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声鼎沸,好比置身菜市场。
现在能来根棒冰就好了,有冰镇酸梅汤也好啊。
我昏沉沉地边走边想。
突然耳边飘进来几句对话。
甲:“她叫丁丁,丁字两笔,说不定十二小姐会选二或者四。”
乙:“听说她出生于十月,前几期都没有出现过十,说不定这次会选十。”
众:“此话有理。”
丙:“我还听说十二小姐前日放了只蜈蚣风筝,不知这代表什么意思?”
丁:“蜈蚣百足,那就是极多的意思。
依在下看来,是应了三十六这个最大的数字。“
众:“不愧是张秀才,懂得就是多。”
我听得差点扑倒在地,原来这么多人都在研究我选数字时的心理,看来我为古人提早研究心理学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想起这次画六个数字时自己很不负责任的“点指兵兵”,顿觉汗颜愧甚,不敢看那几位认真的心理学家,一路小跑溜回家。
一进家门,刚好撞见从茶馆听书回来的爹。
我赶紧拉他进房,按他坐在椅子上,无比认真地问道:“爹,您在茶馆都听到些什么?”
爹疑惑地看向我,不知所谓地说:“能有什么?不就是大书和是非嘛!”
我顿足。
爹你老人家也太单纯了吧?“我是问那些买彩票的人在说些什么?是不是有很多人都在谈论我啊,比如说我昨天打破了几个碗、今天穿了什么式样的衣裳等等。”
“哦,是这个啊,倒是有不少人在谈你。”我爹这才恍然大悟。
“那有没有人来和您打听啊?”
“有不少呢。
你从小就古灵精怪的,老有人问起你。
不过最近问的人越来越多了,而且问的事也越来越细了。“
“那爹是怎么回答的?”我紧张的问道。
爹奇怪地打量我,说:“我能回答什么?你是女儿家,我和别人说那么多干什么?”
我满脸堆笑说:“爹,您这辈子从来没有正式工作过吧?”
“仔细想来,倒确实没有。”爹有些惭愧地垂下头。
“您想不想有一份工作?”
“什么工作?”爹兴奋地抬起头,急迫地等我的下文。
“爹,我想雇用您。
您每天照旧到茶馆听说、到大街上溜达,听别人都在谈女儿什么,然后把这些都记下来。“
爹很茫然地说:“这也算工作?那我平常不是天天都这样过吗?”
我耐心地解释给他听:“那不一样。
您平常听书喝茶是为了散心,现在是为了收集情报,同样一件事目的不同了,性质也就不同了。“
“哦,有点明白了。”爹了解地点点头。
“所以平常我喝茶听书要自己花钱,以后就是你替我付钱了?”
“答对了。
不仅要付茶钱给您,另外还会有一笔润笔费。“我侧首,对他顽皮地吐吐舌头,说:”这份工作我觉得挺合适您的,您想不想试试?“
“那就试试吧。
虽然不太清楚你想做什么,但你想做的,爹总是支持的。“爹百分之一千地服从大局。
我跳起来,开心地在他脸上亲一下。
“爹,那您明天就开始上工吧。”
一个时辰后,凤郎拉着温如言跌跌撞撞地跑回来。
他“呯”一声撞开门,急冲进来,见我好端端地坐在窗前看书,长吁了口气。
我见他面色苍白,额头挂着一层细密的汗珠,触手冰凉,这么热的天他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温如言悠哉悠哉地随后晃进来,他讥笑凤郎说:“我都说她偷懒自己跑回家来了,你偏要说她被人绑架了,没得自己吓自己。”
“温如言!”我横眉怒瞪他。
这个讨厌的家伙,这般欺负我的弟弟。
是可忍,孰不可忍?
“怎么?你不打声招呼就走还有理了?”他朝我挑眉。
“我……”我理亏地哑炮了。
谁让我刚刚不爽他呢!
“只要丁丁没事就好了。”凤郎一点也不介意刚刚为我担足心事的忧愁。
他这样大度,我反而过意不去。
连忙亲自为他倒了一杯凉茶,递给他算是赔罪。
“那我的茶呢?”温如言不满地嘟哝。
“这不正给您倒?”我赶紧把这位大爷也伺候好。
三个人正说话间,丁维凌也来了。
他进来见到凤郎和如言也在,脸色一沉,转身就走。
我赶紧上前拉住他。
真累啊,这些人的脾气一个比一个执拗。
如言凉凉地说:“凌少爷慢走不送。”一幅巴不得他快点走的语气,丁维凌听了反倒不走了,折回来离他二人远远地一屁股坐下。
如言甩给我一个眼色,我虽然明知道他是在说我笨,也只好当作看不懂他的意思。
“丁丁,你找我来有什么要紧事?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小心我罚你。”丁维凌寒着一经脸,酷酷地说。
我摸摸鼻子,再一次为身边这帮人头痛不已。
我放弃迂回,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找你来,是想和你谈生意。”
丁维凌有丝惊诧,他揶揄了一句:“你的彩票生意都是险险没了,你还有什么和我谈的?只要老夫人一句话,你的生意马上从私人变为公家。”
“你说得一点没错。
所以我不能出面,只能拜托如言他们代我出面了。“我见他脸色一沉,就要发作,赶忙抢在前头叫:”凌哥哥,不看在兄妹的情份上,也要看在银子的份上,千万别和银子过不去。“
他勉强按捺下脾气,等我说完。
“凌哥哥,我想和你合股开几间铺子。”我在他身边坐下,诚恳的握住他的手。
“我知道你连彩票的利润都全给了我,更不会来和我争别的。
可是这几间铺子是势在必开,若是我们不开,别人就会开。
到时老夫人那儿你要如何交待?我想你现在绝对是不愿意和老夫人硬碰硬的。
所以无论如何,请凌哥哥一定要放下成见,大家一起精诚合作。“
他目光奇异,寒渗渗地说:“又怎见得我一定要和你们合作,我不会自己开吗?论钱论人,丁家有的是。”
“即使我有一千个理由我也不会用来要胁你。
我们是兄妹啊,我是你唯一的妹妹,你不会忍心看我难过的。“我定定望着他,眼神澄澈无伪。
他渐渐软下了神情,眸中有了暖意。
“你说说看。”意思便是答应了。
我大喜扑过去抱住他,也在他颊上大力亲了一口,大声叫:“你可不许反悔哦!”
他俊脸微红,用力扯下我,训道:“不象样子。”
我嘿嘿傻笑,凤郎也为我高兴,温如言却在一边冷笑。
经过商议,我们决定第一期先在金银街上开一间茶馆、一间凉茶铺、一间点心房、一间书铺。
这间茶馆也有人说书,不过却说得是丁家十二小姐的日常行动和种种传闻,楼下卖茶点,楼上辟成雅室,专供VIP 客户使用。
书铺专门卖的是彩报。
爹负责记录下众彩民们极度关心的问题,我就负责添油加醋渲染气氛,然后让人誊印刻版发行。
内容包括丁丁及其身边人的日常行为、说话、娱乐……,另有彩林名家纵横点评、中奖者获奖感言、奖金使用情况反馈等等,城内诸多小道消息一网打尽。
总之就是哪里八卦往哪儿钻,怎么狗血怎么写。
力争要做到饭可以一日不吃,彩报绝不可一日不看。
至于凉茶铺、点心房自然是因为今天这一番溜家经历得到的实践真知,我们的铺子不仅提供堂食,还做外卖。
专人挑担在外叫卖,并提供点餐服务。
所有餐食都是方便食用的速食产品,如凉粉、糕点、包子之类,以便于彩民们边排队边填肚子。
“呵呵,我们的丁丁的脑子确实与众不同,想出来的生意也和别人做的不同。”温如言乐呵呵地夸我。
我得意的翘翘鼻子。
“我先走了。”丁维凌不耐烦地站起来。
“凌哥哥,留下来吃晚餐吧,我娘听说你要来,已经准备了很久了。”我双眼满是求恳之意。
丁维凌终于再一次屈服,缓缓地坐了下来。
“来,我们先来预祝我们的新生意开张大吉,红利滚滚吧!”我兴致勃勃地举起茶杯。
如言和凤郎笑吟吟地举起杯来,丁维凌犹豫了一下也终于举起杯来。
“我在这儿宣布一件事。”我跳上凳子,兴高采烈的宣布。
丁维凌皱起眉头不满地望着我,如言则是紧盯着我脚下的凳子,凤郎却是急急跑过来,一手搀住我。
我拍拍凤郎的肩,大声地说:“凤郎从今天起,就是我的弟弟了。”
“啊?”凤郎身子抖一抖,害我也站不稳,差点掉下来。
我大叫一声,他连忙抱紧我。
“还有件事。
我们的新铺子分四股,我们四人一人一股。“我再次扔下一颗重磅炸弹。
“什么?”凤郎脸色苍白,大叫出声。
丁维凌脸色极其不好,温如言却像是早已料到了一样,不露异色。
我跳下凳子,施施然地坐下说:“既然你成了我的弟弟,做姐姐的当然不能亏了你。”
“我不要。”凤郎坚定地说:“自你花四百两买下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一辈子都会跟着你、服侍你。
我不能要你的银子。“
我叹息,这个傻孩子。
抬手从怀中取出那张场卖身契,打开来给他看。
“我花四百两买的是这张纸,可不是你这个人。”
凤郎疑惑地问:“那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在于……”我伸手把那张纸凑到烛火前,火舌一舔,迅速化成了灰烬。
凤郎此时的神色已经不是惊异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丁维凌脸色难看却始终一言不发,如言却笑吟吟地坐在一边看戏。
“一把火,那张纸已灰飞湮灭,而你还好好地站在这里。
你明白了吗?“我严肃地问凤郎。
他激动流下泪来,却狂乱地摇着头,不停地说:“这是为什么?我不明白……”
我无力地叹口气,如言上前重重一拍那个傻小子的肩,笑着说:“意思就是你以后自由了,是丁丁的弟弟,是我们的合伙人。”
“谢谢你。”凤郎完美如水晶刻成的面颊上犹有泪痕。
他的身躯好象突然长高变壮了,原来的拘谨如冰雪遇见了阳光,一一消散不见。
“谢什么,你是我弟弟嘛!”我豪爽地挥手。
“再和我客气,我就收回前议。”
凤郎“噗哧”一声笑出来,眸中烟波漫转,他低笑着说:“只是为什么是弟弟呢?我明明不比你小。”
温如言重重拍他的额,失笑说:“丁丁说你是弟弟,你便是弟弟了。
不得驳回,不得抗议。“
“说得好,如言深知我心。”我捧腹狂笑。
在我开心的笑容感染下,丁维凌也渐渐不再崩着一张脸。
真好啊,窗外月华如水,而屋里,有我的哥哥、弟弟还有知已朋友,我的爹娘正为我做晚餐。
人生至此,似乎没有什么不满足了!
秀波达起名风波
金银街鞭炮长鸣,四家新铺子同时开张,声势浩大,一时无俩。
四家店铺分别名为“秀波达××”,说起这“秀波达”嘛,还有一段小插曲。
话说那日,四人秉烛夜谈,决定众项投资细节。
其中有一项,便是这名字问题了。
做生意的人都知道,起个好名字的重要性,像人家胡庆余堂的名字多响亮气派啊,所以胡雪岩才做到红顶商人嘛!
我坚持要四家铺子统一命名,这是丁丁集团走向集团化经营的第一步,一定要显视出丁丁集团的大刀阔斧的魄力和与众不同的高格调。
但丁维凌明显地对我的主意不太欣赏,一再地攻击波波彩票的命名。
“什么波波嘛,听起来就小孩子味十足,哪像个正经商家?”
我很不服气地说:“我本来就是小孩子,你们也都不大,干嘛要充大人?我就是要告诉大家,小孩子也能做大生意。”
“好,说得好,有志气。”温如言拍掌叫好。
凤郎举起双手,眼神顽皮,说:“我举双手支持。”
我朝着丁维凌得意扬扬地笑着说:“三比一,少数服从多数。
凌哥哥,你投降吧!“
丁维凌垂死挣扎,他咬着牙说:“波波彩票是你和温如言的投资,现在的新铺子是我们四个人投资,总归该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吧?”
“好,算你说得对。”我从善如流,大方地接受了他的提议。
丁维凌眼睛一亮,立即来了精神。
“那不如叫丁记××?”我不屑地撇嘴,如言抬头望着屋顶,凤郎躲在如言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小小声地说:“还不如波波呢!”
丁维凌恼羞成怒,懊恼地把面前的纸笔扫在地上。
“反正你们都是三比一,我不说话了。”
我笑嘻嘻地跑过去和他说:“凌哥哥,你有没有发现你今天比较像个正常人?”他一愣,张开了嘴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说。
我继续发扬不怕死的精神,说:“凌哥哥,虽然你做生意一把罩,可是取名字嘛——”我伸手点点自己的脑袋,“是要靠这里的。”
凤郎在一旁深以为然地猛点头。
我跳到他旁边,伸手摸了下他滑嫩嫩的脸,吃了块绝色香豆腐。
然后摇头晃脑地说:“创意啊!”
我还没有从绝世好豆腐中回过神来,就领到一个重重的爆栗子。
我晕头转向地呻吟:“谁?是谁暗算我?”
只听到如言阴深深地在我耳旁低语:“惊世骇俗的创意总是要受到打击的。”我只好嘿嘿傻笑,心里却把温如言上天入地地咒骂了一番。
名字最终还是由我定案,我决定选择“秀波达”。
读者们一听就应该知道了,这是“Super Star”的音译,意谓超星。
唉,只可惜这么好的名字,我却只能闷声发大财,总不能说这是英语吧?
凤郎好奇地问我什么叫秀波达,我就胡乱说是因为波波投资的实业所以名字中得有一个波。
丁维凌刚要驳,我立即瞪他说:“我也是姓丁的。”他无言以对,只好放弃加入丁字的酸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