奸呢？而且只是性器官接触而没有插入。这里面一定有文章，你是学法律的，可帮我分析一下。”　

　　我沉默了片刻，“等我详细看过卷宗，了解一下情况，再给你回电话”。　

　　我看过贾长生的档案材料，确实疑团重重。在厂里张娜是紧跟刘青云的，贾长生与他们是死对头。贾长生是不会对她产生好感的，如果不是醉得很厉害，他是不会失去政治警觉的。如果是烂醉如泥，他又怎么实施强奸呢？而且他的强奸行为又是被刘青云第一个发现的，不合常理。司法鉴定确有性接触，这里贾长生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