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莒拉着韦灵珠并肩坐在青石上,道:“珠妹,你现在得拿一个主意了。”
韦灵珠螓首偎在史莒肩头上,秀发飘拂在史莒项间,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令人无从知道她的意向。
史莒剑眉微皱道:“珠妹,你听到我的话没有?”
韦灵珠缓缓抬起秀目,道:“宫哥哥,你就不能享受片刻宁静么?”
史莒轻叹道:“我们没有时间啊!”
韦灵珠不胜幽怨地道:“宫哥哥,我们好不容易见面啊!”
史莒微笑道:“真的么?”
韦灵珠微微一怔,道:“你……你是什么意思?”
史莒轻轻地道:“珠妹,你连救了我两次命,我都知道了,谢谢你g ”
韦灵珠一愣道:“你都知道了?”
史莒道:“我亲耳听到你为了我的事,和令祖父发生争执!”
韦灵珠愕然道:“你亲耳听到了?”
史莒道:“你和你外祖父争执的时候,我就站在你们身边,自是亲耳听到了。”
韦灵珠一怔道:“你……你……”
史莒歉疚地道:“当时,我是你祖孙全心信任的牛布衣。”
韦灵珠止不住心潮起伏,一声低泣,道:“那么擒住我,把我关起来的也是你了?”
史莒惶愧地道:“不错,是我擒住你,把你交给你爷爷的,可是,把你关起来的,却是史威从你爷爷手中抢走你以后的事。”
韦灵珠一阵伤心道:“莒哥哥,你为什么要那样对付我?”
史莒沉声一叹道:“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接着老老实实把所行所遇之事,细细说与韦灵珠听了。
韦灵珠年岁不大,但是历经忧患,像史莒一样,成熟既早,领悟力也特别强,当时听了史莒的陈说,许久,没有一点反应。
史莒低下头来,在韦灵珠耳边,轻呼道:“珠妹妹,你生我的气了么?”
韦灵珠泪籁的道:“我……我……我生什么气啊!谁叫我们的处境是这样的不同呢。”
史莒抚摸着韦灵珠的长长桑发,道:“你真的不怪我了?”
韦灵珠无言的点了点头。
史莒道:“你不怪我,我现在却要问你一句话了。”
韦灵珠仰起秀脸,道:一你这话很重要吗?“史首道:“很重要!”
韦灵珠道:“我听着了。”
史莒道:“你真的不怪我了?”
韦灵珠无言的点了点头。
史莒道:“现在你准备留在哪一边,跟你外公抑或跟你爷爷?”
韦灵珠柔情似水地瞧着史莒那肃穆的神态,暗忖道:“你,你为什么不问我,我愿不愿意第你在一起唉!”
无限哀怨地滚下两行珠泪,忽然一昂首,道:“依你的意思呢?”
史莒一叹道:“这个要你自己决定,你有你的意志,我不便影响强逼你。”
韦灵珠见史莒如此谅解她的处境,尊重她的人格,不由深为感动,道:“莒各个,你真能体念别人,替别人设想。”
史莒道:“珠妹,小兄等着你的回答哩!”
韦灵珠黛眉一颦道:“我和我爷爷见面时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史莒微震道:“我听到了。”
韦灵珠道:“我想我要说的都在那次谈话里说过了,请你原谅我的苦衷。”
史莒沉声长叹道:“我也知道,你为了救我,曾答应你外公一心一意与中原武林周旋到底,可是……”
韦灵珠掩面而起,泣道:“宫哥哥,我……我……”
忽然,转身狂奔而去。
史莒本想伸手拉住她,但意念方动,却又一叹而止。
他怔怔地望着韦灵珠的背影消失之后,只觉一切郁结之气,拥塞于胸腹之间,闷窒难宣,不由仰天发出阵阵长啸。
一声接着一声,一声高过一声。
啸声在空中回荡着,而他已是声嘶力竭,即将不支。
蓦地,另一声长啸从山后传了过来,由远而近,未片刻,只见三条人影,飞矢般落到史莒身前。
史莒对于这三人的到来,视若无睹,兀自长啸不己。
那三条人影,似乎微感意外的证了怔,其中一人,冷然喝道:“闻非之!你敢情是疯了!”
史莒被他喝得一震,敛住啸声,才看出身前多了三位蒙面之人。
史莒这时正是满肚子不愉快,没有事还想找事生非出出胸中怨气,这时见了这三个蒙面人,顿时浑忘一切,如指中间一人,狂笑道:“史威!你道我不认识你么?还不快快给我取下蒙面布巾,一见高低。”
史威全身一震,喝道:“闻非之,谁是史威,你不要胡猜乱说。”
史莒大笑道:“你怕什么?为什么不敢承认你的身份,其实你在我面前承认了,又有何妨!”
忽然抬腕取下自己脸上人皮面具,怒目相向道:“你看看我是谁?”
露出了本来面目,可是史威却是不识得他。
因为,前次他与史威相见的面貌。是化过装的,所以现在他虽现出真面目,史威仍然不识得他。
史威双目棱芒电射,道:“你是谁?本人不认得你!”
史莒哈哈大笑,一字一顿地道:“本侠史莒!”
史威猛震道:“你是史莒!”
史莒道:“我不是史莒,难道你是史莒不成!”
另外二个蒙面人,也微微失措,一齐举目向史威望去。
史威发出一阵狞笑道:“管你是谁,你见了本侠的面目,你就不用想活了。”。
史莒道:“那么你就露出你本来面目吧!本快不在乎奉上这条性命。”
史威犹不相信当面这人是史莒,但却有了杀人之心,当下取下蒙面布巾,冷然道:“你现在见到本侠真面目了,还不掌下受死!”
双肩一晃,欺身而上,左掌“独劈华山”当头切下。
史莒一声朗笑,右手疾起,反向史威脉门扣去。
史威下落掌势忽然一偏,化掌为指,右脚同时向前踏进一步,猛向史莒‘期门穴“上点来。
这一招看似平淡,实在凌厉绝伦,迅快至极。
史莒右手原式不变,却改袭史威肘间“曲池穴”,口中大声笑道:“威兄,你要再不全力施为,在下可不会向上次一样,给你机会了!”
两招一过,史莒便察出史威出手威力,远不如第一次与他交手时凌厉可怕,他还以为史威别有用心,未曾全力施为。
他哪知道自己因祸得福,由于韦灵珠之功,一身功力,又增加了不少。
史莒一身功力,原就比史威略胜一筹,这一增益进晋,其相差距离就更大了,但是史莒曾遭惨败,因不悉内情,只知史威的功力高过于他,因此,低估了自己。
可是这时,他虽然低估了自己,在恼怒之下,却有一雪前耻的雄心,因为他自估如果使出杀手绝学,仍有一拼的本钱。
但,他又不愿突然使出杀手,胜得不够光明,所以出言刺激史威全力施为。
其实,史威从他身法手法上,早已认出他确是史莒,口中不承认,心里已是大大的吃了惊。
是不是史莒的对手,他比谁都明白,他能不全力以赴么!
只可惜棋差一着,用上了全力,仍被史莒所讥笑。
他恨声道:“你要死还不容易!”
右脚一旋,身子疾转了大半圈,让过史莒掌势,右掌左腿一齐击出,掌击史莒胸前要害,脚踢史莒小腹“丹田”大穴。
史莒一声大喝,双掌一上一下,上封史威掌势,下击史威膝间关节。
史威疾退两步,突然一晃肩,身子凌空而起,双掌连环下击。
史莒凝神而立,挥掌接架,两人同时以极快的招法变化,相搏了四五招,只看得另外两个蒙面人目接不暇。
史莒接完史威连环掌势,陡地大喝一声,欺身疾进,左掌右掌,着着进逼,把史威迫退了七八尺远。
背后离开潭面,不过丈远了。
史威暗中吃惊,忖道:“这家伙的武功似较上次比武时,又精进甚多,拳风掌劲,也似强了不少,难道这短短数天工夫,就有这大进展不成,再这样打下去,我纵不为他逼下湖去,亦必被他所伤,何不此时…”
心念转动,目光四掠,突然掌势一变,眨眼之间,连攻七掌。
这七掌有如飞瀑急泻一气呵气,登时把史莒的功势阻住,抢回失机,不容史莒反击。
史莒暗忖道:“现在我不能再容情了!”当下暗运“一心指”神功,俟机出手。
就在这时,却见史威也停止了进击,右掌高高举起,整个手掌变成一片惨绿之色。
第九十二章 原来如此
史莒一见此情,全身微微一震,记得在“梵净山庄”时听人说过;早年“七煞神君”炼有一种“九幽绝魂掌”,这种掌法,不仅掌力怪异,虚实相生,而且更内蕴剧毒,中人化骨形消,厉害至极。
当年“七煞神君”练此掌力,只有七成火候,在中原道上便已难有敌手,如今看史威掌色绿中透黄,分明已达化境。
史莒连忙向后疾退三步,双掌合十,静立不动,星目生威,神光如电,凝注在史威面上,史威脸上掠过一抹狞笑,缓붲走向前来,道:“本公子就用你的狗命,来祭我启用神掌吧!”话声一落,身形闪动,右掌呼的一声,猛劈而下。
但见一片绿影,接着腥风,广被两丈,把交官全身罩在“九幽绝魂掌”掌风之下。
史莒大喝一声,纵身而起,右手一伸,单指直立如剑,迎着史威的掌势疾点而出。两条人影乍合即分,史威闷哼一声,向后连退了四五步,才拿桩站住。史莒也往后退了一步。却是神色不就,显然,毫发未伤。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不了一言,大约过了一盏热茶工夫,史威才长长吁了一口气,道:
“你敢再接本公子一掌?”
史莒哈哈大笑道:“你真有再战之力么?哈哈!放心!本公子今天还不准备要你的命!”也不待史威答话,转身便走。
史威暗呼运气,觉得内腑已受重伤,实无再战之力。但他阴险成性,哪能放弃史莒掉头相向的大好机会,脸上泛出一抹毒笑,猝然发难,迸集全力,向史它背心击出一掌阴柔之力。
史莒虽说放过史威,看似漫不经心,转身自去,其实,他并不如史威想象般粗心大意,暗中并未松弛戒备。
史威的偷袭自是瞒不了他那锐敏的感觉,大喝一声,回身又是一指,硬接了史威的掌势,同时左手甩袖击出一股袖风,道:“你给本公子下湖吧!”
两人掌势接实,史威的身子顿如断线风筝,凌空飞了起来,但听‘叶通!“一声,果真跌落潭水之中。
史莒连番出手,胜来轻松愉快,不出意外,觉得史威远不如当日对掌时可怕,他怔了一怔,想不出其中道理,回头只见另两个蒙面人痴痴的站在那里,竟也似呆了。
他轻喝一声,道:“本公子寄语北剑程中和,有我史莒存在一天,最好少生妄念,不要再作出卖中原武林的美梦了。”说罢,掉头而去。他把史威的这一笔帐,也挂在北剑程中和身上了。
那两个蒙面人苦笑一声,正要下潭去救史威,忽闻一声冷笑,史威已是湿淋淋的站在他们身前,目露凶光道:“两位叔叔这时脑中想的是什么?”
那两个蒙面人敢情正是衡岳二友杨志清与潘云华,他们两人甘心追随史威,原抱着相机规过劝善的本意,哪知,史威早就着穿了他们的心意,用许多巧妙的手法,支使他们在无意中做了许多使他们永远无以自安的错事,被逼得非与他同流合污不可。
于是,他们当真成了史威的左右手。
当然,他们还只道只威是史烈的儿子,虽然被迫为恶,但在心理上,还是有着那么一线希望,希望史威能有回头的一天,那么他们纵是身败名裂也无所撼了。
史威的善善恶恶,时友时敌,真把他们弄糊涂了。
史威和史莒的这一仗,使他们对史莒有一种似曾相识,而又无从捉摸的感觉,只觉他的语气神态,像极了一个人,但那人是谁哩?他们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来。
史威这一问,倒真吓了他们一跳,以为被他看穿了心事,两人同是一震,答不上话来。
史威见他们不答话,又是一声冷笑道:“‘七煞宫主’到底不是好东酉,假意输诚,送我一本‘七煞真经’,说是‘七幽绝魂掌’冠绝天下,谁知不过尔尔,害我吃亏受辱,此事回去之后,不得说与程伯伯知道,两位晓得了么?”
衡岳二友,暗抽了一口冷气。
潘云华道:“威侄放心,愚叔等理会得。”
杨志清道:“‘七煞宫主’可恶,我们且人潭去问她一问,看她有何解释。”
史威剑眉一皱,忽然张口喷出一口鲜血,倒下去,他倒了下去的时候,口中犹含糊的吐了一个“不……”字。
衡岳二友抱起史威,急急离去。史莒一声轻叹,从一片树林之内转了出来,瞧着史威所吐的那滩鲜血,迷惘的自言自语道:“他真的受伤了?……”
蓦地,有人接了一句道:“他当然是受伤了!”
史莒转身道:“师父,是你老人家?”
敢情,他早察知附近有人,只是未闻其声之前,不知其人是谁罢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缓缓走出道:“你奇怪么?”
史莒道:“他功力原比徒儿高得其多,不知他今天为何自甘落败受伤,其中莫非含有极大的阴谋?”
三九散人笑道:“你错了,他原就不及你。”
史莒一怔道:“徒儿前次伤在他手下,可不是假的。”
三九散人道:“关于你伤在史威手中之事,当初为师也是百思莫得其解,可是,近来我却找到了答案。”
史莒星目一睁,神光炯炯地道:“是程中和在暗中掏了鬼?”
三九散人点头道:“我想大约错不了。”
史莒低头沉思道:“凭程中和……”
三九散人道:“程中和虽是不成,但合‘黄山四皓’四人之力,却不难施展‘飞元渡厄’之功,当时程中和在我面前无话找话,与我谈了半天,便是怕我看出破绽,有意掩护他们,现在才被我想通了。”
史莒轻叹了一声,他对北剑程中和真不知如何说才好了。
三九散人文尚义接道:“程中和每次与我四目相对,总是现出一种悔愧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