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钮,隔着衣裳,便向长孙壁腋窝一点,他是想把长孙壁点倒之后,然后再拿李逸试验
他的毒掌。
就在这千钩一发之时,忽地有一丝银光一闪,“叮”的一声,将怪道士那根头铬打
歪,怪道士哈哈笑道:“夏侯老弟,终于把你引出来了!”夏侯坚骂道:“你这老不死
的牛鼻子,你自命是一代宗师,怎的如此下流?”
那怪道士放开二人,这才回过头笑道:“咦,你这一代高人,怎么出口便骂人?我
怜惜标致的小姑娘,就等如你爱护好看的花草一般,这也算得是下流么?”夏侯坚道:
“以你的身份,欺侮小辈,还不算是下流?”那怪道士道:“我没有存心欺负他,只不
过想试试金针拔毒的本领。”
夏侯坚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那怪道士道:“我自信我秘制的毒药暗器,天下
无人能解,却不料给你解了。这也许是我那两个徒弟功力太差,暗器的毒性也未够厉害
之故。我再打他一掌,若然你还能在三个月内将他治好,我就服了你了。”夏侯坚皱眉
说道:“以人命作为儿戏,伤天害理,莫此为甚!”那怪道士仰天大笑道:“天地不仁,
以万物为貂狗,怎见得天公的心肠就必然是慈悲的呢?你忘了我的道号吗?其实我并不
立心作恶,我只是顺其自然,天有雷霆之威,也有雨露之德,你自称世外高人,却怎这
般迂腐?我拿他试下毒掌,若是你医好了,那就是医术上的一大成就,若是他给我打死
了,那也就证实了我的确为武学添了绝世奇功。所以我的试验,不论是成是败,不论是
你高明还是我高明,总之都大有益处。一条人命,算得了什么?”
原来这怪道士名叫“天恶道人”,在邪派之中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尤其他对自己的
喂毒暗器和毒掌功夫,更自负是世上无双。不过他却绝不肯轻易出手,这回因为听到了
夏侯坚竟能把李逸医好,所以才急着要起来一试。须知他是使毒的第一高手,他又怎容
得世上有人能克制他?
夏侯坚听了他这番歪理,知道辩也无用,心中想道:“我三十年前与他相会之时,
他是这般形貌,三十年后,仍然未见衰老,功力之深,可想而知。”再看一眼他那双深
黑色的手掌,夏侯坚饶是金针国手,也不禁暗暗惊心!
天恶道人怪眼一睁,冷冷说道:“夏侯老弟,你的金针带来了没有?我可要试啦!”
作势便要向李逸扑去,夏侯坚拦在他的面前,叫道:“道兄且慢,我有话说。”天恶道
人道:“你想劝我改变主意,那是万万不能。”夏侯坚道:“不,我也想见识见识你这
绝世无双的毒掌功夫,不过这位李公子他的伤还未尽;你就是一掌将他毙了,也显不出
你的厉害,怎能证实你的毒掌是世上无双?”天恶道人怔了一怔,道:“你这话也有道
理,但迫切之间,却那儿去找一位高手来给我试掌?”夏侯坚微微一笑,说道:“我不
敢以高手自居,但自问这几根老骨头还够坚硬,就由我接你一掌,试试如何?”
李逸刚才在生死倾顷之际,忽然得长孙壁舍身相救,心中又是感激又是迷乱,长孙
壁与他并坐床上,兀自紧紧的倚偎着他,柔声软语,替他压惊,根本就不理会天恶道人
还在身旁,也不理会他与夏侯坚说些什么,好像在这斗室之中,只有他们二人似的。李
逸与她耳鬓厮磨,少女身体特有的香甜气息,一缕缕的传入他的鼻观,芳沁脾腑,舒服
之极,但却又令他惶惑不安,心中想道:“我万不能再惹烦恼,并害人家烦恼了!”心
神稍定,急忙把眼光移开,只见夏侯坚负手而立,坦然的站在无恶道人面前,正拼着以
血肉之躯,来试天恶道人的毒掌!
李逸大吃一惊,跳起来道:“夏侯老伯,这样不行,还是让我来试吧。我伤了有你
来医,你若伤了,天下哪还能找出第二位金针国手?”天恶道人冷笑道:“你这小子太
不自量,你现在就是送上来自愿挨打,我也不屑拿你试掌啦!”长袖一挥,将李逸卷翻,
“啪啦”一声,仍然将他摔回床上,却向夏侯坚笑道:“不错,我正该拿你试试,你的
武功虽然不是天下第一,也算得有数的高手了,至于你的医术,那却的确是天下第一的,
拿你来试,最好不过!”
夏侯坚道:“我若能接得住你的毒掌。这又如何?”天恶道人歪着眼睛反问道:
“有甚如何?”夏侯坚道:“我若接得你的毒掌,敢请你以后将这种邪毒的功夫收起,
不再用来害人。”天恶道人笑道:“我才不这么笨,为你立这种誓约,受你的拘束,你
若真能接我一掌,毫无伤损,那只是证实我的功夫还未练得到家,待我练好之后,再找
你来一试便是。”夏侯坚道:“在你未练好之前呢?”天恶道人道:“那我当然无颜再
用。”夏侯坚一想,虽然不能禁他永远不用,但最少可以拘柬他几年,而且李逸的性命
那是定可保全的了,于是便坦然说道:“好,就这样吧。请你发掌!”天恶道人双掌一
搓,紫黑色的掌心竟自发出腾腾热气,忽地呼的一掌,向夏侯坚的胸膛便即拍下。
但听得“蓬”的一声,如击败草,夏侯坚退后三步,天恶道人也给他的反身之力,
震得上身微微摇晃。这刹那间,李逸与长孙壁手心都捏着一把冷汗,紧张得连呼吸都透
不过来。但见天恶道人与夏侯坚迎面而立,彼此都目不转睛的打量着对方,过了半晌,
天恶道人冷冷说道:“你好?”夏侯坚微微一笑,说道:“多承关注,我这几根老骨头
尚幸而无事,你好吗?”李逸见夏侯坚的面色已渐渐惭复正常,听他的声音中气也还充
沛,这才松了口气。
天恶道人好生惊诧,他从夏侯坚这一掌反震之力,试出了他的内功深湛,确实是有
点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但更令他不解的是,他的毒掌,不但掌力可以开碑裂石,毒力
之猛,更可以直透脏腑,纵算夏侯坚的内功再好,也总应该有毒性发作的状况,但现在
已隔了一盏茶的时刻,夏侯坚的面上竟然没有透出半丝黑气。目光也还是那样炯炯有神。
他却不知,夏候坚心中的惊诧,其实并不在他之下。夏侯坚这时也正在默运玄功,收敛
体内的毒气。
天恶道人打量了夏侯坚一会,忽地哈哈笑道:“夏侯老弟,真有你的。不过,我可
还未认输。”夏侯坚道:“我不是已硬接了你的一掌么?”天恶道人道:“我就不信你
末受内伤,焉知你不是只能坚挺一时,想将我骗过,我偏偏不走。看看你结果如何?”
长孙壁暗暗叫苦,想道:“这魔头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夏侯坚双眼一睁,道:“我可没功夫陪你,你要怎样才能相信?”天恶道人道:
“咱们不如乾乾脆脆,各以本身的武功再比一场,若然你还能够接我百招,我立刻认输
便走。”夏候坚冷笑道:“拳来脚往,这岂不成了市井之徒,咱们要比试功夫,也用不
着这种俗子凡夫的办法。”夏侯坚这番说话,在李逸听来,似乎已露出一点怯意,心中
暗道糟糕,只怕天恶道人更要乘机威胁,定要和夏侯坚过招。哪知这一番话顺带将天恶
道人捧了一下,天恶道人听来十分受用,心想以彼此武学大师的身份,确实不必在拳脚
上来显功夫,想了一想,便笑而问道:“你有甚别致的方法?好吧,刚才是你听我的,
礼尚往来,现在我也为你划出道来,我一准依从便是。”
夏侯坚随手在床头拿起了一条绳索,那是长孙壁带来准备替李逸包扎衣韧用的,夏
侯坚将绳索一抛,道声:“接着!”天恶道人接着了绳索的一头,道:“如何比试?”
夏侯坚道:“我也不信你未受内伤,我可以从绳索这一端听出你的脉膊,想你善于使毒,
这样听脉的方法,你也应懂得。”天恶道人笑道:“好呀,非但可以这条绳索听出脉息,
还可以藉此较量内功,你的办法,我同意了!”
长孙壁很是奇怪,她以前听父亲说过,宫中的后妃在生病之时,太医奉诏替她们诊
脉,照例是不能用手指接触她们的肌肤的,只能用一根丝线,缠在她们的脉门上,太医
隔着珠帘,用三只指头接着丝线的另一端,据说如此,便可以听出脉息了。如今夏侯坚
与天恶道人各执绳索的一端,听对方的喘息,想必便是这个方法,但绳索要比丝线长得
多粗得多,那更是神乎其技了!而且他们还要用这条绳索来较量内功,这样的比试办法,
长孙壁更是见所末见,闻所未闻,真不知如何较量?
但见夏侯坚与天恶道人盘膝而坐,各自靠着一边墙壁,那条绳索给他们拉得笔直,
两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好像老僧入定的模样,过了大半个时辰,仍是动也不动。长
孙壁莫名其妙,甚为纳罕,看李逸时,忽见他眉尖打结,现出忧急的神情。长孙壁再仔
细看时,只见那条绳索微微颤抖,静室内没有一丝微风,夏侯坚的长髯却忽然飘拂不安,
长孙壁虽然不识其中奥妙,看这情形,夏侯坚却低处在下风。
过了一会,李逸的神色也渐渐恢复自然,就在这时,只见绳索跳动了一下,无恶道
人那淡青色的道袍也微微起皱,好像一湖平静的春水,忽然被微风荡起了涟漪。
原来这时正到了吃紧的关头,两人各以上乘的内功通过绳索,试探对方的反应,天
恶道人感觉出夏侯坚的脉息越来越弱,正自高兴,忽然夏侯坚的脉息好像完全断绝,连
一丝丝的波动都感不到了,按说到了这个时候,夏侯壁已应该气绝而死,但奇怪得很,
他的内力还是绵绵密密,不断的从绳索中传过来,天恶道人大吃一惊,摸不到夏侯坚的
深浅,心头禁不住微微一凛,几乎把持不住。就在这刹那之间,主客势易,给夏侯坚占
了上风。
天恶道人急忙凝神运气,力图反击,情形与刚才大大不同,但见那条绳索不住的跳
动,渐渐竟像跳绳一样。绳索不住的打着圈圈,长孙壁看这两人,仍是各自盘膝而坐,
垂首闭目,各以三只指头扣着绳索的一端,指头并未摆动。显见那绳索的跳动,乃是由
于内力的震荡所致。
这时两人都感到对方的脉搏散乱,各自凝聚真力,作最后的一击,这情形连长孙壁
也看出来了,但见那条绳索不住打着圈圈,刮得地上的灰尘飞扬,呼呼风响,陡然间那
条绳索绷得紧似弓弦,“力勒”数声,从中间断成了十几段。天恶道人道:“佩服,佩
服,你接了我的毒掌,功力居然还足与我相持,我认输了!”抛开断绳,立刻走出这间
屋子,转眼之间。只听得他的啸声已在百步之外。夏侯坚仍然盘膝坐在地上,未敢移动。
李逸知道夏侯坚正在调停呼吸,活血舒筋,不敢去惊动他。长孙壁道:“咦,我好
似闻到一股腥臭的气味。”李逸想道:“难道那天恶道人在室中留下了什么毒物?”忽
听得门外又有脚步声响,李逸与长孙壁乃惊弓之鸟,急忙拔剑起视,原来却是那两个药
童。
但见他们一个捧着香炉,一个捧着净瓶,炉中焚的不知是什么异香,香气夙氰,一
嗅之下,便令人气爽神清,心胸宁静。过了片刻,夏侯坚双目一张,徐徐起立。连声说
道:“好险,好险!”捧着净瓶的那个药童已伺候在他的身边,夏侯坚取出一枚金针,
在左手中指之尖一剁,将毒血挤出,几乎注满了那个净瓶。在他靠过的墙壁上则留下了
一团黑印,肌纹隐现,好像一是他背上窜有浓墨印上去的一般,李逸这才发觉那股腥臭
之气便是从墙壁上这团黑印发出来的。那两个药童,放下了香、炉,取出铁凿,凿下了
那几块砖头,夏侯坚吩咐道:“将这几块砖头和这个银瓶,都拿到山后埋了,要埋得深
些,还要记住不可靠近山泉。”
李逸不禁骇然,问道:“那天恶道人的毒掌怎的这般厉害?”夏侯坚道:“要不是
我早有防备,今日早已命丧他的手中。”长孙壁道:“你与他比拼内功,不是赢了么?”
夏侯坚道:“不算得赢,我是把他吓走的。”长孙壁道:“你先受了一掌,还能和他相
待了个多时辰,他赢不了你,那当然应该算是你赢他了。”夏侯坚道:“就算是赢,也
赢得侥幸之极!”李逸请道其详,夏侯坚道:“我听得药童说是他来,预先服下了半瓶
的解毒灵丹,再穿了一件极薄的金丝软甲,这才出来和他赌赛。哪知他的毒掌伤害之处,
竟然远远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体内的毒气,几乎收敛不住,后来他还要和我比试,我
便将计就计,想出了那个办法,和他比拼内功,他的功夫非常霸道,若然真个动手过招,
我接不满百招,但若彼此柔斗,我的内功却要比他稍为精纯。我便借他从绳索中传过来
的内家真力,发散我体内的毒气,墙壁上那团黑印,便是这样来的。但仍然不能发散净
尽,所以在他走了之后,我仍须再运内功,将余毒凝聚指尖,这才挤得于干净净。”长
孙壁听得膛目结舌,夏侯坚微笑道:“还不止此呢,为了这场比赛,我不但损了三年功
力,而且今后要变成秃子了。”
将帽子揭开,摇一摇头,但见满头头发,尽都变成碎未,随风飞散。李逸内功已有
根底,知道这是真气耗损太甚所至,下拜说道:“老前辈为了小侄如此牺牲,活命之恩,
没齿不忘。”夏侯坚道:“这算不了什么,我这几十年,苦修苦练,本来就准备了要和
他比试一场的。”他见李逸这样惶恐不安,有一件事情还不好意思说出来,原来他穿的
那件宝甲也给天恶道人的掌力震裂了。
长孙壁道:“世上竟有这般厉害的人,我以前做梦也想不到。”夏侯坚道:“武林
中有话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话半点不错。天恶道人的毒掌举世无双,若论到武
功也还未必是天下第一呢。”长孙壁道:“别的人我不怕,最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