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浪云叹了口气,道:“我怎么会骗你?”
吕迎风亦道;“少夫人,我们的大队当然是攻击‘紫凌宫’的人,等一会少夫人亲自看着就相信了!”
杨宗催促道:“少主,我们开始行动吧!”
站了起来,卫浪云道:“我们走!”
水冰心急忙跟上来道:“浪云,我和你们一起去!”
卫浪云道:‘不用了,你只要告诉我们澹台又离人在那里就行了!”
水冰心急切的道:“我带你们去……”
卫浪云低沉的道:“冰心,不是我不叫你去,我怕有危险,更担心你义父看到我们在一起会先冒了火,那就更难谈得拢了,在此地,我们有人保护你……”
摇摇头,水冰心坚决的道:“不,我必须一同去!”
杨宗忙道:“少主,少夫人偕行也好,她帮着我们劝谏澹台楼主,相信效果会更好,至少不济时,我们走起来也方便,无须往返接人了!”
吕迎风悄声道:“岛主,二爷,同的厉首座也表示过少夫人在此事上仍有她的影响力量……”
卫浪云无奈的道:“好吧,我也晓得她或许用得上力,但我怕太危险……”
水冰心抹干了颊上的泪痕,勇敢地道:“我们走.我在前面引路。”
于是,行动十分迅速的,一行人匆匆出门下楼,招呼了楼下把风的熊大开,应一声几名院中放哨的手下一齐开门走出。
墙外门边的四名守卫,甚至连对方影子尚未看清,已被吕迎风的杨宗平了两双,他们在水冰心的引导下,穿过廊下楼侧,非常热练的登上石墙的斜阶.由石墙中间的箭道上急步向左面的一座堡楼而去。
“六顺楼”用来御敌的石墙,高有三丈以上,俱为方方正正的巨大青石砌造,每块青石的重量足有千斤上下.墙宽也有六尺,除了三尺的箭道而外,仍有足够的空间让防守者藏身掩护,那突起的墙沿之后每隔一丈.有方垛一个,每隔五丈,有堡楼一座,方垛之后乃为连珠弹弩的阵地,堡楼之内,则多备木石火油,作为有效武器的重占发挥所在。
现在,沿着石墙的沿影下,方垛后,堡楼中,全或坐或伏的布满了“六顺楼”的大汉,他们执刀拿枪,张弓备箭,可是却俱皆全神贯注,满面惊愣之色的朝墙外张望着,人人的表情都显得那样述惘.但十分明确的,人人都在迷惘中流露着一股难以掩隐的喜悦兴奋的意味……
墙外,起伏不平的复杂地形上,正展开一幕奇景——在闪晃不定的火把光辉与四处熊熊燃烧着的物品火焰映照下,身着紫袍的“紫凌宫”人马正纷纷往北边撤走,他们或骑马或徒步,或两人三人共乘一骑.那么狼狈又那么慌乱的匆匆朝黑暗中逸退!
树林中,成百的帐幕都被磷火烈焰烧毁,有的尚在燃着,有的却早巳空剩骨架;变为灰烬了,树林枝干亦被波及,但见火舌吞吐,烈芒闪映,景象在惨厉中别有一种凄凉的韵息。
遍地遣尸,横竖陈列,烟硝焦痕,一片惨然.
因为“六顺楼”的防守都全将注意力集中到外面,并没有什么人察觉卫浪云等一行的行动,加以有水冰心在前引路,就更不会引起他们的疑虑……
石墙正面的那座石楼中,有六个人在——“三道金”首领“飞钓流星”唐明,另四个虎臂熊腰的彪形大汉,以及,一位银发银髯,面如古月,鹰眼薄唇的六旬老人,这老人正站在前面的方孔中往外探视着什么.他身边支立着的—把铜柄,铁骨,黄皮面的大黄伞,业已说明了他的身份。
“六顺楼”楼主,江湖四豪之一“大黄伞”澹台又离!
水冰心甫一抢阶入内,侧立一旁的唐明首先发现,他呆了呆,忙叫:“大小姐……”
一声大小姐尚未叫完,卫浪云、杨宗、吕迎风三人已紧跟而入,门外,辛德、熊大开与数名手下立时分散把持住通路!
站在方孔之前的澹台又离一听到唐明的呼叫,似也微微—怔,因为他吩咐过好生看守冰心,不准水冰心随意外出,但却怎的能来到这里?
澹台又离尚未及转回身来,唐明又突然怪叫:“好小子,你……你好大胆……”
这时,那四名彪形大汉……澹台又离的贴身待卫,立刻兵刃出鞘,聚而拦截,几乎不分先后,杨宗双掌斜斜交叉胸前,吕迎风右手一翻,他那两柄薄刃合装一鞘的“比翼刀”业已寒光闪闪的握在手中!
卫浪云居中卓立,傲然不动!
唐明的长竿不宜在这方圆狭窄的石堡内施展,他猛一弯腰,一柄锋利尖锐匕首已从靴筒中拔出!
往前一站,水冰心镇定的道:“都不要动!”
唇角掣搐了一下,唐明呐呐的道:“大,大小姐,这……这姓卫的小子,怎……么到了这里?”
水冰心冷冷的道:“不关你的事!”
紧了紧手中的家伙,唐明有些失措的道:“大小姐……姓卫的是咱们的……仇家啊,你怎么……”
猛瞪一眼,水冰心怒叱道:“狗奴才,你配来管我的事?好好歹歹,我尚须你来指点?”
放下匕首,唐明缩头弓腰,不敢再吭声了。
水冰心一挥手,向那横拦面前的四名大汉厉喝:“你们让开,我要见我爹。”
四名大汉面无表情,兵刃下指,却毫不移动。
狠狠跺脚,水冰心叫道:“你们聋了么,我叫你们滚开,我有话向爹禀告----”
四名大汉仍无反应,四座石像般并立不动.
吕迎风冷冷一笑,道:“少夫人,我来替你开路一—”
就在这时,澹台又离缓缓的转过身来,沉稳的道:“站到一边。”
四名大汉同一动作,齐齐站到左面,让出中间的空隙来,正好和水冰心、卫浪云等人朝个正着.
水冰心一待触及义父那双凛烈威严的目光,不由瑟缩了一下,抖了抖,但她暗里一咬牙,站上两步,先裣衽为礼,颤声道:“女儿叩见爹爹……”
严厉的注视着水冰心,澹台又离语声阴寒:“谁叫你私出‘小桂楼’的?”
水冰心脸色泛白,畏怯的道:“爹,女儿有事须向爹爹禀报,女儿——”
重重一哼,澹台又离打断了水冰心的话:“我在问你,哪—个叫你私出‘小桂楼’?你的胆子可越来越大,你翅膀硬啦?能飞能腾了?我这个爹爹在你眼中还是个爹么?”
水冰心泪水顿时盈眶,她委屈的道:“爹爹,女儿确有一桩重要大事,急待向爹禀告,女儿再是不孝,也不敢稍有顶撞爹爹之处.”
冷笑一声,澹台又离严峻的道:“有人给撑腰了是吧?你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居然把仇家引来此地,引来我的面前,你是想来收拾你爹爹的这几根老骨头么?”
水冰心忍不住哭出声来,“扑通”的跪倒,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一仰头,澹台又离生硬的道:“什么世道?连亲育亲养的义女都要背叛伦常,罔顾亲恩了!”
再也受不了对方的诬骂,卫浪云大声道:“澹台又离,你还通不通一点人性,讲不讲一点道理?”
狂笑一声,澹台又离发髯俱张:“小辈,想你就是那勾引我义女的卫浪云小子?好,你来的正好,便是你不来,我迟早也会找你算帐!”
卫浪云强硬的道:“不须劳驾,我自己便送上门来,只要你澹台又离占得住‘理’我自缚双手,杀剐由便!”
双目怒睁,煞气盈溢,澹台又离厉烈的道:“此话当真?”
卫浪云昂然道:“一言九鼎!”
澹台又离粗暴的道:“你先说。”
一挺胸,卫浪云道:“‘勿回岛’,‘六顺楼’同属江湖四霸,但谁先兴干戈,启争端?”
澹台又离厉声道:“小辈,那是你羞辱了我的义女才招至的报复!”
卫浪云毫不犹豫的道:“我援救水冰心于采花淫贼奚俊的魔掌之下,保了她的清白与名节,何来羞辱之有?若非我当初仗义出手相救,你的义女仍会是如今的名门闺秀之属么?”
澹台又离窒了窒,怒道:“但你不该事后又以卑鄙手段暗掳于她,更借机强迫为妻……”
卫浪云严肃的道:“掳她之目的,乃为报复她对我的酷刑相加,但事实上未曾丝毫苛待过她,她嫁我为妻,纯属自愿,水冰心出身名门,聪慧灵巧,若非自愿,如何诱降?如今她人即在此.可以当面对质!”
不待澹台又离有所询问,水冰心已抬起头来,嗓泣着道: “爹……我是甘心情愿嫁他的,因为我是真的爱他……”
大喝一声,澹台又离吼道:“不许你多说!”
卫浪云又缓缓的道:“我与水冰心成婚,彼此情投意合,结婚之日,有媒有证,经过正式典礼,毫无草率牵强之处,只因‘勿回岛’ ‘六顺楼’势处敌对,为了化干戈为玉帛,使两家由仇而亲,自泪转祥,方始约定冰心回来向你当面劝谋求和,以免双方流血争战,徒增伤亡,为的是冰心孝思与我们对姻亲的厚意,这才勉强让冰心冒险回转献议,但你却执迷不悟,一意孤行先是痛责冰心,继则以至亲之尊阴谋欺骗冰心吐露秘密,一面囚禁于她,一边暗遣大军猝袭于我,致使战火漫天,血烟迷眼,酝成千百人命死难的巨祸,但我们虽然胜了,却并未趁你等元气大丧之际挥兵来攻,反之我们更以德报怨,替你们解开了‘紫凌宫’围城之困,澹台又离,血债我们不求偿,深仇我们宁肯休,我们这样委屈求全,如此向你表示诚意,还有什么地方不够?还不哪点情谊不足?你却妄自骄狂,目中无人,硬要拆散我们夫妻,再启兵刀之劫,你除非要搞垮了‘六顺楼’,用鲜血抹赤了这一片石基你才甘心?你非要令无数的生命成灰,把我夫妻埋葬你才满足?你这疯狂怪诞,悖逆昏庸的老家伙,你简直好歹不分,香臭不辨,你整个不通一点人情!”
奇怪的事发生了,澹台又离非但没有因为卫浪云这一番斥责而生气,神情间更透出极端的犹豫同迷惘.他回头向方孔之外看了看,迟疑的道;“你刚才说——以那阵突来的火器为我们解围的人竟是你们‘勿回岛’所属?!”
卫浪云用力点头:“正是我们‘勿回岛’的人”
呆了呆,澹台又离喃喃的道:“但为了什么你们肯这样做?”
卫浪云凛然道:“为了彼此的和祥,为了不使仇者快,亲者痛,也为了我与冰心的良心平安!”
澹台又离沉默了好一会,有些不安道:“那么,你们不怀恨我派人攻击你们的那档子事了?”
卫浪云道:“当然不.否则我们岂会帮你们解围,助‘六顺楼’于覆灭之际,而我们也更不可能以这种方式的态度来和你交谈了!”
背着手来回蹀躞几步,澹台又离沉缓的道:“卫浪云,你们真要和我言和?”
卫浪云静静的道:“我们业已用事实来证明我们的诚意了。”
澹台又离道:“不再记恨.不再争斗,不再杀戮?你们保证与‘六顺楼’永远和平相处!”
卫浪云形色湛然:“绝对保证.”
抚摸了一下长发,澹台又离伸手扶起下跪着的水冰心, —边又道:“你能够全权代表展履尘与田寿长的意思么?”
卫浪云朗声道:“我可以完全代表.”
苦笑着,澹台又离道:“好,在一个附带条件下,我答应。”
谨慎的卫浪云问:“请示什么附带条件?”
爱怜的望着水冰心,澹台又离此刻又恢复了一位慈父的祥和:“我要你同冰心再举行—次婚礼,在我面前隆重举行——由我与展覆尘二人亲自主婚!”
微微躬身,卫浪云的语调也变为恭谨异常:“请放心,我们一定遵命举行.”
于是.水冰心热泪迸琉,扑上去紧抱着澹台又离,激动的颤着声叫:“爹爹,哦,爹爹……”
双方对持中的人们相视颔首微笑,各自兵刃入鞘。
这时,澹台又离四名护卫中的一名无意间视线投向方孔之外,他神色一震,突然惊呼:
“快看——”
大家急忙循声望去,由方孔中,可以隐隐看见不远处广阔地起伏在地面上,在偶而的周遭余烬微光中,正有三列骑队以缓慢的速度迫近,而:“长风”“千涛”“青鲨”三面旗帜在风中猎猎飞舞……
凑在几个方孔前的众人正在注视着“勿回岛”军威壮盛的骑队逐渐加以迎面来近之际,唐明又怪叫一声,指着天空:“老天,那是什么?”
天空中,几十支巨大的鸟形风筝在飘动摇晃,居高临下的大风筝上,约略分辨得出兵刃的闪光与强弩矢头的泛亮。
“勿回岛”的大军以陆空两路的来势临头了。
潇湘子扫描 THXDE OCR 潇湘书院独家连载
柳残阳 》》 《生死锤》
第五章 破镜重圆
淡淡的一笑,吕迎风凑到方孔一侧,指点着道:“正前方,以排面来近的骑队,乃是本岛‘长风’ ‘千涛’ ‘青鲨’三门的人马,至于天上飞的玩意,我们称为‘黑鸟’,实际上只是将风筝的原理扩展到有效的运用而已,不稀奇,但无可否认的,玩意居高临下,却颇有点制人的威力!”
“六顺楼”的人们,从澹台又离之下,全在脸上挤出一抹笑意,不过,却都笑得泛着那么几分苦涩与尴尬。
卫浪云忙道:“我大叔与二叔乃是率队前来驱撵‘紫凌宫’残余的……”
澹台又离手捋银髯颔首无语.
悄悄—扯卫浪云衣角,水冰心俯在卫浪云耳边低语:“不会出岔子吧?”
卫浪云迷惑的问:“你是说?”
水冰心细微微的道:“他们确是来替我们解围的?”
卫浪云正色道:“我用生命来保证!”
不安的笑笑,水冰心窘迫的道:“只是问问,你何必如此严正凛然?”
卫浪云肃穆的道:“信为立身这本,岂可儿戏?”
突然呵呵笑了,澹台又离道:“浪云说得对,冰心,你却太多虑了,你该想想,设或‘勿回岛’果真另有用心,岂会将他们少主送入重围之中?再说,方才那一阵火器,也早轰进了咱们楼子里了!”
俏脸泛红,水冰心忸怩的道:“爹……我就是明知还要故问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