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凤真却抢先开了口,道,“姐姐,你到底是谁?”
这算解了宫仇的窘。
那女子的目光,微微向万凤真一瞥,然后仍停留在宫仇的面上。
宫仇忍不住开口道,“姑娘,你是谁?”
那女子双眼一闭,挤出了两颗晶莹的泪珠。
宫仇更加迷茫奠释了,他自问了十几遍:“她是谁?”但,记忆中,根本找不出这皮肤
漆黑的少女影像,甚至连相似的也没有。
万凤真轻轻一触宫仇,悄声道:“她是谁?”
宫仇苦笑一声,双手一摊,道:“问她!”
“可是她好象认识你?”
“我也觉得十分不解!”
“先想办法救她再说!”
万凤真又取出了一粒“血豆蔻”,塞入那女子的口中。然后伸掌……
宫仇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真妹,你做什么?”
“助她一臂之力!”
“你忘了你的伤?”
“已经不碍事了,在你与那老头缠夹之时,我已乘机疗伤服药。”
“还是让我来!”
万凤真摔脱了宫仇的手,运自把掌心贴上那女子的“天突”大穴……
盏菜工夫之后,那女子面色趋于红润,呼吸调匀,万凤真适时收手,已是香汗淋漓,粉
腮煞白了。
宫仇爱怜地瞥了她一眼,却没有开口说话。
那女子这时开了口,但声音是微弱的。
“万家妹妹,谢谢你!”
万凤真一愕,她怎知自己姓万?随即道:“姐姐是……”
那女子凄然一笑,闭上了眼,皮肤的颜色,开始在变……
变淡!
变黄!
转白!
宫仇骇然惊呼道:“这是‘先天大化易色’之术,她莫非是……”
说到这里,倏然顿住。
地上,躺着的是一个肤白胜雪,如花似玉的少女。
她,正是“黑白双尸”的女儿陈小芬。
宫仇俊面布满了惊愕骇异之色,但掩不住欣喜之情,颤声道:“陈姑娘,是你!”
陈小芬精神似乎振作了些,声音也稍微变大,嫣然一笑道:“想不到吧?”
“真的想不到!”
“还……还允许我叫你仇哥吗?”
宫仇自与诸葛瑛发生了那场恩怨情仇的纠葛之后,心理上起了极大的转变,他要报仇,
但他不能负义,他决定仇了怨消之日,结束自己的生命,以全“武道”恩怨分明之义,是以
对于儿女之情,已经淡漠了,无可,亦无不可,当下一颔首道:“随你的意思吧!”
陈小芬笑了,那笑是甜蜜的,但却带着几分凄凉的情味。
陈小芬的母亲“白尸”,对宫仇有输功赠笈之德,所以他对她在道义上有一种无可脱卸
的责任,这责任感的产生,是基于报恩的心里,至于陈小芬的一片痴情,他倒没有认为是感
情上的负荷,因为他并没有接受这份柔情的打算。
“芬妹,你认识那疤面老者吗?”
“不认识!”
“你能从死里复活,可算是一大奇迹……”
“这不是奇迹!”
“那是什么?”
“我根本没有死!”
“可是你刚才的情况……”
“我自闭经久……”
“武林失传的‘龟息’之法?”
“不错!”
“那你的伤……”
“极重,正如那疤面老者所说!”
“什么,你……”
陈小芬凄惋地一笑道:“仇哥,我真高兴还能和你说话,在我的生命之火熄灭之前。”
宫仇心头大震道:“什么意思?”
“我不会活过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
“是的,最长!”
“你现在不是好端端的?”
“我五腑离位,生机已绝,现在我能开口说话,多亏了万姑娘的‘血豆蔻’,和那一点
输入的真元……噫,万姑娘她……”
“怎么样?”
“走了!”
“走了?”
宫仇一跃而起,目光瞥扫之下,果然不见万凤真的踪影,他想不透地为什么突然悄悄地
走了?他呆在当场,手足无措。
这时,在数十丈外的林中,万凤真象是受了极大委曲似的倚在一株树身之上,频频试着
泪水,宫仇与陈小芬之间的称呼和热络情状,深深地刺伤了她的芳心,她认为地纯真的感情
受到了侮辱,她心目中唯一的偶像竟然另有爱人?
一个最聪明的人,主男女感情上有时表现得最笨拙,万凤真就是这样。
她一气之下,悄然离开,但,她又希望宫仇能追上来给他有所解释,毕竟宫仇是她处女
芳心中唯一的主宰,也是世间唯一所爱的人,除了她父亲之外。
陈小芬激动地道:“仇哥,我不行了,别管我,去找她,别使她伤心!”
宫仇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道:“不!”
“为什么?”
“目前救你要紧,找她有的是机会!”
“不能为了一个即将辞世的人而影响了你们之间的爱!”
“你认为我这样自私?”
“不,是我的意思!”
“不,我必须想办法救你!”
“不中用了!”
“我要尽力?”
“神仙也难为力了,我不单是受了掌伤,还中了……”
“中了什么?”
“慢性剧毒!”
宫仇大惊失色,转身回到陈小芬身前。
那边,万凤真怀着一颗破碎的心,跺跺脚真的走了。绝望,痛苦,使她的脚步象是一个
喝醉了酒的人,显得有些飘浮不稳,她感到这世界变了,不再象她想象中那般美好,眼里所
看到的,是一片灰白……
宫仇在刹那之间,心回百转,他想,就让她这样走了也好,反正这爱是没有结果的,为
了要报诸葛瑛两次活命之恩,痴爱之情,他除了一死之外,别无他途可走,大丈夫恩怨分
明,亲仇不共戴天,他决不能放弃向诸葛瑛的父亲索仇,这确实一种残酷的安排,让这份爱
永伴自己长眠吧!
思念虽是如此,但他的心是痛苦的。
陈小芬从头畔拣起那张面具,又从颈上摘下那取自宫仇身上的玉锁,道:“仇哥,还给
你!”
宫仇黯然接了过来,关切地道:“芬妹,什么剧毒?”
陈小芬眼睛一亮,激情地道:“我已报了亲仇!”
“哦!恭喜你……”
“我三闯生死庄,终于搏杀了‘黑心国手’那老毒物,你给我的三颗‘辟毒丹’也正好
用完,我割下‘黑心国手”的头,到‘张仙祠’祭奠先父母,岂知这老毒物遍身皆毒,在
‘辟毒丹’的效力消失之后,我仍然被人头上的毒所伤,初时没有感觉,仅只胸隔之间稍有
不适,我不以为意,及至数日之后,经脉不畅,我感到不妙了,曾化了极长的时间迫毒,但
那毒并非普通之毒,既无法迫出,也无法使之聚于一点……”
“以后呢?
“我曾访了几位疗毒圣手,均告束手无策!”
宫仇心里感到一窒。
陈小芬略一喘息,又道:“于是,我对生命已感到绝望,那天,你力拚‘武林一老’,
我也在场旁观,之后,你被‘血指追魂’所伤,我跟了下去,你昏倒林中,我一念好奇,揭
开你的面具,才知道‘丑剑客’竟然是你的化身……”
陈小芬声音逐渐微弱,目光也黯淡下去。
宫仇心中大急,额上渗出了汗珠。
陈小芬顿了片刻,又道:“我正打算为你疗伤,‘金剑盟’的高手追踪而来,我知道你
在盟中的地位,如无破绽露限,你必获救,所以我取了你的行头,化身‘丑剑客’,转移了
他们的目标,以后……”
声音渐至不可闻。
宫仇伸手按上她的“脉根穴”,从指尖逼出真元,缓缓注入……
陈小芬精神又振,接着道:“我想知道你的下落,所以在附近探查,恰巧碰上丐帮这挡
事,知道你不便现身,所以替你出面,一番剧斗,使毒力加速发作……”
宫仇眼圈一红,颤声道:“芬妹,我万分歉疚,是我害了……”
“不!那毒迟早要发作的,早发作,早结束痛苦,听我说,你与万姑娘离开之后,我又
暗中跟上,发现那疤面老者追踪‘丑剑客’,我想,以我将死之身,为你做件有意义的事岂
不更好,于是……”
“哦,芬妹!”
“听我讲,于是我现了身,岂知在两个照面之后,毒伤大发,真气涣散……经过的情形
就是这样,我重伤之后,龟息假死,目的是使疤而老者不再施杀手,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她已无法再说下去,粉腮已现青紫之色,眼皮下垂……
宫仇全身簌簌而抖,指力再加二成,急声唤道:“芬妹!芬妹!”
陈小芬闭上的眼,再度睁开,声如蚊纳般地道:“因为……我想在死前能向你说一句
话,我……爱……你!”
说完,眼帘重新闭上,喉间涌起了一阵痰声。
宫仇收回了手,木然望着这即将消失的生命,泪水滚滚而落。
他只觉脑海里空荡荡的,任何意念都已不复在。
耳畔,仍响着那断肠的声音道:“……我……爱……你!”
就在此刻——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小子,她也许死不了!”
宫仇陡地一惊,从极度悲哀中清醒过来,举目一望,身前八尺之处,站着一个须发虬
结,身高不及三尺,加七八岁小孩似的奇矮怪老头,双目炯炯,凝视着他。
陈小芬喉头“国嘟!”一响,螓首偏向一边,死了。
宫仇肝胆俱裂,大叫一声:“芬妹!”
眼前一黑,身形幌了两幌,几乎栽了下去。
第十五章 药圣毒奠
陈小芬终于断了气,宫仇大叫一声:“芬妹!”
眼前一黑,身躯晃了两晃,几乎栽倒当场。
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若非陈小芬几番出手,说不定不会死,她有充裕的时间
求医解毒,即使非死不可,也不会是现在。
宫仇望着陈小芬青紫但却安详的遗容,喃喃地道:“芬妹,我有生之日,必把那疤面老
者碎尸万段!”
那侏儒般的怪老头,阴阳怪气,声音再度响起:“小子,老夫说她也许死不了!”
宫仇木然地道:“可是她已死了!”
“你不信老夫之言?”
“阁下何方高人?”
“好哇,小子,你敢公然调侃老夫,你见老夫身高不足一尺,而称高人……”
宫仇虽在悲痛之中,仍有啼笑皆非之感,面露一丝苦笑道:“高人也者,乃尊称阁下之
辞!”
“小子,别咬文,老夫天南‘金刚童子’!”
“金刚童子?”
“嗯,听说过没有?”
“这,恕在下孤陋寡闻!”
“后生小子,的确是孤陋寡闻!”
宫仇不由心中有气,转过身去……
“金刚童子”冷冷一哼道:“你既愿她死,老夫算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了!”
宫仇心念疾转,这老者生相怪异,来得突兀,也许……
心念之中,又转回身来,道:“前辈难道不见敝友业已返魂乏术?”
“嗯,这才象话,称老夫阁下未免太不尊敬,小子,你要她活?”
“当然,如果真有所谓奇迹的话!”
“如此,老夫告诉你,由此向东,越过四重山峰,有一座‘万花谷’,谷中不分四季,
万花似锦,极易寻找,你带她去求见谷主,也许奇迹会发生!”
宫仇心中一动,道:“万花谷谷主?”
“不错!”
“谁?”
“到了就会知道!”
“如此多谢指教……”
“慢着!”
“前辈还有话说?”
“事完之后,仍到此地来,老夫等你到明天日落!”
宫仇剑眉一蹙,惑然造:“可否相告原因?”
“等你回头再说吧!别耽误了肘间,快走!”
宫仇茫然地颔了颔首,已无暇去揣测对方的用意与动机,匆忙地解下陈小芬腰间的剑
鞘,改佩在自己身上,然后除下那身血迹斑斑的青衫,恢复女儿之相,双手捧起冰冷的尸
体,道声:“再见!”弹身便朝东方驰去。
他心中并未有着什么希望,因为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死了的人哪里还能复活,不
过,他不愿放弃这万一的希望,人在绝望中时,往往希望奇迹出现的。
他不顾本身的伤势尚未复原,尽力奔驰,他认为报答“白尸”输功赠笈之德,这是唯一
的机会。
越过了四重山峰,果见一个广阔的谷口,极目望去,谷内姹紫嫣红,繁花似锦,暗忖,
大概是这里不错了,既有地方,显见那“金刚童子”所言不虚,一颗心随之怦怦乱跳赶来,
奇迹,难道真会出现?
谷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竟会有起死回生之能?
心念之中,已来到谷口,刹住了身形,只见靠右的岩壁上,刻了三个擘窠大字:“万花
谷”!
正待举步进谷之际,突见跟谷口五丈之处,立有一方石碑,举目望去,不由倒抽了一口
凉气,那碑上写的是:“万花之谷,有进无出,朋友自重,莫蹈死城。”
死城,什么意思?
有进无出,难道这“万花谷”是一个险恶恐怖的所在?
立碑的人是谁?
一时之间,他心念百转。
莫非那“金刚童子”别具用心,要自己前来送死?
踌躇再三之后,一股与生具来陌疗由夏苁钩滦》宜乐懈椿畹挠栈螅沼冢Я?
咬牙,举步踏了进去。
谷中温暖如春,万花吐艳,芬芳扑鼻,但那些花千奇百怪,竟然没有一栋是他曾经看过
的,心想:这谷主何处搜罗了这么多稀世异种名花?
谷壁如削,高可接天。
谷道曲折,由花树之中穿越而过,如非谷口那块石碑,使他心意忐忑,真疑是入了瑶池
仙境,众香之国。
足足盏茶时光,花径走完,眼前现出一栋古朴的石屋。
宫仇停住脚步,凝声发话道:“武林末学,求见谷主!”
连叫三遍,竟然了无应声,不由大感为难,自己来此,是为求医,如果冒失闯进去,是
为不恭,但呼叫又没有应声,莫非……”
他想到谷口的碑文,不由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冷颤。
不知站了多少时候,眼见日色西沉,谷中顿呈幽暗,从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