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赢素快步冲到虚掩的房门口却被立在那里的楼夫人拦下:“这不是月夕的声音!”
“少夫人,松嘴!松嘴!您咬到婆子了!”屋里的婆子仍在大呼小叫,屋外的人同时长出了一口气……
楼夫人脸上的神色却更加的阴沉,她一言不发的转身进了屋子,而此时正在阵痛间歇的岳西则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月夕,别这样强忍着,太耗气力,若是疼的恨了就喊几声。”楼夫人冰凉的手指落在女儿的头上,她小心地将女儿额头上沾着汗水的头发顺到一边,柔声说道。
“太他娘的疼了……”岳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娘,我怎么觉得冷啊……”
“什么?!”楼夫人马上变了脸色,她一把摸向女儿的身下,那里已经是湿滑粘稠地浸湿了一片!
那是血……
☆、第二十三章 得来不易
楼夫人手上黏糊糊的一片殷红。
她看不清,但她可以闻到手上的味道,那是鲜血,她的女儿在生产,如今胎儿还未娩出,女儿已经开始大量的出血,这样的情形对于在场的两个接生经验丰富稳婆和楼夫人来说都明白意味着什么!
“哎呦!这个情形还是问问她相公吧,是尽量保大人还是尽量保孩子……”
两个稳婆又检查了一下岳西的情况急急地说道。
“都要保!”楼夫人脸色阴沉一声爆喝:“谁他娘的再敢在我面前说这种混账话,今儿就别想出这间屋子了!”
两个稳婆看着脸都变了形的楼夫人,哆嗦了一下。
而此时云画才端着水进屋,房门还没有关上,屋里几个人的对话站在院子里的人也听了个清楚,顿时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娘子!”赢素很快反应过来,不管不顾的往房里冲了进去,却被走到门口的楼夫人一把搡了出去:“你若是还有点心,就去求菩萨保佑她们母子平安吧!”
“都什么时候了,还逼她?冷落着她?孕妇最怕怀着孩子心绪不宁,我家月夕成了这个这样你可满意了!”楼夫人不管不顾的几句话说得院子里站着的几个女人都看向了赢素,眼里俱都是恨恨的要吃了他的模样。
赢素并不惧怕岳府这几个女人,可楼夫人是岳西的母亲,是他的长辈,在这个时候当着众人说了他几句,皇帝陛下终是忍住没有多说一句。
而锦娘的连突然变得惨白:楼夫人脾气虽然不好,但平时从不多说少道,她现在当着陛下能说出如此没有分寸的话来只说明一点,岳西现在无比凶险!楼夫人已然存了要随女儿去死的心境!
这样的想法一丛脑子里冒出来,锦娘便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没了岳西,她们的这个家会散的……
‘扑通’一声,锦娘直接跪在地上,膝行至院子里的石桌旁,那上面正供奉着一只檀木的送子娘娘的灵位,是接生的稳婆进屋前供奉在那里的,灵位前的香炉里三支香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燃尽。
伸出手去拿了三只香点燃,锦娘的手有些抖,她沉了下气才将香插进香炉。看着她的动作,另外几个女人如有所感,也聚了过来,纷纷跪在院子里。
“漫天的神佛,我不求别的,若是岳西命中合该有此一劫,那我愿意替她受此劫难!”锦娘闭了双眼双手合十虔诚祈愿道:“一命换一命!留下岳西,让我去替她……”
“不要!”褚慧慧大声说道:“家里只有我是最没用的一个,老天不要再让岳西受罪了!让我去替她吧……”
“主子,若是真能替受灾祸,那也应该是我们来替……”
才端了水进来的素莲放下盆子也跪在众人身后大声说道。
“起什么哄啊!”女人都堆在院子里守着,听到消息就从铺子里赶过来的郑宝才和楚应知则等在外面。
听着院子里的几个女人念念叨叨,郑宝才无名火起,对着里面喊道:“我兄弟还在里面要死要活的,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别他娘的说丧气话!”
从他身边走过的秀珠也端着一盆热水,被他吼得双肩一颤,差点把盆子扔出去。
才乱了方寸的众人被郑宝才一嚷倒是马上明白过来,锦娘起身,脸上还挂着泪痕,语气却沉稳了:“郑先生说得极是!”
她对着郑宝才福了福,随后对着身后的几个女子说道:“慧慧,你眼睛不好,就在这里看着香火,不要让这香火断了。”
“好。”褚慧慧摸摸索索地往前走了几步,一手摸着石桌站定,脸朝着香炉,几乎要趴在上面。
“阿婉,阿嫣,我们三个帮着往里送水,秀珠素莲,你们两个去厨房烧水,要不停的烧,直到岳西平安生了孩子……”
“知道了!”
外面有人主了事,女人们都有了活干,心里也不在是没着没落的,随即有条不紊的忙活起来。
杂乱的小院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赢素还朝着房门的方向一言不发。
屋里传出的话他听得真真切切,此时,他心里已然慌乱到了一定的地步,似乎脑子都是空的!
他知道女人生孩子有风险,也知道大昭很多年轻的女子就是死在产子上,可他却从未想过岳西也会遇到这种事……
忽然想起在抚宁的牢房里,岳西问他的话:赢素,你知道我也会死吗?
岳西怎么会死呢?她的一生还应该很长啊,就是他毒发身死娘子也得活着,她若死了,他怎么办?他们的孩子怎么办?
“云画霞染,你们在药庐待过,现在我眼睛不好,你们就在这里帮我。”转身进屋,房门都未关严,楼夫人便开始了安排。
床上躺着的是她唯一的至亲骨肉,她不止是岳西的母亲还是医术傲绝天下的大夫,此时,冷静下来的楼夫人伸展了双臂沉声说道:“稳婆,等下我负责将她的血止住,你们二人开始接生。”
“夫人,少夫人骨缝开的慢,现在也才八分,若是助生……”稳婆子压低了声音说道:“那可是遭罪了!”
“那也比让她等死强!”衣袖被云画和霞染高高的挽起,楼夫人将身上挂着的荷包结下交给云画,云画不等吩咐,已经绕过屏风走到桌边点燃了油灯,荷包里装着几只银针,是赢绯给楼夫人看病的时候留下的。
云画把银针一只只地在灯火上浅浅的烫了一遍。
霞染扶着楼夫人走到床边,此时的岳西因为失血面色苍白意识模糊着。
“月夕。”楼夫人伏在她的身前一字一字的清晰说道:“你现在腹中的胞衣脱落,可孩子还没有生下来,娘要要给你施针止血,稳婆也要给你接生了,会痛……很痛……”
她摸到女儿的手轻声说道:“疼你就喊,别忍着……”
岳西眼神涣散地望向楼夫人,说话几乎没了声音:“娘,我不痛了现在……我……”
“你肚子里还有两个孩子呢,所以,月夕,你不能想着死!你的拼命的活……”
楼夫人说完起身,对着旁边一招手:“针!”
五枚细如牛毛的银针被放在一只瓷盘上端了上来,楼夫人摸起一枚沉声说道:“一个时辰,你们必须将两个孩子接生下来!”
生死攸关,两个稳婆不敢怠慢,但还是问道:“夫人,胞衣先落产妇的血若是止不住,我们是没法子接生的!”
“哼!”楼夫人冷哼一声已经出手,她左手摸向岳西的左胸,并拢四指,量了一下位置,右手银针稳稳的刺入女儿的肌肤,岳西双眼猛的一瞪几乎要坐起来,她惨叫一声,撕心裂肺!
霞染和云画早就双双出手按住了她,只是听到岳西的叫声,两个人的眼泪也一起落了下来。
楼夫人咬着嘴唇不为所动,快速的将余下的四枚银针分别刺入相应的穴道,每一针下去都是一声慎人的喊叫,听了让人头皮发麻!
五针,都是刺在穴道上,暂时让她的血脉运行变得缓慢,平日轻微的血脉不通我们还会觉得犹如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自己,更不要说岳西此时被封住了五处大穴,那种疼痛简直让人不能忍受!
屋里传出的喊叫声,每一声都让赢素听得生不如死。
门外的他冷汗涔涔,两腿颤抖着已经快站不住。
高公公搬了把椅子放在他的身后轻声说道:“陛下,坐下等吧。”
赢素不言不语,似乎是没了知觉。
热水一盆一盆底送进去,又变成了血水端出来,赢素脸色灰白地目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倍感无力。
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到石桌前,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袍服直直地跪了下去,随即院子里院子外也跪了一片。
天子都跪着,谁还能站着?好在接生的稳婆在屋里,外面的一切她们都是看不道的,否则要是知道自己接生的这个产妇的身份非得吓死!
半个多时辰之后,屋里传来第一声婴儿的啼哭,声音小小的,娇娇弱弱。
再一刻后,又一声啼哭响起,倒是比头一声嘹亮很多!
“生了?两个都生了吧?”听到声音,所有的人都围到了门口,伸着脖子等着屋里有人送出消息来。
“给公子道喜!”房门打开,两个稳婆如杀猪的屠夫一般站在门口,脸上俱是疲惫之色,身上还染着血迹,只是她二人的脸上都已然笑开了花:“恭喜公子喜得麟儿,是两位小公子呢!”
“那我兄弟呢?”郑宝才大声问道。
“啊?”稳婆子被问住:“你兄弟在哪儿我们如何知晓?”
“母子平安……”霞染搀着如同患了一场大病的楼夫人走出房门,她带着小小的得色说道:“母子平安……”
说着话,她的两条腿软了下,幸而有霞染扶着。
“老天保佑啊!”
“谢天谢地!”
院子里一片欣喜之声,惟独赢素垂首在石桌前落了泪……
差一点啊,就差一点,他就失去娘子了!
瞅着堵在门口不动的两个稳婆,郑宝才马上明白过来,他从袖笼里摸出两张银票才想打赏,又一想:不对啊,这个钱都是当爹的给,我送过去不是找死吗!
想到这里,他头上也冒出一层冷汗,赶紧走到赢素身边,伸手就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妹夫,赶紧给人家打赏啊!”
两张银票递到赢素的手里,赢素低头看了看,总算是回神了:“多谢!”
稳婆一人拿了一张银票,低头一看居然是一百两的打赏,顿时乐开了花,赶紧回屋去将洗干净包裹好的小婴儿送到了门口:“公子,您快看看您的两个儿吧,孩子不足月,不敢抱出去,您就在这儿看看吧。”
“我娘子如何了?”
应为两个孩子的降生差点让岳西没了性命,赢素此刻对于孩子的感情是复杂的。
“夫人失血很多,以后需要慢慢的调养,如今是睡了。”
“嗯。”赢素点点头,这才走了过去,大伙儿见他过来忙自动闪开留出了一条路。
径直走到稳婆的身前,赢素低头好奇的望向她们抱着的襁褓,而后大吃一惊:天啊!娘子竟生了两个小老头子!
------题外话------
这一章写的俺啊肚子疼,简直和自己生孩子似的~
呃~
☆、第二十六章 鸡飞狗跳
两个襁褓中的婴儿才被系干净,柔软的胎毛还是湿漉漉的趴在头皮上,略显稀疏,几乎盖不住头顶上那点儿地方。皮肤是红彤彤的粉嫩,因为闭着眼睛,只能让人看到两个孩子都有着长长的眼裂,有此可见两个孩子眼睛都不小。
赢素俯身左看看右看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孩子的模样,就觉得两个小东西皱巴巴的脸上还有细细的胎毛,猛一看像是缩小了很多的老头子,细一看像是小毛猴儿!
原来才出生的娃娃是这般模样……赢素面对自己儿子的时候感觉非常奇怪,竟没有想象中的动容。
他抬了头越过稳婆的头顶往屋内望去,先看到了拦在地上的四扇屏风。
错开一步,赢素轻手轻脚的往屋里走去,身后的位置马上就被一堆嘁嘁喳喳的女人给堵死……
“哇!原来咱们岳西肚子里的娃娃是这个模样的,真好玩!”
赢素听了撇撇嘴。
“多好看呐,眉毛那么秀气工整,眼睛也不小,现在瞅着发红,大了孩子就白嫩……”
赢素继续撇嘴,心道:这些女人的眼睛都不太好!我儿子生的可一点不好看……
慢慢走到屏风前,屋里的血腥气愈浓,赢素的心又揪了起来。
深吸一口气让烦乱的心境沉了下来,他迈过屏风朝着床上躺着的女子走了过去。
云画正蹲在地上用擦拭落在床边上的血迹,听到脚步声,她回了头,满眼的泪水,她还在为岳西受的那些心疼不已。
两个人无声的对视了一下,云画起身行礼随即退了出去。
走到门口,云画压低了声音说道:“大伙到隔壁的屋子坐坐吧,小主子不足月份,夫人说了,让乳娘抱在怀里养着,不能放下。”
“哦哦哦!我们知道了!”早几天乳娘和稳婆子便住进了府里,今儿一天都用上了。
岳西这样昏睡着,她儿子第一口奶肯定是吃不上她的了……
好在楼夫人知道不足月的婴儿养大要颇费一番力气,方才就特意嘱咐了云画,让她看着两个乳母,说是孩子必须在人的怀里才能暖和,一会儿也不许她们放下。
“呦,这么带孩子可是能把人熬死。”已然当了孩子爹的郑宝才看着一帮女众都去了隔壁的屋子才小声儿说道:“高伯,实在不成就再请两个奶妈子回来预备着吧?”
“不用。”高文轻轻摇头:“当家的这两个小娃娃受不了委屈,没看见那么多人盯着呢?”
“就算夫人不说,小当家们这些个姨娘也都得抢着抱!”
“这倒是。”郑宝才点点头,伸着脖子往隔壁屋子的门口瞅了瞅,见那里已然是房门紧闭,他回头看向楚应知:“俩孩子长得像谁啊?”
“没……没看清……”楚应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心道:我看着像猴子……
“唉!怎么是男娃娃啊……”郑宝才大大的叹了口气。
“那娃娃多好啊,长大了传祖接代,谁不喜欢男娃娃?”楚应知看着他,觉着他的有毛病。
“你懂个屁!”郑宝才横了他一眼:“我兄弟要是生两丫头,我就让我家狗子和狗蛋子一人娶一个,那才好呢!以后我们就是亲家了……”
“嗤!”一听这话楚应知的嘴咧成了瓢儿:“想的挺美!当家的就是生了两个丫头,那是什么身份?人家孩子他爹能乐意把闺女嫁到你家去?”
郑宝才愣住,把楚应知的话一琢磨重重地点了头:“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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