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阿叁只拦住两名,另一名速度仍不减。甚而有增加之趋势,双掌如钢钻,截向阿四背心“命门”要穴。
阿四顾不了背部,若他撒招,势必引起前方两名灰衣人之袭击,後果可能更加严重。因为灰衣人也已功力尽展,截向了阿四咽喉及心窝,存心赌命。
然而情势如此不利,阿四却一点紧张也没有,仍是左右开拳,欲置灰衣人於死地而後始甘心。
他难道不怕死了?
来不及思考,双方已接 ,砰然如撞石般几个人已挤在一堆。阿四一掌一拳已着实不客 地砸碎灰衣人双掌及背骨,哇然惨叫,两人已摔滚於地。
而阿四背面那名灰衣人手掌也截向了阿四背心,两人也往前倒摔。
阿叁志在救命,出掌之霸道,自非同小可,光看掌影已将其身形裹得无影无踪,已知其速度之快捷。冷咧劲风逼得飞雪倒窜,一刹那,七掌十叁腿全落在两名灰衣人身上,打得两人骨折肉裂,滚摔於地,连哼声都来不及叫,就已昏迷不醒人事了。
阿叁急得心慌, 忙冲向阿四,眼眶已红,悲切而叫“阿四 ”,此 情境,任谁都会认为阿四已着了毒手。
小邪在空中身形现在也飘落地面,得意地拍拍手,似有意犹未尽之感觉。
“阿四 ”阿叁急如丧子般拨开压在阿四身上的灰衣人,想见见他,情况到底有多严重。
岂知阿四却扭转头颅,如老乌龟般抖缩着,促狭而笑:“急什麽?我还没死,你就哭?感情丰富也不是如此表现法?”
阿叁霎时被他举动愕住,但随即明白他并无受伤,登时一掌拍向他头颅,呵呵笑起:“妈的 有胆你再耍一次,我非打死你不可 ”
阿四也呵呵直笑,推开灰衣人,爬了起来,得意道:“好事只作一遍,第二遍都是留给较呆的人做的 ”
阿叁明明见他被截中背心,怎麽还好好无损,心头疑惑,又不便问他,只好往灰衣人躯 瞧去。突见其後颈插着一把只剩下半寸在外的飞刀,这才明白是小邪救了他。不禁讪笑:“算你好狗运 ”
阿四得意道:“这叫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 有小邪帮主在场,任何危险也就变成不是危险了 ”
原来他早就将背後那名灰衣人留给小邪,难怪他能临危不乱小邪瞄向阿四,笑得甚邪:“你算得很淮是不是?”
阿四稍带得意:“事实可以证明 ”突然已觉得小邪眼神不对,马上改口乾笑:“可以证明小邪帮主的飞刀百发百中 呵呵 ”
“妈的 下次你再拿自己开玩笑,小心我剃掉你眉毛 ”
情势仍十分紧迫,小邪没时间找他算账,只有等事情过了再说。
阿四也不敢胡言,乾笑不已,目光已瞄向阿叁,仍有一丝得意存在。
只一个照面,王山磔及其手下死的死,伤的伤,已败得一塌涂地。李南山怔楞半晌,方始 醒,霎时喝令:“弓箭手侍候 ”
数百只强弓已上箭,张得满满,全瞄向小邪、阿叁和阿四。
此 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小邪他们并不觉得 惧。叁人相互视目,甚有默契一笑,突然暴喝出口,音如霹雳,震住所有众士兵。就此一楞,叁条人影再次窜射士兵群,那股冲劲,真如利刀割嫩草,一排排地往後倒。
弓箭只 合远距 ,现在突被小邪、阿叁、阿四冲近,一点也起不了作用,已乱成一团,如搅和泥巴似地滚沾雪花,哀叫遍处。
李南山大 ,霎时又喝道:“弓箭手退 快刀队上 ”
命令虽急,但在不到丈二的窄巷,撤换何其容易?不下命令还好,现在两队人马已相互碰撞,再加上小邪叁人从中大打出手,一堆人更形混乱了。
小邪正闹得起劲,却忘了王山磔还在半空中。
只见一条黑影如苍鹰翱游天空般飘向王山磔,那 不疾不徐之幽雅姿态,绝非普通高手所能办到。
轻轻伸手刘向王山磔腰身破斗篷布条,已然解下他。右手再抄,挟着王山磔,飘落大门顶瓦上。
黑衣人放开他,只轻轻说了一句:“撤退 今夜叁更再说 ”
不等王山磔回话,人已再度飘起,看似缓慢却是奇快。一眨眼已消失巷道之另一座屋顶。来如风,去如雾,无声无息,如同幽冥鬼城之幽灵,不可捉摸。
他是谁?为何要救王山磔?听他所言,似乎早就和王山磔有所认识?他和王山磔又是何 关系?听他语 ,感觉上好像在“命令”王山磔。
又有谁能让眼高於顶的王山磔臣服呢?还是另有关系?
最令人担心的仍是他的武功,纵使小邪是在豁那群士兵,但能瞒过他眼睛及耳朵,甚至那 生俱来的感觉,实不是件容易之事。只有一个可能 他的武功已和小邪相差无几。
天下除了“武痴”,又有谁具有 小邪相抗衡之功力?
似乎是没有,但此人却 实实的存在。
王山磔拨出嘴中长靴,穿回左脚,摘下剩下不到叁分之一的破斗篷,擦拭嘴脸,想抹去乌血以免一副狼狈样。稍加喘 ,胸口登时疼痛难挨,他知道已受伤不轻,若不再治疗,恐怕会伤及内腑,心中不禁更恨透了小邪。然而黑衣人的话,他仍没忘记,狠狠地抛下碎布,想往下跳,但见门高数丈,自己又受伤在身,若往下跳,难保不摔个大元宝。犹豫一阵,只好走向左侧,瞧瞧墙头瓦,还好只有丈馀深,平衡一番身躯已往下跃,笨重地掉於墙头,逼得他双手疾扶墙瓦,方稳住身子。稍喘 ,又往地面跃下,趴然左膝已落地,差点跌个狗吃屎。就只这麽两跃,伤势又已被牵动而渗挂血丝於嘴角。
他咬牙抹去血丝,苍白的脸更形涂上一层阴漆漆寒霜,挺直了身,喝道:“住手 ”
因忌讳再牵动伤势,声音并非过高,但仍足以喝住众人齐往他瞧来。
小邪乍见,愕然道:“噢?你怎麽下来了?奇怪 ”装出一副产不透神情,“烤熟的猪,怎麽还会跑?”
阿叁丢下抓着衣领的两名士兵,咯咯笑道:“不是跑,而是摔,被摔的死猪可就不少了 ”
阿四也接口嘲讪:“烤熟的猪还会叫,那就更稀奇了 ”
叁人你一句,我一句,专说些风凉嘲讽言语,咯咯笑个不停。
和王山磔相差不到二十丈,这之间却倒满了不醒人事之士兵,仿佛人肉铺成之道路般,不见泥面只见挤沙丁鱼之肉堆。
王山磔不敢再回话,深怕言语过重而带动伤势,或而激怒小邪,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强忍着小邪叁人之奚落,转向李甫山,冷道:“撤军 ”
李甫山亦知大势已去,走为上策,以能卷土重来,闻言,马上下令:“撤伤亡者也带走 ”
士兵似已如获重释,甚而有的已露笑意,收起武器,扛着伤患,渐渐撤去。
小邪得意直笑:“哟?堂堂锦衣卫大统领也有挟尾巴逃命的一天?真让我大吃叁筋( )。”
王山磔两眼胀红,怒瞪小邪,恨不得啃他肉,剥他皮,然却连开口说话之力都没了。默然而慢步地走向小邪左侧,想 开此要命地头。
阿叁戏谑道:“黑皮奶奶的 受伤就受伤,还装什麽雄?你以为我们看不出来? 快叫人扶吧 真是死要面子 ”
王山磔不理阿叁,仍慢步走过挡在巷口中央的小邪和阿叁、阿四,身形不知是忿怒过头,亦是伤势过重,已抖动起来。
任豹虽受伤,但他内力修为较深,也较能挨, 在後头,准备想扶着王山磔。
阿四却喝道:“你行吗?一堆肉像肥猪,要是不小心压着你的大统领,到时他变成肉饼,你也差不多要变成肉酱了 ”
阿叁瞄向一名落後士兵,突地喝道:“还不快去扶你们大统领 ”
士兵猛颤,吓破胆般急往前奔,顾不得王山磔身份之尊贵,揽起其左手,搭在肩头,已然扶着他慢步 去。
王山磔并没拒绝,尊严早已扫地,伤势也瞒不了别人,再装又有何用?只希望 快 开此地,再派精兵前来,必要时连火器大炮都可运来,非得雪此仇恨不可。
终於敌军已退。小邪、阿叁、阿四疯狂般拍手叫好,得意洋洋地返回通吃馆。
留下几摊乌血,碎搅烂泥满地的巷道,渐渐地已被瑞白飞雪所掩覆。
一切又已恢 原状,仿佛此事未曾发生过似的。
夜已深,雪仍飘飞,甚冷。
总督府後院一座古色古香之小阁楼,朦纱般地窗牖,透着淡淡灯光,映在黑夜中,十分显眼。
王山磔坐在呈稍长方形的卧椅正中央,闭目打坐,脸色依然苍白而泛青。连着卧椅左侧的茶几上的灯塔式铜烛台,小臂粗红烛已燃毁一半馀,烛泪挂满烛台,想必已流过叁更天。
忽然一阵轻风似地拂动雅房右侧挂在窗棂两旁之淡白色帐幔,窗牖一翻即合,不露一丝声响,一尊黑影已落於红色地毯,修长而稍魁梧的身材,衬出其不同於他人之格调。
他慢步走前,直到 王山磔不到叁步,才故意发出一丝较重之脚步声以 醒他。
“你来了?”王山磔乍醒,见着是他,已然露出笑容。
“嗯 ”轻轻一声若有若无之回答,右手弹出指劲,烛火已熄。霎时一片黑暗涌入,映着皑皑雪光,只能稍见两人轮廓。
王山磔伸手往右侧一张垫有红绍皮之高背藤椅,淡然道:“坐 ”
“嗯 ”黑衣人似习惯於如此表达自己,他并没走向椅子,而是走向王山磔,淡然道:“受伤很重?”
“ 大概 ”
“我看看 ”
王山磔并没拒绝或者防范,任由黑衣人在身上索穴。突见黑衣人猛然截指点向其“天突”“紫宫”、“中庭”之胸前要穴,再往背面“命门”穴拍去,掌劲身,王山磔霎时再吐污血。
黑衣人轻轻一笑,右手真 不断贯入王山磔 内,盏茶功夫一边,才收手。
他问:“觉得如何?”
王山磔深吸真 ,再运内力,倒也去了不少疼痛,微微颔首道:“好多了”
黑衣人此时才含笑走往藤椅,雍容而坐。黠淡中可见其发挽单髻,长髯及胸,双目如电,甚有威仪。
王山磔此时已走下卧椅,疏通一下筋骨,伤势去了大半,心火不由又燃,厉狠道:“杨小邪 本官若不杀你,誓不为人 ”
黑衣人冷目盯向他,没有表情,只是微微拂髯。派头上,王山磔要差他一节。
依两人谈话及动作看来,双方似乎并非主从关系,而是主客关系。
王山磔咬牙切齿一阵,转向黑衣人,道:“你派十名高手,明天一大早就宰了杨小邪 他妈的 这小杂 ,竟敢当众侮辱本官?”
黑衣人仍没回话,只是淡雅微微哂笑,右手拂得更 派,宛若叁国中之关云祥。
王山磔以为他认为自己在说 话,稍加重语 道:“我没开玩笑,你快找十名顶尖高手给我,我必须做了那小子,或者你亲自出手。”
黑衣人淡然一笑,已开口,是中年而高雅的声音:“统领今日吃的亏,还不够?”
“就是吃得太过,我才要你的帮忙。”
黑衣人轻轻一笑,反问:“统领以为杨小邪这个人如何?”
“哼 只不过是跳梁小丑 武功高了些而已 ”王山磔冷笑,“他的武功,还是服了一 灵药得来的,若药性一过,我就一掌劈了他 ”
黑衣人问:“统领怎知他的武功是服药所致?”
“叁月前,他大闹官廷,本官就曾亲手逮他下狱 ”王山磔狂傲道:“这点我敢保证 ”
黑衣人不禁想笑,他笑了:“统领你当真以为杨小邪如此不济?”
王山磔疑惑:“难道你有更好的看法?”
“不是‘看法’,而是‘事实’ ”黑衣人淡然一笑:“统领恐怕错估了杨小邪那一身能耐了。”
王山磔坐回卧椅,不信眼神乍闪:“我倒想听你如何解释?”
黑衣人道:“你该明白王公公他现在是怎麽回事吧?”
王山磔闻言又起恨意,怒道:“全是杨小邪不知说了什麽花言巧语,弄得公公差点 我翻脸 ”
黑衣人轻轻一笑:“你也该相信杨小邪所说的绝对十分重要 至少对王公公来说是如此,但我们却猜不透他讲了些什麽?这一点,他就比我们强多了。”
王山磔恨道:“早知这小杂 如此可恶?本官早就杀了他,何须留到现在,惹了一大堆麻烦?”
“若能杀,我想我也不会留他到今天。”黑衣人有感而发。
王山磔道:“以你身手,再找妥他设服药之时 ,还不是易如反掌?莫说是你,我都能办到 ”
黑衣人反问:“到现在你还相信他是服了药?”
“事实可以证明一切。”王山磔仍肯定回答。
黑衣人拂髯而笑:“说给你听,就和你说给王公公听一样,你不会信的 ”
他道:“杨小邪服药那档事,全是骗人的把戏,你且莫再相信 ”
王山磔愕楞,诚如黑衣人所言,他不愿相信。
黑衣人解释道:“他连王公公都能骗得如此如痴如醉,骗你们相信他是以服药而增加武功,那太简单了 ”他又道:“你想想看,以他如此小小年纪,就敢劫走朝廷钦犯,敢闯大内皇宫,还在宫廷唱歌,连皇上的‘天龙佩’他都能弄到手,这样的 人,你说麻不麻烦?”
王山磔怔住,一时也答不上口。一个小孩能干下这些事,实令人难以相信。就算事实已摆在眼前,他还想找任何理由来排拒它,不肯让心灵接受。
黑衣人又道:“你再想想,他不但自行开张通吃馆,还敢和总督府对立,一声震垮偌大城下,屡次整得总督府难以下台,今天又打得你差点断了 ,你说他没有两下子行吗?”
依黑衣人说话态度,言情并茂,似十分欣赏小邪这麽一大堆 人之举,说完後,仍淡然浅笑不已。
别的事,王山磔可以蒙骗自己,但自身挨掌,那股疼痛,他可刻骨铭心,再怎麽难以相信,他都得相信了。
揉着胸口,恨道:“这小杂 ,不知哪边冒出来的?好端端就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 目一阵,道:“他既然如此麻烦,那就非得立时除去他不可 这趟事还得由你出手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