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
风高!
夜黯!
星沉!
整个的大地,象是已慑服在夜的淫威下,万籁俱寂,四野无声。
时正三更,突地一声尖锐刺耳的厉啸,撕裂了夜的沉寂,破空而起,摇曳悠长,这声音
不禁使人联想到死亡、凶杀、鲜血、鬼魂……。
紧接着,使人头皮发炸,毛骨惊然的惨嚎声,此起彼落。
疯狂而恐怖的乐章,开始奏鸣。
喝叱声,喊杀声,搏击声,惨嗥声……
在夜空中激荡,涌卷,起伏。
足足一个更次,令人惊魂失蹄的声浪沉寂了,代之而起的,是熊熊的烈焰。
被誉为武林第一家的“二贤庄”,沉埋在火海中,烛天的火光,照亮了数里地面。
庄后,一条小路上,一个浑身浴血的中年秀士,挟扶着一个大腹便便的黑衣妇人,踉跄
疾奔。
那妇人钗横发散,凄厉知鬼,嘶哑着声音道:“官人,我……走不动了……!”
中年秀士装束的男子,睁着一双血眼,向四外扫掠了一周,颤声道:“娘子,你在这里
等着,大哥死了,我必须救出大嫂,为南宫氏保持一点命脉,如果我不死,我们会再见
的?”
“官人,不……你不能抛下我……”
“娘子,我不能让南宫大哥绝了嗣,我……不能,啊……”
“官人,你……说过永远也不会离开我的!咱们死也死在一块……”
惨绝人寰的呼喊!绝望的嘶唤!
中年秀士用袖子一抹脸上的泪水、汗水、血水,亲了亲他妻子的面颊,咬了咬牙,硬起
心肠把爱妻抱在路边草丛之中,返身回扑……
奔出里许,路旁林中,传出一阵女人的惨哼声。
中年秀士转身折入林中,狂吼一声,目眦皆裂,只见四个黑衣人,按住一个美如天仙的
孕妇,欲图非礼。
“杀!”
栗吼声中,响起四声惨号,四个黑衣人在中年秀士挥掌之间,横尸当场。
“大娘……”
“何二叔,你大哥呢?”
“死……了……”
“哦!”
美如天仙的孕妇,惨呼一声,晕了过去,中年秀士抱起孕妇,又回身飞驰,到了他与妻
子分手的地方,可是,已不兀妻子的踪影……
“何一凡,你插翅难飞!”
暴喝声中,中年秀士一个踉跄,口里发出一声闷哼,背上端正地插着一柄金色短剑,鲜
血汩汩而冒,接着,一个蒙面人飞泻而落。
中年秀士放下手中孕妇,扑向那蒙面人,忘命的出手猛攻,堪堪十个照面,蒙面人口吐
鲜血,弹身急遁。
“何二叔,你……”
那孕妇这时已苏醒过来,颤巍巍地站直桥躯。
中年秀士反手拔下背上的短剑,嗤地撕下一块衫角,把剑包了送与那孕妇。
破空之声,又告传来……
“大嫂,你……快走,我……不行了……”
“何二叔……你……”
“快走,要孩子报仇,快走……”
中年秀士扑地栽倒。
美如天仙的孕妇,杏目渗血,蹒跚地向密林中隐去。
第 一 章 血的开始
寒风萧瑟!
草木凋零!
入目一片肃杀景象!
一个约莫十来户人家的村落,背山而结,这偏僻的村落,和四周收获的田地一样,荒
凉,毫无生气,似乎已进入了冬眠状态。
村后,一条黄泥小径,通向后山。
夕阳衔山,寒鸦归巢。
村中,升起了袅袅炊烟,这是死寂荒凉之中,唯一的无声的点缀。
一个蹒跚的人影,沿着那条黄泥小径,缓缓地移动,越过草坡,穿过疏林,到了山脚下
一堆隆起的新土之前,那人影停住了。
这时,可以看出那人影是一个十五六岁的材装少年,剑眉星目,鼻如悬胆,唇若涂朱,
那身村俗的打扮,掩不了他绝世的风标,只是,他面上那一层浓厚的恨意,使人见了不自禁
地心生寒意。
那少年面对土色犹新的坟墓,兀立如一尊石像。
坟头,立着一块四尺间下的墓碑,奇怪的是碑上没有半个字迹。
久久,一种令人心悸的声音,从少年口中吐了出来:“妈,孩儿要离开你了!”
然后,那少年转身移步到墓侧一株两人合抱的虬松之前,面上除了恨,依然没有其他表
情,几番伸手插入树脚的士中,但仅只没及手腕,又犹豫的缩了回来。
最后,他终于哺哺地道:“妈,孩儿听您的话,当孩儿有朝一日,练成盖世身手,能一
举而毁这巨松之时,再掘出您遗留的东西……”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面寸汗大的玉锁,不住的抚摸,仿佛他又听到他母亲
生前,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的话声:“孩子,另一个持有这相同的玉锁的人,如果是男的,他
是你兄弟,是女的,她是你妻子,孩子,千万记住,不要多想,不要多问,当你有一天练成
盖世身手,能一举而毁去村后那株巨松时,你可以掘开土,你会明白一切!”
他惨然地摇了摇头,他想起母亲说这话时的神情,他知道,这树脚下的泥土中,埋着的
是一个可怕的谜。
蓦地,一条人影,踉跄奔至,“砰!”的一声,扑倒地上,接着,是一声微弱的凄哼,
那扑倒的人影,好半天才挣扎着站起身形,方一挪步,又栽了卜去,口中频呼:“水……
水……我要水,水……”
少年把那只玉锁,贴身藏好,然后转过身来,冷漠地扫了那匍匐在地上作上几挣扎的人
一眼,似乎无动于衷地举步离开……
“水……水……”
声音逐渐微弱,象徵着生命已在一点一滴的消失,哀嚎成了绝望的呼喊。
那少年已走出数丈之外,突地又回转身来,奔近一块突岩之下,拨开草丛,用手捧了一
捧水,走回那濒死的陌生人身前,把水徐徐灌入他的口中。
如此一连在复三次。
破风之声,倏告传来。
那少年面上的肌肉微微一动,一把抓起那人,迅快池投入一丛矮树之中,然后回到原来
的位置。
数条人影,疾奔而至,陡地齐齐刹住身形,为首的是一个失脸削腮,留着一撮山羊胡子
的半百老者,目中精芒如电,一扫那少年道:“娃儿,你可看见一个受伤的人从此经过?”
少年人充满恨意的目光,朝对方一瞟,没有答腔。
“娃儿,老夫在问你?”
少年依然冷漠的站在当场,不言不动。
老者面色一变,厉声道:“小子,你敢是聋子不成?”
少年双目一睁,直视着对方,目光中充满了冷森、怨毒、愤恨……
老者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颤,这种令人一见难忘的目光出现在一个十四五岁的村俗少年
身上,的确令人骇异。
老者身后,一个劲装汉子突地大声道:“禀堂主厣嫌醒#腿颂逋瞎龉暮?
迹!”
老者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娃儿,说,人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
“不知道!”
原先发话的劲装汉子怒吼一声:“小土蛋子,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大爷教训教训你,看
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喝话声中,一个弹身,举掌向少年掴去。
“拍!”的一声脆响,那少年踉跄倒退了两步,面上现出五个清晰的手指印,口角泌出
了两缕鲜血。
到装汉子嘿嘿一笑道:“小鬼,你说不说?”
少年没有答腔,伸手一抹口边的血渍,脸上的恨意更浓了。
劲装汉子一个箭步,象抓小鸡似地把那少年掷到那被称为堂主的老者脚前。
老者皱了皱眉,冷喝道:“小子,你当真不知道?”
少年两手撑地,站了起来,从牙缝里进出了三个字:“不知道!”
山羊胡老者怒哼一声,单掌一挥,道:“去你的!”
闷哼声中,那少年被震得飞泻而出。
老者目光扫向那方才出手的壮汉道:“你在附近搜一搜,我们先追下去!”
说罢,一摆手,率众疾奔而去,那劲装汉子,刷地抽出背上长剑,拨草翻枝,在周近搜
索起来,渐渐,搜到了那垂死者匿身的树丛……
突地——
一声冷得令人发颤的声音道:“你找死!”
劲装汉子大吃一惊,手中长剑向后一挥,转过身来,不由又是一震,发话的竟然是那被
一掌击飞的少年,怔了一怔之后,狞笑一声道:“哈哈,小子,想不到你还是个练家
子……”
一抖腕,剑花错落,刺向少年胸前三大死穴。
“你死定了!”
少年冷喝一声,出手如电,一下就扣住了对方持剑手腕。
那壮汉做梦也估不到这不起眼的村俗少年会有这一手,登时亡魂大冒,翻左掌……
半声栗人的惨嚎传处,那少年的一只手掌,已齐腕插进那壮汉的胸膛,少年并不抽手,
举起壮汉尸身,奔向那方巨石之后,扔入一个天然土穴之中,然后搬几块大石,堵死了穴
口,喘了一口长气,转身便走……
“小兄弟留步!”
少年木然止步回身,冷漠而带恨意的面上,居然涌现了一片惊愣之色,眼前,站着那个
被他所救的人,只见对方一件长衫,已变成了血衫,百孔千疮,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鳞孔,脸
上,一边一个十字,皮肉翻转,加上凝结的血污,简直凄厉如鬼。
“小兄弟,谢谢你救我一命!”
少年面上又回复原来那种深厚的恨意,冷冰冰地道:“用不着谢,这是意外!”
“什么,意外?”
“是的,我本无意救你……”
“但你救了找?”
“所以我说这是意外!”
这种口吻,出自十四五岁少年的口,的确惊人。
“小兄弟,你似乎……恨满心头!”
“嗯,我为了恨而活,为了恨而生!”
那遍身血污的人,骇然退了一个大步,栗声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我?……”
那少年冷冷地注视了对方一眼,扭头便走。
眼一花,那人已拦在身前。
“小兄弟,我们交个朋友?”
“朋友?没有这个必要!”
就在此刻——
破风之声传处,原先那留山羊胡的老者和手下六人,去而复返。
一个声音道:“血迹到此而止,十有九成是藏匿在这附近!”
“朋友,你说对了!”
话声中,一条血污狼藉的人影,如鬼魅般的出现在众人身前,七人同时惊叫一声,面色
大变,不约而同地退了数步,留有山羊胡的老者,栗声道:“你……没有死?”
“哈哈哈哈……”
笑声中,包含了一种残酷狠毒的意味,令人为之毛骨惊然。
笑声一敛,语意森森地道:“朋友们是出来收尸的,对吗?你们要失望了,‘辣手书
生’岂会如此轻易地死去,那成了武林中的笑话了!”
山羊胡老者的脸色一连数变,陡喝一声道:“上!”
六支长剑,挟一双肉掌,暴然卷向了“辣手书生”。
惊心动魄的惨嗥,破空而起,只三个照面,地上横尸六具,全被抓碎脑门而死。
山羊胡老者猛挥三掌,返身……
“胡九龄,你走得了那是奇迹!”
喝话声中,“辣手书生”横身一拦,目中射出骇人的煞芒。
山羊胡老者面如死灰,全身籁簌而抖。
“辣手书生”一抬手,一柄弃剑到了手中,冷冰冰地道:“让你第一个先尝尝剑锋划面
的滋味!”
剑芒一网,接着是一声凄哼,山羊胡老者面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两腮均被划了一个
十字,惨状令人股栗。
“辣手书生”抛去手中剑,厉声道:“胡九龄,纳命吧!”
山羊胡老者咬牙哼了一声,呼呼一连三掌,以雷霆万钧之势,劈向了“辣手书生”当
胸,这三掌显示出老者身手相当不凡,快猛狠辣,令人咋舌。
“辣手书生”身形似魅,一晃,反欺对方身后,手出如电,一下便扣住对方“肩井”冷
笑声中,把老者身躯扳转,成了面对面之势,单掌上扬,徐徐下落……
山羊胡老者目现极度恐怖之色,面上创口鲜血汩汩直冒。
“噗!”的一声,“辣手书生”的手掌,已按上对方天灵。
老者惨嗥半声,脑血齐迸,栽了下去。
“辣手书生”闭上双目,身形摇摇欲倒,血衣上又渗出鲜红的血渍,显然这一折腾,身
上的剑创又迸裂了。
那少年转身出场,面上微显激动,瞟了“辣手书生”一眼,一手一具尸体,抓向原先埋
的土穴,六具尸体掩藏停当之后,又用手掌一阵挥扫,灭去了现场留下的血渍,然后走到
“辣手书生”身前,冷漠地道:“兄台觉得怎样?”
“辣手书生”双目电张,苦笑一声道:“小兄弟,不要紧,死不了!”
“我愿意和你做朋友!”
“什么,你愿意了?”
“不错!”
“为什么?”
“我很欣赏兄台杀人的手法!”
这种语调,令人不寒而栗。
“辣手书生”骇然注视了少年良久,才道:“兄弟,你的名字?”
“宫仇,宫室之宫,仇恨之仇?”
“宫仇?”
“不错!”
“愚兄我叫徐陵,外号‘辣手书生’,今年痴长二十五,贤弟你呢?”
“十六!”
“我们结为兄弟如何?”
“遵命!”
“辣手书生”一拉宫仇的手,双双跪了下去,朗声祝祷道:“我徐陵与宫仇结为异姓手
足,祸福与共,生死与同,如有违誓,天厌之,皇天后土,实所共鉴!”
拜罢,两人席地而坐。
“辣手书生”沉声道:“仇弟,你似有隐痛在心?”
宫仇咬牙颔首道:“是的!”
“是否为我一道?”
“无从说起!”
“比如说,身世……”
“谜!”
“什么,贤弟身世是谜?”
“是的,可以这么说!”
“愚兄不能?”
“小弟从有记忆时起,就与家母相依为命,住在下面村中……”
“哦,令尊呢?”
“不知道!”
“令堂……”
宫仇朝不远处的新坟一指,道:“在那边!”
“伯母过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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