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美珍道:“去他的六夫人,老钱是块什么料,你又不是不清楚,我这六夫人,还是跟窑姐几差不多,只不过没挂牌而已,谁还不是拿我们来玩玩而已!”
冯武微窘地道:“六姐,你可别这么说,我可是对你一片真心。”
“你有个屁的真心,还不是看中了老娘手头的银子,小冯,你别打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有多少个相知的粉头儿,拿了老娘的钱去讨好别的狐狸精。”
冯武只有呵呵干笑,连连地道:“六姐,别胡说,这是神明面前!”
“我知道,吕神就是专管人间风月的,我才要拖你来烧柱香在神前立个誓,你日后要对我没良心,我整不了你,自有神明来惩你。”
冯武只有摇头苦笑的份了。
老道士知趣,连忙把他们带到吕祖殿上,小道士捧上水来,给他们洗了手,然后在吕祖前烧了香,求了一支签。胡美珍把签条递给老道士道:“老道长,我是给人家做小的,那户人家可不可靠,我总得为将来作个打算,目前认识了这个小冯,我想把一切都交给他?可是不知道这小杀干刀的对我是不是真心,会不会骗我,所以我来求求神仙,看看神仙是怎么指示的!”老道士打开签条,先看了一遍,才含笑念道:“嫣红姹紫满园芬,信手拈来俱成春,红可既有出墙意,何妨付与折花人!”
胡美珍心中暗笑,想这是那个缺德文人抽的词,倒是挺会替自己打算占便宜的,但她却一本正经地道:“老道长,听起来好像挺顺耳的,但我可一个大字不识,您替我解一解,这上面神仙是如何指示的!”
老道士道:“这上面说,夫人现在所居之处,女人很多,个个都很美丽,不过这些女人都很自由,谁都可以去跟她们相好,该死!该死。夫人既然是大家院里出来,人多或有之,但不会如此没规矩,这是神仙开玩笑!”
胡美珍却道:“不!不开玩笑,咱们老钱的家里,就是那个样子,老钱生来一忖王八相,他的姨太太当他的面都敢勾搭别人,他瞧了还在一旁的凑趣,一点也不吃醋!”
老道土道:“这位老爷倒很难得!”
“什么难得,他是利用那些姨太太替他做人情而已,这老王八不去谈他了,老道长,您快看看,神明对我的事儿是怎么个指示的?”
老道土咳了一声,清清喉咙道:“夫人准备要离开那个地方,将终身托付给一个人,选择是不错的,尽可放心托付好了。”
胡美珍哦了一声道:“这么说来,这小杀千刀将来不会变心哄我了,老道长,事关奴家终身,可不能开玩笑!”
老道士说:“神明是这么指示的,夫人应该相信。”
冯武连忙道:“六姐,怎么样,连神仙都说我靠得住,这下子你该相信我了吧!”
胡美珍哼了一声道:“我还是不太相信,神仙只是说我可以把终身托付给你,可没叫我把一切都交给你,那一千两金子是老娘辛苦了一生的皮肉钱,好不容易积攒了下来,后半生全仗着它的,你要是一下子给掏光了……”
冯武急道:“六姐,我还不是为着将来,虽然我有个神武将军世子的头衔,可是一年仗着户部关放的三千两银子的俸禄,连裤子都穿不上……”
…
xmwjw 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
25 029
第二十九章
“你不是在厂卫中还兼份差吗?那可是大肥缺!”
“那份差事也得看当红与不当红,像我这样地跑跑消息,每月六十两银子,打应酬都不够,好容易走上汪公公的门路,他看我还是故人之后,才开口一千两金子,要是别人,化三千两也混不上呢!这可是个机会!”
“活动一个大档头,要这么多钱?”
冯武唉了一声道:“六姐,你实在不懂,一个大档头可以独挡一个部门,等我混到手上之后,各处大小官员们的教敬,再加上有事情时,当事人打关节,不出三五个月就加倍捞回来了,有许多生意还是在你们钱家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六姐你就帮我这个忙吧!”
胡美珍沉吟一下才道:“我还得去问问我们那位前辈白牡丹娘娘再决定点次我可得一个人去,你不许跟来!”
“我跟去有什么关系?”
“不行!她是个女人,我们女人家有些知心话要谈,我还得请示几件心里的事!不能让你听见。”
“白娘娘是神仙,她不会开口,你们怎么谈天?”
“我有我的方法,我在神前求卦!”
冯武无可奈何地道:“好吧,好吧,希望那位白娘娘不要捣我的蛋,胡乱给你指示!”
胡美珍招呼小道士跟着她到偏殿去了,殿中只有老道士知本和冯武,知本献上了一杯茶后,才低声道:“公子既有世袭的前稷,何必去跟那样一个庸俗妇人在一起。”
冯武微怒地道:“我姓冯的要女人可以一把抓,谁希罕这老婊子,可是我最近活动前程要钱,只有她有钱。”
“公子,这种女人的钱不好使,日后她缠上你,会使你透不过气来,除非你明媒正娶……”
‘那怎么可能,我有了发展,自然要论婚大族,好作个靠山,那能要这种女人呢?”
“然而公子又将何以处之?”
冯武笑了一笑道:“那时候我有钱了,加倍还给她,打发她走路就行了。
老道士摇头道:“这种女人并不光是钱打发得了的,她眼中看过的钱多了,她肯把一千两金子给你活动,自然也不在乎多一倍的金子,她要是跟定了你,问题就麻烦了。”
冯武脸色变了一变道:“最好她自己识相,否则我又岂是怕找麻烦的,在厂卫中,叫一个人不开口有的是办法!”
“公子这方法对一般女人还行,对这个女人怕不中用,她见得多厂,认识的人也不少,事前也会防着一手。若是落在别人手中一个把柄,公子岂不是永将受人挟制。”
冯武不禁为之一顿道:“那该怎么办?”
老道士道:“最好是别欠她的情,不用她的钱。”
“那不行,我已经谈好了,汪公公是卖了我家老头子一个面子,才开价一千两,那是最低的价格了,别人想混这个位子,最少也得三四倍呢!”
“不用她的钱,并不是要公子放弃前程,另外找人借,不就行了吗?”
冯武苦笑道:“你别跟我开玩笑了,我这将军世子虽是世袭的前程那是沾了祖宗的光,到了我家父手中却把门路走绝了,目前我家里霉得发黑,整天都是债主上门,谁还会借钱给我,否则我也不会动这种下流脑筋了,我何尝不知道这婆娘沾不得,但是没办法,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大丈夫不可一日无钱!”
老道士笑道:“公子别心急,府上既有世袭的前程,公子又走通了厂卫的门路,那就是一条青云坦途,道人粗知相术,看出公子英气内蕴,将来必主大发,处处有贵人扶持,不会长久困顿的。”
冯武苦笑道:“每个看相的都如此说,所以我遇到的唯一贵人就是那婆娘。”
“不,公子的双眉高挑,主于阳刚,绝非能仗阴人之助而得志的!”
“不仗阴人我就没志了,失去这个机会,我一辈子都抬不了头,更别说什么前途了。”
老道士终于道:“看来公子实在很急。”
“当然急了,否则我吃饱了撑着,放着一大把的黄花大闺女不要,来侍候这么一个前途半吊子!”
正说着胡美珍从里面出来了,冯武忙上去问道:“六姐,那位白娘娘怎么说?”
胡美珍冷哼了一声道:“娘娘说油头粉脸的小伙子最难靠得住,要我耐心多瞧你几天。”
“小冯,你要死了,对神仙也这样冒渎!”
冯武道:“白娘娘根本没开口,都是你自己胡思乱想,犹豫不决,堆在白娘娘头上!”
胡美珍道:“胡说,娘娘灵极了,我说出心事后,娘娘给我的指示,一点都没错。”
“凭着筐竹杯指示,我先说你不可靠,两片竹林三次都是反面的,证明娘娘对你的批评还不错,我又说你是十分可靠,这次娘娘给了三次都是正面的,那就是说不完全对,最后我说娘娘认为你还可见却未能太放心,要我多等几天再决定,这下三卜都一正一反……”
冯武急道:“六姐,我这么重大的事情来求你,你可不能凭两片木头来轻率决定……”
“这是神明的指示,而且一连三卜,每次都是一样,你不能说神明不验。”
“可是我的事很急,不能慢慢地等。”
“不能等也得等,就算我答应你吧,我的钱托人放出去了,等几天有什么关系,你不是都说好了,该你的总归是你的。”
“六姐,目前只出了一个缺,想巴这个缺的人多着呢,若是再等几天,被别人弄了去,那可就晚了。”
胡美珍道:“回去再说吧,你总不能叫我在这儿就给你个明确的答复吧!”
冯武无可奈何,咳声叹气,老道士却语重心长地道:“公子,白娘娘的指示是最灵的,闲时你不妨常来烧烧香,表达你的诚意,神仙或许对你另有指示。”
说时朝他连连眨眼睛,似乎在作暗示,冯武却只看在眼中,急在脸上,又布施几两银子走了。
临行时,老道士拿了两个纸包给他们道:“这是神仙赐过的糕饼,叫如意糕,吃了定能称心如意的!”
将纸包塞在他手中时,还重重地顿了一顿,冯武烦躁地接了,伴随着胡美珍上车而去。
在路上,冯武才开始恢复南宫少秋的身分,打开了纸包笑道:“珍姐,咱们这次的戏扮得不错,老道士终于人彀的,我相信里面一定是约我再去洽谈!”
果然包着米糕的纸包中另有一张小纸片,写着:“所谋不必求之妇人,君于明日上午再来观一晤,或可小尽绵薄,为君另谋之,唯行踪宜秘,勿令他人知之。”
胡美珍也打开自己那一包,里面同样的有张纸片,写的是:“绵羊怎可入虎口,山路不容双辔走,欲问终身何处属,少年何加半百叟。”
胡美珍哈哈一笑道:“我这儿也大有收获呢?看来我们都可似捞到一点线索,我在里面时,那个小道士就对我说,神明对我一定还会有指示的,假如我看不懂,就叫我去问城里的张铁口!”
南宫少秋道:“问张铁口不过是解这张笺纸而已。我也解得,绵羊怎可人虎口,山路不容双辔走,分明是要破坏我的事,双辔为两匹马,二马就是个冯字,说我姓冯的对她不合适,要她去找个老头子而已。”
胡美珍道:“问题是我们俩找的这个替身颇为有名,早就是他们注意的人。”
“我也想到了这一点,若是不出名的人,他们都会提高警觉,不容易上当,我找上这个冯武,的确是在谋事,而老汪也的确要他一千两金子,他急得到处张罗,我认为这个身分可以利用,对方如果急于再布一条线,一定会找这样一个人,所以才将他藏了起来,冒用他的身分一试!”
胡美珍笑道:“少爷,你调查冯武,我为了逼真,也在这个叫美珍的女人身上下功夫,查出她要好的男人有两个,一个是冯武,一个叫王易甫,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子,在钱家当帐房!”
“那又怎么样,他们要破坏我这一头,一定要让这个美珍敲准一头,劝她找个老头子算了。”
“事情没这么简单,姓王的老头子也在动她私蓄的脑筋,劝她拿出来说有个地方可以放出去,一年三大分利,三年就可以赚个对本,而且十拿九稳。”
“做帐房的本来就是经手这种事。”
“但是这位王老夫子却已经代理了钱家几个姨太太的私营,拼命在找钱的路子,这就有问题了,忠顺王垮了台后,府邸产业入了官,他的财源也很紧,一定要别谋财路。”
“你怀疑王老夫子是他的爪牙。”
“我本来也仅是怀疑,这下子倒可以敲定了,他们若是只准备吸收冯武,另外借钱给他就行了,可是他们又安排了这一手,好像存心在替那个姓王的老头子铺路,未免热心过了度。”
南宫少秋道:“对,连那个张铁口恐怕都还有问题,我一直在怀疑,忠顺王潜伏起来,必然有许多党羽在掩护他,帮助他东山再起,这次我们几头并进,即使再抓不到他,也可以把他的党羽扫荡一空了。”
第二天,有人向锦衣卫递了话,说计全只是寄榻在吕祖庙,当地的主持却是个守本分的出家人,如果查不出有涉嫌的地方,就不该老是封锁那个地方……
说话的是朝中一位御史,证实了忠顺王的潜势力仍然可观,也证实了那所吕祖庙是忠顺王一个重要的联络地方,封锁了对他们很不方便。
卢凌风得到了南宫少秋的知会,从谏如流,撤消了那儿的封锁,于是冯武再次前往时,那儿已没人守值了,居然有不少得到消息的香客去进香,十分热闹。
锦衣卫和厂卫都派了耳目,在附近刺探,记下每一个前去的人,那些人都有可能问题的,但没有任何行动,忠顺王是条大鱼,大鱼未入网前,收网捕捉这些小鱼,打草惊蛇太不上算了。
三眼剑神化身的老道知本在私室中接见了他,另外还有个中年人在,南宫少秋化身的冯武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是忠顺王的手下心腹,因此点了头道:“莫公!想不到在这儿又见到了你!”
那个中年人脸色一变道:“你认识我!”
冯武笑道:“我以前就在东厂中走动了,当然会认得莫公,不过南宫少秋接了东厂后,莫公就离开厂。”
这人是岭南派的剑客,叫莫纪南,中原与岭南极少来往,真正知道他的人不多,所以忠顺王将他隐了起来,但冯武是应该认识他的。
南宫少秋幸好是跟冯武作了一番详谈,把他从前认识的重要关系人物都作了一番了解。
莫纪南道:“我倒不知道你如何见过我的。”
冯武道:“以前莫公公身居要职,我只是跑跑腿的龙套,把大家赢得精光,我也输了二百两,莫公却全还给了我。”
“这种小事你还记得清楚!”
“莫公也许以为是小事,对我却很重要,莫公还给我的二百两,沾了莫公的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