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素披星戴月回到西厢村的时候,一下马车先闻到了一鼻子烤肉的香味,然后他就看见了候在马车前的高公公。
“府里做了什么?闻着倒是香。”娘子在家的时候最爱鼓捣各种吃食,赢素自觉自己已然被她把口味养刁了,连御膳房的膳食都不爱吃了。
“回陛下的话,是当家带着大师傅用果木烤了兔子,单给陛下留出一只肥的,当家的说等您回来再上架子烤。”高公公低头答道。
“嗯?”赢素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我娘子呢?没在府里?”
“当家的去了静王爷的庄子。”高公公一五一十说了岳西的行踪。
静王不比旁的泼皮无赖,他是皇亲国戚,而且他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她什么时候出去的?”赢素转身又走了回来。
“没多大会儿。也就是一刻的光景。”高公公低声回道。
“走。”皇帝陛下又上了马车并对着侍卫吩咐道:“看看我娘子去了哪里,跟上去!”
“昭毅将军在府里?”车子驶动前,赢素又问了高公公一句。
“大将军也是才出去,和当家的前后脚。”
赢素一挑眉,似乎是犹豫了下,他招过一名侍卫轻声说道:“你去给承平郡王送个口信……”
……
帝都南郊,一处隐蔽而占地颇大的庄子出现在岳西的眼前。
“不错,挺会选地方。”一身黑衣的岳西带着同样夜行打扮的侍卫隐在庄子前的一片树林里。
“逮了几个了?”她看着灯火稀疏的大庄院轻声问道。
“三个。”
‘扑通,扑通’!几声闷响,是重物被扔到地上的动静。
岳西回头看了看,地上躺着三个被捆得像只粽子似的黑衣人,这几位的嘴都被堵了脑袋上套了黑布袋。
“嗯,弄得还挺是那么回事儿,连林子里都藏了侍卫。”岳西挥挥手:“藏个让人找不到的地方。别害了他们的性命。”
“是。”影卫们轻声应了,过来几个人夹着地上的家伙飞身上了树。
这一片树林子里的树木郁郁葱葱枝繁叶茂,虽然是暮春时节,树上的枝叶稍显稚嫩,但黑灯瞎火的往树冠上绑个人还是很难被人发现的。
“走!”趁着一大块云彩遮住了月色,岳西对着身后一招手,几条黑影已经快速的移动起来,转眼的功夫就到了院墙外。
“当家的,后院。”一名侍卫低声说了一句便矮了身子如壁虎一般身子紧贴着墙壁疾行起来,很快就闪出去老远。
两名影卫无声无息的上了院墙,没有往院子里跳而是直接上了屋顶,瞬间没了身影。
很快地,屋顶上传来一阵风过树梢的轻响。这是影卫们的暗号。
“上去吧。”影卫们分了先后将岳西护在中间一起上了房。
“当家的,您看!”有人用手往院子里一指,岳西凝神望去,挂着一盏风灯的马棚里拴着几匹马,院子里则停着五辆车,车上没有任何明显的标志,并且是才刷过漆的模样,油亮的车身泛着淡淡的油光。
“那是咱们太平局的车。”岳西身边的影卫轻声说道:“这改头换面的是想出手了。”
岳西点点头。不用旁人说她也看得出来。
“咱们的货呢?”她小声问道。
“那不是。”影卫又往牲口棚里一指,岳西就看见那里果然堆着一地的捆扎成捆的石莼!
想来那些劫匪认为这些干菜不值几个银子,他们看上的是太平局的几架车马。
岳西俯身在屋顶上,眼睛盯着一地的石莼没有说话。
“当家的,有人!”侍卫低呼一声马上又有两个人靠在了岳西的身侧!
岳西扭头望去,看见两个人已经落在了院墙上,被自己的侍卫拦住。
夜色中,她看清了蹲在院墙上的人皱眉道:“你兔子吃多了,窜上来干嘛?!”
“呵呵!”韩阳春轻笑道:“愚兄帮你压阵,若是妹妹不敌静王,愚兄好带着你跑……”
“……”趴在别人的房顶上岳西不好和他拌嘴,对着侍卫一挥手放了韩阳春上房,而他带来的跟班一看屋顶上的人手马上又识趣地跳下院墙。
“一会儿等我把这院子里的人都‘咔嚓’了你可赶紧走人!”等着韩阳春趴在屋脊上岳西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跑了我就点火烧房,让静王屁都得不到!”
“呵呵!”韩阳春依旧是笑:“车不要了?货也不要了?”
“你就说说想怎么办吧。”他往院外一努嘴:“我的人都在院墙外面呢。”
“这院子前后还有不少人守着呢。”岳西往前院指了指:“咱玩个好玩的?”
“成啊!”韩阳春眼睛都亮了,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妹妹你说怎么玩?”
“当家的,又来人啦……”猫在旁边的影卫忽然说道:“好像是……陛下!”
“啊?!”岳西与韩阳春一起皱了眉:“他怎么也来啦……”
“就为了五辆车马,朕的娘子和昭毅将军都上了房,这成何体统!”皇帝陛下站在墙头上,不遮不掩地盯着趴在房上的几条身影淡淡地说道。
“小点声!”岳西对着他一撇嘴:“陛下不是都上了墙了?那就屈尊降贵再上房吧……”
“不成体统!”俯身在娘子身侧,赢素不忘数落韩阳春几句:“你怎么也如此胡闹!”
岳西皱眉瞪向赢素:“陛下再大点声就把狗招来了……”
“这里没有狗。”一阵衣袂破风之声过后赢绯落到了房上,他诧异的一看房上伏着的人也愣住:“昭毅将军原来在这里……”
“哎呦我的娘啊!”岳西愁眉苦脸的看着身边的这几个人摇头道:“斗地主是不成了,咱们凑一桌麻将吧……”“呵呵!”韩阳春看看赢素再看看赢绯,倒是没有听出承平郡王的话里有话,他很小声的说道:“妹妹还没说怎么玩呢?”
“树上捆着的那三个人是陛下让捆得?”赢绯蹲在赢素身边问道。
“我捆得。”岳西先回了赢绯一句后伏下身子指着院中的一口井说道:“看见马棚里那些石莼了吗?”
“嗯。”兄弟几个一了头。
“咱就比比看谁厉害,能在不惊动这庄子里侍卫的情形下把那些石莼都放井里去!”岳西小声说道。
“这个简单啊……”韩阳春接口道。
“简单吗?”岳西笑笑。
“这个是要把那些石莼都送到井里的,若是直接往井里扔必回发出声响将前院的侍卫引过来的……”赢绯解释道:“水井四壁湿滑不已,下去容易上来难!”
“题目我出的,我先来!”岳西起身才一动作就被赢素一把抓住:“胡闹!”
他一手死死的拉住岳西的手掌一边对赢绯说道:“承平郡王昭毅将军,你们把那些石莼都扔井里去吧!”
说完他拖着岳西下了屋顶,将她塞进了停在了树林子边上的马车里:“娘子是要跳井?嗯?”
“静王要是知道他家的屋顶上曾经站过一位皇帝,一个郡王一名将军,你说他会怎么想?”岳西笑嘻嘻的对绷起一张俏脸来的赢素说道。
“岳西。”赢素非但没有一点缓和的趋势眼中还隐隐地带了薄怒:“今儿这事你做的太没有分寸!”
☆、第一百一八章 新鲜事儿
“我说,你这急的是哪一出?”岳西看着赢素的脸色端详了好一阵才身子往后一靠拧着眉问道。
“朕是……”赢素声音高了些,但一对上岳西严肃的表情他的声音马上又小了:“我是怕你出事!”
“嘿嘿!”岳西探过身子伸胳膊搂住了他的肩膀笑道:“我能出什么事儿?你看看刚才那一房人……”
“你知道韩相的腿是如何废的?”赢素截住了她的话头轻声说道。
“韩相的腿……”岳西又皱上了眉头:“难不成是静王给砍断的?”
岳西对于自己这一世的父亲没有一点亲近感,因此关于他的一切也毫不关心。虽然早就看出韩其的腿脚行走不便她也没有向母亲打听过原因。
“那年……”赢素凝神想了想才接着说道:“我父皇病的不能打理朝政便去了行宫养病……”
岳西搂着他的手臂僵硬起来,连身子都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行宫?华盖山上的行宫?”
“嗯。”赢素低了头。
那不正是韩月夕与他大婚那年么……岳西失神的想到。
“娘子,我不愿说这些……你难受了,我的心里会更难受。”赢素轻声说道。
岳西收回手臂在左胸上捶了几下:“这由不得我,你接着说吧。”
赢素抬头看着她。他知道这心痛由不得她,娘子的身子里住着两个魂魄,那是她的前世今生……
“怎么?”感觉到他的目光,岳西停了捶胸的动作望着他。
“就是那年,静王劫了一位藩商的货物,那商人气不过便告到了衙门,而接了报案的官吏自是不敢到静王面前去讨要东西,那告状的商人又有些背景,乃是藩国贵裔,官吏便把此事禀告到了韩相那里。”
“那个时候他就是丞相了?”岳西插嘴问道。
“是。”赢素点头:“我父皇继位后韩其就担了丞相一职。”
“也算是青年得志。”岳西淡淡地说道。
韩其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了和藩国的邦交关系,权衡一番利弊之后亲自去静王府讨要那批被抢的货物。当时青春年少的静王用的也是那句话搪塞他:“丞相大人自可到本王的府里去搜,若是没有搜到您要找的东西,还请给本王一个说法!”
韩其敢去静王府找静王当然是胸有成竹的。他早就打探到了那批货物的藏处。
听了静王的话,他当即带了人去了静王的别院。
结果就在他才迈步进了那处宅院,整座院子便发生了爆炸,韩其虽然没有丢了性命却被炸得双腿成了残疾……
“那院子里的火药是在地下的?”待到赢素把这段旧事粗粗讲了一遍之后她才问道。
“嗯。据他说是在地窖里存了些过节放的烟花爆竹,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失了火。”
“哼!骗鬼吧!哪有这么巧的事儿!”岳西冷笑出声:“他胆子可真大啊,连当朝宰相都敢往死里整!”
赢素没有回岳西的话。
当年,都在风传他父皇与韩其有染。而韩其能够一举坐上相位也是因为这层关系。因此在朝堂上有些身份地位的官吏私下都是看不起他的。
静王身为赢氏皇族的正经亲王,更不会把皇帝身边的这个‘男宠’般的丞相当回事儿!
于是这场官司打到了已经数日子等死的先帝那里,也是不了了之。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把当朝丞相的腿都炸残了,你父皇就没管管?”岳西吸了口气,越想越觉得老皇帝不应该不管啊,就算他当时只剩了一口气,静王做的事都是不可饶恕的,任其嚣张下去一定会更加的无法无天!
“我父皇……那时病的厉害……”赢素轻声说道。
“他只是不愿管而已。”韩月夕那个时候已然被赢素留在了行宫,对于那时的记忆虽然模糊,可岳西却知道先帝虽然病重却还没有到精神糊涂的地步,他放任了静王的行为定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父皇的心思我揣度不出。”赢素握住了岳西的手,两个人的手掌都是冰凉的:“为夫说这些只是让娘子明白静王绝非善类,我怕你被他伤到!”
娘子猜得不错,当时父皇确实没有替韩其出头。原因也是因为二人之间的关系。
他封了韩其为相,朝中官员已然颇多微词,若是再为了这件事治罪自己最小的兄弟,那,无论这件事韩其做的对不对,都会被人家说成是受了皇帝的袒护!
“你父皇许了韩相什么才让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去找静王的麻烦?”岳西沉默片刻之后问道。
“呵呵!”赢素低头一笑:“你啊……”
娘子的心细如丝,简直到了不好糊弄的地步,他掐去很多细节没有讲,她还是听出了问题。
赢素惊讶于她的冰雪聪明,又有些自得:好在她是我的娘子!
“我父皇把大昭的一套兵符交给了韩相,并且允他在伤愈之前不用上朝。”
“原来是这样啊……”岳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难怪他一直在家里还操控着大昭的兵权,他的腿伤一辈子也好不了了,也一辈子不用上朝。”
“可话又说回来,你父皇怎么如此信任韩相呢?随手就把兵符交了,还把自己的儿子也挂在了他的名下,两口子之间也不过如此了!”岳西撩起了帘子往外看了看:“这车怎么还在这里?”
“咳咳!”娘子的一句无心之语竟说到了点子上,赢素只得干咳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自己的父皇与韩相关系近到什么地步他不得而知,但先帝驾崩前确实亲口对他说过:只要是我赢氏的江山,韩其必不会生了二心!
“你父皇心真大!”岳西撇嘴摇头顺便对着外面喊了一嗓子:“走不走啊?”
“房顶上不让待,热闹看不着,三更半夜的在树林子边耗着干嘛?”
他们夫妻两个人的侍卫挺有规矩,俱都是只听自己主子的话。赢素不说话,岳西就是发了脾气也没用,马车依旧停的稳稳当当。
“走吧。”赢素开了口,马车果然走了起来。
“不对啊……”及至上了大道岳西还从车窗里探出去往后张望着。
“怎么?”赢素也凑过去,只是小小的一处车窗被她堵得严严实实,他什么也看不见。
“咱们说话这么大的声,有在树林子边停了不短的时候,庄子里的人是睡死了还是喝晕了?怎么一点动静没有呢?”
“这里赢绯安插了不少人。”赢素淡淡的说道。
“那你还紧张什么啊?”岳西猛地回头正好和贴在她身上的皇帝陛下脸对了脸。
两人同时一怔,又同时嘟起嘴往对方唇上凑了过去‘啵’地亲了一下。
亲过之后岳西马上补了一拳在他的手臂上:“问你话呢,发什么骚!”
“呵呵!”赢素低头轻笑道:“娘子才轻薄了为夫便不认账……”
“……”岳西抬眼看了车顶……
“我不放心。”赢素又抓起她的手说道:“朝里的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当年我父皇为了大局便没有保全韩相。但娘子若是……”
他扭头看向别处,几不可闻的叹了气:“岳西,你是我的软肋,我做不到父皇那个份上,谁敢把手伸向你和孩子们,我一定会杀了他!不计后果的杀了他!”
“我知道了。”岳西低头看着两人十指交叉地窝在一起的手轻声说道:“以后在遇到相同的事情我会与你商量,今天是我鲁莽了。”
“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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