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喷头,所以你坚持要找镇民盘问妖女的下落,免得挨少庄主臭骂,甚至挨耳光!““你的
意思,仍是等少庄主到来时再定夺?”
“不错,也是避免打草惊蛇的安全办法。”
进退难决,幸好其他的人并没插嘴发表意见,人多意见也多,再讨论下去也难获结论。
在旁窃听的月华曹娇,听得心中叫苦。妖女,毫无疑问是指她。至于少庄主是谁,她就
无法猜测了。为何要杀她灭口?她一头雾水。
她得离开,离开这些追赶她的人以策安全。
刚想悄然溜走,前面两株小树丛,传出一声轻咳,夜间听得极为清晰。
相距约十余步,六个人一惊,两面一分,撤刀剑戒备挫低身躯戒备。
“本官听了老半天,听不出头绪。”小树下传来量天一尺清晰震耳的语音:“相好的,
限你们立即离开,不许惊扰本镇的镇民,连本官也不知道你们口中所说的妖女,指的是何人
物。说说看,也许我会给你们满意的答复。在你们在本镇造成伤害之前,你们是安全的。”
“咱们本来无意在贵镇骚扰,希望阁下谅解。”为首打交道的人心中略宽,对方显然不会再
采取暴烈行动了。“你们携刀带剑气势汹汹向本镇闯,本官怎能不事先阻止你们往镇上
闯?”
“咱们对贵地一切陌生,所要办的事又十万火急,为争取时间,并非有意气势汹汹。咱
们要追查一个女人的下落,那女人抢了一艘代步船,从寿州下放,很可能在贵地落脚。那种
小船夜间不宜航行,那女人操舟的技术也笨拙得很。”“那女人是何人物?”
“江湖双娇的月华曹娇。”
“哦!难怪你们叫她妖女。你们走吧!”
“阁下……”
“本镇午后便没有船只泊靠,更没有妇女驾代步船经过。如果有,本官一定知道。的确
没有女人在本镇停留,不必打扰本镇的镇民。你们那艘船也是偷来的,不能让你们驶走。记
住,本官已经警告过你们了。”量天一尺的身影,始终隐藏在树下,附近是否埋伏有人,不
易发现。
量天一尺的话,已经表现相当程度的让步,只要不惊扰镇民,就没有渎职的事故发生。
这是对一些凶残亡命的有限度让步,以免镇民受到伤害,真要严厉执法,惹火了那些凶
残亡命,天知道会产生哪种可怕的状况?被杀死几个镇民,就算最后能将凶残亡命置之于
法,也得不偿失,所以不得不采取弹性手段,在可以容忍的范围内,作不得已的让步,避免
发生重大的灾害。人命关天,死几个人可是重大的罪案,何苦来哉!
如果把这种让步容忍,指斥为渎职,于法当然罪不可恕,于情却又可原。古往今来,清
理法始终纠缠不清,原因在此,想理清界限谈何容易?这位巡检大人权衡利害松口让步,对
一些讲道义的江湖人物的确有效。但对一些不讲道义的牛鬼蛇神,反而收到相反的效果,被
认为是软弱无能,可以任杀任剐。量天一尺已经显示实力,松口让步意在不愿多事而已,对
方应该知难而退好来好去,所要求的事合情合理。他却没料到,对方不是捉妖女的正道人
士,误认这些人是侠义英雄,他的让步,被看成外强中干软弱怕事的表现。“阁下的话,可
信度不会超过两成。”量天一尺的示弱息事宁人态度,反而助长了这些人的凶焰,为首的人
嗓音提高了一倍:“咱们一定要亲自入镇调查,你最好不要不自量力阻止咱们行事。不久之
后咱们入镇,你如果阻止,哼!”六人徐徐后撤,然后转身飞奔。
月华曹娇惊出一身冷汗,心中暗暗叫苦,这些人如果往侧方移动退走,必定可以发现她
匿伏的身影,肯定会凶多吉少。这些家伙果然是追她的人,要杀她灭口。
时衰鬼弄人,凭她的聪明机警,武功也不差,怎么居然摆脱不了这些缠身的冤鬼?
她对这些人的身分起疑,真会是天网的人吗?
那六个人虎头蛇尾撤走了,是不会罢手的。
她感到幸运,幸好没冒失地到镇上找食物问路,这些人即使闯进镇里调查,也不可能获
得任何线索。她得避开这座镇,避开所有的人,务必神不知鬼不觉远走高飞。
走,不是向前走,而是离开这附近,不要被任何人发现。让这些人向凤阳追,她跟在后
面走,然后折向另走他方,不必到凤阳冒险。她悄悄后撤,极为缓慢地后移,小心地不让野
草发出声音,宁可慢不可快。
阻止那些人入镇自称本官的人,虽然在对面潜伏,附近埋伏有多少人,她毫无所知,如
被对方发现她只有一个人,很可能向她发起攻击。左面有河流,没有船走不了。
她向右移,打算绕镇南躲到无人地带暂避,明天等这些人继续向东追之后,再走远些打
听去向。一阵摸索,吃足了苦头,不但精力有减无增,衣裙也破裂污脏一团糟。
更糟的是饥火中烧,所吃的早餐无法供给精力,早已消耗净尽,再不补充食物,连走路
都成问题,怎能挥剑和高手拼命争取生机?人是铁,饭是钢,饿了一整天的人,抢金子也比
别人慢一步。
在田野与草木繁生地区摸索,她仍然不敢大意,时起时伏以天上的星斗定向,向南又向
南,北斗和南斗正好做指标。不知过了多么,突然看到行道树。
居然摸到官道来了,官道的行道树黑夜里也可分辨,有官道导引,方向不会弄错。
刚排草向官道飞奔,便听到急骤而沉重的脚步声,从西面清晰地传来,人数不少。
她第一个念头是:那些人的重要人物,从陆路赶来了,不足两个时辰,奔跑了五十里。
这些人杀她灭口的心极为迫切,她的处境危险极了。人地生疏,强敌群至,她唯一的念头是
逃,找地方藏匿,不能再盲人瞎马般乱窜,以免留下踪迹。不久,她从西端越过官道,窜入
南面的荒野,远离这座危机四伏的镇市。
镇上的人,应负不了大群可怕的高手,那位口气相当强硬的“本官”,敢抗拒五六个
人,绝对抗拒不了五六十个无所不用其极的高手枭雄,早晚会在胁迫下屈服,出动镇上的人
大索镇内外。她不敢躲在镇附近,她忘了饥饿,饥饿过度就会发生这种情形。心中焦灼过
度,也会忘了饥饿。刚钻入一丛草丛,前面二三十步异声大增,惊起一大群水禽,振羽声如
风涛。
她一怔,有水禽在这一带栖息,可以想到的是:这附近一定罕见人迹,没有农庄,藏身
不会有问题,问题是得饿肚子。向前急窜,突然楞住了。
是一处河滩,芦荻密市,野草蔓生,前面水光粼粼,反射的星光表示河的宽度不小。
“怎么回到河边了?”她站在河滩尾端发怔。
那是不可能的,她夜间辨向的能力不差,天宇中繁星满天,北斗是每一个江湖人都知道
的星座,用来寻找紫微星的座标,她不可能搞错,更不可能往相反的方向逃命。可是,前面
确有一条不小的河。人地生疏,她怎知这条河叫洛涧?名虽叫涧,其实是一条河,从定远往
北流,在这里汇入淮河,河口叫洛口。本地人就称为洛河。“真是岂有此理!”她坐下嘀
咕。
不能再在夜间乱窜了,必须等天亮后才设法弄清身在何处,再乱窜乱跑,很可能一头钻
入小镇去了,岂不自投罗网?那个“本官”说话的口气,就表示已经知道江湖双娇不是好
人。
钻入一处矮树丛,以包裹作枕,蜷缩着入睡,心中百感交集。
“于虹,你可无恙?”
她喟然低喟,感伤地失声长叹,于虹的音容笑貌,似在她眼前幻现。
在这段浪女生涯中,江湖双娇的名头颇有份量,涉入的罪恶事件也愈来愈广,恐吓、敲
诈、盗窃、暗杀……大部分以美色作犯罪的媒介,接触的男人为数不少。她享受男人,利用
男人,也找喜欢的男人,有过几次真正的不涉及利害的感情生活。
可惜的是,这些感情生活,最后皆以无疾而终收场。
江湖男女对情欲无法划清界限,对属于灵性的情,所占的分量不多。
于虹,是她最中意的男人,但她并没得到这个男人,也没有机会了解这个男人。
她喜欢中意这个男人,但更喜欢自己的生命,热爱自己的生命,一旦面临生死关头,她
的选择是直觉的:活下去是她唯一的最爱。夜静更阑,孤寂的感觉涌上心头。
处境依然凶险,危机四伏,生死难卜,但至少目前是安全的。
这里的夜并不死寂,四野虫声唧唧,零星的大吠声似乎不怎么遥远,不时传出几声夜鹭
凄切的鸣声,以及枭鸟的恐怖啼叫。她陷入情绪低潮,思路集中在于虹身上。
她终于从紊乱的思路中,理出颇为清晰的头绪:她不但不了解这个男人,也无法掌握这
个男人,这个男人反而控制了她的喜怒哀乐,甚至主宰了她的生死祸福。她真应该坚决和于
虹生死与共的,于虹像她的保护神,帮助她渡过多次危难,生死关头一直坚定地带领她脱出
死神的掌握。可是,她却在生死关头独自逃命。
她再三思索,总算冷静地理出头绪,结论是如果非死不可,她会选择与于虹向死亡并肩
挑战。这里面有浓厚的自私成份,这世间谁又不自私?
在满怀伤感胡思乱想中,终被疲倦所征服,在朦朦胧胧中入睡,噩梦连连,睡得很不安
稳。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异声把她从噩梦中惊醒。
一阵阴风拂动着枝叶,她听到啾啾鬼声,透过枝叶空隙,不远处草梢头出现一个朦胧的
怪影。一阵寒颤通过全身,毛发森立凉气袭人,她觉得浑身脱力,连抓剑的力量似乎也消失
了。
桑家大院幽冥教秘密的情景,似乎重行出现在眼前。
“老天爷!”她绝望地呼天。
她以为叫声很大,其实叫声卡在她的喉咙里。
量天一尺非常尽职,是一个有担当、肯负责、勇敢果决、忠于职守的治安人员。
凭经验他知道那些来历不明,态度恶劣的人,会从何处接近市镇骚扰,或者有意犯罪,
所以带了得力的捕快,彻夜在可能有人潜入的地区,布下严密的防卫网。他采取消极的手段
应付,情有可原,不希望闹出不可收拾的血案,只要收到吓阻效果便心满意足了。预防血案
发生,避免伤害扩大,他不能认真公事公办,对方人多势众,他不可能有充足的人手,对付
这些不法之徒。三更天,官道传出人声,引起镇口家犬的骚动,激烈的犬吠声令他心中一
紧。
麻烦来了,有不少人走夜路,决不会是普通的旅客,赶夜路的旅客十分罕见。
会来的终须会来,他不能逃避。
不等把守镇口的人把信号传到,他已带了部属向镇口飞赶。
镇口设有栅门,夜间按例关闭。栅门只能管制奉公守法的善良百姓,为非作歹的人不需
走栅门。久久,毫无动静。
但他知道,那些人正在聚集在距镇一里左右的风水林内,可能与白天到达的人商议,即
将有所行动。他很后悔,处理这件事手腕不够灵活,操之过急,应该先和对方打交道,先了
解对方的底细,再拟定对策。迄今为止,他除了知道对方追查月华曹娇之外,其他的事毫无
所知,连对方的姓名也毫无所悉。略为宽心的是,对方可能不是为非作歹的江湖败类。月华
曹娇这个江湖浪女,他略有风闻,不是个好东西,追查浪女的应该是正道人士。一阵好等,
等得好心焦。
等待事故发生,心情之紧张焦虑是可想而知的。
终于,栅门外出现三个人影。
一旦事故明朗化,焦虑的感觉一空。带了两名捕快,他到了栅门前。
双方隔着栅门面面相对,星光下面容依稀可辨,是三个佩剑的人,面貌颇为出色,不像
穷凶极恶的人,没有吓人的狰狞面孔。“在下姓贾,贾永豪。”为首的人抱拳施礼,风度甚
佳:“匪号叫伏魔剑客。请教阁下高名上姓?”“哦!我听说过你这号人物,当代颇负时誉
的剑客。”他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侠义道的人士不会为非作歹:“量天一尺徐寿春,本镇的
洛口镇巡检司巡检。你们从寿州来,如果曾在寿州打听沿途动静,或许也听说过我这号人
物。”伏魔剑客倒不是被官职所惊,而是被量天一尺的绰号怔住了。
江湖人士分类五花八门,但总分类只分正与邪。
官,不与江湖人士扯上任何关系,如果硬扯在一起,那就是官专门管理统治江湖人士
的。
巡检,正是江湖牛鬼蛇神的顶头管制统治者。民心似铁,官法如炉;最好别落在执法的
巡检手中。官既然不是江湖人,居然有江湖人的绰号,定非等闲人物。
如果真是侠义英雄,那就必须对执法的官史保持尊敬,除非对方是贪脏枉法的官吏。
“久仰久仰!”伏魔剑客口气略变,神气不起来了:“在下要缉拿一个叫月华曹娇的妖
女,她逃至贵地藏匿,很可能隐身在贵地,因此不得不惊扰贵镇,以便早日将妖女擒获。妖
女在湖广武昌犯下血案,谋杀了理问所吏目,向凤阳逃窜……”“阁下,你要和我讲法吗?
我是执法的官。”量天一尺打断他的话。
“这……”
“我不知道你口中所说的妖女,是不是在武昌犯案。武昌不会向怀远县行文通缉,我也
没看过妖女在各地犯案的档案。没有任何罪案确证之前,任何人都是清白的。你可以用你们
江湖人那套行侠仗义藉口寻仇,本官不可以乱法把她看成罪犯。”“在下无意要求贵官协
助,只要求容许咱们入镇查间妖女的下落……”
“本官郑重告诉你,决不可能有什么妖女在本镇藏匿。本官允许你们天亮之后入镇查
访。但我得警告你们,决不许在镇内动手缉拿。”“这……”
“你们走,天亮后再来。”量天一尺声色俱厉,态度坚决强硬。
要让一群形如暴民的人,夜间入镇向睡熟的镇民查访,岂不鸡飞狗跳?巡检大人的脸往
哪儿放?“你不要逼我。”伏魔剑客怒火爆发了。
“逼你?你在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