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郑宝才那样的混混城里城外的还有四五拨,从各方面论起来财神庙这伙子人都不是人家的对手。
现在岳西把银票给了自己,说不定到不了明天日落就会被别人抢了去,这点楚应知心知肚明。
“呦呵。”岳西对着挡在身前的两个人笑了笑,而杨静姝和楚应知则对着她的一口白牙哆嗦了一下。
天将要大亮时反而最是黑暗。
因此面对着离自己如此之近突然出现的一口白牙,没人能不害怕……
“这是讹上我了?”岳西伸着脖子探到二人面前,眼睛叽里咕噜地转着,语重心长地说道:“实话告诉你们几位吧,我无心做个乞丐。对于你们讨生活的法子也学不会。难不成让你们讨饭养活我?”
“谁愿意当要饭的?!”杨静姝对着岳西大声说道:“咱们这些人哪个不是最后没了法子才做了花子?你当着两手朝上的滋味好受吗?”
几句话说的她心里升起一番苦楚,回想几年来自己的坎坷经历,纵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一时也说不下去了。
“唉。”围着岳西的众人几乎是同时叹了一口,岳西只觉得四周都是口气臭烘烘的味道,她马上捂了鼻子往后退了几步瓮声瓮气地说道:“我艹!你们是有多久没有漱口刷牙了?这同时一张嘴简直能熏死老子!”
“你还好意思嫌弃我们?”上一刻还对前尘往事伤心不已的杨静姝马上转了身子对着岳西说道:“我们这些人就是再腌臜,每日里也是用清水漱口的。倒是您嘴里那味道啊……啧啧……”
“嗯?”自认为一直很干净卫生的岳西可是从来都没被人嫌弃过口臭呢,她不可置信地用两只手捧在嘴边呼出一口热气,自己一闻……马上便痛苦地别过脸去,心道:我这身子的主人不是吃了两碗热翔才死的吧……
“嘿嘿!”缓过一口气儿,岳西把手上的银票又揣回怀里,并把两只手在后腰上使劲蹭了几把:“爷这么重口味,爷也不知道啊……对不住大伙儿了……”
“岳公子,刚才郑宝才也说财神庙的这伙儿人换了当家的。”楚应知不给她转移话题的机会,继续说道:“过去,是我带着他们混口饭吃还四处受人欺负。如今既然咱们遇上了,而您不能否认是我们这些人把您从棺材里刨出来才捡了条命吧?”
“依着你的意思,我就得感恩戴德和你这们这伙子人在一起了呗?”岳西阴森森地说道。
“我可不敢威胁您!”楚应知两只手使劲摆着,忙不迭地说道:“是我让贤举能,咱这里十几个人的死活您得管着,否则您骑着驴一走,用不了几天的功夫我们就都得让姓郑的给打死!”
“是啊,岳公子,楚哥说的在理。您一走,郑宝才只要得了信儿,一准回来收拾我们的……”
楚应知的话提醒了众人,他们又聚拢在岳西身边将她围住,七嘴八舌地说道。
“……”岳西一手摸着尖尖的下巴,一边在脑子里快速的思考着,权衡一番之后,她终是点了头,毕竟这是古代,而她这具身子还有些不听使唤,若真是现在就与这些人分了手,她自己自由是自由了,可也未必就能好过了!
不管如何,也是一堆人挤在一起才好相互取暖啊……
“跟着我,你们也别想要饭了。”她开口说道。
“只要饿不死,岳公子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天亮了,咱们还得赶紧再找个住处去。”上一世的岳西独来独往惯了,能称得上朋友的人一巴掌就数的过来,突然的让她做了十几个叫花子的大当家,她只觉得千头万绪的,也不知道该先做点什么好了。
……
一直到了天大亮,众人总算是决定了下来:一起进城去找个小院先租下来住着,其余的事情等安排好了再说。
可等着这伙子人牵着驴浩浩荡荡地走到了帝都外城的城门口,楚应知和杨静姝都吭吭哧哧的变了卦,死活不愿意进城去住了!
岳西从驴上跳了下来,先扭了几下腰,只觉得这骑驴比走着还累!她开始怀念起上一世自己天天骑着上学的自行车……
只是这样不切实际的思绪马上就被她自己给止住了。
她面无表情地走到这二位的面前,轻声说道:“说个让我能接受的理由,我就饶了你们!否则,朝令夕改,别人还以为我姓岳的说话是放屁呢!”
杨静姝低着头,眼睛盯着地面,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后才说道:“我夫家就在这城里住着,他们家财大业大,四处都是买卖。我是冲喜进的他家的门,成亲的时候,他已经不省人事,听说是从马上掉下来摔的……”
“还没等到三天回门的时候,他就咽了气,他娘看着儿子没了,一口血吐在我们新婚的喜床上也……”
“再后来,不知怎么的,小叔子也得了急症跟着他娘去了……”
“长房没几天的功夫便死了个干净,外人都说是我命硬,克死了夫家的三口人……”
“平时我便不敢进城,就怕碰到夫家的人……我……”
杨静姝慢慢地蹲在地上抱着头低声说道:“我到现在都没明白,那天,我进了他家的门,就一直坐在那里,连门都未曾出过,甚至我连小叔子生的什么模样都没有看清,怎么会克死他一家三口呢……”
“……”良久的沉默之后,岳西对着才张嘴想说些什么的楚应知摆了摆手:“去雇两辆车……”
她伸手往远处淡色的山影指着说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们就往那处山峰的方向去吧。”
☆、第十四章 古怪地方
跟在岳西身边的乞丐俱都是无家无业。一伙人走到那里算哪里,住下就是家,倒谁也没有意见。
因此她吩咐了一声之后,一行人便分了三拨,楚应知带着一个人到城门口去雇马车,岳西和杨静姝带着俩人进城去买干粮吃食,余下的人就在原地看着行李。
原本买路上吃的干粮是小事,杨静姝看岳西脸色不好还劝了她几句留下歇息,可她一定要亲自前往,杨静姝也不好多说什么,还道岳西是小心眼子,怕她自己买东西黑了银钱。
半个时辰之后,岳西他们几个买好了吃食回来的时候,发现楚应知领着两个汉子正候在那里。
“岳公子,他们二位是跑远途的车把式,只是……”楚应知摸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她,一句话说了个半半落落。
岳西淡淡一笑,心里已经明白。
楚应知是个要饭的,见天带着几个花子出入皇城讨生活,这些车把式定是见多了他们,因此便有些信不过他这样的人也能雇上马车。
岳西从怀里摸出一把才换的铜钱递给他:“先交了定钱就是。”
“哎!”楚应知伸手接了,笑着又跑了回去。同两个车把式谈好了价钱,并预先付了一半,两个车把式眼睛盯着岳西望了半晌,直到她扭脸儿冷冰冰地回望过去,那两个人才笑模笑样地小跑着回去把自家的马车赶了过来。
待到马车停到身边,众人又傻了眼!
原来乞丐们再加上岳西一共有十五个人,再加上他们从郑宝才家里敲来的那几个巨大的包袱,两辆马车根本坐不下。
岳西二话不说,掏钱让楚应知又雇了一辆,三辆马车塞的满满腾腾,总算是把这些人和东西都装下了上了路。
爬上马车,岳西并未坐在车厢里的凳子上,而是直接坐在了车厢里,她的上身靠在坐在凳子上的杨静姝的大腿上,两手抄着插在衣袖里,眼睛一闭,也看不出是睡着还是醒着。
马车走的平稳,晃晃悠悠的不快不慢,众乞丐很多都是头一次坐,因此各个都是精神亢奋地撩着帘子往车厢外探头探脑,遇到一两个相熟的人还要大声招呼,唯恐别人看不到自己坐在车上……
如此一路欢声笑语的,离着帝都越走越远,倒是没见谁露出半点舍不得的情绪。
楚应知也撩着车窗上的帘子往外看了好一会儿,待到终于看不到帝都外城高大厚实的城门楼子之后才将帘子放下,他搓了搓微觉寒凉的双手偷眼朝躺在地上的岳西望去,这才发现她的手里也没空着,居然还抱着老大一卷子宣纸!
“呦!”楚应知没做花子前是个秀才,看见笔墨纸砚这等物事便会有种亲切感,因此便无限爱怜地伸出手去往那宣纸卷子上摸了过去:“没想到岳公子还是个识文断字的。”
只是不等他的手落到纸上,一直闭着眼睛的岳西忽然往旁边一侧身,并冷冷地说道:“不识文,不断字,不许碰。”
楚应知手落在半空里,落了个自讨没趣。他不敢惹岳西,只好讪讪笑着自己收了手。
而坐在椅子上的杨静姝却咋咋呼呼的开了口:“不识文断字?那你干吗买了这么多宣纸,还挑的是最贵的棉宣?”
岳西低头瞅了瞅怀里的那卷子白花花的东西,宝贝似的抱紧了些,随即又闭了眼轻声说道:“擦屁股,软和。”
……
一天多的时间,马车终于停到了岳西随手一指的山峰之下。
岳西下了车才发现马车停下的地方离那座山还有段距离,她不禁看着远处那高耸入云的山峰蹙了眉:“不是还挺远吗?”
“回公子的话,那山是华盖山,虽然离京城有段路,却是归宫里直接管着的。我们这些车马没有牌子是不能随便出入的,所以只能给您停在这里了。”一名驭夫据实答道。
“归宫里管着……”岳西随口重复着这几个字,只觉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烦躁,她往前走了几步,凝望着高得不可思议的山峰说道:“既然马车走不了了,那咱们就自己走过去吧……”
结了余下的车钱,众人肩扛手提着大大小小的包袱跟在岳西的身后往前继续走去。
乃至到了山脚下的一座镇子都是一路通行无阻并没有遇到任何盘查。
“这镇子叫做云雾镇,这山确实是叫华盖山。”先到了镇子上打探了一番之后楚应知双手抱着肩哆哆嗦嗦地说道:“说是这山上有座早就荒废了行宫,这地界早年曾经是皇家避暑的所在,因此是闲人不能靠近的,而现在虽然规矩还在,早就没人管着了……”
“原来是这样。”岳西把那卷子宣纸往腋下一夹,眼睛仍旧望着那山低声说道:“先到镇子里找家客栈住下吧。”
“还说呢,因为这里僻静又极少有外人进来,因此此处是没有客栈的!”因为冷,楚应知一张嘴就牙齿叩叩地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这地方有古怪!”杨静姝在左右看了半天之后忽然说道:“眼下不过才是深秋,咱们在帝都住着的时候也只是觉着早晚凉些,可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的竟是比咱们那里的冬天还要寒冷?!”
☆、第十五章 又回来了
杨静姝这话一说,大伙便安静下来。
先前因为新到了一处人生地不熟的所在,乞丐只忙着东张西望并未觉出异常,似乎只是一句话的功夫,他们便都觉出了寒冷,不由自主地又往一块儿挤去。
“岳公子,您看?”这样的地方对于他们这样靠讨饭为生的叫花子来说实在不是什么适宜的安身之处,因此在做了一番打探之后,楚应知觉着还是早点离去为好。
岳西耳边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眼睛却一直移不开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几乎魂游天外。
从帝都到云雾镇,他们坐着马车走了两天,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马车一直在往西走,而且一直在爬坡,也就是说在不知不觉中,他们脚下踩着的地方已经比帝都所处的位置高了不少。
高处不胜寒。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帝都的深秋一下子来到这里,乞丐们无一例外的觉出了冷。
而此时,不过是深秋时节,可想而知,若是到了冬天这里会比旁的地方冷上很多!
“难怪要在这里设行宫。”岳西答非所问的开了口:“山上的夏天一定是清爽宜人的。”
“嗯?”楚应知挠了头,不明白她没头没尾的说这么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既来之,则安之。”岳西把腋下的一卷子宣纸又抱在怀里,提步朝着华盖山走去:“这里穷山恶水的,正适合你们……既然镇子里没地方住,咱们就到那里去看看。”
她抬手一指,大家倒是影影焯焯地看见山上林木掩映间似乎是盖着不少房子。
“既然是穷山恶水的,那不是不宜居住吗?岳公子干嘛还说正适合咱们?”
杨静姝弯腰提起一个包袱挎在臂弯上,走了几步之后,她还是觉着岳西的话怎么听怎么蹊跷,等着楚应知扛着一个大包袱走过的时候,她忙小声问道。
楚应知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脚步未停,过了片刻才说道:“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她啊,又转着弯的消遣咱们呢……”
“啊?”杨静姝张了张嘴,半天才琢磨过味来:“这个死鬼,说话总是这么损!”
……
为什么要到云雾镇来?岳西不知道。
为什么到了云雾镇她便猫挠心似的像上华盖山?岳西还是不知道。
不过,冥冥之中的事情,谁又都能说得出原因呢?
比如她的灵魂跨越了时空和空间到了这个世界。
比如现在她如受了神的感召一般,只想一门心思的走到那片房子中去。
似乎,一切一切,都将在那里开始……
此刻,岳西带着她到了这个世界以后买过的第一样东西一卷子宣纸和十几个破衣啦撒的乞丐正弯腰驼背地撅着屁股玩命地往山上爬……
她心里只有一个无比悲哀的念头:又回来了!
一路走走停停,众人慢腾腾地茫然地跟着岳西没头苍蝇一样的往上爬,他们一直没明白:干嘛非要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呢?再说爬那么高,以后想下山要饭都要走一会子呢,可真够累的……
而岳西此时也正在思索:我心里为什么会如此难受呢?又为何会觉得曾经来过这里?
“你们先在这里歇歇。”终于爬到了一处略微宽敞的平地,岳西走得呼哧带喘,两条腿抖得几乎站不稳。她深吸了几口气之后,对着东倒西歪坐在地上的乞丐们说道:“这回,我进去打探打探。”
“你看看她……”眼见着岳西细高的身子晃悠进了那两扇厚重的大门里,杨静姝才缓过气来,她捶着两条腿说道:“就那卷子纸不知道有多金贵,她走到哪里都舍不得丢下……倒是咱这些行李,就算是最轻的她也不肯提!”
“没有她,别说这些行李,就是咱们这些人的脑袋估计都搬了家。”楚应知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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