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在来迟肩上拍了拍大笑道:“你小子今年有十六了,怎么还是这么点小个子,难怪说自己是小兵了,哈哈哈!”
来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家舅舅在打趣自己,偏偏与那种笑里藏刀的话说方式不一样,他说话的表情和语调丝毫看不出来讽刺味道,倒是和那种长辈善意开小辈玩笑一般,透着一股亲昵和友善。
来之前因为所听闻的都是康大将军如何英勇善战,就以为应该是个性格冷酷杀伐决断的人,如今眼前这个眉目俊朗,一圈络腮胡子更是添了几分沧桑,可那眼神却是和善亲切的,言语之间更是大大咧咧,若不知道这人是个将军,定会以为是那个乡下放牛的粗野汉子了。
因为受到的震撼太大,一路上一直低迷的心情倒是散了大半,更不要说这舅舅自来熟得将他的爱马让给子了自己,自作主张得和自己比赛骑马,来迟本欲拒绝,可是这舅舅一口一个是男人就要骑马,马车是娘们儿才坐的玩意儿,将他到嘴边的拒绝硬是给憋了回去。
之前来迟也是学过骑马的,可是那最多也就秋猎的时候显摆一下,还是在那种平坦的林子里。如今这边关的石子路,马蹄带起的灰尘就能糊一脸,而这将军的马和那将军居然是一个性格,一听到吆喝便撒欢尥蹶子猛跑,根本就不停,硬是把来迟剩下的一半郁闷给颠得没了影子。
就这样一行人风一样的来,又风一样的走了,留下太子的车队慢悠悠晃着,而来迟明明预订明天中午才到的路程,硬是当晚就进了城。
原本以为这一路已经够折腾了,可是没想到进了城,来迟才知道自己这个舅舅是多么的不靠谱。
别的不说,一路上遇到那些像是看猴子一样的群众,自己的舅舅一路挥手打招呼一路傻笑。后来身边的将士好心解释了才知道,因为这里是守关的边城,许多人一辈子都在边关当兵,这些人的家眷便都在此定居,所以这汴城除了一些商贩,可以说是十户九兵,结果就是自己这个素来和将士打成一片的将军,也和这些家眷们打成一片。
直到抵达了最后预订的宴请太子的场所,看着眼前那个明显和边城气氛不搭的朱红色建筑,以及空气里飘着的劣质香粉味道,加上那牌匾上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窑子”两个字,来迟对自己这个舅舅最后一丝的敬仰之情也胎死腹中了。
“来来来,舅舅带你见识一下咱汴城一绝!”蓉西康笑着拉着来迟进了门,然后自然有老鸨笑嘻嘻迎出来,这窑子虽然名字粗俗,外面看起来不似平都的华丽,可里面的布置却是极好的,中间有专为歌舞准备的花台,一圈摆着十几张桌椅,喝酒的汉子和穿着暴露的歌姬舞姬,龟公来来回回招呼客人,所有人都咋咋呼呼的,倒是显得极为热闹。
不过对于这种热闹,来迟是打心里不喜欢的,总是让自己想起在落风馆的日子。这世上的妓子,哪一个不是过着当面笑背面哭的生活,这种看似热闹背后的凄惨,即便是离开了落风馆也深深烙印在来迟的意识里,让他极为排斥。
好在自家舅舅还没有没谱到极致,事先预定下了厢房,等一行人进了厢房的关上门,来迟耳边才好不容易清净下来。
可是,一抬眼看到一桌酒菜,以及站在酒桌边的七八个穿着薄纱举止轻佻的女子,来迟又觉得自己的头开始隐隐作痛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相比于威风凛凛的冷面将军,我更喜欢二货将军这个设定,o(╯□╰)o作者口味很奇怪!
☆、引荐
“来来来,都坐都坐!”蓉西康拽着来迟径直走到主位上,一旁的花娘自是人精,亲热热得就贴了过来,剩下的也拉拉拽拽着其他的武将们坐了,只有随着来迟过来的两个贴身公公,一脸惨青得立在一旁,看起来分外可怜。
“舅舅……。”来迟苦着脸,推拒着裸着胸前一片白硬是往自己怀里凑得花娘,委委屈屈向着蓉西康求救。
只可惜蓉西康一手搂着一个花娘正乐得没眼没牙的,完全无视了来迟的窘境,指着几位随行的将士给来迟报了名字,便笑嘻嘻得站起来举杯道:“兄弟们,今儿这场酒大家放心喝,本将军买单!”
那中间有个最为黑壮的,满面络腮胡子,本来老实的面向却长了一对三角眼,看起来便添了几分猥琐的感觉。嘿嘿一笑斜着眼凑了花娘的手喝了一杯酒,打趣道:“将军这话,月娘可是允了的?”
来迟记得这个说话的叫蓉西彪,在皇后给的关于这边人事的札记里就有写这个人,他爹当初因为犯了事被流放到蓉西家老爷子的军队里做军奴,因为后来在战场上替老爷子挡了一刀救了老爷子一命,便被招到帐下脱了贱籍成了亲兵,后来生了蓉西彪又求老爷子给他赐了姓,算是蓉西康的家臣。
这蓉西彪嘴里说的月娘,是蓉西康的正妻,家里自小定下的,原本这蓉西康也是个乖戾的,对于家里定好的亲事死活不依。后来被老爷子抽着拜了堂,可硬是在洞房之夜门都没进就骑马去了军营,连夜带着兵戍边去了。
要是寻常女子,遇到这事哭个三五天还是轻的,便是三丈白绫吊死都是有可能。可这月娘也是个硬气的,盖着盖头就上了马车,一路追着蓉西康的马跟到了边关。按规矩寻常女子可是不能到兵营的,月娘就这样闯进去了,当场放下话,若是蓉西康娶自己,自己便做为家属跟着戍边。若是不肯,自己也是没脸回去的,就按照军规把自己当做是私闯军营的女子当场斩了算了。
那蓉西康也是被这女子的气势吓到了,豪气一上来就揭了盖头,这一揭便是认了这亲事,后来两人就蜜里调油好上了。这月娘也是有些手段,硬是陪着蓉西康戍边三年,从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熬成了一个威风凛凛的悍娘子。
蓉西康因着一开始对月娘的所为心怀愧疚,对月娘也是格外宠爱,多年来不管蓉西康是打仗还是戍边,月娘都陪在他身边,年少时风流潇洒的大将军,硬是被教成了一个不敢纳妾的妻管严,这蓉西彪打趣的,自然是这事了。
在座的几位将士自然都是清楚将军家的家事的,便都毫不客气得笑起来,气氛顿时轻松许多。
那被蓉西康搂着的花娘也是嘟起嘴,一脸哀怨表情,装模作样推着蓉西康撒娇道:“早听说过月大娘子的名声,人家胆子小,可是不敢惹的,将军还是另叫个妹妹来陪吧!”
“真的,让将军来摸摸是不是真的小?”这蓉西康咧嘴一笑,伸手就揉上那花娘的胸前去了,笑嘻嘻得吃了豆腐。一边和花娘打情骂俏一边扭头看着来迟道:“太子殿下要来,我们作陪也是无奈,月娘定是不会有意见的。”
来迟无辜,但是也很清楚蓉西康这是在给自己机会,便笑着站起来端起酒道:“今日在此,我既为太子,便以太子身份举这杯酒,代天下百姓,谢诸位保家护国之功!”
这太子殿下敬酒又先干为敬,姿态又放得如此之低,几位将士便都站起来饮了。
来迟又倒了一杯,举杯道:“第二杯,不提那些虚的身份,作为一个堂堂男儿,代天下有志之士,敬诸位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真英雄!”
是男人没有谁心里没有点英雄情结的,何况这些都是刀马里熬出来的汉子,加之来迟表情真诚面带憧憬,众人纷纷笑着饮了。
“第三杯,我既叫将军一声舅舅,各位是我舅舅同袍,便都是我长辈,晚辈在此敬诸位一杯。”来迟拱手,笑着看了一圈,半开玩笑道:“今日既来此,诸位莫要再当我是太子那般拘谨,也不要当我是路人那般默然,便只当我是舅舅的小侄子,以后若有不足之处,还望诸位多多照顾!”
蓉西康也站起来,顺势在来迟肩上拍了拍,大笑道:“你小子可想好了,接下来的可是硬仗,太子可以在这里指手画脚,可若是侄子,说错做错可是要挨板子的,你可想好了?”
“舅舅,母后交代了,若是不被您打上几次,就别说来过军营。”
“好!”蓉西康大笑一声,指着蓉西彪道:“彪子,我侄子就交给你了,别手软,丢你兵营你好好给我练练。要是到时候,这小子到时候在战场上敢腿软,你就给我脱光了绕着校场跑三圈!”
“交给我没问题,不过我那地儿将军你是知道的,一帮孙子面上听话,背地里就一群狼崽子。这丢进去好丢,进去了就不是我说了算了,到时候磕了碰了,将军可别心疼。”
“不是看上你那帮崽子,我还不让他去呢!”蓉西康哼哼,扭头对来迟道:“你小子可给舅舅争气点,给老子把他窝里那帮崽子给镇住了,你敢打舅舅脸,舅舅可就敢当众脱了你裤子打你屁股!”
“……。”来迟嘴角一抽,觉得蓉西康绝对不是在吓唬自己,乖乖点头道:“舅舅放心,侄儿一定不会给舅舅丢脸的!”
“好好好!”蓉西康笑着搂过一旁的花娘,大笑道:“我侄子虽然是交给彪子了,你们也别给我一旁看着不关事,等他再彪子那里呆一个月,你们轮流给我领取回去,哪个也别想漏!”
“是!”几个将士虽然都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但是这些人都是蓉西康出生入死的,既然蓉西康话说出来了,自然是大声应了。好在这头一个是蓉西彪接手的,大不了到时候照着做,不出乱子就行。
接下来酒过三巡,一群人吃吃喝喝气氛便越来越融洽起来,最后又嫌弃酒水不够烈,让人买了几坛子烧刀子过来,喝到最后全都趴下来,来迟是醉醺醺被马车一路拖去了蓉西彪的军营。
☆、兵营
来迟是从床上滚下去摔醒的,一睁眼便看到一张满是络腮胡子的脸,典型的北方人,五官粗犷,皮肤黑红,配上那一双瞪着自己的大眼,若不是来迟性子淡,估计已经被吓得滚下床了。
“起来起来!你们这帮龟孙子以为这里是哪里,还准备睡到老子给你送午饭不成!”来人一边抱怨一边吼,一脸不耐烦。
汉子口音很重,来迟皱着眉听了几句才大致明白缘故,原来这里是新兵营,那蓉西彪把自己直接丢过来,也没说自己的身份,所以被这汉子直接掀了被子从床上撵了下来。
好在来迟也不是没有吃过苦的,也不吵闹,乖乖爬了起来,扫了一眼已经有一些新兵凑在一旁的水盆里在洗漱,便一声不吭凑了过去,用冷水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起来。
期间,那教头汉子大声吆喝催促着,因为是方言来迟也听得不太懂,不过大致也是一些骂娘的话,对于这些新兵蛋子的嫌弃表露无遗。
对于军队来迟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在骂娘声中和一堆人挤挤挨挨得洗漱了,有伙夫抬了稀粥和馒头进来,顿时一帮人像是疯了一样寄过去抢着馒头,吃馒头的劲头简直就像一辈子没吃过馒头似的。
虽然来迟一点也没有胃口,但是还是挤过去抢了一个,在落风馆的日子告诉他,有东西吃的时候一定要吃,因为下一顿你不一定能吃得上。
站在一旁骂娘的教头,名字叫吴粗壮,自小长得五大三粗,又跟着镇子里的镖师学了几年武艺,后来闹饥荒就占着山头做了流匪,再后来山寨被蓉西彪给打了,便收归旗下做了新兵教头。
虽然叫吴粗壮,可是这人心眼可不算粗,否则那蓉西彪也不会把人扔到他这里来了。
他看来迟长得细皮嫩肉得,心里就琢磨开了。
虽说当兵的苦,可是在这边关的能有口饭吃就很不错了,一般像是来迟这样的,便是要当兵这军营里还不肯收呢。但是这人又是蓉西彪亲自带回来的,可见是有点特殊关系,可蓉西彪又没有特别叮嘱过要照顾之类的,那含义就深了。
在加上传言太子殿下来了边关的事情,眼前这人看起来瘦瘦弱弱,说不定是太子身边侍候的,要知道军营里虽然不能带女子进来,可是男子却是不限制的,眼前这小子长得如此清秀,说不定便是那太子点来的内侍,弄到这里来调。教一下,免得在边关吃不了苦闹腾。
如此一想,这吴粗壮对来迟,也就和其他新兵一般了,只是额外要多注意点。其实也就是一个度的问题,稍稍给点苦头吃时必须的,但是真把人给磕碰坏了,难保上面的人不怪罪。
其实也不怪吴粗壮会误会,其一是因为当朝本就盛行男风,军中没有女人,便是有些男子也会接这种营生,对此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其二是以太子的身份,加之又是康大将军的亲侄子,肯定是好好护在府里,怎会如此草率丢到新兵营里来吃苦呢。
好在吴粗壮见来迟也是个乖顺的,当日只是试探一下,见虽然体力不足但还算机灵,派去了伙食房做了个火头兵。
一般人认为,军队里的火头兵,就是做做饭的,其实并非如此。
火头兵是隶属辎重队的,粮草辎重在军中的位置之重毋庸置疑,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谁也不能指望一只吃不饱的军队能打胜仗,所为护卫粮草也是重责,日常训练火头兵一样不可避免,只是相对来说不用上场杀敌,所以也不如一般兵士那般严格。
每逢军事,粮草最容易成为敌军攻击的目标,好在这里是新兵营,离战场还远着,危险系数大大降低,不过比起一般兵士倒是不怕饿肚子就是了。
这边来迟在努力过着下了训练场进厨房的日子,那边康大将军拿着蓉西彪递上来的报告,两眼汪汪看着一旁的军师委委屈屈道:“让彦儿去做火头兵,这事若是让姐姐知道了,岂不是要削掉我一层皮?!”
“是你的皮重要,还是太子殿下的前程重要?”军师完全无视康大将军的哭诉,淡定打开军事地图,开始分析接下来的军事布局。
“可是做火头兵……。”康大将军哭丧着脸,凑到军师旁边小声嘟囔道:“其实可以调来我身边从亲兵做起,我亲自教他,岂不比丢在那新兵营做个火头兵强得多?”
自从将太子丢进新兵营,蓉西彪就天天在军师面前哭丧着脸不停碎碎念,军师再淡定也给惹毛了,嚯的站起来,扣起手指狠狠在康大将军的脑袋上敲了一下道:“你难道不清楚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