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把这个当界吧……”岳西弯腰蹲在地上指着脚下的一溜砖缝连成的线严肃地说道:“一起弹,谁弹得远谁赢,不许耍赖!输了回屋喝一口酒。”
“妹妹先来,愚兄没有和你抢道理。”韩阳春拿着玻璃球不知道如何弹,只好摆出一副大哥哥的模样让了先手。
“嗯,就让娘子先来。”赢素马上点头称是,正犯愁要如何出手,不曾想韩阳春一句话倒是给他解了围。
“我来就我来。”岳西蹲着往后退了半步,右手食指勾着一颗玻璃珠用大拇指顶着放在了砖缝前,她抬眼往前看了看,凝神静气地用拇指将玻璃球弹了出去。
珠子快速地往前滚动着,是笔直的一条线,先快后慢,最后慢慢地停了下来。
岳西呼出一口气,似乎很满意。她往旁边挪了挪身子:“该你们了。”
“就这啊……”韩阳春不以为然地蹲了下来,却发现赢素已经照着岳西的样子把手放到了砖缝前面,他赶紧又往边上站了站。
三个人先后出了手,赢素的玻璃珠跑偏而韩阳春的手上有油根本没有弹出去,这一局岳西大获全胜!
“太臭!”岳西小跑儿着把玻璃珠儿捡了回来又蹲在地上:“东哥,你手艺潮了啊,几年没玩退步成这样!喝酒去!”
“嗳,我喝。”韩阳春笑呵呵的起身自己倒了酒喝了半碗:“再来!”
一局过后,老规矩不言自明,赢素和韩阳春虽然是新手,可这两个人都有功夫,手指上稍微用点内力便能将玻璃球弹出老远,岳西输了两次之后,赢素恶狠狠的瞪了韩阳春一眼:“你怎么老赢!”
“啊?”韩阳春摸摸脑袋:“那我就输几局……”
“不许放水!”岳西喝了酒从厨房出来正好听见二人的对话,马上说道:“要凭真本事,放水就没意思了。”
哥俩儿对视了一番没再多话,心里倒是有了计较:不能再让她多喝了,岳西连走路都开始摇晃了!
“还是东哥厉害……”又是几局之后,岳西把球弹出去捡了回来,拿在手中她蹲在地上摇摇晃晃地说道:“这个酒还是比啤酒劲大,没喝几口怎么觉着地都在晃……”
啤酒是什么酒?赢素和韩阳春都是见过世面的,印象中也没有啤酒这个名号。
“那就不玩了吧?”赢素长吁了口气,赶紧俯身想要将她扶起,岳西却屁股一沉只往地上坐:“歇会儿再回去,这里空气多好,咱们说说话。”
“地上凉,不能坐!”赢素两手架着她,可酒醉的岳西如同没了骨头一般身子又软又酥哪里扶得起来?
急的赢素回头朝着韩阳春喊道:“帮朕一把!”
韩阳春赶紧过来,不敢伸手去扶岳西,匆忙之中他把狐裘叠起放在了地上:“坐这上!坐这上面就不凉了。”
岳西终于四平八稳地坐在了狐裘上,她笑着抬了头,仰视着身前站着的两个身材颀长的男子,大方地拍着身边冻的硬邦邦的方砖喊道:“坐!站着干嘛?都坐!”
赢素一扬眉,没搭理她。
“嘿嘿!”岳西低低笑了几声,白着一张脸看看赢素又看看旁边的韩阳春:“北北,东哥,我……就差楠姐了……多好……”
“楠姐?楠姐是谁?”赢素与韩阳春异口同声地问道。
“你怎么也叫她娜姐啊?”岳西笑着指向韩阳春:“她比你小,你不是都叫她小楠。”
“小楠?”韩阳春心里一跳,隐隐觉得她不是在说醉话只是在讲她熟悉的事情而已。
“小楠去哪儿了?”他轻声问道。
“楠姐去……”岳西仰头皱着眉使劲的想,脑子里有很多很多的画面不停的闪现,她要很费力的才能想起一些东西来。
“楠姐是和我们一起执行任务的。”头太重了,这么抬着让她有不堪重负的感觉,岳西低下了头,心里有些难过:“她去哪里了我也不知道。”
“不是一起执行任务吗?”韩阳春缓缓蹲下,尽量用平常的口吻问道:“怎么妹妹会不知道小楠去了哪里?”
“因为……”岳西的头垂得更低,她的一只手正不停的从狐裘上揪着毛,她委屈的想哭:“因为我死了啊。”
“!”
“!”
赢素和韩迎春同时屏住了呼吸,岳西那么请的话语压得他们两个人差点喘不上气来!
“死了?是谁……杀的你?”韩阳春颤抖着问道。
“是你。”良久之后,岳西抬了头看着他极轻极轻地说道:“东哥,你忘了是你把我推向那柄匕首了吗?”
☆、第九十八章 恨不起来
韩阳春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去,他慢慢走到岳西的身前蹲了下去:“妹妹,你说什么?”
岳西侧着头看着他,一只手还在不停地从狐裘上往下拔毛,她的眼神清澈如水看不到丁点儿醉意,可她确实是醉的连今夕何夕都分不清了。
用了把子力气才把那一丛狐毛拔下,她看都不看直接丢在一边,又攥了一把开始用力:“东哥,你怕什么?怕我找你去寻仇吗?”
她松了手,不再和那把狐毛较劲,声音也低了很多:“回不去啦,我的尸体都被烧成了灰,回去也是孤魂野鬼了。我也没想再回去……北北在这里……”
“我们是一家人。”她低了头,眼睛有点发直:“你是大哥哥,是家长,原来你对我们多好啊。”
晕头转向中,上一世小时候的很多事都无声无息的冒了出来。
那个时候,他们都是没有父母的孤儿。
对于岳西来说北北和东哥就是她的家,是她的一切。
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伙伴,是比亲兄弟还亲的那个人。
在东哥和北北面前,岳西可以放下所有的伪装而安心的做个单纯的小姑娘。
小姑娘可以在哥哥面前不懂事,可以撒娇,可以肆无忌惮的弱小。
肆无忌惮的活着,那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呀,可惜,这样的幸福也只能是在她醉酒后才有。
醉了的时候,没有赢素,只有北北。没有韩阳春,只有东哥。
对北北和东哥,可以说实话。
岳西现在就是无意识的在说实话。
她平平淡淡的说,如同说着旁人的故事,不悲不喜。
韩阳春默默地听,身上的冷汗涔涔已然湿了衣衫,酒意消得干干净净!
“你不该推我为楠姐挡匕首的……”岳西噘着嘴表示出了些许不满:“我能踢开那柄匕首……”
“疼吧?”韩阳春双膝及地跪在她的面前说道:“肯定疼。”
岳西摇摇头:“太快了,我当时只觉出了冷,冷得没着没落的,连血都冻住了……真冷!”
赢素伸臂将她揽住了她:“娘子醉了,回去吧。”
岳西猛的扭头看着他,看清了身边的人是谁之后她推了赢素一把:“北北,你干嘛那样看着东哥?要吃人啊!”
“娘子不是说他……推了你一把才……”那个‘死’字就在嘴边,赢素怎么咬牙也说不出口。
他也喝了不少酒,头晕脸热,但娘子说的每句话赢素都听见了,说不出为什么,他相信她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真到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听下去。
“哼!”岳西冷哼一声:“你也不是好东西!”
赢素手臂用力很想把她直接抱回屋子,只是岳西对着他横眉立目的模样又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喝醉了的娘子非但无法无天还力大无穷,单手就把狐裘揪秃了一片,赢素掂量了一下两个人的实力,要说把她抱回去还是没多大问题,但她要是闹起来,估摸着也得把自己的头发揪下几缕!
“连韩月夕和韩花朝都分不清,你脸上白长了那么一对儿漂亮的眼睛了……”岳西探过头去抵着赢素的脑门儿,两个人贴面对视着,呼出的气息同时扑在对方的脸上:“漂亮!”
岳西与他生活越久看赢素的面貌便越习惯,单纯的知道他是极漂亮的男子,看到他就会心生欢喜。
“你们两个还真是兄弟,竟为了同一个女人弄死我两次……”岳西看了赢素一阵又推开了他,摇头换脑地得瑟道:“可我就是死不了……嘿嘿!死不了我就好好活着,气死你们!”
“……”娘子的话天上一句地上一句,听得人莫名其妙。赢素只好无奈地看着她,一只手还拉着她的衣袖,怕她摇摇晃晃的躺在地上。
“妹妹,愚兄总算是听出你说的是醉话了!”韩阳春如释重负的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径自坐在了雪地上:“怎么是同一个女人?刚才你还说愚兄是为了小楠推你去挡了匕首,现在又说妹夫是……”
他瞟了赢素一眼接着说道:“妹夫是为了花朝慢待了你,光听着就知道是两个女人了,你怎么又说是同一个女人?”
“呵呵!醉鬼说胡话!”韩阳春抬头望天笑出了声:“我差点被你吓死……”
“傻!”岳西的手指几乎指到了韩阳春的鼻子上:“傻透了!”
“你们怎么就没听明白呐……”她的手又指向赢素:“北北,姐姐告诉你,韩花朝就是楠姐,她们是一个人……我的前世是岳西,这一世是韩月夕,我们也是一个人,我娘说,这是我的前世今生……”
四周的一切陷入寂静,赢素与韩阳春如同两条离了水的鱼,被岳西的话炸得只能张着嘴苟延残喘却不能说些什么。
“岳西。”寒风带着点点冰渣从韩阳春的脸颊边吹过,他哆嗦了下冷冷的开口问道:“那你来做什么?报仇雪恨?”
“报什么仇?雪什么恨?”岳西收回一条腿来把手臂支在上面托着自己的脸颊斜视着他,一副不好惹的痞子相:“那一世的你推了我一把,难道这一世我也推你一把?”
“就算是我把现在的你……”岳西单手做了手起刀落的动作,眼睛依旧盯着韩阳春说道:“能把你两世的脑袋都砍下来吗?”
不能,当然不能。
韩阳春酒后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岳西说得很明白,他听懂了。
听懂之后他的脸色很快缓和下来:“妹妹想多了……愚兄是不会做那样的事的。怎么能为了救别的女子害了妹妹呢。”他讪讪说道。
“马后炮,说这样的话没滋味。”岳西又垂下了头,仿佛脖子上举着个大铁头,重的抬不起来:“你喜欢楠姐,你喜欢韩花朝,这都没错,可不能为了让她活的自在就要了我的命……”
韩阳春闭了嘴,也低了头。
微醺中,他依旧觉得惭愧,后悔……觉着没脸在她面前呆着。
“东哥。”岳西伸手推了他一把:“要睡你躺在这上面睡。”
她扶着赢素的手臂站起,让出了坐着的狐裘:“明儿见!”
韩阳春仰着头眼看着赢素揽着岳西的肩缓步走过了一道院墙拐弯儿不见了身影。
独自坐在冷的透骨的地上,韩阳春发了好一会儿呆。反反复复地琢磨着岳西说的一番话,末了他呲牙咧嘴的一笑:“我怎么还把个醉鬼的话当真了……”
想到此他起了身,这才觉出屁股已然冻透,隐隐的竟发了‘烫’,用手一揉生疼!
活动了一下四肢,韩阳春弯腰拿起还放在地上的狐裘两手抓着用力抖了抖,地上落地一片黑毛!皮相绝佳的狐裘秃了一块,如同美人破了相,看了使人唏嘘。
“真是……这个女人手怎么这么欠!”他心疼得开口就骂。
“你的手更欠!推了我娘子!”赢素的声音带着煞气从身边响起,惊得韩阳春头发差点立起来:“陛下不是才回房歇着?怎么又回来?”
赢素紧闭着双唇虎视眈眈地看着他,脑子里又开始天人交战,想杀了他一了百了。
韩阳春看出了赢素眼神中的不善,木头一样的脑袋终于在这一刻恢复了灵活,他抱着狐裘躬身说道:“微臣不胜酒力,喝醉了,此时正在头痛,方才的事情竟然全不记得。”
赢素双手负在身后,身子站的笔直,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这位同父异母兄长的后脑勺,片刻之后他才开口问道:“哦?连我娘子方才说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回陛下,微臣一直在此赏雪,未见舍妹来过。”韩阳春坦然回道。
赢素心中一阵冷笑:你忘得倒是彻底!
“嗯。”闭着嘴哼出一声,皇帝陛下转身离去。
直到赢素的脚步声完全听不到了,韩阳春才慢慢站起,披上斗篷,用手把秃了了那块四周的狐毛都往中间拢了拢:“唉,那个东哥可真不怎样……妹妹,我比他好……”
叹了口气,他又自言自语道:“欲知前世因,今是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日作者是。因果报应,谁说得清呢?”
……
敲打了韩阳春几句赢素快步回了屋子,进门就看见岳西坐在床边直勾勾地盯着房门看,他忙关门走了过去:“怎么不躺着了?”
“躺不住……”岳西将头抵在他的腹部,身子左右摇晃着说道:“床在动,屋顶也在动,我怕滚下去。”
“呵呵!”娘子这话是完全的醉话了,赢素听了好气又好笑:“以后不准喝酒,娘子的酒品实在差劲!”
“我高兴嘛!”岳西用脑袋使劲顶着他,牛犊子似的,声音却是软软的糯糯的:“好久没有这样了……”
赢素双手垂在身侧,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岳西,你方才讲的那些话没有一件是值得高兴的。你不恨么?”
“一张饭桌上,有你,有东哥,有我……我们都在,我就高兴……”岳西伸臂抱住了他,梦呓似的说道:“我忘不了你们对我的好,所以,我也恨不起来……”
“真是个傻女人。”终于,赢素红了眼,重重的抱住了她。
“我才不傻呢!”岳西用力的挣扎了几下,终于把嘴凑到了赢素的耳边:“北北,我跟你说啊,我把东哥的那件毛斗篷薅下好多毛来,谁让他老赢咱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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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不喝酒了
从韩阳春的狐裘上揪下几把狐毛,岳西认为自己占了大便宜,说话的时候洋洋得意摇头摆尾。
赢素静静的听着,心里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一会儿害怕一会儿狐疑。
潜意识里,他认为娘子说的是实话,而他又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如果岳西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那,抱着他的腰肢口中喋喋不休的这个人到底是人还是鬼呢?
关上门,没有吹灯,赢素盯着如豆的火头听岳西说话。
今晚岳西的话格外的多。多到她自己都觉出了口干舌燥。
她话里的内容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赢素都听进了心里。
“你喜欢北北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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