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转告的。”
回到窗边的长椅,应该坐在那里的丽子却不见踪影,换成一对高雅的老夫妇并坐在那里。
会不会去化妆室了?贵之拿着酒杯,环视人群,看见一个小个子女性悄然站在墙边。
烫出微鬈波浪、没有光泽的黑发,再配上不起眼的藤色套装。虽然品味不差,却也没有格外亮眼的丰
采。她的服装总是这个样子。华丽的装扮,大概只有相亲那天穿的长袖和服吧!
从约会时间几乎都是在下班之后、以及她的年龄来考量,这或许可以说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她可能
出对自己不甚出色的容貌感到自卑吧?丽子朴素的服装,应该就是自卑心理的具体表现。
“你—定口渴了吧?对不起。刚才被朋友叫住了。”
“不,没关系的。”
丽子悄然微笑,接过果汁。
她是个不多言的女人。就连续三代政治世家出身的女人而言,她的个性并算狡狡猾精明,这算是唯—
的优点。不过相对地,她也是个无趣的女人。
“……那个……”
她难得主动开口,贵之温柔地转过头去,问她什么事。
如果不努力集中意识的话,脑袋就会马上想到别的事去。会议中也是,他必须花费平常两倍的神经来
集中精神才行。歌剧的内容也完全进不到脑梅里。柾被绑架,已经过了二十六个小时了。至今犯人尚未有
任何接触。
“呃……请你千万别太勉强自己。”
“勉强?”
丽子的视线—对上贵之,脸颊立刻染上红晕,慌张地别开。虽然已经见好几次面了,可她好象还是无
法习惯贵之的美貌。
“我从小就看着父亲工作.所以非常清楚担任重要职位的男性有多么忙碌、疲累。而且,我自己本身
也在工作。你几乎每天都约我出来,我非常高兴,但是……”
“我的行为让你觉得困扰吗?”
“不是的!”
丽子发出让周遭人忍不住回视的声音,于是整张脸又红了。
“我……非常高兴。只是,我想贵之先生可能会觉得疲倦……”
贵之露出微笑。
“一看到你的脸,我就觉得疲倦全都不见了。”
我能和这个女人上床吗?一一贵之以冷冷的心情俯视丽子害羞的模样,这么想道。可是,他立刻做出了
结论。这是工作。
钟声响起,通知开幕。人群开始鱼贯走回包厢看台。
贵之与丽子的包厢门前,站着一名青年。那是个感觉不太习惯穿西装、像是大学生的青年。那张白皙
的脸孔,让人联想起歌舞伎的演员。
“请问是四方堂贵之先生吗……?”
青年以温婉的关西腔叫住就要经过自己面前的贵之。
“抱歉打扰你。我想和你谈谈关于你在找的那只猫……”
“请原谅在下的冒昧。”
阳台上,一个穿着三件式黑色西装的男人正等在那里。
男人的肩幅宽阔,有着堂堂的体格。被领子遮住的喉咙部位,有着一道痉挛般的刀刃伤痕。轮廓极深
的五官看起来虽然温和,但是那沉着稳重的举止,反而教人感觉到对方的深不可测。
“敞姓神谷。”
“……请说出你的来意吧!”
贵之没有接下对方递出的名片,只是锐利地一瞥。
地址是歌舞伎町。正如贵之所想,上面有着神谷组组长这种大有名堂的头衔。
对于贵之的态度,神谷并设有特别感到不悦的样子,他收回名片,从怀里取出一张照片。
“这位是在下领受结盟酒的黑龙会总长的小公子,目前就读东斗学园一年级。”
可能是入学典礼时拍的纪念照吧?一个脸上稚气未脱的纤瘦少年,拘谨地站在盛开的樱花树下。一整排
的樱树后方,是贵之曾经见过的红砖造房舍。在东斗学园高中部的校园内。
“事实上,昨晚有人打了一通奇妙的恶作剧电话到在下的事务所。——对方说,我的儿子在他手上。
”
户外风势强劲,两人的头发被夜风吹起。半开的窗户发出撞击声,不住摇晃。
“在下并未娶妻,也没有儿子。我想对方可能是把‘手下’误以为是在下的儿子,可是并没有任何部
下失踪。提到小孩,在我身边所能想到的,只有老大……黑龙会总长目前暂寄在我这里照顾的少爷们。但
是,少爷们也没有任何异状。在下正为这莫名其妙的恶作剧电话感到愤怒的时候……请仔细看这张照片。
发型也好、体格也好,您不认为和令侄长得很吗?”
贵之缓缓抬起视线。望向男人。
男人的眼睛也从正面笔直望着贵之。
“在下想谈的就是这件事。令侄出入总长的长公子经营的赌场一事,我想您应该已经知情。昨天黄昏
,送令侄回到涉谷的,正是在下的车。——希望这只是在下杞人忧天,不过今日前来拜访,只是希望能够
帮上什么忙。”
“真是有劳你费心了。”
贵之露出微笑,把照片还给神谷。
“小侄昨晚突然染病,目前正在病床上,等他一恢复,我会立刻连络你。让你担心,真是过意不去。
”
听到贵之的回答,男人从容不迫地点了点头。
“这样啊?请转告他,务必保重身体。”
“谢谢。”
“新宿,尤其是歌舞伎町这个地方,从以前就由好几个组共同支配。平常—般势力范围的划分,是以
道路或区块清楚地做出分隔,但是只有那里,同一栋大楼的——楼是哪里、二楼是哪里和哪里的势力范围
,是以这种方式来划分的。即使如此,各派势力依然共存共荣,虽然偶有小纷争,但还是相当和平地渡过
。不过,十年前,自从外国黑道开始涉人之后,情况就为之改变了。”
男人从怀里取出香烟。
“那些外国流氓,对着警察开枪、在营业中的店内为了圈内纠纷而闹出流血事件,这都已经是家常便
饭了。我们说这种话或许有些不配,不过日本人的常识,在他们身上完全不管用。势力范围被破坏,整个
歌舞伎町风声鹤唳。尤其是这两、三个月,上海的组织入侵到这里来,到处都充满了火药味。打恶作剧电
话过来的,也是中国系的男人。不过,他们说的是日本话。”
ZIPPO的火焰在强风中摇曳。
“我也曾经和上海人做过生意,他们是非常狡猾的生意人。你一定也吃了不少苦头吧?”
“他们不像我们,是亮着招牌的黑道。外表看起来也和一般人没两样。再加上,情势一旦变得不利,
他们就马上溜回国,实在教人难以应付。”
“打电话的人物,对你们提出了什么样的要求,我很有兴趣。”
“没什么,只是争夺地盘的纠纷而已。总之,就是要我们一周以内从哪里撤退之类的。”
“你的回答呢?”
神谷痉挛似地笑了。仔细一看,男人的右眼底下,有着一条像被刀子划过的旧伤痕。
“我们这些黑道,也是有情有义的。如果有外人被卷入斗争,绝不会坐视不管。”
贵之从怀里取出名片,用钢笔在背后写上手机号码。
“如果有任何我能效劳的地方,请随时连络。或许我帮得上忙。”
“万万不可。像您这样的人物,千万不能和黑遭有任何牵扯。”
神谷组与关西最大的暴力组织黑龙会,实在太有名了。神谷是在暗示贵之,彼此拥有对方的名片将产
生不利的影响。
男人把香烟的火苗捺熄在大理石扶手上。
“我们提出条件,要他们将人质平安释放。如果一切履利,一个星期后,人质就会被释回。详细的地
点和时间,我会再连络。不过,反正这事与您无关!”
贵之与男人就此分手。
回到包厢时,歌剧已经演到第四幕的一半了。
“……发生了什么事吗?”
坐立难安地等待贵之回来的丽子轻声问道。贵之苍白的脸面向舞台,看也不看她一眼。
停在剧场前的白色凯迪拉克受到路人们瞩目。由于地点的关系。路上有许多年轻人。一个路过的青年,想
要伸手触摸擦得晶亮的引擎盖,却被看守的神谷手下喝止,吓得落荒而逃。
“怎么样了?”
门…打开,坐在后车座的枣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在旁边坐下的神谷,首先命令司机开车,接着松开领带。他在谈生意的时候,虽然也常穿西装打领带
,可是对于神谷这种男人而言,剧场这种华美的场所总教他觉得格格不入。
他想尽早逃进夜街的刺眼霓虹灯、酒女的刺鼻香水味及酒精中。
“神谷,怎么样了?”
枣再次催促,神谷点了点头,从口袋取出香烟。
“没有错,被绑架的是昨天那个小少爷。”
“果然……”
枣深深叹息,双臂交抱,埋进座椅中。
“事情闹大了。”
“对方到最后都坚持不知情呢!”
“那是理所当然的……大企业的高层和黑道扯上关系的话,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的。那个少爷出入我
赌场的事要是曝光了,绝对会变成大丑闻的。”
枣挪动身子,靠上车门,把脚伸到神谷膝上。神谷默默地脱下枣的鞋子。这不是掌管门户的男人该做
的事,可是神谷还在黑龙会底下工作的时候,就负责照顾枣了。这点事,他早就习惯了。
“那里的手下,已经撤回来了吗?”
“是的。两、三天之内就会全部撤退。”
“是吗?……这次实在是没办法哪。不过,与其和那只上海猫对峙,倒不如施恩给四方堂比较划算。”
“是的。”
“那个男的,怎么样?”
“脸色一点都没变。实在令人佩服呢!他们的宝贝少爷被卷入黑道抗争里,我还以为对方不是气得火冒
三丈,就是吓得什么也没办法谈,没想到……。……怎么了?”
发现枣正在窃笑,神谷皱起了眉头。结果枣更加高兴似地,得意地笑了起来。
“我是在问,他是不是你喜欢的型。不错的男人吧?”
“少爷会说这种话,多半是自己很在意的时候。”
神谷轻笑,拍了拍膝上的脚。
“要我告诉你他的手机号码码?”
“……白痴!”
枣闹别扭似地踢上男人的腿。
ACT 20
“非常抱歉,柾少爷目前还在轻井泽。是的,我已经转告他您昨天曾经来电。不过柾少爷似乎也相当
忙碌……。真的很抱歉,那边的电话号码,我不能擅作主张告诉您。是的,当然,我会转告少爷您今天也
打过电话……”
听着女佣用温柔声音近乎烦人地不断道歉,悠一挂断了电话。他把折叠式手机丢到面对青山道的露天
咖啡厅的白色餐桌上。
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今天的气温以三月下旬来说,也十分地温暖。春风宜人,是非常适合在外头
喝茶的季节。看这情形,樱花也会开得很早吧!
外头的座位上坐满穿着华丽的情侣们。独自一人板着脸搅着冰咖啡的,就只有悠一一个人。
他会不高兴也是情有可原的。朋友不但毫无连络地就不来学校,又陪伴祖父去了轻井泽一整个星期都
音讯全无。现在已经进入春假了。他们本来约好春假时要一起去榛名湖钓鱼的再加上悠—的情人,在今天
睽违许久的约会已经迟到了一个小时。
悠一无趣地撑着脸颊,摊开杂志。是那本名叫‘STREET!’、看起来轻薄又节操的女编辑,用五千元钓
到柾的杂志。这是本内容和单薄的页数成正比读物。当然,悠一不会为了这种东西花钱。这是春假之前,
班上的女生拿给悠一的。
“呐呐呐,这本杂志里面有冈本耶,你看过了吗?”
“超~~~可爱的说~!”
“有很多模特儿都是因为上过这个单元才出道的呢!KENSO的模特儿也是吧?”
“冈本搞不好会因此出道耶!”
——怎么可能?想想他的身高吧!
实在搞不懂女人这种生物。不过是同班同学被登在杂志上,有什么值得兴奋成这样的?如果是走在路上
,挖角到好莱坞去得了金像奖,那还说得过去。更令人难以理解的是,甚至有男生立刻冲到便利商店去买
了这本杂志,还慎重地剪下那一页,说是跟柾要签名。
……他那个样子,明年的考试不要紧吗?
正当悠一就像个学生会干部,为了学园的未来认真烦恼的时候,一辆意大利红色跑车.无声无息地在
路边停了下来。
“噢!那不是法拉利328GTS~吗?”
后面的男人“咻”地吹了声口哨。
“好炫喔~!”
“那就是法拉利吗?哦?。好小喔!”
女人以带着鼻音的声音应道。
“那样一台要一千万?”
“白痴,一千万哪买得起啊——噢噢!”
驾驶座的门打开,男人看见一双修长美丽的腿从车里走了出来,发出了欢呼,女人则用手肘戳向男人
。
理子从灰色的大型太阳眼镜里望过去,立刻就发现了坐在桌子旁的悠一。
她仿佛雪德兰牧羊犬般的粟色长发高高束起,身上穿着无襟无袖的淡水色连身裙,细巧的皮带挂在腰
上,肩上则披着轻薄的纱巾。
鞋子是和腰带同款的麂皮包头凉鞋。脚上的那双八寸高跟凉鞋虽然不适合开车,但是最能衬托出她的
腿部线条美。
理子的身上没什么装饰品。点缀白皙胸前的小型十字钻石项链,在透过树梢撒落的阳光照耀下,熠熠
生辉。
真是个好女人。悠一合上杂志,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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