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动,可知已经没有佩刀带剑的人逗留。
事后远离现场,这是江湖朋友的金科玉律,所有的人,该已远走高飞了。
他仍然不敢大意,侦察了许久,确定没有异状,鬼神愁绝不可能仍在村中逗留,心
中一宽,小心地绕走,从村舍的西侧接近。
隐身在广场西端的树后,大喜过望,运气真好,那半段拐尾,静悄悄地摆在广场的
东北角小沟旁,乌光闪亮吸引目光。
拐尾一半已斜滑入小沟,如果滑下沟去,就得费事寻找了。
他隐伏在西侧,必须越过广场拾取,心中一兴奋,就忘了危险,木脚一点,轻灵地
跳入广场,欣然向东北角走去,脚下轻快,人逢喜事精神爽。
刚越过广场中心,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干咳。
他大吃一惊,干咳声似乎发自耳后。
他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反应极为敏捷,挟在胁下的断拐随身而转,向后挥出自保,
前冲八尺才倏然转身。
广场中心,站着叉手而立的西海游龙,虎目神光电射,凶狠地死盯着他。
他倒抽一口凉气、心中一寒,几乎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以他这种超拔的高手名宿
来说,怎么可能被人踢近身后而一无所觉?要不,就是这个四海游龙,真的有龙一样能
耐,能够飞腾变化。
心中一震,猛然想起必须先有兵刃,倏然急转身躯,想先拾回拐尾装上再说。
糟了!小沟旁站着鬼神愁姜步虚,手中轻晃着拐尾,身上仍然穿着破青衫,脸上有
令人莫测高深的邪笑,不怀好意地向他扬手打招呼。
“蹩龙,没错吧?我说过这老混蛋一定会回来的,这不是回来了吗?”姜步虚缓缓
向前迈步:“这老混蛋的铁拐,弹射的装置十分精巧,找兵器名匠打造,一个月不见得
能制造妥当,他舍得丢吗?你就是没见识,吵吵闹闹逼我拼命追,论经验见识,你那能
比得上我呀!”
“就算你的经验与见识比我丰富一百倍,我仍然可以把你打个半死。”四海游龙气
呼呼地说:“你吹牛说比美神机妙算的诸葛亮,狗屁!至少,你说活阎罗会来的估计,
就靠不住。”
“这怎能怪我靠不住,兔崽子们全逃掉了,消息传出,活阎罗又不是像你一样的大
白痴,他还敢来吗?不过,如果他能及时召集足够的人手,认为足以把你我埋葬掉,他
会来的,一定。”
谈笑间,一前一后把他堵住了。
“你两个小狗,真以为吃定老夫了?”他拉开马步举起半节铁拐戒备,色厉内荏:
“老夫横行天下半甲子,身经百战杀死无数强劲的高手……”
“半甲子又算得了什么?乌龟活了一千年,依然是一只乌龟,绝对变不了龙。”姜
步虚嘲弄地说:“我敢武断地说,半甲子以来。你所杀死的强劲对手,绝对不是凭你的
武功光明正大杀死他们的,你只是一个阴毒无耻的谋杀犯,我却要用光明正大的手段公
平杀死你。”
“姜小子,没有你的事。”四海游龙嗓门大得很,拔剑出鞘:“他是我的,我不要
他死,我要活的,用他来做人质,你听清了,不许你插手。”
“你不要以为你的嗓门大……”
“理直气壮,当然嗓门大。”
“狗屁!”姜步虚笑骂。
“把拐尾还给他。”
“什么?你要……”
“我要这老狗心服口服,也要证明我的武功比你高强。”四海游龙抢着说,拍拍胸
膛豪气飞扬,真有不可一世的英雄气概。
“你吹起牛来了。”
“刚才你和他搏斗,死过一次几乎丢命,我要让老狗全力施展,让他重施故技,才
能证明我比你高明,证明我的真才实学比你浑厚,你只能凭小聪明打滥仗,根本不配和
我真才实学见真章,丢给他!”
“你这混蛋吹起牛来脸一点也不红,我算是服了你。”姜步虚又好气又好笑,将拐
尾向地缺一抛:“这老狗卑鄙阴毒,你这混蛋也相去不远,正是半斤八两,棋鼓相当,
好吧!就让你如愿。”
地缺接住拐尾,火速装上。
“你们在胡扯,有何用意?”地缺一面装拐尾,一面惑然问。
“用意?”姜步虚取出缚龙索:“拖延时刻呀!很简单吧?”
“拖延时刻?”
“是呀!活阎罗不久会赶来的,他才是咱们的目标,这条蹩龙和你一样,出手就用
绝学出其不意猛袭,一下子就想把对手摆平,但这次保证也不至于立下杀手,他打算把
你活擒交换人质,上啦!你可以尽量施展。”姜步虚一抖缚龙索:“你如果想逃走,得
问我肯是不肯。”
“你们打错主意了。”地缺冷笑:“不错,活阎罗副会主的确预定在此处,与派至
各处搏杀紫灵妖道的弟子会合,但此地有警,所有的人都不会来丁,你们等吧!枉费心
机。”
“是吗?不久自有分晓。”姜步虚轻松地微笑:“我相信你们在山上一定派有了望
的人、发现这里只有一两个人打斗,必定将信号传出,活阎罗擒走了盂家的女儿,必定
藏匿在附近某处地方、躲避紫灵丹土大群高手追搜。
他发现没有大批的人前来搜寻,必定高兴得要死,—听只有一两个人交手,必定好
奇地赶来察看。
老狗,你似乎并不怎么了解活阎罗的个性、可知你在风云会的地位并不高,虽则你
的武功并不比活阎罗差,杀人的技巧,甚至比他高明多多。”
“废话少说!”凹海游龙等得不耐烦,大声催促:“老狗,在下要进招了,准备好
了吗?”
“老夫早就准备好了,你随时都可以进招……”
“那就看招!”
剑似乎突然幻化为无数急剧进射的电虹,排山倒到海似的走中宫排空直入,澈骨裂
肤的剑气浪涛似的狂涌,每一道电虹皆狂猛地直射要害。
“铮铮铮!”地缺封住了三剑,暴退了六步。
第四剑似乎速度增加了一倍,地缺采取闪避移位虚接手法躲闪,先机全失,沉重的
铁拐竟然崩不开轻灵的长剑,接招的勇气沉落,被逼得八方狂乱地闪避,只能用游斗来
勉强支持。
一代高手名宿,完全递不出招式。
姜步虚说得不错,四海游龙一出手就用绝学,出其不意猛袭,一下子就想把对手摆
平。
这一照面间的狂风暴雨式狂攻,猛烈凌厉锐不可当,地缺的拐尾,毫无机会指向中
宫。不可能独得弹出拐尾的机会。
三番两次,几乎被连绵吞吐的电虹及体,游斗也阴象环生步步见险。
旁观的姜步虚,也感到有点心惊。
铁拐的重量超过长剑三倍以上,而且拐长了两尺,出招的劲道倍增。
按理以老残废的内功火候运拐,绝对可以轻易崩开直线从正面攻来的长剑,争取空
门乘机反击回敬,可是,竟然无法震偏长剑三寸以上。
“这蹩龙剑势之狂野,委实匪夷所思;御剑真力的浑厚,也极为惊人,他真有威震
江湖,傲视武林的本钱。”姜步虚心中嘀咕,无形中提高了戒心。
看一场武林高手的搏斗而能留心体会,必定获益匪浅,虽然没有亲自搏斗所获的经
验来得宝贵,但也比自己苦练体会有益多多。
看到四海游龙大发神威的豪勇表现,他对四海游龙的真才实学改变评估,不敢再掉
以轻心。
同时,也从中找出别人无法了解的优点与缺点。
“用你的弹拐呀!老狗,你左手的怪刀怎么也用不上呢?贴身就可以出手哪!”姜
步虚在一旁怪叫:“你喏大年纪,又有一段假脚,影响步法的灵活,用游斗支持不了多
久的,快下毒手呀!老狗。”
他恨透了地缺,弹拐与新月掌中刀极为阴毒,要不是四海游龙坚持出手,他真想亲
手废了这老残废消一口恶气。
地缺并非用游斗周旋,而是被逼得狂乱地闪避,不但无法抓住弹出拐尾的好机会,
甚至没有丝毫抢人近身的机会,他在旁大叫大嚷,更增心理上的压力,愤恨交加中,激
起阴毒的念头。
风雷大作中,突然传出一声真气进爆的异鸣,四海游龙的剑尖,把地缺的右胯割裂
了一条血缝。
哎一声惊叫,地缺向左震出、失足、摔倒,倒地处,距姜步虚仅一丈左右。
滚动中,拐尾破空化虹飞出。
一声长笑,姜步虑仰面躺倒、前滑。
拐尾并非射向四海游龙,而是猛袭姜步虚。
拐尾速度太快,无法用肉眼分辨,按理定可一发即中,相距太近了。
不但拐尾落空,从姜步虚的胸腹上空飞越,姜步虚的右脚,反而贴地端在地缺的左
肩上。
这一脚,反而救了地缺的老命。
地缺倒滑尺余,滚身而起,恰好躲过四海游龙赶到的一招金针定海,危机间不容发,
几乎贯入右大腿把地缺钉在地上。
姜步虚一跃而起,大喝一声,身形斜飞,有如电光一闪,速度骇人听闻。
砰一声大震,把四海游龙撞得扭身摔倒。
姜步虚也倒了,一滚而起。
“你这混……蛋……”摔倒的四海游龙大骂,以为姜步虚争功要抢擒地缺。
咒骂声嘎然而止,利器破空的厉啸传到,足有十件以上速度惊人的暗器,从两人的
上空几乎贴体飞越,厉啸声令人闻之心胆俱寒。
假使姜步虚撞晚了一刹那,两人身上最少也将贯入三枚可破内家气功的霸道暗器。
“到屋子里去!”姜步虚急叫。
四海游龙不假思索一跃三丈余,两起落便钻入最近的一座农舍。
发射暗器的人,共有四个之多,问时,人影如潮水般一涌而至,再不见机暂避,第
二批暗器恐怕更难躲闪,两人都得留下摆平在地上。
四海游龙以为自已的轻功宇内无双,所以绰号称可飞腾变化的龙,却看不清姜步虚
的朦胧形影,远在五丈外便失去姜步虚的踪迹,而两人几乎是同时撤走的。
“姜小子……”四海游龙入屋便大叫。
农舍的外厅简陋,设备少景况一目了然。
“别叫,咱们中了头彩!”通向院子的走道,传来姜步虚的语音:“先避一避,另
找处所收拾他们。”
“什么头彩?”四海游龙顺从地窜入走道。
“风云会的会主来了。”院子里出现左手抓了一声曲尺长尺余宽木板的姜步虚。
“哎呀!这岂不是正好宰他吗?”四海游龙跳起来:“混蛋!你竟然莫名其妙领头
逃跑,你……”
“你他娘的混球!来了将近二十个人,你我两人禁得起他们一击!”姜步虚向内院
急走:“极乐天君道术通玄,吞刀吐火据说已修至地行仙境界,身边的己个客卿,都是
身怀奇技异能的神秘高人。
天下十大暗器名家中,有一半是他花重金礼聘的走狗,刚才那群暗器,就差那么一
点点就要了你的小命,你还敢吹牛?”
“你……”
“我害怕,你别跟着我好了。”姜步虚越墙而走,窜入村外的树林。
“怕死鬼,你打算永远逃命?”四海游龙口气仍然强硬,但行动却相反,紧张在他
后面急走。
“我要制造机会。”
“什么机会?”
“制造我掌握主动胜机的机会。”
“我……”
“你最好不要逞英雄,因为他们不是英雄不做英雄,所以非常容易把你这种英雄送
入地狱,十个人宰不了你,他们会断然派一百个人剥你的皮。
只有你这种大白痴,才得意洋洋骑着名马,佩着宝剑,公然招摇替美人做护花使者,
所以你这种人一定死得最快。”
“你……”四海游龙要冒火了。
“紫灵丹士那些人,就比你聪明一百倍,他们会玩弄阴谋诡计,会利用你这种大白
痴作饵,知道怎样避宝击虚,怎样因势利导制造胜机,哼!你不服气是不是?”
“不管怎样,我不能辜负孟姑娘……”
“把命豁上?”
“并无不可。”
“好,你他娘的情圣,我带你到另一处地方找,很可能有机会。”
“在何处?”
“我花了一夜工夫侦查,已经概略摸清他们的布置,极乐天君带了大批人手到了此
地,那表示紫灵丹士并没上当,急急撤走重返县城另作打算,避免钻入风云会布下的陷
阱,刚才我留了心,确知副会主活阎罗没跟来。”
“他擒走了孟姑娘。”四海游龙像在吼叫。
“他一定得意洋洋,安置人质去了,说不定正在准备吃庆功宴呢!”姜步虚毫不激
动:“得意忘形易于对付。”
“在何处?”
“我会带你去,但没有保证,你如果另有门路,请便。”
“我跟你去。”
“悉从尊便。”
南关的东南角街尾,伸出一条小径,通向甘五里外的青龙冈青龙井集,乡野大道中
只有本乡本土的人行走,罕见有外地人士往来。
三里左右,是南乡的财主卢大爷的农庄,县城的人称为卢庄或卢家田庄。
庄不大,由于地近南关,因而附近建了一些散落的农舍,以及养牛养羊的牧户,这
些人对卢家的佃户长工,怀有五七分敬畏。
这是说,卢家是两乡一带的土豪,连县城的平民百姓,也对在城里走动摆足威风,
打手豪奴前呼后拥的卢大爷,都保有敬鬼神而远之的态度,尽量避免沾惹卢家的人。
天下所有的城镇,必定有土豪,每一个土豪,有如当地的小小王朝,谁胆敢侵犯这
小小王朝的势力范围,就得付出可怕的代价。
因此,卢庄附近所发生的任何大小事故,附近的人谁也不敢胡说八道,想从附近的
人口中打听消息,不啻问道于盲。
卢庄的东北,是茂密的柘树林,名义上主权是卢家的产业,但已交由城内的大梁木
丁场经管,不但有大梁木工场的人盖了房屋看守,更由卢家的子弟经常派人巡查,严禁
外人擅人。
这些柘树,不是用来养蚕的,而是制造名贵家具物品的原材,最需要照料的是鞍材
和弓材。
以朽木所制的马鞍,称为柘鞍,木质密细致而且轻润,最为名贵,选定某根合适健
壮枝干之后,便安装型架。
型架有多种规格,按马背的形状、孤度、宽窄、大小而分号,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