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一蹦而起,拉开马步要助老道脱因。
堂口出现罗裙飘飘的万毒宫主辛夫人母女,黛眉带煞怒容满面。
“慧恒秃驴,你一动,我就要你死!”辛夫人也是前辈,一字一吐声色俱厉:“你
如果是风云会的歹徒恶棍,出手不会有人怪你。但你不是,你是代表侠义道的高手名宿,
出手我不会原谅你!”
许门主心中一寒,手足无措。
“姜老弟,两位前辈确是有意替双方排解的……”许门主急急解释,也急急挡住了
伏龙尊者。
“你们不配!”姜步虚放了齐云修土:“一个心有成见,刚愎自负的人,就算地位
高八辈,武功天下第一,也不配做调人。你们走,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谁回来,打断一条狗腿!”厢门口出现小魔女,凶巴巴地叫嚷示威。
祸由口出,老道一时气忿,倚老卖老太过托大,自取其唇吃足了苦头,窘得老脸泛
青,一言不发狼狈出厅而走,不理会两个同伴是否跟来。
姜步虚这次不再狐单,万毒宫的人出头,任何想出风头逞英雄的人,最好秤秤自己
的份量再作决定。
即使没有两宫的露面表示支持,也没有几个英雄好汉,敢公然向姜步虚挑衅。
至少目下以紫灵丹土为主的这一群人,全是姜步虚的手下败将,如果在这期间,请
不到武功更高、声望更隆的人支撑,约期一到,姜步虚打上门来了断,没有人能挡得住
他。
以往,侠义道英雄们寄望在四海游龙身上,而现在,四海游龙被他们出卖,目下反
而成了他们的仇敌。
同时已成为姜步虚的俘虏,早晚有那么一天,这个俘虏获得自由,很可能抉恨向他
们报复,必定灾情惨重。
倩势急迫。紫灵丹士已失去镇静,因此接到闻风赶来襄助的一僧一道,便请两个名
满天下的名宿,迫不及待地向姜步虚示威。
一僧一道的武功和道术,不可能比紫灵丹士高一倍,也许能与极乐天君相伯仲,即
使高些也高得有限,怎能与姜步虚一拼?
老道一走,和尚的胆气迅速地沉落,只好任由许门主出面了。
“姜老弟,可否平心静气谈谈?”许门主仍抱有一线希望,能将双方的仇恨化解。
“许门主,你更不配和我平心静气谈。”姜步虚断然拒绝:“你们众口一词,指责
我是风云会的人。
你的女儿,的确是我扮鬼怪救走她的,迄今为止,你尚义门仍然是支持他们最力的
人。风云会铩羽散亡,你们有些人明里表示正邪之斗已经结束,各奔前程胜利返里,其
实暗中已经秘密重回,躲得稳稳地,一旦实力够了,就会倾巢而出送我去见阎王。
你回去告诉紫灵丹士,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他那些阴谋诡计不可能成功的。
现在,你可以走了,你们那些侠义英雄,才真的不可理喻!”
“甚至比风云会更坏更毒!”小魔女恨恨地说:“许门主,至少这次风云会的人,
表现就比你们这些口口声声标榜侠义的人英雄些。”
“你们再不走,就会很难堪了!”姜步虚冷冷一笑,出厅走了。
许门主叹息一声,和伏龙尊者沮丧地离去。
南关是城外,柏家则在小南门,不但需要经过南关的几条街道,还得进出城门。
老道已经走了许久,许门主与伏龙尊者连袂匆匆返城,距城门口还有半条街,身后
已经被人贴上了。
日影西沉,即将关闭城门,进出城门的人其多,甚至显得拥挤,街上更是行人摩肩
接踵,谁知道身后有仇敌接近?
等发觉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
二对一,两个人对付一个,两面一挟,锋利的匕首不接胁,直接探入腋窝。
另一人则先在身柱穴拍了一掌,经穴半封半闭,假使一用劲,穴道便会自行封闭,
失去活动能力。
伏龙尊者禅功惊世,但骤不及防之下,不可能立即行动护体,与平常人并无多少不
同。
“借一步说话。”挟住许门主右臂的人在他的耳畔说:“不妄动,就不会有人受伤,
如果有人被杀,这人一定是自命不凡,妄图侥幸的人,走!”
进入一条小巷,两人被面对墙压住。
“如果你们三个人一直能保持同时同退,咱们就不易同时制住你们了。”那人又说
话了:“缺点是,走掉了齐云修士老杂毛,他一个人惊鹿似的急走,咱们一时弄不清情
势,措手不及被他走掉了,可惜。”
“老兄,你们知道咱们的动静……”许门主定下心探口风,为自己的生死努力找生
机,制造机会。
“所知不多,但够用就是。”那人阴笑:“一僧一道一到府城,咱们便一清二楚了。”
“你们是……”
“不必知道咱们的来历,你们只要实话实说,便可不受到伤害,不然……你知道不
然的意思……”
那人语气转厉:“你们两位,都是有声望的风云人物,你们的一举一动,应该都具
有作之亲作之师的典范,所以在下姑且相信你们的确不曾参予。
紫灵丹士一些苟且人士的卑劣勾当,因此不会不明不白便制裁你们。现在我问你,
风云会已经风止云散,你们下一个目标指向什么人?”
“咱们大多数的人,都同意良机不再,希望能利用这次大好时机,清除那些无法无
天的邪魔外道。”许门主说得理直气壮:“华山正邪之斗,迄今不足十年,开封又再起
风波,规模更大,长此以往,日后江湖将永无宁日,因此……”
“因此,你们就有了举侠义之剑的藉口,以除魔卫道为名,行锄除异已之实。下一
个目标,你不知道?”
“在下并不知详情,而且的确还没作出定论,因为鬼神愁的事没摆平之前,根本不
可能对下一步行动有所决定,大多数的人对鬼神愁怀有强烈的惧念,有他在……”
“有他在,你们锄除异已的大计便无法进行,所以你们目下最迫切的事,是摆平鬼
神愁,下一个目标,刀剑指向正义锄奸团,对不对?”
“这只是某些嫉恶如仇人士的想法。”
“你尚义门的义字,代表什么义?”
“武林道义。”
“不是正义?”
“正字很难讲,阁下。”
“唔!你总算不是假仁假义的汉子。请将口信带给紫灵丹士那些人,好吗?”
“什么口信?”
“告诉他,要他以武林道义,堂堂正正与鬼神愁了断,召回那几个正向公门人士施
压力,想玩弄官法如炉戏的人。
如果继续不挥手段玩弄阴谋诡计,就会有摘奸发伏的人用雷霆手段大开杀戒!”
“你们……”
“数到十,你们就可以走了。一……二……”
十数声出,四个人影已消失在巷口。
两人僵在当地,不敢追出。
“大师有何打算?”许门主汕汕地问。
“门主的打算又是什么?”伏龙尊者反问。
“我并不是一个恩将仇报的人,但……鬼神愁的事,确也令侠义道人士棘手……”
“老衲明白,一旦你们公然承认错误,势将造成江湖道消魔长的印象和不利情势,
日后侠义道人士的处境将十分的恶劣困难。”
“大师的意思……”
“老衲不敢说在江湖德高望重,毕竟仍具有侠僧的浮名虚誉。”伏龙尊者长叹一声:
“世间真正能挑得起放得下的人并不多,浮名虚誉害人不浅。走吧!回去与他们从长计
议。”
“这些人……”
“正义锄奸团的人,错不了。这些功臻化境,神出鬼没的杀手,一巳横定了心,武
林精英损失之重,将空前绝后,谁也休想安逸。”
“马行狭道,船过江心……”许门主摇头苦笑。
中州镖局对面的汴京酒楼,是三教九流人士喜爱的三座酒楼之一。
下午姜步虚抵达落店、熊局主就派人邀请了本城一些知交好友和有头有脸人物,在
汴京酒楼置酒高会,筵开八席盛况空前。
楼上灯火辉煌,三山五岳的朋友济济一堂,尽管人数近百,但没有喧哗声,每个人
都脸色沉重,笑不出来。
另一些心怀鬼胎的人,更是坐立不安。
酒过三巡,熊局主放杯起立。
全楼一静,鸦雀无声。
“朋友们,今晚请诸位大驾光临,事由己用书信附帖奉达,兄弟不再赘叙。兄弟吃
镖行这口刀口饭,马马虎虎可以算是白道人士。侠义道人士中,有七八成是白道人士,
咱们不自甘菲薄,而且以此自豪。今晚请诸位来,用意是表白兄弟的立场与决心。”熊
局主声如洪钟,语声一顿,炯炯虎目环视一匝,神色庄严。
“镖局是江湖行业,宗旨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生意人和气生财,不开罪任何朋友。”
他清了清喉咙,冷冷一笑:“鬼神愁的事,咱们开封人有目共睹,对咱们这位乡亲的作
为,是非自有公论,兄弟的看法是,他是咱们开封人的光荣。
因此,兄弟郑重申明,有那一个吃里扒外的混帐王八蛋,胆敢游说唆使吃公门饭的
白道朋友,玩弄贪赃、枉法、栽赃等等老把戏,就是咱们的公敌,我陪他玩刀头舔血三
刀六眼的游戏。
在座的朋友,如果不同意兄弟的作为,请喝完杯中酒离去,绝不勉强,熄灯!”
镖局有十几个执役的人,与十余名店伙,沉静地将所有的灯火吹熄。
全楼黑暗,寂静无声。
不同意的人,可以无愧地一走了之,以免在众目睽睽之下脸上挂不住,有伤感情,
无需向朋友解释不同意的理由,更不必多费唇舌为自己辩护。
片刻,似乎没有人移动。
“掌灯!”
灯光再现,一阵欢呼。
“谢谢诸位隆情高谊。”熊局主举杯道谢。
各方面纷纷传来警告、干预、反击的消息,柏家陷入四面楚歌的困境。
柏家这群侠义英雄.都是些声望足以领导群雄的高手名宿,也有代表侠义道发言人
的份量。
要他们向一个初出道的小人物鬼神愁公开道歉,承认错误赔罪,那是极为困难的事。
他们日后的声望地位,必将江河日下成为笑柄,一落千丈可能一厥不振,谁都不希
望发生这种情势。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他们没有勇气承担可能的责任后果,只好硬着头皮作最
后挣扎。
两官的人支持鬼神愁,是不争的事实,有两宫的人出面,必定有大部分有心帮助的
同道却步。
因此,让两宫的人脱身事外,是亟需进行的要务,孤立鬼神愁的工作,必须加快进
行,而且必须在鬼神愁前来兴师问罪之前完成。
二更天,辛夫人母女仍未安睡,在小厅与惜春宫飘渺仙子母女品茗话家常。
毫无疑问地,话题的焦点是姜步虚。
大多数自以为是的女人,对世间事物,都有一厢情愿的想法,认为自己的想法和做
法都是合理的。
别人的想法和做法,一文不值,而且荒谬可笑。
飘渺仙子是女强人,辛夫人玉修罗更不是省油灯。
两人都有女待嫁,有心目中属意的东床佳婿人选,那就难免表面上和和气气,十分
投缘谈笑风生,骨子里却藏锋隐芒,勾心斗角各显神通。
“尚姐,尊夫对姜小哥的浮滑浪子恶形恶象,好像还有点耿耿于心呢!”辛夫人笑
吟吟透着万分亲切,话中却含有玄机:“一个人定了型,是无法再改变的,除非他真有
决心改变自己的气质。依我看,我倒是很欣赏姜小哥的这种大事认真,小事糊涂,洒脱
不羁的个性呢”
“其实,我们家老爷,对姜小哥的态度,也有不同的看法啦!”
飘渺仙子心中暗笑,口中却布下严密的防卫网:“他的绰号叫飞魔,早年在江湖所
闹的风流公案可真不少呢,怎能要求别人才德兼备可以供在庙堂里呢?
何况姜小哥是故意摆出这种形象,让那些侠义英雄把他看成无害的人,不会和他们
争名夺利.对他们没有威胁,如此而已。所以,我们家老爷才同意女儿,交姜小哥这位
朋友。”
一位侍女出现在厅口,打出一串手式。
“该死的!”辛夫人大为光火。
“怎么啦?”飘渺仙子讶然问。
辛夫人所提出的问题,被飘渺仙子所扣住,正感到不是滋味,侍女一打手式,等于
是打消了她再提问题扳回劣势的机会,所以大为光火。
“有不速之客捣蛋。”辛夫人明亮的凤目中杀气外涌,长身而起。
“正好聊施薄惩,让他们来!”飘渺仙子也整衣而起:“他们还真不死心呢!”
“这些自命英雄的货色,自以为是江湖的主宰,其他的人全是邪魔外道,只有他们
才配使用侠义之剑,制裁任何异端。”
辛夫人伸手接过侍女奉上的剑冷笑着继续说道:“姜小哥初出道,人微言轻毫无身
分地位,却胆大包天向他们的权威挑战。
他们明知自己理屈,也不可能承认错误自弃权势威望,向二个后生小辈低头的,他
们会使用任何卑劣的手段,来保有自己的声望权势。
看来,咱们必须替他们在江湖除名,尔后姜小哥才不会有麻烦。”
“那就把开封闹个天翻地覆,我受够他们了。”飘渺仙子也接过侍女递来的剑:
“咱们出去迎客吧!”
外面是供旅客活动的院子,四周廊柱悬了几盏照明的灯笼,不时可以看到店伙和旅
客走动。
旅店本是人人可来的地方,谁知道那些人是前来闹事的不速之客?
微风飒然,屋顶先后飘落五个黑影。
原来这些人从屋上接近。难怪负责警戒的侍女,知道有人入侵。
姜步虚住在右邻的客院,这里如果发生打斗,邻院的旅客必定可以听到动静。
辛夫人与飘渺仙子,已先一步踏入院子,两宫的侍女和仆妇冷然袖手旁观。
辛云卿和小魔女十分投缘,两人经常在一起相处,这时也挟剑并肩站在院角,准备
随时扑出。
有长辈出面,她俩不便放肆,但心中都有随时动手的打算,对那些忘思负义的侠义
道英雄根之切骨。
“胆敢前来撒野的人,后果自负。”辛夫人沉声说,先发制人用话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