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有行宫里那些相依为命家人需要去救护,所以她没时间让自己伤感。
“高文!苏谨言!大个儿!快开门!”
漆黑的夜里,空旷的山谷里岳西急急的声音显得非常突兀。
“主子?!”
宫门外站着的岳西面色白的几乎透明,连一项沉稳的高公公看了她都惊呼出声。
“嗯。”岳西回身儿指了指鼻孔里不停往外喷着热气的大白马说道:“把它牵到宝气的屋子去,给宝气套上车,要快!”
“是!”高文并不多问,一手将束袍子的腰带系紧一边下了台阶。
夜太黑,他才迈了一个台阶脚下便是一滑,岳西一把拉住了他:“当心些!”
高公公点点头,却是笑了:“老奴心急了,等了几年才等到今日……”
“主子,就在今日?”苏谨言也满脸兴奋的堵着岳西问道。
“就是现在。”岳西松了扶着高公公的手,提步往里走去:“把她们都送过去了?”
“送过去了。”苏谨言紧跟在岳西身后边走边回道:“照您说的,那天您一下山,便把她们几个送走了。”
“很好。”岳西点了头,忽然停下脚步来问道:“大个儿呢?怎么不仅他?”
“当家的,我在呢!”大个儿声音从厢房那边传来,岳西凝神望去,才看清厢房的门口坐着一团小小的人影,大个正坐在门槛上穿棉靴。
“您可回来啦!我这两夜都不敢合眼呢。”穿上了靴子,大个儿就跑到了岳西的身前,看着是受了惊的模样。
“别怕。”岳西弯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死人不可怕,活人才会吃人呢!”
大个儿抬头看着她的一口好牙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半步,觉着大当家现在这模样比鬼强不了多少,笑的慎人!
“高公公,您跟过来,让大个儿去套车牵马!”看了大个这副模样,岳西直了身子朝着外面喊道。
“当家的,您别小看我!”大个儿一听这话马上就直起了小腰板跑到了岳西的前面:“我怕是怕,可有当家的在,我就不怕了!”
“哈哈!好!”岳西张嘴一笑,吸进满肚子的凉气,她骑马跑了一天早就浑身懂偷,所以倒是不觉得行宫里冷得刺骨,她挽着袖子疾步往里走去,在无边的夜里里,她的手臂显得格外的白:“成败就在咱们几个最后这一哆嗦了,都警醒点儿!”
“知道了!”院子内外的几个人同时应道,惊得几只寒鸟扑棱棱的从高处的林间飞起,只在空中盘旋了片刻便又扎进了暗夜。
“打开!”点燃了两只火把插在打开的窗户缝里,岳西示意苏谨言开了屋门上的铜锁:“摆弄这个是个手艺活儿,你不要伸手。”
她进门前对着头上直冒虚汗的大个儿说道:“等我和兽医把这些骸骨都清理了,你要在这屋里撒上灰尘,记得不要留下脚印!这活儿很重要!”
知道大个儿胆子不大,岳西不想难为他,因此给他留了面子。
“那成。”心里正忐忑不已的大个儿马上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点了头。
岳西提步进了屋子。
对着整齐摆在里面的几口棺材扫了一眼,面无表情滴抄起了几个堆在门口的布袋提着就往外走:“我去后院,你去听涛殿,照我交给你的那样将这些骨架子摆好,千万不能出错……”
“是!”苏谨言神色凝重的将地上剩下的布袋都用手抓了,提着出了屋子,随即对着站在门口的大个点点头:“有劳了。”
这事九死一生,本来不关财神庙那几个人的事,如今留在行宫里的这几个花子都被拖累进来,苏谨言只觉得很对不起人家。
“一家人不要说两家话。”大个儿对着苏谨言挥挥手:“我没用,只能干点下手活儿,兽医你赶紧帮着咱们大当家去忙!”
“嗯。”苏谨言点点头,初冬的寒夜里,听到他的这样一番话,只觉得分外的暖心。
岳西径直去了几个太嫔娘娘的屋子,只抬眼往里面审视地看了一遍,便开始把手中的布袋打开,她沉了口气,对着那些布袋说道:“阿弥陀佛!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诸位既然早就死了,现在说不定都投了胎,我就借诸位的骸骨救来救人了,你们都没有意见吧?”
几个张着嘴的口袋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仗义!”岳西起身对着几个袋子一揖到地,随即提起一个走到床前摆弄起来……
……
“再检查一遍……”十几具骸骨被摆成各种姿势分别放在不同的房间里,岳西和苏谨言一起每间屋子都又细细的查看了一遍,随即又问道:“马喂上了么?”
“哎呦!”高公公转身就走:“主子不说还真忘了……”
“一定不能留下任何破绽!”岳西淡淡地说道。
……
半夜,华盖山上的行宫里一场大火无声无息地烧了起来,连镇子上的人都看到了那冲天的火光。
当叶勉程在热被窝里被惊慌失措的衙差叫醒的时候,觉得自己是听岔了:“皇宫里走了水和本官说有用吗!”
“回大人的话,不是皇宫是行宫!”送信儿差役急的在门口只搓手,恨不得推门进去拉着大人赶紧上山:“是华盖山上的行宫啊大人,那可是在您的辖区呢!”
“你去召集人手,本官马上就到!”打发走了门外的衙差,叶勉程一撩被子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只穿着里衣在地上转了两圈儿:“我的衬裤呢……”
“我也去!”听见来人的脚步声走远了,叶秋才光溜溜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下地点了油灯,回到床边将两人混在一起的衣衫都拿了过来,一件一件的分开。
叶勉程接了自己的衬裤单腿站着穿好,随即在叶秋的屁股上拍了一把,直接将他抱了塞回被子:“睡你的吧,没你的事儿!”
“可行宫里失火,我不去看看揪心呐!”叶秋躺不住,又披着被子坐了起来。
“唉!”叶勉程叹了口气,心道:你可真是只小兔子,一点脑子都不动。这火一听就烧的蹊跷,皇后娘娘死了都要从棺材里爬出来,哪里就那么容易死了呢……
他这一叹气,叶秋听了心里更急,他念着岳西曾经收留过自己的好,唯恐皇后娘娘真遭了不测,如果是那样儿,他更要赶过去送她一程了。
“我说你怎么不听话了!”眼见着叶秋又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开始穿衣服,叶勉程伸手抢了那些衣服随手扔在了地上,不等叶秋翻脸,他拽着被子就把师爷包在了里面:“你在家好好给娘娘看着铺子,里里外外多少人指着这份买卖吃饭呢?这点道理你还不懂?这是多么重要的事啊……”
叶秋不动了,略一思忖后他点了头:“我知道了,待会儿我就去铺子盯着。”
“这就对了!”叶勉程又拿起棉袍子来套上,伸手在叶秋的脸上拍了拍:“外面的事儿有我呢,你就放心吧。”
“哎……”眼瞅着他帽子都歪戴着就要出门,叶秋叫住了县令大人,跪在床上为他将乌沙和官服整理好,然后小声说道:“当心些……”
“嗳!”叶勉程用力地抱了他一下转身出了门。
……
“大人,都查过了,行宫里一共烧毁了房屋十二间。”慈县的捕头对着面沉如水的知县大人躬身禀告道。
“人呢?行宫里的主子们可有寻到?”叶县令看着是要急疯了的模样,驴拉磨似的来来回回地在已经烧成了废墟的听涛殿外的院子里走了不知多少圈了,看得那些衙差们一阵的眼晕!
“这个……小的不知……”捕头垂首说道:“仵作还没有查检完毕。”
“没查完你说个屁啊!”叶县令终于停了下来,他对着身前的班头大声说道:“难道查了半天就没看到一个活口?”
捕头抬手擦了擦县令大人喷到自己脑门上的吐沫星子,而后陪着小心说道:“只有一个活口。”
叶勉程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娘娘没做利落吗?怎么还留了活口?!
“在哪儿呢?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早说?走,待本官去看看……”叶勉程官袍大袖一挥往前走了几步,马上就被听涛殿废墟里冒出的热气逼得后退了几步,他不禁冷笑一声:这么大的火烧了十几个时辰,若不是落了小雪,怕到现在也灭不了,居然还有活口,那是见了鬼了!
“大人,这边儿!”见县令大人走错了方向,捕头忙过去说道:“在外面那处院子里呢!”
“哦。”叶勉程皱了眉,脑子里飞快的动了起来,想着万一真留了个怕死的活口自己要如何才能给他补上一刀……
“呵呵!”围着低头悠闲地吃着草料的大白马,县令大人冷笑了几声:“活口就是它?”
“啊!”捕头觉出大人神色不对,扭身想跑,却没有县令大人的脚快:“废物!当初本官费了那么大的劲把你赎了回去,你说你怎么连句人话都说不明白呢!”
捕头手脚慢了一步,当场被县令大人踹倒在大白马跟前,大白马显然是吃了一惊,尥蹶子就把捕头又给踢回到县令大人眼前!
叶勉程低头瞅着他厉声问道:“本官记得你当初不是做班头的吗,谁给你调配做了捕头了?”
“就是大人您呐……”前后挨了两脚,李捕头好悬没背过气去,好在脑子是明白的,他赶紧回了大人的话。
“……”叶勉程闭嘴了。
“大人!”慈县里只有一名仵作,如今满身乌黑形同老鸹一样的出现在门外,对着屋里的叶勉程抱拳道:“属下前后看了两遍,都未发现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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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帝王心性
“可查明有多少尸首了?”叶勉程听了仵作的话几步就从弥漫着牲口味的屋里走了出来沉声问道。
“回大人的话,除了有几具尸身尚算完整,很多具都是堆在门口挤在一起想要逃出的模样,如今这些骸骨都已经烧成了渣,堆在一处实在很难分辨详实的人数。”
叶勉程听后心里一阵窃喜:娘娘不愧是娘娘!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弄出这么多骨头来装死人,将来若是见了她一定要讨教讨教,连仵作都看不出真假呢!
叶县令若是知道不远处大殿里烧的没了模样的骸骨都是实打实的死人骨头不知道会不会还这么轻松了。
打七月中旬岳西打定主意要把行宫里这些人带出去之后,她便让大个儿赶着驴车载着苏谨言隔天去趟财神庙后面的乱葬岗子。
楚应知带着他们要饭的时候,也兼着做点无本的买卖——挖坟掘墓。
岳西就是他们这伙子人从坟里刨出来的。
正经的坟地里都是有主的坟茔,他们不敢乱动。乱葬岗子的坟埋的大多是横死或是无人认领的尸首,平日里也没有人来祭拜,早都被他们挖了个遍,因此没人比这几个叫花子更知道那里的情形。
做事情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苏谨言到乱葬岗子挖无主的骸骨就天时地利人和的事。
首先,七月中旬天气不冷不热的很适合在地里劳作。又是才过了雨季,土地松软,一铁锹下去就能挖出一大铲子土来,几下就能把那些埋得浅的坟挖开。
再者,乱葬岗子地处偏僻,平日这里人迹罕至,可以让苏谨言心无旁骛的开挖!
而大个虽然胆子小些不敢下手收拾那些散乱在土里的骸骨,可他知道这些坟里那座下面的尸身完整,这就让苏谨言省了不少功夫。
如此忙活了一个多月,他们弄回来十多具全须全尾的尸身来,虽然都是腐烂的没有了皮肉,但岳西说了,骨头全了就成。
回到行宫,怕那些女人们害怕,这些骸骨都被一具一具地装在了布袋里锁进了停放棺材的那间屋子里。
岳西放火烧行宫前和苏谨言特意把这些骨头都摆成了失火而死的各种形象,单凭肉眼去分辨是很难看出这些尸骨到底是新鲜出炉的还是陈年老骨头……
总之一把大火烧烤之后,那些乱葬岗子出来的尸骨算是替代行宫里的这些人升了天。
“这里所有的物件包括那些……”叶县令指着趴在门口的两具烧得没了模样的枯骨说道:“你们都没有碰过吧?”
“依照大人你您的吩咐,行宫里的一切皆维持着原貌,属下们只是查看了一番,并未翻动。”那位烟熏火燎蹭了一身黑的仵作抱拳说道。
“好,很好!”叶县令笑的花儿似的伸出手去想去拍拍那仵作的肩,随即又觉得对方太脏,他实在下不了决心拍在对方身上也就作罢。
仵作诧异地看着县令大人,不明白死了这么多人他有什么可高兴的。
“啊……好,你这差使办的好!本官甚是满意!”叶县令也觉出此时自己笑的不是时候,他忙转了语气说道:“本官这就回衙门写折子上报此事,一定对上面多提提你!”
“多谢大人栽培!”大冷天的一大早就死命地往山上跑来看死人,最后终于得到了县令这么一句夸奖,仵作觉得值了,叶大人果然是眼里不揉沙子的好官!
早就听说原来和他一起共事的姓李的杂役现在帝都混的风生水起,就是人家叶大人给上面递了句话呢……
仵作对叶勉程心存感激的望着,想着不久的将来自己也能凭着他的一句话有个升迁的机会。
“哎呀……”仵作正想着,叶大人便悲天悯人地叹了气:“可怜啊,这么多性命怎么就没了呢……”
“仵作。”行宫里的情景已经看得差不多了,县令大人准备开溜:“你挑几个得力的人手在行宫里看守几天吧。本官这就下山去安排,这里的东西切记不要触碰,等着上差们过来查看了再说!”
“是!”仵作躬身行礼应道。
原来是不知道行宫往山下还有条盘山道,如今知道了,县令大人也不在呼哧带喘地爬台阶上来。
目送着县令大人的马车小跑着走远,被仵作留下的几个衙差过来围着他问道:“这可到了吃晌午饭的时候了,咱哥几个吃什么啊?”
“啊?”仵作茫然的看看身边的几个人嗫嚅着说道:“我也不知道哇……”
……
叶县令回了慈县县衙片刻没敢耽搁,先先让杂役去准备棉被吃食赶紧给山上的几个人送过去。
他在山上待过,知道那里比山下要寒冷很多,尤其到了夜里,夏天都要盖着棉被睡觉。
“师爷在就好了……”
这些零七八碎的事尤其让叶勉程头疼,才说了几句便烦躁起来,恨不得拍派个人将叶秋叫回来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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