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翔飞道:“小弟遵命!”
偕同四老出洞离去。
片刻时分,石夫人与四婢入来,瞥见石中辉面色苍白,瞑目昏睡情状,不禁慨叹一声,伸手挟起,转面望了石红芍一眼。
蔼然笑道:“芍儿,你同春梅四人,随你兰姐赶往燕京,听从兰姐的话,不可在途中生事,为娘一俟料理妥当,立即赶往燕京,务必在吉期前赶至。”
石红芍娇羞不胜道:“女儿知道,娘请保重!”
石夫人挟着石中辉走出洞外,一声珍重出口,身如鹰翔雕飞望峰下掠去……
且说雷音谷主自石夫人赠药辞别出厅而去,他乃枭雄巨擘,
秉心多疑,深恐为石夫人毒害受制,怀药不服,意欲以本身深厚内功驱毒。
雷音谷主紫肿更甚,痛疗加剧,双臂沉重,几乎抬不起来,心中忧急如焚。
闵希骞咳了一声道:“谷主,属下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雷音谷主道:“贤弟有话请说,为何如此拘谨?”
闵希骞道:“石夫人所赠之约不妨一试,属下以为谷主太小心了,黄山倘需加害谷主与属下等未必如此卑劣,何况黄山之外,强敌逼伺,自顾不暇,终须借重本谷,他安有不知辅车相依,盾亡齿寒之理!”
雷音谷主长叹一声道:“贤弟之言极是,须知一朝詖蛇咬,三年怕井绳,本座昔年出道未久,险为—友人暗害,为此长怀心中!”
说时取出石夫人赐赠丹药服下。
须臾,便感痛痒稍减,知此药对症,不禁心中略宽。
突见厅外踉跄走入方信韩崇彪两人,雷音谷主及门下目睹两人失去一臂,袍袖血污,面无血色,不禁骇然动容。
雷音谷主忙喝令门下将两人扶住居室躺下,赐服伤药,问出经过详情,叹息一声道:“邢果非易与之辈,网罗能手之众,武功无不卓绝诡异,方信韩崇彪两人一身武学不弱,怎料不堪一击!”
言下郁郁不乐,不时长吁短叹。
闵希骞等人知谷主心事重重,先是孟翠环及田大姑小青小红于洞庭石清离去之后便下落不明!
再是护总法阎子明白黄山赶返雷音谷途中无故失踪。
如今又悉石夫人传言得知雁荡雷音谷基业已荡然无存,此无不是邢无弼所赐,由是对邢无弼无弼怨毒入骨,誓不两立,此刻寄人篱下,备受冷漠,一代枭雄,怎甘受此。
他们不知雷音谷主最痛心疾首的无过于孟翠环失踪,因雷音谷主与孟翠环有一段极不寻常的渊源。
一天过去,雷音谷主双掌痛痒虽减轻不少,两臂却仍不能运行自如,心内急燥不已。
暗中切齿痛恨道:“日后老夫如遇上鄂祖东,不将其寸磔凌迟,难消此恨。”
忽闻门下报稍石夫人求见,雷音谷主不禁一怔,忖道:“时近三更,暮夜时分求见必有要事!”
立道:“本座出迎!”
雷音谷主迎之于大厅落座后,发现石火人神色激动,不禁大感讶异,含笑道:“石夫人深夜造访,不知何事见教?”
石夫人道:“方才接获外子传讯,凶邪今晚四更时分必大举侵犯,外子为釜底抽薪计,在山外施展声东击西之计,一则可减弱来犯之敌锐气,再本山也可有从容布署之机,特来相告请严加戒备……”
说着目光忽落在雷音谷主一双手掌上,接道:“不知谷主伤愈否?”
目光中泛出一丝诧异之色。
雷音谷主知为石夫人察破,不禁面红耳热,郝然答道:“老朽欲试用本身真气逼驱伤毒,以致耽误,服下夫人之药后,灵药异常,现已减轻不少。”
石夫人微微叹息一声道:“倘立时服用,此刻当已痊愈,若耽误失时,毒必侵入内腑经络,非期以七日,无法愈可如常,但也不要紧,谷主手下不乏好手,谅凶邪亦不致侵入此处!”
说着起立告辞,接道:“外子今晚必然返回与谷主相商拒邢
大计!”
雷音谷主送走石夫人后,即命门下严加戒备,布桩四外,只听天际遥处不时隐隐可闻长啸,不知是否凶邪所发或为黄山彼此之间相互传讯。
天色已近四鼓,雷音谷主与闵希骞立在庭外低声谈论,忽见石夫人挟着石中辉匆匆奔来,身后尚随着一劲装捷服黄山高手。
雷音谷主发现石中辉昏迷不醒,不禁大惊道:“庄主为何人所伤?”
石夫人道:“外子被掌伤内腑,为老身点了昏穴带回救治,强敌分数批大举侵袭,谷主门下若欲相助,可命本山弟子领路阻截!”
雷音谷主忙道:“敝谷门下听侯差遣。”
石夫人望了身后劲装捷服汉子一眼道:“王华,你引雷音谷主门下赶去梨花鸣应敌!”
说时抱着石中辉疾速离去。
此正鸠占鹊巢大好良机,无奈雷音谷主双掌紫肿不愈,石夫人石红芍母女二人武功似高不可测,何况强敌居然掌伤石中辉,自己能否撑此危局……
雷音谷主心内矛盾异常,却属强弩之未,不禁油然泛起岁月不饶,英雄老去之感,暗中感喟一声,随命闵希骞率领半数高手相随那黄山门下匆匆迎截强敌。
那败破荒凉道观内粉面伽蓝廖金吾正注视在三具草人之前本命星灯上,不但石中辉灯焰比昨晚更明,而且申茂林端九峰那两盏本已点弱的灯焰,又复明亮,不禁大感震惊。
殿内除八名手执法器匪徒外,尚有同党多人凝目注视在法坛上。
廖金吾面色一变,道:“在下此一驱命魔魂大法百试百验,无一错失,怎地遇上如此怪事,莫非宓总管送来的海底名册记述的生辰八字不实么?”
匪徒中忽有一老面浓须老者道:“廖老师,我等应改弦易辙才是,守株待兔未免不智,范海平老师等人潜入孽龙潭久久未回,谅已遭毒手,宓总管亦久无音讯……”
廖金吾冷冷一笑道:“郑老师计将安出,在下洗耳恭听。”
郑姓老者见廖金吾神色不善,已是怨毒在心,冷笑道:“分兵五路,大举进袭黄山!”
廖金吾脸色数度变易,显然掩不住他对郑老者内心之痛恨,然却颔首道:“就依郑老师之见!”
手持令符一支,递向郑姓老者,淡淡一笑道:“请郑老师发号施令,调兵遣将,在下留此继续作法,双管齐下,以遂血洗黄山之愿。”
郑姓老者乃邛来掌门师弟,黑道巨魁追命判官郑无极,武功甚高,手辣心黑,闻言也不谦逊,接过令符,出得正殿调遣能手进袭黄山。
廖金吾目中闪出一缕狠毒杀机,向法坛之下问道:“天色是什么时候?”
一手持铜拔黑袍大汉答道:“三鼓已尽,四更方初。”
廖金吾道:“在下不信此三人本命星宫如此强硬!?”
说着披发仗剑登坛绝解,焚符立起,仗剑挥指,口中念念有词,坛下鼓钹金鸣之声大作。
一刹那间,阴风惨惨,刺骨阴森,大殿内灯烛俱变惨绿,那石中辉申茂林端九峰三盏本命星灯又显得暗弱无光,三清古殿内鬼声啾啾,魅影幻飞,张牙舞瓜,狞恶恐怖。
蓦地。
一声清朗笑声飘传入内,廖金吾心灵已受惊兆.不觉面色大变,正待跃下法坛,陡见一条惊人匹练白虹卷入,坛下八名匪徒首当其冲。
只听惨噑连声,八名匪徒各各分尸两截倒卧血泊中。
三清古殿灯烛复明,魅影全消。
廖金吾已是魂不附体,惊天白虹余势未遏,当朗—声,廖金吾那只执剑右臂离肩坠地,鲜血暴涌如注。
剑收人现。廖金吾只见面前立着一个面目孔恶怪异老叟,不禁颤声道:“老前辈……”
老叟飞疾两指点住伤血外溢,阴恻恻怪笑道:“唤我老祖宗也饶不了你的性命,你可是邢无弼弟廖金吾么?”
廖金吾悸惧巳极,颤声道:“在下正是廖金吾,老前辈倘饶在下一命,在下无所不报!”
来人正是舒翔飞,仍以拘魂学究身份赶来道观,闻言冷笑道:“你如惜命,老朽命你献出宓总管窃来的海底名册及种种黄山隐秘!”
廖金吾忙道:“在下从命!”
“还有!”
拘魂学究沉声道:“你这邪术心法秘谱亦须献与老朽?”
在人檐前下,那怕不低头,廖金吾惜命要紧,怎有不允之理。
拘魂学究更得寸进尺,道:“尊驾奉邢无弼之命主持进袭黄山大局,想倚寄甚深,邪无弼诸般策划,均借重驾借箸代筹,尊驾需毫无隐瞒向老朽禀明,邢无弼生辰八字亦请见告!”
语气渐见和缓,廖金吾求生之念大盛,但亦为之大骇,暗道:“我这‘驱命魔魂’大法,岂是你这老鬼能习成的?”
倘须借我之力图害师兄,那无异痴人说梦,有朝一日,廖某必令你这老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方消我心头之恨!拘魂学究似看穿廖金吾鬼域心机,发出一声刺耳心悸的怪笑道:“廖金吾,你休生鬼蜮妄念,老朽说话莫怪,留你一条狗命,但须受老朽囚禁,倘发现丝毫不实,再想活命即难于登天!”
廖金吾忙道:“在下不敢。”
拘魂学究微微一笑道:“其实老朽也是黑道凶邪,人称拘魂学究就是老朽,你那驱命鬼魂大法并无什么奥深之处,老朽稍加研习即可施展裕如。”
粉面伽蓝廖金吾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料不到此人就是武林十九邪最著凶名的拘魂学究房山铭,知非俯首就范听命不可,若胆敢妄生诡计,必身罹惨祸无疑,即照实一字不漏和盘托出,并取出海低名册及驱命鬼魂邪法秘谱。
观外凶邪余党均为四老及丐帮高手除尽。
他们并非任意屠戮,除拼搏时被杀身伤外,余皆擒住,问明来历姓名,十恶不赦被点死穴,余皆废除一身武功,由丐帮囚禁秘处,待端午后即行释放。
本来廖金吾在道观外布桩森严,拘魂学究等不能如此容易侵入,但追命判官邢无极调遣大部精英好手分兵五路大举进袭黄山,以致守备空虚。
拘魂学究将廖金吾点了昏穴后交与丐帮弟子,立即与四老抄秘径转回万石山庄,迳去佛堂。
石夫人一身武学禅门正宗,已臻化境,与石中辉乃神仙眷侣,却为石中辉雄心勃勃,妄欲武林霸主称尊,不惜千方百计搜觅旷绝奇学,只求目的,不择手段,以致双手血腥。
但行事甚为隐秘,事后一无痕迹可寻,仅石夫人知情,乃苦
口相劝,石中辉口虽应允,暗中仍我行我素。
石夫人那年产下石红芍后,石中辉爱逾性命,怎奈石红芍一岁后即怪疾罹体石夫人知是夙孽,见其夫口是心非,日后将罹恶报,为此拜佛皈依,经堂立禁,不准石中辉进入,永断情忧,如尊礼佛,以消除石中辉父女夙孽。
石中辉自获爱女后,目睹红芍疾发之痛苦,其妻亦绝燕好之私,终年不得一见。
亦深自警惕,立意将其爱女之病治好,图霸武林之志仍未忘怀,但较前稍稍敛束。
且说石中辉为石夫人自孽龙潭带回,于经堂之侧一幢芳兰小轩内辟室静睡。
多日来石中辉始终未醒,此刻面色却显得得安静详和,无疑驱命鬼魂之法禁制已解。
但舒翔飞点穴独门手法仍留,是以熟睡不醒。
这时,石夫人挟着拐杖走了入来,身后却相随着与石中辉一模一样的天璇星君,但略显病容。
石夫人目睹天璇星君安详入睡,不由叹息一声道:“庄主经此危劫后,不知能否番然悔悟?”
缓缓转面接道:“稍时雷音谷主来此,不可露出破绽。”
假天璇星君点了点头。
门外突走入白发苍苍老仆,行动矫捷,不言而知身负奇绝武功,躬身行礼道:“房前辈求见!”
石夫人目露喜容道:“快请!”
老仆领命转趋出。
须臾,只见拘魂学究领着卫凤池等四老飘然进入,以子婿之礼展拜石夫人,继为四老一一引见。
石夫人蔼然微笑道:“贤婿,你看他装得像么?”
拘魂学究笑道:“但愿能骗过雷音谷主,小婿只待雷音谷主来此后,立即北上!”
说着双手递过前为宓总管盗录的那本底海名册。
那假天璇星君道:“少侠怎不除去雷音谷主。”
拘魂学究摇首道:“若此,黄山则蒙受不义之名,北雁荡自雷音谷主撤离后,其巢穴内逃出不少沦囚的武林人物!”
仇如海深,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在下看来雷音谷主必离山他往,那时仇家自会找上他,无须黄山出手!”
石夫人点点首道:“贤婿之言甚是!”
突见那名老仆再度进入,禀道:“山外入侵之敌均退,雷音谷高手巳将邓无极这一路悉敌歼戮,现已返回宾舍。”
拘魂学究望了石夫人一眼。
石夫人会意,道:“你去延请雷音谷主来此,就说庄主请他一晤!”
老仆躬身道:“属下遵命!”
转身出得芝兰小轩,迳向雷音谷主那所宾舍走去。
宾舍内灯火如画,人声鼎沸,守在墙外的黄山高手认出来人是打扫夫人经堂外园林的老戴,低声道:“老戴,你来此则甚?”
“奉庄主之命,请雷音谷主一往!”
黄山高手立即把话传报了入去,随即便有人命老戴晋见。
不久,老戴走前,雷音谷主率同三名高手快步随着老戴之后走去。
老戴领着雷音谷主四人走入芝兰小轩内,即见石夫人含笑相迎,道:“外子虽已醒来,但体力未复,为我所阻,是以未能出迎,望乞见谅!”
雷音谷主抱拳笑道:“贤梁孟鹣鲽情深,令人欣羡!”
石夫人延入室中,只见天璇星君拥被而坐,面容清瘦,目泛歉疚之色道:“在下原以为谷主尚须摒挡就绪后驾临黄山,以致在下离山他往,未能接待如仪,良深歉疚。”
“不敢!”
雷音谷主道:“庄主为何人所伤?”
石中辉郝然一笑道:“鬼蜮伎俩,防不胜防,在下幸能再世为人,皆因贱内及时相救,不然在下已身为厉鬼矣!”
雷音谷主惊问详情。
石中辉邀叹一声道:“邢无弼谋我黄山基业处心积虑,不惜竭尽其力,围山之众几乎囊括了整个江湖黑道凶邪巨擘!”
幸而邢无弼结怨甚多,于西川成都武侯祠为其门主申屠怀远逼得无路投奔,避往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