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就服从我的命令。不许去想多余的事,只要想着我的事就够了。你的去留,由我决定。”
说完,贵之松了手。
“去洗把脸,换上制服,到学校去。在校内以柾的同班同学身分活动,这是你的职责。帮柾抄上课的
笔记,别让他的进度落后。……知道吗?”
贵之温柔地抱过千住又垂下去的小巧头部。千住强忍在胸口的情堵又决堤而出,新的泪水滑落脸颊,
压抑的呜咽充满整个车内。
一面听着千住的声音,贵之想着另一个强忍声音哭泣的少年。
“那个孩子已经相当拼命了!没有责骂他,是明智的做法。至于有关中国人的事,听说李月英这个男人
拥有东京第一的情报网.或许可以借此得到什么线索……”
“十点要开会,快点。会议开始前,我还有两、三件想确认的事。”
确定千住的背影消失在大厦入口之后,贵之摊开了报纸。抵达办公室之前,他必须浏览过各家报纸才
行。
“我想今天的会议,即使延后几天召开也无大碍……”
贵之从后视镜瞪向秘书。
“说什么傻话。连你都被千住传染了吗?”
“可是,少主……”
“柾由于急病,现在卧床不起。”
贵之翻着经济报,说出今早和老爷子商量后的结论。
“由于得了重病,暂时可能无法起身。下午已经安排高槻前来看诊了。谢绝所有访客。我也跟三代交
代过了,知道了吗?千万不能让外人发觉。”
“这件事我明白,但是……”
“为了预防万一,我已经指示高槻准备体型相似的遗体了。如果七天之内,无法以完整的状态被发现
的话,就用那具遗体出殡。”
“叽!”地,车子紧急煞车。
“……你是真心这么说的吗?”
中川以险恶的表情,从后视镜里望向贵之。
“已经十五个小时了。”
贵之以极其冷静、近乎冷酷的声音回答了。
“柾被绑票,已经过了十五个小时。对方的目的如果是钱,早就应该有所行动了。——就算是为了钱
,如果绑架的是两三岁的小孩也就算了,可是他们抓的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考虑到监禁他的麻烦,还有
他的指证能力,让他活着只会碍事而已。”
“不是才十五个小时而已吗?”
“中川,面对现实吧!这一点都不像你。你应该明白,迎接柾为正式继承人的话,以菱子姑姑为首.有
不少人将因此蒙受损失。就像那些把四方堂一族的丑闻当成饵食的蛆虫一样。以外人来看,那孩子不但不
被四方堂家承认,而且还是刚失去相依为命的母亲的可怜私生子。那样一个孩子,不仅遭到绑票,还以凄
惨的遗体状态出现的话,绝对会成为一桩不堪入目的大丑闻。就像台湾张家的例子,十五岁的幺女惨遭杀
害,媒体的报导甚至追查到张家与政府高官间的非法交易。我们并非完全清廉无垢的组织——四方堂大过
庞大了。”
“……”
贵之折起报纸,拿起另一份。
“快点开车。会迟到的。”
路上没有塞车,车子在预定时间内抵达了公司。办公室什么事也没有,寂静无声。贵之像平常一样确
认一天的行程,和部下商量了几帮会议必备事项后,剩下他一个人独处。
他以拆信刀打开办公桌上几封标明亲展的书信。电话响了。是末次的女儿打电话来问关于今晚欣赏歌
剧的事。原本说好贵之要开车去接她,但她却挽拒了。
“今天工作可能会结束得比较晚……约在涉谷的话,我坐地下铁去会比较快。”
“太好了。”
‘咦?’
“我还以为会被你用加班的理由拒绝呢!”
丽子在电话另一头,害羞地呢喃‘怎么可能……’。
“那么,晚上见。我期待着和你见面。”
隔了一会儿,贵之放下话筒。冷不防地。一般可以说是冲动的激烈愤怒涌上心头,贵之以放下话筒的
那只手用力拂开电话。随着一声巨响,电话及皮革档案盒等物品,纷纷翻落到地上去。
“董事长?发生了什么事……!”
“不许进来!”
贵之吼道,无力地坐回椅子上。手指甲被皮革档案盒割伤,渗出血来。贵之以受伤的手按住额头。
“……柾……”
ACT 19
刚起床的时候,总是觉得很不舒服。
尤其是初春,身体各处总会产生种种不适。明明从未见过阳光,就算躲在这种洞穴里,身体还是会感
觉到季节的转换吗?飒茫然坐在床上,诅咒着这最近早晚都让他烦闷不已的偏头痛。
手脚倦怠,皮肤仿佛轻微烧伤似地阵阵刺痛,这是昨天为了拜访草薙,在外头游走的缘故。明明已经
等太阳下山才出门的,结果还是这样。对这具软弱的身体感到怨恨,飒更加忧郁了。
室内一整天都阴沉沉的。因为这里不但没有窗子,由于日光灯的灯光也会对飒的身体造成伤害,因此
只有房间的四个角落点着立灯而已。
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双人床和最低限度的电器制品。这是只拿来做为睡觉用途的房间。——不,就
连躺在这里的次数,一个月当中也只有几次而已。
飒一天里大半的时间,都在隔壁和电脑们一同渡过。和(它们)玩耍,是飒最感安心的时刻。对飒而言
,身为LADERS的活动,只是玩耍的副产品而已。
而且,为了(它们)。飒需要钱。(它们)是很花钱的朋友。
裹着毯子、拖着脚步,飒打开小型冰箱的门。里面放满了啤酒和矿泉水,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吃到
一半的火腿已经干掉了。
飒从里面拿出矿泉水。火腿和啤酒,飒都不常吃。这些东西,都是为了情人而准备的。啤酒有苦味,
火腿也会给胃带来负担。飒喜欢的东西,都是些维他命剂或固状卡洛里食品。
大胃王兼美食家情人,说那简直就像宇宙食品一样干燥无味;可是,对于情人所说饮食的乐趣,飒完
全无法理解。食品只要能够摄取需要的营养,就足够了。
而且,再也没有比自己一个人用餐更难过的事了。
要是他肯每天陪着我就好了……。飒把单颊靠在冰冷的床单上,白皙的手指花在上面写下今早刚别离
的情人名字。
天亮之后,飒就回不来了。情人趁着天色尚黑,开车送他回到这里。
飒还想和他多相处一会儿的。想被他抱在温暖的胸膛里,想被男人热烈的SEX撕裂躯体。
他是不是又去见那个小孩了……。心脏仿佛被揪紧般疼痛。觉得胃好像缩紧了似地,呼吸困难。飒回
想起来,主治医生曾叮嘱过他,说压力对他的身体是最要不得的,要他只能想着愉快和幸福的事。
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话,自己就能放轻松吗?不管是西洋棋盘、那个孩子,还是男人人与他相处时的温
柔笑容都是……?
飒用力抓住被单。
怎么可能办得到?要把自己双眼看见的景象当作没看到,他不可能办得到。
飒缓缓伸出双手。
纯白的双手,从未照射过阳光的这个身体:只是接触外头的空气一个小时,就会遭到伤害的这个身体
。
那个孩子看起来就是一副健康宝宝的样子。气色红润、充满阳光气息的皮肤,就像四处跳跃的小狗一
样。
不被草薙所爱,飒并不引以为苦。因为他明白自己得不到他的心。
草薙之所以拥抱自己,是因为飒所拥有的网路对他有价值。飒本身的美丽、还有他对草薙的思念,都
无法感动对方的心。
如果必要,就算是根本不爱的对手,草薙也照样会发誓永恒的爱,即使一面呕吐,他也照样能和女人
上床。草薙佣就是这样一个男人。
即使这样也好。无论以怎样的形式,草薙需要自己。和草薙那些除了用撒娇的声音陷媚之外别无所能
的SEX FRIEND相比,自己截然不同。
即使—生部无法离开这个地下室,但是能够成为草薙的眼睛、手足,为他工作的,也只有我冠城飒一
个人。即使过于二十岁,肉体关系消灭之后草薙还是需要自己吧!一—一飒这么认为。
他是这么想的。可是——
草薙不应该不明白,这件事对飒而言有多么地重要、是他多么大的支柱,但……
像要逃离涌上心头的各种感情似地,飒翻了个身,然后他忽地发觉床边的电脑荧幕上,正闪烁着通知
收到E—MAlL的红色警示灯。
他从床上伸出手,按下滑鼠。
收到一封E—MAIL,是新宿的情报贩子送来的。他是个金发、有着褐色肌肤的美貌男人。不过,飒与他
并没有直接往来。就像知道草薙的香烟和他喜欢的啤酒牌子一样,飒知道他是草薙的朋友之一,只有这种
程度而已。
但是,这封E—MAL;……他是从哪里得知飒的电子信箱的?不可能是草薙泄露出去的。可能是从谁的手
中买来的吧?
得更换信箱才行……飒咋了咋舌。虽然这个电子信箱是以人头非法取得的,不管怎么查也找不出关于
飒的任何个人情报,可是被闲杂人等得知,感觉还是很差。
飒按下邮件。那里好像上传了照片。虽然也可以把图档直接附在邮件里寄送,可是收件人有可能连看
都不看就丢掉了。因为打开附加档案的瞬间,就感染病毒的例子不少。
要是月英把置档附在邮件里寄来,飒当然也打算直接丢掉。不熟的人送来的档案,不打开而直接丢掉
,是他的原则。
趴在床上,正把矿泉水瓶凄到嘴边的飒,看到出现在那里的照片瞬间,立刘从床上跳了起来。水瓶打
翻,水渍在床单上渗开。
不久之后,直盯着画面看的糖蜜色瞳眸,出现了燃烧般的光芒。光芒蔓延到嘴边,缓缓形成笑容。
那是残酷的一狰狞的笑。
“真是奇遇呢!”
两手拿着香烟和香槟,容貌宛如高级牛郎般的男人,一看到贵之,就微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
这是“波希米亚人”的中场休息时间。
中场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为了VIP而特别设置的大厅里,充满了前来喝饮料及吃点心的观众们,像个
小型派对般热闹。如果他们两个不是比别人高出一个头的话,恐怕也不会注意到彼此在问一个会场吧!
“你一个人吗?——啊!,失礼,我这个问题人不解风情了呢!”
宫本看到贵之的手,耸了耸肩。贵之的手上拿着香槟和橘子果汁。
“你来听歌剧?”
宫本是个兴趣只有帆船和不高明的魔术、音乐只听摇滚乐的男人。贵之这么—问,他便露出伤脑筋般
的难为情笑容。
“我陪家母来的。我也常常陪着她去听古典音乐的演奏会,不过歌剧真的很不错耶!就算打鼾,也不会
发现。”
“那真是太好了。”
就算是讽刺,贵之也微笑得迷人。还是老样子,让人摸不清底细的男人。
“这么说来,柾好吗?”
“他得了感冒,现在还躺在床上。”
“那真糟糕!听说最近流行的感冒很难好。事实上啊,我去国外出差的时候,也得了感冒。真是教人想
忘也忘不了。那时候我人在墨西哥城,到医院去看病,医生说我差点引发肺炎,要我立刻人院。可是那个
医生啊,双手有八根手指都戴着金戒指,穿的衣服竟然是阿罗哈耶!再加上他的动作看起来就像人妖,而且
我说的是英语,他说的是西班牙话,真的是鸡同鸭讲。那个医生用肢体语言像这样比,说要绐我放塞剂,
叫我把裤子脱下来,我当然是拼命死守啦!堂堂一个日本男儿,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把菊之御门交给敌人呢?
”
“……抱歉,有人在等我。”
“哎呀呀,失札了。我从以前就常破家母责骂,说我的开场白实在太长了。其实啊,前一阵子也……
”
“……”
“啊,抱歉。呃……我要说的是,那个基金可以顺利创设了。我已经向老爷报告过这件事,不过也想
通知你一声。”
“纪念老爷七十大寿的那个基金吗?”
为了纪念四方堂老爷的七十大寿,说要为重症患者创立基金的,就是宫本。
至今为止,依照惯例,都是分发纪念品给所有公司职员,不过老爷子也接受了宫本的提议,目前正急
遽推动筹备工作。
“这个基金是模仿麦当劳HOUSE的营运方式,不过有许多地方还得重新调整。现在正与几家义工团体讨
论中。”
“那真是太好了。”
“我们现在正在征募基金会名称。我由衷希望能请柾来为它命名。”
“……请柾命名?”
看到贵之诧异的样子,宫本露出疑惑的神情。
“老爷子没向你提过吗?创立基金会的点子,是柾提出的。”
“不……我第一次听说。”
“柾真是个很特别的孩子呢!——这件事我只对你说啊,老爷子一开始说要收养正道先生的遗子时,我
真的以为老爷子脑袋糊涂了。但是,没想到柾还真有一手。我很期待他的将来,等不及能在他手下工作哪
!”
“……”
一个中年女性出声呼唤宫本。莒本若无其事地把抽到——半的香烟,丢进路过侍者手中的酒杯,抬起
单手向贵之道别。
“帮我转告柾,请他早点治好感冒。还有基金会名称的事,也清他多包涵了。”
“我会转告的。”
回到窗边的长椅,应该坐在那里的丽子却不见踪影,换成一对高雅的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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