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他不知是否能找到他,心中顿时充满了怅然之感。
其次,他想到本身。
母亲被奸杀,他泣血椎心料理后事的残酷记忆,历历如在目前。
于是——
那种剖心切肤的恨,又上了他的脸。
他想起母亲墓前的那株区松,巨松之下,埋藏着全部秘密,母亲生前留言,如他的功力
可以一举而毁巨松,就可以发掘这秘密。
这秘密是什么,他无法想像,但可预知的,必是一件血的秘密。
他自信,自己已习得“一元宝箓”所载神功的八成,只差两成功候,便可以为金刚不坏
之身,毁那巨松,当非难事。
于是——
一连串的幻象,涌现心田,访仇,缉凶,报怨,雪恨……
他的血液,在骤然之间加速,流露在眉目之间的恨意,山相对的加浓。
他取道直奔儿时故居——那偏僻的小村落。
发掘秘密,是他始终念念不忘,而目前亟于要兑现的梦,这关系着他的身世,也是他自
有记忆以来,一直想解开的谜底。
傍午时分,来在一座镇市之前,他不由自主的缓下了身形。
这里,正是宫仇第一次介入江湖是非的地方。
镇外的“张仙祠”,他误打误撞的从“白尸”手中获得了被视为武林不世奇珍的半部
“一元宝箓”,也同时得到“白尸”临死输功,这决定了他的全部命运,不幸的遭遇使他得
到了意外的奇缘……
往事历历在目,他信步走入镇中。
甫入镇口,一声断喝倏告传来:“站住!”
宫仇应声止步,面前已站定了四个黑衣剑手,各人胸前绣着一柄小小金剑,不问可知,
这四名剑手是“金剑盟”属下。他与“金剑盟”本无恩怨可言,但念及拜兄“青衣帮”帮主
“辣手书生徐陵”的灭帮之恨,使他对“金剑盟”产生了仇视之心。
一双带着浓厚恨意的眸子,冷冷地扫向了四名剑手。
这种由于深仇极恨所孕育的目光,的确令人不寒而栗。
四名剑手不期然的脸色一变。
但当四个骄横成性的剑手,悟及对方仅是一个文绉绉的书生之时,胆气立豪。
宫仇修习上半部“一元宝箓”,已到了神仪内蕴之境,是以表面上除了出奇地冷漠,和
一双恨意的眸子之外,别无惊人之处。
四剑手之一狂傲地道:“朋友也是武林中人?”
宫仇冷冰冰地道:“是又如何?”
那剑手面上掠过一抹凶残之色,也斜着眼道:“既是道上朋友,该懂得规矩!”
“什么规矩?”
“解下你的佩剑!”
“解剑?”
“不错!”
“为什么?”
另一个鹰目马脸的剑手,狞声一笑道:“穷酸,你别混充内行,听清楚了,除了本盟之
外,不许任何人佩剑!”
宫仇一怔之后,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道:“这是谁立的规矩?”
那原先发话的道:“金剑盟,本盟之外无剑士!”
宫仇怒极反笑道:“金剑盟竟敢如此目空四海?”
“朋友,还是识相些好?”
“如果不呢?”
“你将后悔莫及!”
宫仇纵声大笑道:“在下可不知什么叫做后悔!”
四剑手脸色同时一沉,仍是那原先发话的道:“朋友,难道要本人动手?”
宫仇俊面一寒,目中煞芒一现而隐,语意森森地道:“凭你们四个还不配谈动手两个
字!”
四剑手顿时目射凶光,齐齐哼了一声,那为首的暴喝一声道:“莫非你还有两手要表现
一下?拔剑!”
话声中,已自掣出了背上的长剑,一抖腕,挽成了一个剑花。
宫仇连眼皮都不曾动一下,冰寒迫人地道:“本人拔剑有个规矩?”
“穷酸,你还有规矩?哈哈哈哈,说说看?”
“本人拔剑不见血不回鞘!”
“哈哈哈哈,本人倒想见识一下!”
宫仇一瞪眼,两缕电炬星芒也似的青光,暴射而出,朝四人一扫。
四剑手被这目芒所迫,骇然各退了一个大步,他们意识致眼前的书生不简单了,“呛!
呛!”连声,四剑全出了鞘。
宫仇杀念已生,双唇紧咬,右手缓缓按上了剑把……
不少行人,围了过来,但看见四名金剑手之后,又纷纷避道而去,显见“金剑盟”在江
湖中,气焰已到了不可一世的程度。
银芒一闪!
接着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号,那发话的金剑手,被一剑斜切藕式劈成了两段,肝肠五肚,
和着刺目的鲜血,瘰沥一地,惨状令人不忍卒睹。
宫仇长剑业已归鞘,似乎不曾动过一般。
另三名剑手,一个个亡魂皆冒,面如土色,窒在当场。
这种诡异狠辣的剑术,的确罕世无匹。
宫仇目光一扫三人,冷声叱道:“滚!”
三名剑手霍地回身举步,突然又似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所阻,又回转身来,长剑一领,猝
然出手攻向了宫仇。
宫仇冷哼一声:“找死!”
寒芒暴展,长剑第二次出鞘,快得令人目光无法分辨……
三声惨啤,仿佛是由一个人的口里发出,血花飞洒,三人被轨成了六截,残躯断体,使
人怵目惊心。
宫仇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冷笑,反手倒剑,正待归鞘……
蓦在此刻——
一个冷峻但却娇嫩的声音,倏告响起:“朋友,好剑法!”宫仇暗吃一惊,徐徐回身,
眼光掠处,不由一呆。
眼前,三丈之外,俏生生的站着一个二十许的白衣丽人,髻边斜插着一朵酒杯大的红
花,清丽脱俗之中,显得有几分憔悴。
白衣女子似乎被宫仇的绝世风标所慑,骤然之间,也呆住了。
宫仇把剑徐徐归鞘,冷冷地注视着对方。
白衣女子粉腮罩起了一层严霜,沉声道:“阁下如何称呼?”
宫仇冷峻的道:“在下宫仇!”
白衣女子陡地向后一退身,道:“宫仇,你就是宫仇?”
“不错!”
“两年前被武林中误会为‘黑白双尸’传人的宫仇?”
这话使宫仇为之怦然心震,奇怪,对方何以知道自己不是“黑白双尸”的传人,而说出
误会两个字,难道她知道……
心念之中,脱口道:“姑娘何以知道在下是被误会?”
白衣女子似乎不愿意回答这问题,口锋一转,道:“宫仇,你胆敢与‘金剑盟’为
敌?”
宫仇寒声道:“怎么样?”
“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未见得!”
“你无妨等着瞧!”
宫仇冷哼了一声,转身便待离……
白衣女子娇声一喝道:“站住!”
宫仇不期然地止步回身,俊目中棱芒暴射,如两道电炬,朝对方一绕,道:“姑娘准备
怎么样?”
白衣女子被宫优眼中如刃厉芒照得劳心一震,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道:“宫仇,你以为
可以一走了之?”
宫仇眉锋一蹙,道:“为什么不能走?”
“你公然佩剑而行,违抗“金剑盟”所立的规矩,剑劈四剑手……”
宫仇一声冷哼,打断了对方的话,语意森然地道:“如此说来,你是‘金剑盟’的人
了?”
白衣女子淡淡地道:“可以这么说!”
宫仇俊面倏沉,眼中恨意随之加浓。
就在此刻,被风之声传处,两条纤纤白影,飞泻而至,赫然是两个传婢打扮的白衣佩剑
少女,同样,髻边各插了一朵红绒花。
两婢女匆匆瞥了宫仇一眼,然后向白衣女子施了一礼,道:“小姐,你……”
话声未完,目光触及地上的残躯断体,以下的话使顿住了,满面骇然之色。
宫仇忽地灵机一触,激动地道:“姑娘是‘红花会’的……”
白衣女子面无表情的道:“不错!”
“红花会长的千金?”
“嗯:”
“邢玉娇?”
白衣女子粉腮微变,讶然道:“阁下知道得很清楚!”
宫仇栗声道:“你真的是邢玉娇?”
两婢女同声娇喝道:“你敢对我家小姐无礼?”
宫仇听而不闻,双目暴睁,精芒电射,迫视在白衣女子面上。
白衣女子似觉对方神情有异,怔了一怔才道:“当然不假!”
宫仇顿时杀机罩脸,咬牙道:“邢玉桥,我要杀你!”
那声音令人听来不寒而栗。
邢玉娇粉腮大变,骇然退了一步,惊怪莫名地道:“你说什么?”
宫仇一字一顿地道:“我要活劈了你!”
“呛!呛!”两声,两侍婢长剑出鞘……
邢玉桥一摆手,道:“你俩退开!”
两婢女怒视了宫伙一眼,退了开去,但长剑尤执手中,推备随时出手。
邢玉娇光盯视了宫仇片刻,才冷冷地道:“宫仇,我想知道为什么?”
宫仇用力从鼻孔里哼出了声,冷森而严峻地道:“你对‘辣手书生徐陵’不会陌生
吧?”
邢玉娇如被蛇蝎噬咬般地全身一颤,花容失色,向前一挪步,道:“你说谁!”
“你的爱人‘青衣帮’帮主‘辣手书生徐陵’!”
“……你是‘青衣帮’……”
“在下是他结拜兄弟!”
“他……他人……”
“哼!‘青衣帮’瓦解冰消,我拜兄九死一生,全是你这蛇蝎其心的女人所赐!”
邢玉娇浑身簌簌而抖,粉腮一变再变,杏目中泪光晶莹,语不成声地道:“他……没有
死?”
宫仇恨恨地道:“不惜,他没有死,你很失望,是吧!”
邢玉娇身躯一连几幌,梦呓般地道:“他没有死!他……还在人间……”
宫仇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你的心机自费了!”
邢玉桥再向前逼近了一步,激颤地道:“他在哪里?”
“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不,你得告诉我,我求你……”
“你要得他而甘心?”
“宫仇,我求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要……”
“重下毒手?”
邢玉娇含蕴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滚落粉腮,幽幽地道:“请你不要这样说!”
宫仇鄙夷地道:“我该怎么说?”
“那是误会呀!”
“哼,误会,你亲自诱他到黄鹤楼赴约,亲自下毒,复派‘红花会’的高手追杀他,同
一时间,‘青衣帮’总坛和散在各地的分舵同道‘金剑盟’血洗,这是误会……”
“我……必须要见他!”
“会的!”
“你答应告诉……”
“我带你的人头去见他!”
邢玉娇踉跄退了两步凄厉地道:“他要你杀我?”
宫仇咬牙道:“他要亲手杀你,不过,机会难得,我只好代劳!”
邢玉娇歇斯底里地叫道:“不,我要向他当面解释,我愿意死在他的手中!”
两婢女齐齐唤了一声:“小姐!”
一左一右,抢近前来。
宫仇暴喝一声:“邢玉娇,你很会演戏,可惜在下不会欣赏,认命了吧!”
喝话声中,一掌劈了出去。
两婢女同时娇叱了一声,剑芒打闪,疾攻而出……
宫仇中途变势,双掌分朝左右挥出,快逾电花火石,凄哼声中,两道剑光摇曳破空而
去,接着,两条纤小白影,如断线风筝般飘泻三丈之外。
邢玉娇历叫一声:“宫仇,你以为我怕你!”
随着这一声厉叫,一道狂飙已迎胸撞向了宫仇。
宫仇修习“一元宝箓”,只差两成,便到达金刚不坏之境,一般掌力焉能伤得了他,是
以他不闪不避,视若无睹。
“砰!”然巨响声中,挟以一声闷哼,宫仇寸步未移,邢玉娇却被一股无形的反震劲
道,震得连退七八步之多。
她骇然了,她无法想像对方的功力究竟有多高?
宫仇一幌身,到了邢玉娇身前不满五尺之处,栗声道:“在你死前的一刹那,希望你对
以往的作为,忏悔一番!”
邢王娇全身一震,目中暴射出怨毒至极的光芒,粉面肌肉牵动,几乎失去了原形,咬牙
切齿地道:“宫仇,魔鬼,我这样死不瞑目!”
宫仇面冷如铁板也似地道:“邢玉娇,我拜兄当日如果死了,他一样死不瞑目,‘青衣
帮’近千帮众,也没有半个会瞑目!”
邢玉娇突地掩面而泣,道:“宫仇,我求你,给我见他一面的机会!”
宫仇心中一动,但随即又被血淋淋的往事所掩,冷漠得不带半丝人情味地道:“办不
到!”
邢玉桥狂叫一声。出手如电,猛袭宫仇西门……
宫仇本能地一挥掌。
“砰!”
惨号声中,邢玉桥飞栽两丈之外,但,她的娇躯一阵扭动之后,居然又颤巍巍地站了起
来,仅横发散,樱口鲜血长流,雪白的宫装,前襟尽赤,惨厉如鬼,口中哑声嘶唤着:
“宫仇,你好狠!”
说完,娇躯晃了两晃,又栽回地面。
宫仇弹身上前,单掌上扬,就待劈落……
蓦地——
他眼前幻出一幅惨绝人寰的画面,一个美赛天仙的妇人,陈尸炕床边缘,衣裙碎裂,下
体血污狼藉,上牙深深陷入下唇肉内,双目圆睁,眼角尽裂……
那是他的母亲。
在荒村茅舍之中,被奸杀后的惨相。
他大叫一声,全身血管似要爆裂开来。
幻象消失了,眼前仍是那凄厉如鬼的邢玉桥,在他扬起的手掌下颤栗。
他收回了手掌,栗声道:“邢玉娇,我不杀你,让我拜兄亲手结束你的生命吧!”
邢玉娇咬牙站起身来,费力地道:“宫仇,我至死感激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这办不到!”
“那……请你转告他,我在黄鹤楼头等候他,不论何时!”
“可以!”
“哦……你……最好收起佩剑,否则,你走不出十里地面……”
宫仇面罩恐怖的杀机,狂声道:“我现在正要找人杀,看他们流血!”
说完,转身疾奔而去。
他母亲惨被奸杀,陈尸茅屋之中的那一幕,在他的下意识中,已形成了一种疯狂的意
念,每当回忆及此,他便只想杀人。
好杀他母亲的凶手是谁?有几人?他完全不知道。
他上山守猎归家之时,惨案业已形成。
他为此痛不欲生。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