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我手下,当然都要听我的,除非……嘿嘿,不想活命了。”
这句话,才是真正的本意,从今天起,谁怀贰心,那就休想活命。
四人心头暗暗惊凛,只不知这位“贾老二”有何意图?
贾老二喝了口茶,又嘻的笑道:
“方才小老儿要你们传阅的余老六那根头发,你们都看清楚了?好,现在你们过去看
看,对面左首一扇雕花门上,那只凤凰的左眼里是不是有一根头发?是不是刚才传阅的那一
根?”
大家听得不期一怔,贾总管坐在上首,和两扇雕花门少说也有三丈距离,他方才随手一
弹,竟然把一根头发钉在雕花门上?
四人依言站起,走了过去。
贾老二又道:
“余老六的头发最好认了,一共是三寸长,两寸白的,一寸苍的,如今留在外面的,还
有二寸,正好是一寸白,一寸苍,你们看到了没有?”
四人走近门口,一眼就看到左首门上那只雕刻精细的凤凰左眼珠上,果然钉着一根头
发,露在外面正好有两寸长,一寸白的,一寸苍的,一点没错!
这下直看得四人傻了眼,他们纵然武功并不很高,但江湖上的事儿,可看得多、听得多
了,却没听说过有人可以把头发当暗器打出,而且一根头发之微,竟能钉入坚木达一寸深
的!
这位总管一身内功修为,岂不骇人听闻?
贾老二已经笑嘻嘻的走过来,伸出两个指头,拈住头发,轻轻拔了出来,这根头发当然
正是从余老六头上拔下,方才大家传阅过的那一根。他拈在手指上,微微一笑道:
“小老儿这一手怎么样?”
王天荣急忙躬身道:
“总管神功盖世,属下真是第一次开了眼界。”
胡老四也连连抱拳道:
“总管这一手,属下跑了大半辈子江湖,简直连听也没听说过!”
贾老二道:
“来,大家还是坐下来。”
他又回到上首坐下,王天荣等四人连忙各自回座。
贾老二食中二指轻轻晃动了下,尖声道:
“头发是有形之物,那算得了什么?小老儿弹出去的指风,也有头发那么细,可以伤人
于无形,你们信是不信?”
王天荣忙道:
“属下自然相信。”
“不信也得信!”
贾老二两只鼠目又从王天荣、王贵脸上,溜到了胡老四、余老六的脸上,徐徐说道:
“小老儿不妨老实告诉你们,小老儿方才已在你们的‘云门穴”上留下记号,(云门穴
在咽喉之下)平时并无异状,要在第七七四十九天的正午,才会发作。
这是小老儿的独门“金线锁喉功,普天之下,除了小老儿没有第二个人能解,你们只要
听小老儿的,从此没有贰心。小老儿自会在你们不知不觉问替你们解去,若是心怀贰意,嘿
嘿,小老儿不说,他们也总该知道后果如何了?”
四人急忙说道:
“属下不敢,今后悉凭总管差遣。”
“你们只要记着就好!”
贾老二耸耸肩道:
“谁要泄漏小老儿秘密,小老儿会随时把他处决。”
随着话声,站起身,推门走出,扛着双肩,像大马猴似的往九曲桥上行去。
傍晚时分,贾老二刚回转前进房间,院子里已响起田有禄的声音说道:
“总管在吗,属下田有禄有事禀报的。”
现在贾老二就像大马猴似的坐在起居室一张太师椅上,跷起二郎腿,闭着眼睛道:
“进来。”
田有禄应了声“是”,立即趋步走入,垂手道:
“属下见过总管。”
贾老二没有看他,只是眯着双眼问道:
“你有什么事?”
他在打盹,有人打扰他,自然会不耐烦了。
田有禄垂手道:
“回总管,有一个人要见少庄主。”
贾老二问道:
“是什么人?”
田有禄道:
“属下问他,他不肯说,只说是来送信给少庄主的。”
贾老二问道:
“信呢?”
田有禄道:
“他不肯拿出来,说要当面交给少庄主。”
贾老二哼了一声,问道:
“人在哪里?”
田有禄道:
“就在左厢待茶。”
他忽然凑上一步,低声道:
“属下看他一身文士打扮,但说话老练,极像是个老江湖。”
贾老二双目乍然一睁,站起身道:
“走,小老儿去瞧瞧。”
田有禄应了声“是”,立时走在前面领路,由长廊转出左厢。左厢房是平日延客待茶的
一间小客厅。
贾老二偕田有禄跨进客厅,果见一个皮肤白皙的青衫中年人侧身坐在一把木椅之上。
田有禄走在前面,就陪着笑道:
“咱们总管出来了。”
一面回身朝贾老二道:
“求见少庄主的,就是这位大爷。”
那青衫中年人直到此时才徐徐站起,拱手道:
“总管请了,在下是求见徐少庄主来的。”
田有禄道:
“在下已经奉告过,少庄主不见外客,尊驾有什么事,和总管说就是了。”
贾老二抬着手道:
“请坐,请坐。”
两人落坐之后,青衫中年人拱拱手道:
“在下是奉敝上之命,有一封书信要面呈徐少庄主。”
贾老二右手一伸,说道:
“信呢?那就交给小老儿好了。”
青衫中年人面有难色,说道:
“贾总管,对不起,敝上交代在下,必须面呈徐少庄主。”
“没关系。”贾老二伸出去的手往上一抬,顺手搔了下头皮,偏头问道:
“贵上如何称呼?”
“这……”青衫中年人歉然道:
“敝上没交代在下,在下也就无可奉告,徐少庄主看了敝上的信,自会知道。”
“嘻!”贾老二显然面有不悦之色,但他还是“嘻”的笑出声来,望着青衫中年人,问
道:
“看来朋友是谁,也不肯见告的了?”
青衫中年人陪笑道:
“在下只是给敝上捎信来的,只要信送到了,在下的任务也达成了,在下是谁,也就并
不重要了。”
贾老二点着头道:
“有道理,不过第一,咱们少庄主不见不熟识的朋友,第二,小老儿忝为总管,也不会
把没有姓名的无头信,去送给少庄主,朋友把信带回去吧!”说到这里,回头朝田有禄吩咐
道:
“田有禄,送客。”
田有禄答应一声,朝青衫中年人道:
“朋友请吧!”
青衫中年人坐在椅上,并未站起,只是微微一笑道:
“也许敝上这封信极为重要,总管能作得了主吗?”
“笑话!小老儿这总管,是总而言之,什么都管。”
贾老二嘻嘻一笑道:
“何况贵上的信就是再重要,朋友不肯拿出来交给小老儿,少庄主没看到就不知道,不
知道就不重要了。”
他这话说得满不在乎!
青衫中年人不禁一怔,说道:
“总管……”
贾老二摇着手道:
“少庄主是不会接见朋友的,朋友若是想达成贵上交代的任:务,那就把信交给小老
儿,要么朋友只好把信带回去,只有这两种办法可行。”
青衫中年人无可奈何的道:
“好,在下可以把书信交给贾总管,但在下必须讨个徐少庄主的回话,才能回去覆
命。”
“这个自然。”贾老二笑道:
“少庄主看了贵上的信,自然会有回话。”
青衫中年人伸手入怀,取出一封信来,递给了贾老二,说道:
“那么就请贾总管费神送呈徐少庄主。”
贾老二伸手接过,就“嘶”的一声撕开封口。
青衫中年人急忙制止道:
“贾总管,敝上交代,这信必须徐少庄主亲拆。”
“嘻嘻!”贾老二笑道:
“贵上交代你朋友,那是在你们庄上,如今到了云龙山庄,就得按咱们的规矩来办。小
老儿是这里的总管,有权代拆代行,大小事儿,都得先经小老儿看过。”
他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把信笺抽了出来,但只看了一眼,就连忙把信笺摺好,依旧放入
信封之中。口中唔了一声,说道:
“这件事儿,小老儿作不了主,你朋友就在这里稍候,小老儿这就去找少庄主。”
他一面说话,一面转身往外就走,在转身之际,暗晴朝田有禄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
可离开。
贾老二进去了约莫盏茶工夫,就匆匆走入,拱拱手道:
“朋友久候了,少庄主看了贵上的信,一口答应,就照贵上信上说的办好了。”
青衫中年人站起身拱拱手道:
“如此在下就告辞了。”
贾老二也拱着手道:
“恕小老儿不送。”
青衫中年人走后,贾老二就一脚赶到书房里来。
书房里只有闻无声和徐少华师徒两人在座。
贾老二跨进书房门,就拱着手,嘻的笑道:
“总算有消息了,咱们踏破铁鞋无觅处,他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徐少华问道:
“贾总管,你说谁送上门来了。”
“自然是咱们要我的人了。”
贾老二从怀里取出一封封口已被撕开的密函,笑道:
“少庄主看了就会明白。”
原来方才他对青衫中年人说,要把信送去给少庄主看,只是一记花招,他在长廊上兜了
一圈又回去,就说少庄主一口答应了,其实信还在他怀里。
徐少华接过信封,抽出信笺,看了一遍,不觉惊异的道:
“丁老人家是他们劫持的,还要我拿秋水寒去换!”
闻天声问道:
“这是什么人来的信?”
“他没有具名。”徐少华双手把信笺呈上,说道:
“师傅,你老人家请看。”
闻天声接过信笺,目光一注,只见上面写着:“丁药师对阁下有救命之恩,如能以秋水
寒易人,当于明晚初更,在九里山前位候。”下面并无具名。
闻天声朝贾老二问道:
“送信来的是什么人?”
贾老二道:
“是一个青衫中年人。”
闻天声又道:
“人还在吗?”
“走了。”贾老二耸着肩笑道:
“小老儿假传圣旨,说少庄主一口答应,就照他信上所说办理,他就起身告辞了。”
闻天声道:
“贾总管知道他们来历了吗?”
贾老二道:
“不知道。”
闻天声又道:
“贾总管有没有派人跟踪他?”
“没有”。贾老二耸着肩,压低声音说道:
“他们派人来,哪会不注意咱们行动的?派人跟踪,很快就会被他们发现,倒不如不
跟,再说明晚就可以见到他们正主,一个爪牙,又何必跟他?”
闻天声又道:
“贾总管有何打算呢?”
贾老二道:
“丁药师救过少庄主的命,对方就利用这一点,才要少庄主拿秋水寒去换人,所以小老
儿就一口答应下来。”
徐少华道:
“贾总管的意思,是等他们把丁药师送来的时候再救人吗?”
贾老二笑道:
“他们哪会这样傻法?”
徐少华道:
“那该怎么办呢?”
贾老二裂嘴一笑道:
“小老儿自有道理。”他并没说出道理来。
徐少华忍不住道:
“贾总管……”
贾老二道:
“少庄主不用多间,到时自知。”
东方玉《金缕甲·秋水寒》
第三十九章
初更过后,闻天声悄俏离开云龙山庄。
二更时分,贾老二耸着肩,大摇大摆的从书房经东园圆洞门进入后园,再循着石板路走
近老章住的小屋,口中忽然“合罕”咳出声来。
许多不大不小的人物,在走近比他身份较低的人之前,总喜欢先咳上一声,那是告诉这
人,来的是他,好让别人先有个准备。
贾老二是总管,他夜晚到处走走,正含有查巡的意思。
就在他这声干咳堪堪咳出,小屋阴暗处忽然人影一闪,看园的老章已经到了他的身边,
躬着身道:
“总管有什么吩咐吗?”
贾老二摸着嘴上两撇鼠髯,心里暗暗哼道:
“好小子,一身轻功倒是不赖!”一面低沉的道:“到屋里去说。“
老章弯着腰道:“总管请。”
贾老二没有作声,举步走入小屋。
这是老章住的地方,当然并不宽敞,除了一张木床,只有一张小桌,和一把木椅。
老章巴结的用手在木椅上抹了一把,说道:“总管请坐。”
贾老二道:“你也坐下来。”
老章应着“是”,就在床沿上坐下,抬目说道:“总管……”
贾老二朝他咧嘴笑了笑道:“你还是躺下来的好。”
伸手一指朝他前胸点了过去。老章根本连眨眼的工夫都没有,就应指往后躺下。
贾老二把他推到床上,再拉过棉被,盖在他身上,然后举步走出,随手带上了门。
现在他身形忽然一弓,一道人影凌空扑起,快若流星,朝东北首掠去,眨眼工夫,就已
落到假山上,目光一掠,举手轻轻拍了两下。
他两记掌声堪堪拍起,就有两条人影从园外飞起,越过围墙,翩然落到假山。
那是两个一身紧身黑衣、黑绢包头的女子,见到贾老二立即躬身道:
“侄女见过贾二叔。”
“好极、好极!”贾老二嘻的笑道:
“原来你们早就来了,快跟我来。”
两个黑衣女子应了声“是”。
贾老二已经转身朝假山纵去,两人跟在他身后,掠落假山。
贾老二越过一片草坪,走上北端的九曲桥,来至水榭,推门而入,一直走进屏后。两个
黑衣女子也跟着他走入。
只见贾老二弯着腰,把左首一个壁橱推开,再揭起一方地板,首先走了下来。原来水榭
屏后的地面下,竟是一处地道入口。两个黑衣女子没有作声,跟着贾老二从石级走下。
那是一条黑漆漆的甬道。贾老二从身边摸出一个火筒,打着了回身递给跟在身后的一
个,就继续往前走去。
不多一回,前面已出现了一条岔道,贾老二领着两个人朝左弯去,走近一道木门,推门
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