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低沉而凄厉的惨号传处,两条人影同时滚到地上。
宫仇的剑,刺穿了“素衣仙娘”的胸背,但他已无力拔回长剑。
“素衣仙娘”手脚一阵抽动,死了。
月华以水,从树败叶孔中泻入现场,隐约地照着死尸,鲜血,分外的休目惊心。
万凤真替宫仇抽回穿在“素衣仙娘”身上的剑,放回鞘中,然后把他抱到原来两人停身
的树下,拭净了他口角的血渍,木怔怔地道:“仇哥哥,你觉得怎么样?”
宫仇无神的眼眨了两眨,苍白的唇瓣动了几动,发不出声音。
万凤真的感情似已麻木,她既决心殉情一死,心中反而平静了,幽幽地道:“仇哥哥,
我带你去寻一个适合我俩长眠的地方,苏堤?啊!不,雷峰塔下……”
蓦地——
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他是‘丑剑客’?”
万凤真芳心巨震,抬头一看,五步之外,站着一个蓝衫蒙面人,不禁脱口道:“索血书
生!”
“索血书生”目射一种奇异的棱芒,使人分不出那是代表什么,总之,极其复杂,但有
一点可以判出的是毫无敌意,冷冷的声音再次道:“他是‘丑剑客’?”
万凤真站起身来,道:“不惜!”
“索血书生”又道:“他是宫仇,啊,应该是南宫仇?”
万凤真粉腮大变,想不到“索血书生”已洞悉了这秘密,心想,反正事已至此,生命已
将结束,否认又有什么意义,让武林中知道不可一世的“丑剑客”就是“无敌双剑”之后的
南宫仇,也是件武林盛事,当下一颔首,沉声道:“阁下说对了!”
“索血书生”双目一亮,依然冷冷地道:“那你是万风真姑娘了,你曾化名冯真,对
吗?”
万凤真骇然退了数步,栗声道:“阁下知道的不少,请告来意?”
“索血书生”淡淡地道:“万姑娘,他中了‘圆蛇’之毒?”
‘是的,怎样?”
“圆蛇之毒,冠绝万毒,天下无药可解……”
“我知道!”
“可是……”
“怎么样?”
“并非真的无救,只是一般人不知道而已!”
万凤真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杂,激动得连声音都变了调,急声道:“阁下知道?”
“当然!”
“但不知如何救治?”
“索血书生”仍是不疾不徐地道:“灵隐寺方丈‘广济大师’饲养这毒物是非常偶然
的,三年前,一个番僧到该寺挂单,忽地得了急症,死在寺中,临死之时,把一个小铁匣交
与‘广济’,要求看在佛门弟子份上,把他火化之后,把骨骸连同这铁匣一并送到藏边大觉
寺……”
万凤真不知“索血书生”为什么要讲这故事,她心中急于要知道的是救治的方法,两道
眉毛不由皱了起来。
“索血书生”略微一顿之后,接下去道:“藏边距此万里之遥,一晃三年,‘广济’并
没有完成番僧的要求,却在无意中发现铁匣之中装的是两样稀世难求的毒物,铁匣中分为
二,一边是‘圆蛇’……”
“哦!另一边呢?”
“金毛蜘蛛!”
“呀!”
“这两种毒物,是天生的彼此相克!”
万凤真聪慧绝顶,激颤地道:“要解‘圆蛇’之毒,必须要‘金毛蜘蛛’?”
“对了,姑娘可谓智慧超人!”
“那‘金毛蜘蛛’……”
“在‘广济大师’身上!”
“我现在就……”
“慢着,这铁厘已被在下取到手中!”
“哦!阁下的意思是……”
“目的当然是救他!”
“有什么条件?”
“无条件!”
万凤真刁钻慧黠,心思细密而多疑,心念几转之后,道:“阁下何以对这事知道得这么
清楚?”
这时,宫仇已陷于半昏迷状态,两人的对话他隐约听到了一部分。
“索血书生”轻声一笑道:“在下知道姑娘会有此一问的,这个秘情是由一个寺僧的口
中透露的!”
“阁下说无条件地救治地?”
“是的,有何不妥?”
“阁下是为此而来?”
“可以说是!”
“阁下难道有未卜先知之能,算定了他在此刻,在此地受伤……”
“说穿了并不出奇!”
“愿闻?”
“宫仇化身‘丑剑客’,曾对‘青衣帮’有过除敌之德,而姑娘你二人与帮主‘辣手书
生徐陵’是金兰之交,区区在下又与‘辣手书生’渊源极深,是以对‘丑剑客’的行踪十分
注目。昨日接获手下报告,是以急急赶来,如此而已!”
万凤真舒了一口大气,道:“阁下盛情,先行谢过。”
“不必!”
“请问如何施救?”
“姑娘把他身形扳转,露出伤口!”
万凤算高兴得手舞足蹈,梦想不到天外飞来救星,把他从死神手中夺回,当下半抱起宫
仇,侧转他的身躯,露出背部,撕开衣衫,只见米粒大的一个小孔,微微渗出黄水,其余了
无异状,暗忖,这毒绝天下之物,想不到外表这等平和,毫无一般中毒后的恶形怪象。
“索血书生”从袖中取出一支半尺长的小铁匣,靠近宫仇背部,道:“姑娘闪开!”
万凤真迟疑地退月八尺之外,双目一下悄瞬地注视着铁匣。
“索血书生”揭开匣盖,一只酒杯大小金光闪闪的长毛蜘蛛,爬了出来,凸出的巨目一
阵转动之后,长脚一弹,附到宫仇背上,就创口吮吸起来。
万凤真神情可紧张到了十分,这又是一只罕见的毒物,如果稍有错失,或是“索血书
生”听说不确,宫他势非当场殒命不可。
那蜘蛛吸了片刻,今身金光大盛,长毛逆立,那样子确实可怖。
又过了片刻,宫仇突地呻吟出声。
“索血书生”急声道:“忍耐,千万不能动!”
万凤真心花怒放,喜上眉梢。
足足半个时辰,“全毛蜘蛛”伸肢曲腿,以饱餐异味之后的得意神情,“索血书生”把
铁匣轻轻送了过去,那蜘蛛一弹进了匣中,嚓地一声,匣盖关牢。
宫仇翻身坐起……
“索血书生”一摇手道:“立即调元补气,不要妄动!”
宫仇仍进出了一句:“敬谢阁下相救大德!”
然后方闭目垂帘,静坐行功。
“索血书生”从怀中取出两张红帖,递到万凤真手上,道:“君山大会请柬,你俩会用
得着的,再见!”
说完,弹身飘逝。
万凤真持帖在手,望着“索血书生”消失的方向,感慨地摇了摇头。
一个时辰之后,宫仇功毕起身,揭下面具,趋近万凤真激情地道:“真妹,我是两世为
人了!”
万凤真脆生生地一笑道:“仇哥哥,这叫做吉人天相!”
“噫,你手里是……”
“君山大会的请帖,凭帖与会,‘索血书生’相赠的!”
“哦,天快要亮了,我们就此上道吧,旅邸也不需回去了,以免惊动别人。”
“好,一切依你!”
旬日工夫,两人进入湘境,取道岳州。
距离君山大会会期,还剩下短短三天。
由于两人是易了容的,所以无人识得,一路平静无事。
这一天,午时光景,两人来到岳州城外,宫仇道:“真妹,明天便是大会之期,我们迳
自到岳阳楼歇脚如何?”
万凤真道:“好,顺便观赏一下胜迹,探听一下大会的动态!”
“此次大会,中原武林瞩目的,将是‘武圣郝濮澧’老前辈!”
“他会来吗?”
“会的,为了中原武林的声望与命运!”
“天南一派卷土重临,‘武圣’能稳操胜算吗?”
“很难说!”
“仇哥哥,你准备如何行动?”
“先杀‘天狼尊者’,再取‘金剑盟太上诸葛武雄’的性命!”
“如果‘武圣’先得手……”
“不可能,‘天狼尊者’敢公然再度挑战中原武林。必有所恃,‘武圣’是他上一次的
对手,他会估计在内的!”
“你出面之时,是纯属私人索仇性质?”
“不,我以中原武林一份子的名义索战,然后再论及私仇!”
“先公后私,仇哥哥,你的想法完全正确!”
“我没有沽名钓誉之心,只觉得这样做是对而已!”
“但愿你在大会中一举诛仇!”
“谢谢你的鼓励!”
“天狼尊者与金剑盟太上是你最后的两个仇家?”
“是的。”
“仇了恨消之后呢?”
一双炽热的眼眸,投向了宫仇,有幸福的洋溢,也有无比的期待。
宫仇一颗心突然下沉,但仍装作若无其事地道:“我还有事未了!”
万凤真眉峰一蹙道:“什么事?”
“第一,我必须寻到何家姐姐的下落!”
“何家姐姐?”
“是的,何二叔的遗孤,何二婶与她当年的一个侍婢秋菊,隐居在‘望天峰’上,可怜
何二婶已经疯了,据秋菊说何家姐姐生下之后就已失踪……”
万凤真心内酸酸地道:“这件事你没有告诉我!”
“是的,就在我们分手后不久,我因与‘金刚童子’约会‘望天峰’,想不到巧逢何二
婶,真是天假其便了!”
“仇哥哥,一个婴孩失踪,事隔二十几年,生死两茫茫,但这是你父母的遗命,你不能
违背,我帮助你去找!”
宫仇感激地道:“真妹,你很善良!”
万凤真一板嘴道:“别赞美我,善良两字当不起,我爹人称‘万老邪’,我也好下到哪
里,一切都是为了你,还有第二件事呢?”
“这……没有了!”
有第一必有第二,别想混赖!”
宫仇暗自咬了咬牙,道:“不错,还有一件非常重大的事待了……”
“重大到什么程度?”
“关乎生死!”
“告诉我?”
“真妹,说起来徒乱人意,等以后慢慢再谈吧!”
“不,我现在要知道!”
宫仇本想将以死对诸葛瑛全恩情的决定说出来,又觉得为时尚早,自己是否敌得过‘金
剑盟大上’还在未定之天,也许失手丧命呢?同时以万凤真的性格,她会不顾一切地阻挠破
坏,甚或做出可怕的事……
心念之中,沉痛地道:“真妹,答应我,暂时不要追问,让我全心全意地应付君山大
会!”
万凤真很委曲地瞪了宫仇一眼,不再开口。
就在此刻——
前道不远之处的竹林之中,突地传出一声刺耳的惨嗥。
明天便是君山大会之期,岳阳楼附近必是藏龙卧虎,群雄毕集,这一声惨号发生得太不
寻常。
宫仇半声不吭,弹身便朝竹林射去。
万凤真紧跟其后。
林中——
一个青绢包头,露出如霜鬓脚的黑衣老太婆,站着发愣,老太婆脚前,横陈了一具尸
身,死者身着蓝袍,面如蓝锭,背上扬了一柄短剑,只剩剑摘在外。
宫仇疾奔尸身之前一看,栗声叫道:“东方雷!”
死者,赫然是“天狼尊者”的门下东方雷,东方雷先毁“金剑盟”两名凤近卫,嗣后在
玄妙庵毁“迷觉师太”,也就是宫仇的阿姨“无情仙子李芳芝”,这先后两件惨案宫仇均曾
目睹,是以一眼就识得出来。
他与万凤真本打算追凶天南,后来因事阻了行程,又逢君山大会不久举行,仇人正是主
角,所以作罢。
万凤真这时也到了宫仇身边,见状不由芳心一震。
宫仇抬头注视着黑衣老太婆,道:“是前辈毁了他?”
老太婆反问道:“你认识他?”
宫仇坦然道:“认识,而且正在找他!”
万凤真突地大声道:“前辈是‘神针孙大娘’?”
“噫,你怎认得老身?”
“前辈五年前来过‘白石岛”……”
“你是谁?”
“记得偷你神针的那……”
“哦!小丫头,你怎么打扮成这样子?”
“为了要赴君山大会,只好改装!”
“这位又是谁,看来也不是本来面目了?”
万凤真指着宫仇道:“他是我好友宫仇!”
“神针孙大娘”打量了宫仇几眼,道:“神仪内蕴,难得!”
宫仇长揖道:“谬赞了,请问前辈这东方雷……”
“不是老身下的手!”
“那……”
“老身本来打算从他口中探索几件事,不料突然被人暗袭,这施袭的人功力不弱,老身
竟然无法发现其踪迹!”
“凶手可能是杀以灭口?”
“有此可能!”
“敢问前辈要从他口中探索……”
“神针孙大娘”黯然一叹道:“老身受一个至友临终重托,代她照应两个孤女,这两个
遗孤曾拜在‘天狼尊者’门下,之后又脱离师门,其中之一死于‘推心破血掌’,是以老
身……”
宫仇顿时心跳加速,急声道:“请问这两个孤女的姓名?”
“李郁芝,李芳芝!”
宫仇全身一震,身形一连几晃,栗声道:“李郁芝就是家母,三年前死于‘摧心破血
掌’,阿姨李芳芝最近也遭毒手……”
“神针孙大娘”一把抓住宫仇的肩臂,激动地道:“孩子,你是南宫靖之后?”
宫仇泪下如雨,双膝一屈,悲声道:“老前辈,是的!”
“孩子,起来,把经过告诉老身!”
于是,宫仇把随母避祸,迭获奇缘,全力索仇等等经过,概略地述了一遍。
“神针孙大娘”老泪纵横,道:“孩子,有你如此,你父母当含笑九泉了!”
宫仇一拭泪痕,道:“老前辈……”
“孩子,你叫我婆婆吧!”
“婆婆,母亲和阿姨为什么会被惨杀?”
“这是我要探索的谜,可惜东方雷死去,依我想,可能与脱离师门有关!”
“君山大会在即,这谜底可从‘天狼尊者’身上揭开!……”
“只好如此了!”
“婆婆与会吗?”
“要参加的!”
万凤真接口道:“婆婆,什么时候再到‘白石岛’去玩玩?”
“这个一根难说,你爹好吗?”
“托福!”
“君山大会他最必然要参加的了?”
“不!”
“为什么?”
万凤算悲愤地道:“本门新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