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宣,熟宣,还有半生半熟的,公子您要哪种?”见来了主顾,站在柜台里的伙计见来了主顾,立时满脸带笑地迎了出来,站在岳西的身后将门口堵住,唯恐她跑了一般。
生的熟的?还半生半熟的?
这些词听着新鲜,岳西不禁在肚子里腹诽:这里卖纸卖出了牛排的架势,还讲究个火候呢!
“我要……软和的……”岳西眼神在屋里转了一圈,笑嘻嘻的答道:“软和,还得结实,不能遇水就烂。”
这二位做买卖,完全的鸡同鸭讲,任谁听着也不像在卖书的铺子,而是像在饭铺子!
好在伙计见多识广,听岳西一说便快步走进柜台:“公子您这是要泼墨啊,那就用生宣。”
“……”泼墨?岳西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摸了摸宣纸的质地,岳西又揉了揉,感觉尚可,一下子就买了五刀的量,让伙计包了,她才又让伙计拿几本幼童开蒙的书籍出来……
这一趟书铺子进的让岳西大开眼界,算是见识了这个时代书籍的珍贵!
一本官府印制的通本,竟是贵的使人咋舌,根本不是寻常人家能买得起的!
细细地问询了一番之后她才明白,原来一般的学童开蒙都是买手抄本书籍,而那些要参加科举的文人秀才也没有几个人家里能收藏基本印制的书籍,大多也是互相借阅着抄写下来就是。
难怪古代有‘藏书万卷可教子,遗金满赢常作灾’这样的诗文流传下来,‘藏书万卷’与‘遗金满赢’都是富庶人家才有可能做到的。
买了两册便宜的开蒙抄本,又买了笔墨,岳西让伙计把这些东西都送上了驴车,才要走,却被那伙计拉倒一旁,对方挤眉弄眼地小声问道:“《疯婆子》的续篇出来啦,小店就有抄好的,公子要不要先睹为快?”
上一世的岳西虽然读书,但并不爱好读书。而且还深深地以为读书是件痛苦而枯燥的事情。
而这一世,满脑子的前人名词佳句的她做主张,把那些人的大作一概归为自己所有,因此她认为自己是颇有几分内秀和文采的!
于是,在听了对方报出那本手抄册的名字之后,她想都没想便点了头:“那就睹一睹吧……”
伙计快步跑了回去,做贼似的塞给她一本书,然后又做贼似的收了银子,一番交易过后,岳西总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也像是在看着贼一般,而且是还是淫贼!
莫名其妙地上了驴车,岳西抬头看了天色,不敢在做停留,赶着驴宝气上了路。
“估摸着到家得半夜了。”从帝都到慈县,来往的人并不少。但路途遥远,大多数人为了不赶夜路,会在沿途的客栈住宿一晚。
岳西住过黑店,杜三娘是舍不得多花银子,两个人就着伴说好一直到家,不在路上耽搁。
从清晨走到了晌午,驴车在道边停了会儿,两个人将就着吃了点东西,又喂了驴,如此继续上路后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天黑,总算了进了慈县的地界。
地势越走越高,也越走越冷,岳西在驴车上简直快要坐不住,坐一会儿驴车就要下来跟着驴宝气小跑一阵,否则长时间地坐着不动,她觉着自己里外都快冻成了冰疙瘩!
“赶车的,你快看,道边儿是不是躺着人?!”坐在车上的杜三娘已经冻的手脚麻木,她哆哆嗦嗦地瞅着前方,这时候也顾不上盯着赶车的小哥了,只盼着赶紧回家,守着火盆喝上口热汤……
夜色里,路上的一切景物都并不明显,只有到了跟前才能看清,因此当杜三娘猛的看清地上的黑影是个人的时候,她止不住惊叫出声!
岳西快步从驴车后面跑了过来,与驴宝气一样,口鼻中同时往外喷着热气。
她停下了驴车,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这样初春的夜里,露宿在道边是会出人命的。
先用手里赶驴的树枝在地上趴着的人身上捅了捅,见对方没有反应,岳西不禁心中一沉:不会是死了吧?
她伸出手指探到那人颈间,直到摸到对方温热的皮肤以及跳动的脉搏,才算让她放松了些:“活的!”
岳西头也不回地对车上的杜三娘说道:“来,帮我一把……”
“嗳!”挪动着僵硬的身子好不容易下了地,杜三娘才走了一步,就听见袍子发出‘刺啦’一声!
她扭头回身一看,昨天才缝上的地方又撕开了:“没觉得我屁股大了啊……”她嘀咕道。
与此同时岳西已然把地上那人的头搬正,拂去对方头上被血液粘上的乱发,借着清冷的月光她看清了那人的容貌:叶县令?!
------题外话------
有多少人看了标题以为是岳西与北北偶遇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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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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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清风徐来
没想到黑灯瞎火躺在路边的人竟会是叶勉程,岳西虽然心里吃惊,嘴上倒是没有说什么。
她迅速的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伤情,只知道他是被人打晕了,身上的骨头有没有断裂的地方也只能等他醒了再说。
杜三娘在回身看了自己袍子撕开的程度,又判断了一番到底是屁股大了还是袍子瘦了的问题之后,犹犹豫豫地还是不敢往岳西身边走:“赶车的,他真没死?”
“没……死……”说话的不是岳西,而是被岳西折腾醒了的叶县令。
岳西低了头,几乎要对上他的鼻尖,带着血腥气的味道被吸了进来,让她精神不由得一震,每次闻到这股带着铁锈甜腥的血气味,总是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到死亡与杀戮……
还有最后送她来了这异世的那柄匕首!
才苏醒过来的叶勉程视线散乱,两眼没有焦距地盯着岳西看,似乎并未真正清醒过来。
“我是谁?”岳西的声音非常低,低得连站在她身后的杜三娘都没有听清她到底说了什么。
叶勉程显然是听到了,他的眼神在一点点的聚拢,最后在黑夜中看清了岳西的容颜,叶县令眼神一亮,随即睁得无比大:“卑职知道,你是……”
“行了,不用说了。”只从县令大人的眼神里岳西便已看出他现在神智是清醒的,而自己的身份她不打算让更多的人知晓。因此岳西直接止住了他的话:“身上还有没有伤?自己能走吗?”
“我被人敲了头一下,眼睛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身上……”叶勉程一只手支着地缓缓地坐了起来,又试着想要站起,他穿着便服的身子晃悠了几下,岳西终于不情不愿地伸出手去搀住了他:“身上好似没什么事……”
见岳西扶着那个脑袋上都是血唯独看不出伤了哪里的男人往驴车边走来,杜三娘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走过去搭把手,可她心里怕的要命,腿反倒是随着心意往后倒退了两步。
“你身边跟着的人呢?”扶着叶勉程走了几步,岳西突然问道。
“没……没人跟着。”叶勉程的语气带着几分闪烁:“就卑……就我自己出来了。”
想起旁边还站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叶县令忙改了称呼。
“都上车。”
这个时候路上已经没了来往的车辆,岳西只好把县令大人与杜三娘一起招呼上了车:“先回去再说。”
“回去不报官吗?他被盗匪伤的这样,怎么也要找个大夫先看看啊!”叶勉程往车上一坐,杜三娘就害怕,尤其是离近了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更是让她不由自主地往岳西身边靠了靠。
“先把你送回去。”岳西脸上少了调笑,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随后用了些力气拍在驴宝气的身上:“快走吧!”
告官?方原几十里以内,慈县最大的父母官就坐在车上,他愿意自己帮着自己打官司,那是他的事,岳西可不想趟这摊浑水。
大半个时辰过后,驴车到了云雾镇,先将杜三娘送到了她家临着的那条街上,并看着她小跑的到了自家院子的门口,岳西小声的叫住了她:“妹子!”
“啊?”杜三娘声音颤抖地回了回了身,就见岳西对着自己做了个用手把两片嘴唇捏紧的动作。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让她少说话而已。
“嗯!”杜三娘重重地点头,又看了坐在一边的男子一眼,天色太黑,她还是没有看清对方长得到底是什么模样。二人的眼光不经意间对上,杜三娘哆嗦了下,用力敲响了门板:“爹,娘,我回来了……”
慈县的县衙与杜三娘家离得不远,听见杜家院子里有了动静,岳西才赶着驴车离开。
转过一条街道,上了回县衙的宽阔的石板路,远远地,就见县衙门前高高的台阶上立着一个孤单的身影,正焦急地在县衙门口来来回回的走动着。
“师爷!”叶勉程才开口叫了一声,台阶上那个身影已经猛转过来,盯着慢悠悠走来的驴车看了片刻之后,那条人影跌跌撞撞地朝着他们跑了过来:“哎呀,你到底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你要急死我呀……”
“你受伤了?!”
埋怨的话语还未说完便成了惊呼,叶师爷看到满头满脸都是血迹的县令大人之后愣了愣,就要惊慌失措地往车上爬:“让我看看,到底是伤到哪里了,重不重?要不要请大夫?今儿咱县衙的仵作正好当差,要不,让他给你看看?”
“糊涂蛋!”
看见师爷真为自己着急,叶勉程觉着心里挺高兴,同时心里也略微的升起一丝惭愧来,继而又觉得自己的这个师爷也蠢笨的可以!
“就知道在家门口瞎着急,你就不会打发几个差役到四处找找我?”驴车在县衙门口停住,叶勉程扶着叶师爷的手下了车,口中不忘叨叨着:“活人有请仵作看病的么?听听你都说了啥,颠三倒四的!”
“我都快急死了,你还挑我话里的毛病!”师爷扶着叶勉程朝台阶上走了几步才意识到身后还站着个赶车的,他忙腾出一只手来,袖笼里摸出几枚铜钱来递给岳西:“辛苦了……”
“嗐!你这是……”觉着失了礼的叶县令忙伸手想要拦住师爷的手臂,只是岳西的手已经先伸了过来,接住了师爷手里的那些铜钱:“好说。”她笑着说道。
有钱不要是傻子!
人家都伸手给了,这钱虽然不多,但苍蝇也是肉,上辈子就会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岳西财迷的很!
“你们俩真是……”
叶县令看看师爷又看看岳西,他又往四周看了看才低声给双方引荐道:“娘娘,我这师爷实诚人,还请您勿怪!”
“我怪他做什么?”岳西反问一句之后,笑模笑样地也跟着二人上了台阶:“找个人把我的宝气喂喂,这一天,可累坏了它了。”
……
夜色沉沉,岳西这个时候再往行宫赶,盘山道上积雪并未消融,两边的树林子里兴许还有饿了一冬的野兽,是很危险的事情。
因此她决定在叶县令的县衙里对付一晚。
乍一见到岳西这位山上下来的大人物,叶师爷顿时感到了手足无措!
直到将皇后娘娘送进了客房,他还是愣愣地站在门口,既不说话也不离去。
“我只叨扰一晚,明早就会离去,师爷还请自便。”走了一天,岳西非常疲惫,只想脱了靴子躺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觉,见师爷立在屋里不动,以为他是等着自己发话才好离开。
“娘娘,还请您恕罪!草民并不知道您是娘娘啊……还给了您银子……我……”
“师爷,赶紧给我打盆水去吧,你看看我头上的都成什么样子了,娘娘这里需要人伺候会叫人的,你站在这里,让娘娘如何安歇?”
在隔壁屋里左等右等都没把师爷等回来,叶勉程只好又捂着脑袋寻了过来,指使着有点吓傻了的他去前面给自己打水,叶县令苦笑着说道:“我家师爷人实在,就是太实在了,从小地方来出来的人,没见过什么,估计是被娘娘您给吓住了!”
“无妨,他若是怕给我的车钱少了,可以再多送些过来。”岳西笑了一声,说话的声音里带着疲惫。
“今儿,您救了我一命,这份恩亲下官不敢忘记,过几日一定备了薄礼到山上亲自拜谢娘娘的救命之恩!”
叶勉程知道,今日若不是偶遇岳西,那人就是没砸死自己,自己也会在路边上冻死!因此他是从心里感激岳西,说话语气中便分外带着诚意。
“不必。”岳西在外面奔波了一天,体力消耗几乎到了极限,她先拉了椅子坐下,才对叶县令说道:“帮我办件事儿就成,小事儿,我断不会提让你为难的要求。”
“还望娘娘明示。”叶勉程一手扶额,一面躬身施礼,他这一低头,岳西才看清他头上的儒巾已经被血染了一大片,暗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下手这么重,倒像是要砸死这姓叶的似的!
脑子里琢磨着事儿,她说话就慢了些,好像是经过一番思考之后岳西才开口道:“我需要个身份……普普通通清清白白的身份就好。”
叶县令低头思索了片刻,终是点了头:“这事儿怕要经过几日之后卑职才能给办好。”
“有劳了……”给办就成!
岳西好脾气的接了口。
经常在外面走动的她,迫切的需要一个便于四处行走的身份,这样在外面办事才会方便些。
叶勉程是慈县的县令,给个人办张户牒造个假身份啥的都是他权利以内的事,并不会为难。
只是这求他办事的是皇后娘娘,他就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此事说完,叶勉程告辞回了自己的屋里,岳西也顾不得洗漱,和衣躺在了床上。
颠簸了一天,她很累,可脑子也尤为清醒!
隔壁影影焯焯地传来说话的声音,大概是叶县令和叶师爷还在说话。岳西支愣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却一句话也没有听清。
如此静静的一个人躺在床上,身上的被子只是搭着,岳西的两只脚伸了出去,连靴子都没有脱。
脑子里又浮现出了郑宝才说出的话:“入秋的时候咱大昭的皇后娘娘不是薨了么……”
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对于岳西的触动是巨大的,没人能体会她在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感受!
原来,在外人眼里,她早已是个死人!
这也就不难说明为何在她死而复生后,再次回到行宫,从始至终帝都皇宫里也没有派个人过来查看。
因为她死了,这才是某些人要的结果!
也这是因为如此,岳西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是多么的凶险!
一个在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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