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宗乍见赵楷,诧道:“你未跟随父皇前往南京?”
赵楷道:“父皇走的快,我来不及跟上,且六贼未诛,不甘心离去。”
李纲道:“不错,六贼未诛,不足以平息民怨。”
苏小凤道:“尤其蔡京,竟然陷害忠良无数,怎可让他脱身!”
赵楷瞧及苏小凤,她原该是自己心上人,谁知却未正视自己一眼,心头多少怨怼,且她又看上郓王,看似将结为夫妻,实让人吃味,若非自己当了皇上,她怎肯觐见自己,正视一眼呢?然纵有如此嫌隙,但四目交错下,竟也让他怦动难安,小时候跌入湖中,被她撞见,且拖救上岸糗事一一浮现,尤其当时竟然在她面前哭泣,实是丢脸,不知她可曾忘了呢?
苏小凤瞧他目光闪动,心不在焉,登又奏道:“皇上脑门在转啥?请诛六贼一事,总该有个答案吧!”
赵桓顿觉失态,干声道:“是该诛之!是该诛之!”
苏小凤道:“那好,快下旨令,我去砍他们脑袋!”赵桓突又觉不妥,急道:“不成,不成!太祖有遗令,除了叛国逆谋之罪外,不能诛大臣!”
苏小凤斥道:“皇上倒也昏庸?难道大臣就可杀人放火,强奸掳掠而不受罚么?”
赵桓一愣:“我非此意思……”
苏小凤道:“那又何意思?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且想袒护谁?”
赵桓急道:“绝无此事!只是……”忽觉自己乃一国之君,怎可让臣子呼来喝去,登时扳起脸面,冷道:“你忒也过分,连‘皇上’都不称一声,你你我我,成何体统!”
苏小凤亦愣,自己的确忘了他乃皇上身分,然既已卯上,退缩下来,又觉乌气难忍,冷道:“是该称你为皇上,但请别岔开话题,诛六贼命令请快快降旨,大家好收拾残局,皇上!”后一句“皇上”乃吊高声音,别俱胁迫意味。
赵桓生性原较软弱,并无定见,被她气势所慑,轻轻一叹,道:“朕何尝不想诛六贼,只是太祖遗言的确如此,若朕违反遗命,将来如何向后世交代,三位既然想办此事,总得替朕想个法子吧!”
赵楷自知太祖有此遗训,然六贼不除,无以平定民怨,心念转处,忽有想法,道:“皇上可将诸臣放逐,我等暗中跟去,找机会收拾便是。”
赵桓目光一亮:“好办法,只要放逐他们,依其作恶多端,迟早将遭受报应!”击掌一笑,道:“就这么办!”
苏小凤笑道:“皇上总算暗露智慧!”
那句“暗露智慧”倒让赵桓颇为玩味,不知是褒亦或是贬。
太常少卿李纲道:“皇上既忌于太祖遗言,可先从内宦下手,毕竟他们称不了大臣,顶多只是阉官!”
赵桓道:“有道理!尤其那李彦、梁师成,当年竟说太后有痴呆症,简直是侮辱!定要赐死他们!”当时亦包括童贯,然童贯仍跟在赵佶身边,只好暂时不提。
苏小凤道:“那好啊!赶快赐死阉官,也好为天下人出口气!”尤其梁师成竟然自认苏轼私生子,那简直是苏家耻辱,不除他,难向苏家祖宗交代。
赵桓虽对苏小凤虽有腻怨,然在她眼前,总不愿让她看扁,尤其自己又继位皇帝,怎能输予郓王,遂道:“朕必让你如愿!”
苏小凤、赵楷、李纲这才满意告别而去。
赵桓痴坐片刻,自己虽贵为皇帝,然自出生到现在,倒也未害过一条人命,此时竟然要赐死他人,心神颇为不安,然既已答应苏小凤,岂可反悔?否则必让她真的看扁了。挣扎中,又将白时中,李邦彦两宰相给宣来,讨论此事。
那李邦彦外号“浪子宰相”,当年曾混过江湖,自有市侩江湖味,他最忌那阉官李彦,竟和自己名字一模两样,居中只差个“邦”字,此若江湖名号,明明有个翻江龙,偏偏另有个捣江龙,听来忒也刺耳,他早想除去李彦而后始畅快。遂道:“皇上赐死臣子,天经地义,何况李彦敛财无数,死有余辜,需知对敌人仁慈,即对自己残忍,皇上若不赐死,日后将被拖累!”
赵桓道:“说的也是……”低头沉思,道:“那梁师成呢?他原受太上皇宠爱,若贸然收拾,恐不妥吧?”
白时中道:“可找借口,让他出宫,自有仇家收拾他,且皇上应做得无声无息,自无他人怪罪!”
赵楷已无定见,道:“你们拟个方案就是!”
两相受重用,心花怒放,此时正是铲除旧势力时机,立即研商,拟除二贼计策,赵桓同意执行。
当日,大内总管李彦立即被杀,且抄家充公。由于事出突然,李彦未防备而潜藏财宝,其虽极度挥霍奢华,然搜得金银竟达几十万两之多,珍宝古董更不计其数。至于田产亦全数没收。
至于梁师成,则暂未动他,找得时机,且让他传令出城,再暗中派人刺杀便是。
而那蔡京竟然先行逃出汴京城,暂不追究。未及逃走者只剩朱勉、王黼,则照太祖遗命及徽宗告戒,不杀人,但贬逐。朱勉贬至江南为庶民,王黼则除去所有虚衔,放逐永州。与王黼有宿怨之开封府尹聂昌,派遣高手追至雍丘南面辅固村,宰是王黼,一代奸相终结束罪恶一生。
钦宗当然不愿承认诛杀大臣之责,皆以王黼遭盗匪劫杀传之。但奸相一除,百姓大快人心。
然溃败宋军不断涌逃四散,金军冲破黄河防线终被证实。任诛得奸贼,亦只是短暂畅快。激情过后,百姓仍慌乱难安,弃城弃家逃难,到处可见。
京城再次陷入恐慌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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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汉奸难为
金军已迫近汴京城百里之近。
钦宗赵桓已坐立难安,复找来大臣,商量对策。
那宰相白时中、李邦彦见及数十万金军不费吹灰之力即已攻破黄河,梁方平、何灌落荒而逃,勤王之师又未到来,京城何以再战?终极力劝得赵桓暂弃京城,西迁洛阳,待勤王人马到来再反击为是。
东宫师保唐恪、耿南仲和赵桓亦师亦友,两人早以京城为家,不舍弃守;且两人既为人师,当有教诲之责,故力劝赵桓亲征黄河,以阻挡金军入侵。
赵桓岂有此胆量,直道将做仔细考量。
至于太常少卿李纲则极力争取守住京城,以逸待劳,打持久战,必能成功。道:“金军千里迢迢出征,无根无底,决不能持久,我方胜算较大。”
白时中冷道:“那且得势均力敌方成事,如今我军勤王之师未至,京城军力单薄,且黄河已结冰,分明是老天示警,何需苦苦应战?暂时退去,日后寻得机会再反击不迟!”
李纲冷道:“宗庙社稷皆在此,怎可舍弃?那岂非背祖叛宗?宋国国都皆保不了,何以安抚天下?且守城和攻城完全不同,调动得宜,以一敌百,我等乃打持久战,何惧于敌军多寡?纵使百万兵,能接触城面者,永远只是一两万人,有何难守之处?”
白时中被说得老脸无光,一时无言以对。
浪子宰相李邦彦冷道:“要是守不住,你待如何负此责任?”
李纲道:“愿奉项上人头一颗!”
如此等于以死相谏,李邦彦一时亦难以回应。
赵桓急道:“究竟该采何种对策?”
李纲道:“为今之计,只有坚守城池,护佐根本,以维宗庙社稷安全,以待勤王之师到来。”
赵桓仍在犹豫,然诸臣如聂山(昌)、秦桧、吴敏、李若水等人乃主战派,全数支持李纲。
秦桧道:“都城若弃守,将影响大宋国运,得坚守为要。”
赵桓已无主见,道:“好吧,既然要守,又该如何守?派谁当主将?”
李纲道:“国之重臣以宰相为最高职位,既在京城,当以宰相为主将,如此方能号令众臣。”
白时中斥道:“我乃文官,不懂兵法,竟要我当主将,想害死我么?”
李邦彦道:“对抗金军岂是儿戏,李少卿玩笑开大了!”
李纲如此建议,乃想套住两人,免得临阵开溜,道:“相国可以坐镇,以定军心,至于战术可相互研究,如此自可万无一失。”
李邦彦冷道:“你只知死守,难道你不能引兵出征,杀他个片甲不留么?亏你还曾当过主将!”
李纲道:“在下官卑,何来职权主军事,然若皇上用得了微臣,必定以死相报!”
李若水道:“禀皇上,李纲用兵如神,战术、战略样样精通,此时此情,非他主将莫属,愿皇上复他军职!”秦桧、吴敏等人一一附和。
赵桓道:“既然诸卿皆荐李少卿,那便由他当主将,朕立即免你太常少卿一职,改封尚书右丞,总掌京城军队,务必将金军阻挡于外。”
李纲登时下跪接旨,从此摆脱以编订礼乐为职之太常少卿文官,升为掌有兵权之尚书右丞,官位晋升不少。
那白时中、李邦彦实是惧于金军气势浩强,以京城之力恐无法抵挡,然李纲等人又坚决留守,实是玩命,故在退朝后,偷偷寻往耿南仲,知其为东宫保傅,和赵桓相依十余年,感情甚笃,自俱影响力。
白时中道:“金军倾巢而出,连破数十城,甚至黄河天险皆挡不了,先生应知此刻局面,徒留京城,备增凶险,又何苦让皇上冒此危险呢?”
李邦彦道:“何况黄河结冰,乃警讯,金军长驱直下,我军如何抵挡?万一皇上有个闪失,大宋江山岂非岌岌可危,更无法向太上皇交代!先生为何支持李纲力主战事,那是在冒极大危险,把宋国前程赌注全押上了啊!”
耿南仲一向以老资格自居,然却见李纲、吴敏等人为后进之士,竟然位高于己,原即暗藏不快,此次会支持李纲,亦是看准李纲将无法打赢金车,如此将贬官受惩,以报私怨,然听及两相说得如此绘声绘影,亦起惧心,道:“金军当真如此厉害?我总觉以讹传讹,多少有假。”
白时中道:“岂是假的?梁方平、何灌两军加起来亦有十余万军,不到一天即被击破,两人落荒而逃,至今下落不明,何况若不厉害,童贯怎会事先开溜?”
李邦彦道:“童贯最好大喜功,他不但于太原战败,且知假国师方虚默于黄河岸战败,大势已去,始逃难,我等何需做困兽之斗,冒此危险,甚是不值。”
耿南仲想及童贯为人,的确好大喜功,他都溜了,看来金军恐真的难以抵挡,终后悔先前助李纲,道:“既是如此,我劝劝皇上,毕竟冒险不得!”
白时中、李邦彦闻言始拜行大礼而退。
耿南仲暗喜,两丞相皆向自己行大礼,地位提升不少,终熬出头。想及急事,随又快速觐见钦宗。
及至延福宫,遇得钦宗,立即说明金军气势如虹,暂时避之为佳,钦宗早有避去之意,闻言说道:“既要朕避去,怎在当朝支持李纲?”
耿南仲道:“臣只支持李纲守城,并未支持皇上留京看守。”
钦宗道:“对么?你似支持朕御驾亲征!”
耿南仲道:“绝无此事,此乃以亲征之名,行移都之实,如此既可激励士气,又可保身,一举两得。”
钦宗道:“倒是伎俩不少,但总觉不妥,该暂时避开则避开,毋需冉玩此花样吧?”
耿南仲道:“皇上说的极是!”
钦宗道:“既要避开,何时启程最好?”
耿南仲道:“越快越好!”
钦宗道:“那就明日黎明吧!皇上总不能偷偷摸摸趁夜开溜!”耿南仲暗喜。
钦宗当真下令整装,准备逃离京城。
次日李纲入朝,准备奏知布局迎战一事,却见宫前舆驾皆备妥,分明是钦宗欲出城,李纲无奈问向禁军:“尔等愿战,亦或成亡国奴?”能留在京城者,多少忠肝义胆,尤其李纲镇军,信心增强不少,众人皆回答愿死守京城,李纲这才寻往钦宗,沉痛奏之:“皇上皆已授命臣下力守京城,何又急于出城避去?如此将动摇军心,实是不妥。”
钦宗道:“金东路军即已四十余万之多,加上西路车,恐达七八十万,京城兵力恐无以抵挡,何不等勤王之师到来,再寻作战?朕暂先避去亦无不妥。”
李纲道:“既知敌军数十万之多,且兵临城下,皇上贸然出城,金军迟早得知消息,届时半路拦劫,皇上又将如何抵挡?”
钦宗诧悟:“对啊!朕怎未想及此?看来还是别出城为妙!但李卿可有把握镇守京城,确保安危?”
李纲道:“人头担保,确无问题!”
钦宗这才下令取消山城。白时中、李邦彦、耿南仲虽再奏言,然钦宗实不敢冒出城之险,表示看看局势再说。佞臣无奈,只好另寻机会。
钦宗且下诏亲征,以提士气,实则躲在宫中保命,一切交由亲征行营使李纲坐镇指挥便是。
李纲虽知钦宗软弱且反覆无常,但为人臣子,只能鞠躬尽瘁,尤其他乃为大宋江山人民而战,又怎敢丝毫松懈,当即日夜督军,工筑堡垒,严以待阵。
正月初六,方离太上皇赵佶逃往亳州不及三天,金军再破南黄河,长驱直入京畿之地。
白时中见无法劝钦宗离京,为保小命,请辞宰相一职,钦宗遂立张邦昌为相,和李邦彦共相辅国。
那张邦昌当年即曾庇护苏小凤姊妹,自知苏小灵和杨扑相爱,而杨扑逃往金国当军师,即为了迫赵佶下台一事,他多少知晓一二。张邦昌亦曾为苏轼家族,和蔡京作对,不断谏言,谁知赵佶就是不听,时日已久,自觉无力回天,始放弃谏言,进而随波逐流过活,倒是让苏小凤失望不少,如今临危授命,倒有了责任感,毕竟凭他和杨扑关系,自有可能议和两国战事,免得生灵受戕,死伤无数,故而主张议和,不想开战。唯此时李纲上阵,若不让他吃点苦头,他怎知金军厉害?故暂且不表意见,待双方交战后,复谏言不迟。
李纲怎知去了白时中,来了张邦昌,竟然更想议和?他仍全面备战,以期退敌保国。
正月初七,金军浩浩荡荡迫近京畿,四面封锁,阻断交通,若有百姓逗留,全以秘探通敌罪嫌诛之,死亡不计其数。
杨扑诧觉不妙,立即找向完颜宗望,追问此事。完颜宗望登时自责,未善尽督促之责,立即下令改善,杨扑始未再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