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泰躬身答道:“回荀老前辈的话,那吴胜言代雷音谷主转告,白帝城前车之鉴,绝不容山主及荀老前辈干预,而且前仇必报,除非……”
底下的话似难以出口,不禁嚅嗫犹豫。
“除非什么?”
“除非山主及荀老前辈负荆请罪,屈身为奴,不然誓将山主荀老前辈伏尸剑下难消此恨!”
换在平时,这一双盖世凶邪怎还忍耐得住,此刻,深知事态严重,不禁再望了一眼,申屠怀远道:“葛兄,你我现在该如何?”
荀异叹息一声道:“并非荀某怕事,匹夫之勇,无济于事。”
当日白帝城因邢无弼逃逸迁怒雷音谷主确是我等之错,如今已是腾笑江湖,切不可一错再错!”
“怎么!”申屠怀远道:“荀兄犹妄念与雷音谷主冰释前嫌么?”
荀异道:“并无此意,荀某耽忧的是雷音谷主设下陷阱,志在取我等性命!”话声略略一顿,又道:“蓝衣三煞就是一例!”
申屠怀远面色大变,道:“荀兄是说雷音谷主已将黄山孽龙潭内玉勾斜得在手中了么?”
“荀某是说黄山天旋星君石中辉,还有‘白眉蜂尾’至今不知落在何人手中!”三尸魔君荀异面色凝重道:“是以你我不能不从长计议,以免成为众矢之的。”
申屠怀远道:“荀兄说得极是,但眼前我等手下陷入重伏,不能坐视不救!”
荀异道:“当然要救,但荀某认为我等已在对方严密监视中,
不如化整为零,让对方狐疑不解!”
申屠怀远颔首赞同,道:“你我快走吧!”
山谷中又自静荡荡地杳无人迹,天空忽飘洒一阵阵牛毛细雨,醉济颠郑奇及风尘侠丐乐宸忽一闪而出。
郑奇嘻嘻一笑道:“调虎离山之计已售,但愿十日之内平安无扰,舒老弟得以安然救出其父?”
乐宸望了蓝衣三煞一眼,皱了皱眉头,道:“舒老弟尚未成行,须焦叔平吐出隐秘后再定,你我速回白云观覆命,待穷叫化命门下弟子移去三煞尸体。”
郑奇一跃飞落在三尸之前,洒下化骨散,转瞬间,三尸化为一滩黄水,一声走字出口,双双疾掠而去……
其实,天旋星君石中辉及九尾天狐何素素仍在九华赤鹤岭。
何素素忙于布设玄阴教总坛,大兴土木,鸠土兴建,设下天罗地网,惧焦叔平前来寻仇。
天旋星君石中辉虽重言诺,却与何素素若即若离,了无半点当年恩爱情分。
何素素恨得痒痒地,但无可奈何。
那日,玄阴教一名弟子赶回九华报讯谓东方亮已逃回伏牛。
何素素道:“原要他逃回伏牛,可知白云观妙尘妙庄可曾尾随东方亮之后探得玉虚洞天确处么?”
“未曾,伏牛山麓群英毕集,宇内高手均纷纷在新野郊外现迹,妙严妙庄追踪东方亮险遭不测!?”
“莫非妙严妙庄行藏底蕴均为人知晓么?”
“武林群雄不知,但焦叔平知情,妙严妙庄返回白云观后又险遭不测,如非闻风逃出,白云观已毁为瓦烁。”
何素素脸上先还有笑容,闻言不禁花容失色道:“这是何故?”
“焦叔平密报白云观实乃淫窟,被囚的良家子弟不计其数,致新野知县调动官兵星夜搜觅,但已是一座空观。”
何素素切齿痛恨骂道:“本教主不把你这丑鬼乱剑分尸,怎消心头之恨!”
“教主暂且息怒,风闻吴天老怪已取得青锋利,暂交焦叔平退去山外强敌,那名震关外的蓝衣三煞蓝楚威,蓝汉雄,蓝秦武就丧身在焦叔平的青镡剑下!”
何素素脂粉面庞立时罩上一层严霜,挥手示意那名弟子退下,轩面望着坐在身旁的天旋星君。
只见天旋星君如老僧入定般漠然无动于衷,不禁气得跺了跺脚,嗔道:“中辉,你是怎么啦?一句话都没说,总不成还得给贱妾出个主意嘛!”
石中辉淡淡一笑道:“你是一教之主,我这个局外人怎能胡出主意,焦叔平看来已决意除去你这玄阴教主,石某有何能为?”
何素素嗔道:“如此说来,你是效那徐庶故智,身在曹营,终身不划一策了!”
天旋星君慨叹一声道:“素素,焦叔平有青镡剑之助,无异如虎添翼,你总不能赤手空拳,以卵敌石!”
何素素眸中神光一亮,道:“莫非你弦外之音叫贱妾需取得玉勾斜不可?”
天旋星君遥首答道:“缓不济急,何况要取得玉勾斜无异难于登天?”
何素素鼻中冷哼一声,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天旋星君面色一变道:“石某在黄山廿余年,筹谋取得玉勾斜几乎无日不之,难道说是无心么?”
何素素知石中辉动了真怒,忽转狐媚笑容道:“中辉,你为何这么大的火气嘛!贱妾又不是说你。”
当年贱妾在家师剑器谱上窥得玉勾斜落在黄山,乃劝你去黄山草创基业,早日取得玉勾斜除去焦叔平,那知你廿余年来一去杳无音信,贱妾不得已乃设计除去焦叔平,怎奈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天旋星君道:“追悔又有何用?”
何素素道:“并非追悔,而是当年未能及早向家师索取那册剑器谱,谱内载有驭剑之法!”
天旋星君道:“现在你不是取有剑器谱么?为何不前往孽龙潭?”
何素素娇笑道:“其实也不叫做剑器谱,名乃贱妾杜撰,这本册笈首底两页缺失,均是手抄图绘,纸色黄旧,且遭蠢蛀,字文不全,晦涩难解!”
天旋星君道:“何不取出石某一观?”
何素素伸手入怀,囊中一摸,只觉空空如也,竟是不翼而飞,不禁面色大变。
天旋星君目睹何素素神色有异,诧道:“怎么?遗失了?无用之物,如此什袭珍藏则甚?”
何素素不禁怒道:“你不知其中尚有驭剑无上心法!”
石中辉冷冷一笑道:“你就该默记在胸,参悟玄奥!”
何素素道:“贱妾不是说过晦涩难解么?”
沉思剑谱在何处失落,只觉茫然。
天旋星君道:“不要想了,分明是遇上空空妙手,施展神偷绝技将那册剑谱取走了!”
何素素摇首道:“不对,贱妾贴身不离,绝不致一无所觉!”
天旋星君默然无语。
九尾天狐何素素身形疾闪望厅外掠了出去。
厅外忽闪入玄阴教高手盛光剑,躬身笑道:“石大侠,教主柳眉带煞,怒冲冲出去,又不知多少人遭殃,只有大侠能够劝阴!”
天旋星君诧道:“教主发怒就会言目杀人么?”
“不错!”盛光剑道:“教主很少发怒,但动了真怒,每次死在教主鞭下的决不会少于十人!”
天旋星君目中怒光逼射,厉声道:“如此暴虐不仁,焉能成事,玄阴教必昙花一现,恐遭瓦解!”
盛光剑紧接着低声道:“武林传言,雷音谷主与石大侠及本教联手,为涮雪白帝城前耻,欲将荀异申屠怀远连根株灭,那荀异申屠怀远为先发制人,业已向九华赶来!”
天旋星君不由怔得一怔,道:“此乃空穴来风,无中生有,教主知道么?”
盛光剑道:“虽是空穴来风,但荀异申屠怀远却深信不疑,此乃借刀移祸之计,显系邢无弼所为,风闻邢无弼亦在来九华途中!”
天旋星君皱眉道:“这事极其紧要,岂可不禀知教主?”
盛光剑苦笑一声道:“教主在气怒中谁敢晋言,谁就难免一死!”
忽闻远处随风送来一声刺耳凄厉嗥叫。
盛光剑面色一变道:“教主在鞭人了!”
天旋星君神色激怒,大喝一声道:“咱们走!”
双肩微振,掠出厅外,循声扑去。
只见何素素面罩严霜,手挽绞筋软索长鞭,身前跪着十数个劲装汉子,个个身上衣破露出数条深长血榴,殷红鲜血涔涔溢
出。
叭的一声,长鞭又自扬空挥出。
天旋星君身逾鹰隼,凌空飞坠,五指疾若电光石火一把抓着长鞭,大喝道:“住手!”拧腕一振,何素素身不由主地踉跄跌出数步,却紧握鞭柄不放,怒道:“中辉,你竟敢喧宾夺主!”
天旋星君面色漠然如冰道:“不敢,石某不忍见你倒行逆施,故而阻止!”说着一跃近前悄声说了数语。
何素素面色大变,疾挽着石中辉掠回大厅。
片刻之后,玄阴教侦骑四出……
伏牛山广裘千里,竣岭祟山、峭壁危崖、深林密莽、翳蔽天日,亘古未有人行不知凡几,虫豸蛇兽,横行无忌。
焦叔平一行七人择秘径而行,日落时分巳自踏入一片幽森峡谷,涧流湍壑声如雷鸣,壑壁峰顶古木蓊翳,只觉伸手不见五指。
巴上云择一隐蔽之处停下,吧哒一声燃亮了一支松油火摺,导入崖壁石洞内。
石洞很浅,方广及三丈左右,系人工凿成,石质青莹光洁如五,巴上云将火摺插在壁上,一洞光明如昼。
焦叔平含笑道:“童贤弟请坐!”
东方亮带了甚多卤菜,席地而坐,将一包包荷叶打开,俱是酱肉、卤鸡、香味扑鼻。
童寒向巴上云道:“到了地头么?”
巴上云道:“对涧就是玉虚洞天,但我等脚程较快,提早了一个时辰来此!入洞后童兄慎入败露行藏,言语应常加惕省。”
童寒忙道:“童某尚忘怀了已是吴景云身份!”说着盘膝坐下,取用酒食。
七人悄声商量进得玉虚洞后如何行事之策。
约莫已进半个时辰,焦叔平忽慨叹一声道:“焦某已自省悟蜗牛角争何事,石火光里寄此身,人生百年,不过弹指岁月,决意脱除樊笼后,从此再不涉足江湖!”
巴上云道:“何素素如找上总坛上咧!”
焦叔平笑笑道:“这贱婢作恶多端,要知天道好还,焦某不用出手,自有人诛杀她!”
忽地一阵狂飚卷入,插壁松油火炬几乎吹熄,一暗后突风定火明,洞口立着一长瘦老叟。
这老叟三角脸,上丰下锐,蛇目蒜鼻,掀唇秽齿,一部花白稀髭,根根见血,貌像狞恶,身着一袭褪色皮旧长衫,肩头除两支长剑外,尚有八支澄黄如金的梭形暗器,粗如拇指,长仅九寸,敢情是种极歹毒霸道的暗器。
山风狂劲,那老叟衣袂瑟瑟飞舞,他貌像本就丑恶,映着火光更显得阴惨惨地,令人不寒而栗。
焦叔平缓缓立起,道:“尊驾身入此洞,即是不速之客,何妨共饮一杯。”
老叟狞笑道:“雀巢鸠占,你等是何来历?”
吕穿阳面色一变,身形迈前,即待出手。
焦叔平沉声喝道:“吕贤弟不可卤莽?”
吕穿阳鼻中轻哼一声,又退了回去。
焦叔平本人丑恶,与那老叟不相上下,哈哈怪笑道:“这就是怪事了,在下等数日前便已来至,山野洞穴,任人登临,怎可说是尊驾的,尊驾又是何人?”
老叟勃然大怒,霍地双掌平胸推出,潜劲重逾山岳立时压向洞内,阴恻恻笑道:“老夫如不将你等压成肉酱,也不知老夫厉害!”
“未必!”
焦叔平双掌倏翻,施展佛门绝学“菩提无相神功”推出。
两段潜劲一点,老叟不由双臂微震,只觉对方潜力柔中带钢,弱而转强,不禁大骇,知遇上极厉害的对手,忙大喝道:“且慢!”
焦叔平闻声将掌势稳住,虽然如此,老叟身形已被逼得退后半尺,再退数丈便自坠下百丈峭壁。
只听焦叔平阴森森一笑道:“此乃尊驾自找,怨不得我等,须知来而不往非礼也。”
我等身入此处,足见非泛常人物,只怪尊驾有目无珠,胆敢耀武扬威,尊驾有话快说!
老叟面色异样难看,心中怨毒无比,沉声道:“老夫并不畏惧你等,只是误认你等是玉虚洞天凶徒!”
焦叔平道:“尊驾是否去过玉虚洞天?”
“这到未曾?”
“那么何以误认我等就是玉虚洞天凶徒?”
“老夫费尽艰辛,于昨晚才找来此处,据闻玉虚洞天就在此洞对崖,幸老夫昨天到得晚了一点,无法觅出玉虚洞门!”
焦叔平略一沉吟,摇首答道:“尊驾之言未必可信,此处乃伏牛腹地,若是尊驾昨晚来迟,就该在此坐守,就该在此坐守,为何匆匆离去,而且此洞对崖更非玉虚,须翻越七重岭壑,才是确地。”
老叟不禁一怔,继而冷笑道:“老夫并不受愚?”
焦叔平立应声道:“既是如此,尊驾就在洞外守候吧!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掌势犹自未撤。
老叟面色暴变,目中怒火猛炽,厉喝道:“你等再不知机,别怨老夫心辣手黑了。”
话犹未落,焦叔平掌势骤猛。
老叟身形连晃,但仍无能禁受得住如山掌势,又自逼得退后半寸面色大变。
焦叔平冷笑道:“萤米之技,也敢颐指气使,自找丧身之祸,怨不得在下?”
老叟厉声大叫道:“罢了!你我同归于尽!”
焦叔平道:“在下实瞧不出尊驾有何惊人武功能使在下等同归于尽?”
老叟面色铁青,目中蕴满杀机.冷笑道:“老夫肩后八支霹雳雷火金梭,可自动飞出,休说这三丈洞穴,就是整座山峰亦为震成劫灰!”
焦叔平不禁望了吴景云东方亮一眼。
两人已知焦叔平心意,东方亮悄声向巴上云,吕穿阳等四人寥寥数语。
倏地,焦叔平掌势骤猛,实又疾卸。那老叟顿感掌势又强,心中大惊,猛进全身真力孤注一掷。
那知自己真力猛推时,对方潜劲倏又回撤,身形不由自主地望洞内踉跄冲入。
东方亮六人身形疾闪,手掌飞攫奔走之瞬间巳将老叟肩后一双长剑八支霹雳雷火金梭悉皆攫走。
焦叔平两指如戟,迅如电火石火飞点在老叟“精促”穴上。
老叟只觉气窒飞麻袭体,一声大响,摔跌在地。
焦叔平哈哈笑道:“得罪尊驾了,你我无怨无仇,在下也不想取你性命,何妨坐起,饮杯水酒压惊如何?”
老叟挣扎坐起,只觉如同废了一身武功般,不禁废然长叹道:“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东方亮笑道:“听尊驾口气,是想毁了玉虚洞府不可,究竟尊驾与何人有仇!”
“钟离春!”
“尊驾怎知钟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