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老人的心中,究竟埋藏着一些什么样的秘密?
我忍不住缓步上前,问了一句:“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聂院长喘着气,不住地点头。
我皱了皱眉,又道:“这里是我的书房,门已紧紧关上,我保证在我们之间的说话,绝对不会有别人听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聂院长再次点头,然后伸手把贴在嘴巴上的胶布撕开。
胶布,只是很普通的胶布。
但聂院长的嘴巴,却大不寻常。
当他把胶布撕下来之后,随即从嘴里吐出一颗浑圆的黑珍珠来。
那一颗黑珍珠,几乎有乒乓球那么大小,而他竟然把这颗黑珍珠衔在嘴里达数小时之久!
我诧异地望着这颗黑珍珠……不,这不会是一颗珍珠,世间上又怎会有如此巨大的珍珠?
可是,这若不是一颗珍珠,又是什么东西?
霎时间,我呆住了,他却用一双乌爪似的手,把黑珍珠放入那座“古物探测器”内。
在这里,我必须更进一步描述那座仪器的形状和结构。
它大概有三十五公分高,左边有一个方格,可以把物件放进仪器内,只要按下方格上的轻触按钮,便可以从一个液晶体字母显示板上,知道被测试物件是在什么年代制造的。
当然,这仪器只能测试出物件的质料是在哪一个年代出现的要是质料古旧,但却在近代才被加工制成物品,那么在液晶体字母显示板上所出现的,仍会是古旧的年代。
我曾经把一枚恐龙蛋的化石放在里面测试,结果,显示出来的年代,是公元前二亿一千万年。
所谓“公元”年代,至今才不过是二千年左右光景,和二亿一千万年这数字相比,简直不成比例。
但这座古怪的仪器,却总是把超让二千年的古物,冠上“公元前”的字样。
聂院长突然造访云雾后,已经是一件离奇莫测的怪事,想不到他在这书房里的行藏举止,更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
他竟然对那座“古物探测器”的结构及操作程序十分了解,仿佛他才是那座仪器的真正主人。
他神秘地单独前来,莫非就是为了要借用这座“古物探测器”,来鉴定这颗类似黑珍珠的物体?
但黑珍珠并不是一般的古董。
“人老珠黄不值钱”,由此可见,珍珠这种饰物,是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而产生巨大变化的。
但我却可以肯定,聂院长带来的并不是一颗真正的珍珠,那只是种不知名的物体,而且,十属其九是人工制造出来的。
看来,这是最新出炉的科技产品,根本和“古物”这两个字扯不上任何关系。
现代科技的产品,连仿制钻石都可姒乱真,要制造假珍珠,自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想到这里,我不禁对聂院长的来意,有着兴致索然的感觉。
我甚至开始怀疑,这位聂一百先生的精神是否出现乐什么毛玻虽然他正聚精会神地“研究”那颗类似黑珍珠的物体,但我却全然提不起任何兴趣,反正我已知道液晶体字母显示板所显示出来的答案。
我敢打赌,这是公元一九九0年以后的产物。
说不定,这东西本来就是新款的乒乓球!
想到这一点,我不禁有着啼笑皆非的感觉。
倘若来者不是年逾百龄的人瑞,说不定我已经下了逐客令。
但聂一百年纪极老,辈分奇高,既然已给他闯了进来,也就只好任由他“研究”下去。
我并末凑上前陪他一起“研究”,因为我认为根本没有什么好“研究”。
昔有丑生王梁醒波先生,在电影中饰演“乌龙王”,其“口头禅”乃是:“没研究之至。”
在这时候,我心里忽然想起了这句口头禅,不禁为之菀尔一笑。
我并不是个有吸烟习惯的人,平时既不抽烟,也不抽雪茄。
但正当聂院长在埋头埋脑研究那颗“黑珍珠”之际,我却陪他一起无聊地做出一些连自己都为之莫名其妙的事情来。
我百无聊赖地点着了一根古巴雪茄,吞云吐雾一番。
浓郁醉人的雪茄气味,迅速地充斥着整间书房。
正当我感觉到这雪茄的味道很不错时,书房里响起了聂院长的呛咳声。
我陡地一凛,立刻把雪茄重重地在烟灰缸里捺熄。
我心中掠过一阵歉意,就算我再无聊,也不应该让一个老人瑞在书房里饱受“二手雪茄”的煎熬。
这是我的疏忽。
但实际上,我最大的疏忽,并不在于这一根雪茄,而是自始至终,我完全漠视了聂院长此行的重要性。
我甚至没有细想过,那颗曾经被聂院长衔了数小时的“黑珍珠”,它究竟是用什么质料和技术制造而成的。
即使撇开“黑珍珠”不谈,聂院长对那座“古物探测器”竟然如此熟悉,就已经是一件很值得研究的事情了。
可是,我却“没研究之至”。
直至聂院长突然发出了一阵沙哑的呛咳声之后,我才蓦然惊醒过来。
只听见聂院长在呛咳之后,又说了两句十分奇特的话。他道:“黄金!喇嘛!黄金!喇嘛!”
他竟然把“黄金”、“喇嘛”这两句话至少重复了七八次之多。
我不禁眉头大皱,完全不明白他这两句说话的涵义。
我在柔软的皮椅上看着他,他却只凝视著书房的另一角。
我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发觉他凝神看着的是我书房的窗子。
窗子打开了一半,外面淅淅沥沥的,原来忽然又下起雨来。
黄金、喇嘛、打开了一半的窗子,看来都是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再加上“古物探测器”内的那颗“黑珍珠”,更令人有着莫测高深、扑朔迷离之感。
但我却并不重视这一切一切。
我只是在想,如何能够早一点摆脱这个老人瑞的无聊纠缠?
可是,就在这时候,我突然发觉那颗“黑珍珠”并不在那仪器内,也不在聂院长的嘴里。
我不禁为之一愣。
我望着聂一百,聂一百也在这时候望住我,脸上那三百条深刻的皱纹,因为他的微笑而折叠在一起。
他在微笑,诡异地微笑。
有什么好笑?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不,我不认为他能够凭着那座仪器发现些什么特别的东西,相反地,他遗失了一颗曾经衔在嘴里达数小时之久的“黑珍珠”。
但那东西怎会不见了?
难道聂一百竟然把那“黑珍珠”由窗子抛出我的后花园外吗?
不,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那窗子只是半掩着,而聂一百坐在那座仪器面前,就算他真的要这样做,也会因为角度不对而无法成功地把“黑珍珠”抛出窗外。
除非他离开他的座位,再向前走六、七步。才有可能把“黑珍珠”由窗子抛出去。
但他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现在坐着的位置。
只是,那颗“黑珍珠”不见了,是不是他故意收藏在他身上某个部分,而居然没有给我发觉?
我不再猜测,直接上前问聂院长:“那颗东西在哪里?”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伸出了他那鸟爪般的手。
我不禁又是一呆。
他要和我握手,然后告辞。
我给这老人瑞气得连肺也爆了,我巴巴地赶回来,小心翼翼地陪着他,但他在借用了那座“古物探测器”,神秘兮兮地研究大半天之后,却连半个字也懒得再跟我说,便要告辞离去!
无论我怎样套问那颗“黑珍珠”的下落,他也三缄其口,仿佛我说的是非洲土人的语言,他老人家根本就不懂得我在咕噜咕噜些什么!
最要命的,就是这位老人家的年岁,已达到了横跨两个世纪的阶段,就算他怎样蛮不讲理,说来便来,说走便走,我也是无可奈何的。
假如这人并不是聂一百先生,而是小高的话,恐怕非要给我揍得鼻青脸肿不可。
外面又风又雨,天气变幻之无常,就像聂一百的性情,令人难以捉摸。
聂一百来的时候,坚持单独行动,但他走的时候,却极之乐意让老卫送他回家。
老人瑞既已离去,我本该大大地松一口气,但事实却恰恰相反。
他走了,但他的神秘举止,却在我心中留下了一团谜般的雾。
我是不是错过了某些东西、某些不可思议的怪事?
那一颗“黑珍珠”似的球状物体,到底是什么来历?
也许,我很快就可以在百货公司或者是精品店的玻璃橱窗里,发现类似的“装饰物”。
但也许,那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东西,而这东西,却在我书房里神秘消失,无影无踪!
聂院长无疑是个很老的老人,但也不见得人老了就一定糊涂!
当聂院长聚精会神地利用那座“古物探测器”研究“黑珍珠”的时候,我竟然完全不加理会,却在抽什么古巴雪茄!
该死!真是该死的笨虫!
我是应该趋上前探头探脑,陪着他老人家一起研究那颗“黑珍珠”的。
可是,在当时,我竟然认为抽一根雪茄,比起研究那神秘物体还更重要!
到了这个地步,我就算想研究,也是无从入手!
愈想愈是气恼,就在我重重一拳敲打在桃木桌上泄忿之际,有人斟了一杯伏特加,缓缓地向我递了过来。
我一口气把整杯烈酒喝光,然后目光一转,厉视着那个人的脸,同时喝骂道:“春宵一刻值千金,你结婚到现在还不够四十小时,何以竟把娇妻冷落在闺房里,跑到我这里来胡作非为?”
给我劈头便骂得狗血淋头的人,正是小高。
他现在应该已经是“老高”了,但我决不会因为他讨了老婆而改变对他的称呼。
就算将来他儿孙满堂、老得比现在的聂一百更老,他仍然只是我的小高。
这个小高,别的本事也许不怎么样,但若论拍老卫马屁的手段,却绝对是无出其右的。
其实,老卫这个人,并不很难相处,只要充分了解他的性格,要讨好他并不困难。
老卫虽然年纪比我大,但脾气比我还臭七、八十倍。
可是,他对孤寡老弱的怜悯心肠,又远远在我之上。
小高很了解老卫,因此,他在老卫面前,永远都是个侠骨柔肠的好好先生。
于是,老卫对小高的印像是愈来愈好。
此后,小高在出入云雾居的时候,也是愈来愈方便。
当我在书房里抽雪茄的时候,老卫已悄悄地把他放了进来。
我是早已知道的,但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这混帐的东西,他现在还是新鲜出炉的新郎哥,却冒着风风雨雨跑到这里来,要是给司徒婉婉知道了,恐怕最少会气得吐出七、八两鲜血!
正当我准备再狠狠地把他臭骂一顿的时候,他忽然亮出了一道护身符。
一看见他这道“护身符”,我陡地呆祝
虽然他亮出这道“护身符”的动作十分快速,但我目光锐利,一眼就看出那是司徒九特制的“九节竹信笺”。
司徒九喜以青竹作为标记,连他自用的信笺,也印制了九节竹的图案,凡是熟悉他老人家的,一望便知。
他早年曾是走租盐帮的一位长老,但却行侠仗义,极少参与帮中事务,反而喜欢云游四海,广交天下豪杰,直至晚年才生下司徒婉婉这个独生女儿来。
老实说,我对于司徒婉婉这个女子的性格,并不怎么恭维,这大概是她有点霸气,性情并不温婉柔和之故。
可是,对于她的老头子,司徒九先生,我却无法不肃然起敬,甚至是从心底里钦佩出来。
司徒九早年的英雄事迹,姑且不论,就以最近几年来说,他仍然不断在华人社会中,有著令人侧目的英勇表现。
他曾经有多次火拼各国黑帮的惊人战绩,在纽约唐人街,他曾以一人之力,闯入波多黎各人的酒吧地盘,把十儿个“鬼脸党”的电单车劫匪杀个片甲不留。
这一战,他胸中三枪,背中八枪。
幸好,纽约市的哈根探长,在这一战前两天,已把他自己的避弹衣借给司徒九,理由不明。
两年前,我在纽约港口的自由岛上,拜会了神出鬼没的司徒九。
我们在自由神像头部的了望台上喝酒,结果却给主管干涉,理由是司徒九在喝酒之后,忽然脱下了裤子。
但千万不要以为司徒九脱下裤子是心理变态的行为。
当时,我们正在谈论“快刀”这个话题。
以我之见,当今世上刀法最快的人,应该是泰国的“刀神”乃猜。
乃猜可以在一秒钟之内,左右手连续挥刀,把一个厚壳椰子切成三十六块。
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纪录,任何人如非亲眼目睹,一定无法可以相信,天下间竟有如此奇人奇技。
但司徒九却不赞成乃猜的刀法冠绝全球。
他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乃猜的刀法,我是见识过,若论刀法又快又准,他是入流的,但最快的刀法,却还绝对轮不到他!”
我愕然,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我主动追问:“有谁的刀法,能比乃猜更快?”
司徒九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把扁平的银酒壶高高举起,仰头大口地喝着酒。
我性子急,再问。
司徒九的眼神渐渐变得更深沉,一直把银酒壶里的酒喝个点滴不剩,才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知道他的速度,快得不能再快!”
我听到这里,不禁为之愕祝
司徒九的武功和见识达到怎样的程度,我是十分清楚的。
就以我的刀法来说,虽然不可能比泰国的“刀神”乃猜更快,但却也不致于相差得太远。
但司徒九对我在刀法上的评价,也仅是“勉可”两个字。
但在那一天,他却形容一个连他都不知道是何方神圣的人的速度是:“快得不能再快!”
这句说话若出自小高之口,我只会当作是放屁,但这话却是司徒九说出来的,其意义和分量自有天渊之别。
我在一愣之后,随即问道:“九叔,你是说那人的身形速度极快?抑或是指他的刀法速度极快?”
司徒九道:“两者都快得不能再快。”他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一张脸庞涨红得有如熟透了的红辣椒。
我不期然倒抽了一口凉气,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