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月华曹娇的事,寿州的人可以为我作证,我一点也不知道他是天魁星,用不着以大嗓门
为我的行为辩护。我伏魔剑客名动江湖正大光明,你可以向江湖朋友查证我的根底。在下行
侠作为,多少与天网的行道宗旨相符,哪有闲功夫干预天网内部的纠纷?你最好不要在我身
上浪费时间。你转告天魁,他最好离开月华曹娇远一点,以免玷辱了天网的声誉,成为邪魔
外道。”言之成理,在这种公众场合,要反驳还真不易提出证据,酒客们怎知道这些江湖恩
怨是非?“他的事会自己解决,所以他一定会找你的。你与那群杂种走在一起,是不争的事
实,凑巧走在一起的说词,你只能骗骗一些不相关的人。那群杂碎经常暗中在天网后面趁火
打劫,杀人抢劫嫁祸给天网。八公山桑家大院杀人抢劫事件,五爪蛟有朋友反映称可能是天
网所为。定然与这群杂种有关,也与你有关。”“胡说八道!”他只有用大嗓门表示清白:
“桑家大院受到神秘人物袭击,在下仍在这里,五爪蛟亲自带爪牙,监视在下的动静。天亮
后,我才带了朋友在路上等候于虹和浪女的,五爪蛟是受害人,他可以替在下作证与我无
失,你少给我胡说八道乱定入罪。”店堂中酒客开始走避,店门外却挤了不少人看热闹。
“家主人并没指证血案是天网所为,也无从指证。”邻桌站起一位大汉,听口气使知道
是五爪蛟的爪牙:“你们都是过江的强龙,家主人不希望卷入你们的纠纷里,两位请尊重家
主人中立的地主态度,远离疆界另行订时地解决纠纷。”“在下是本州捕房捕头赵兴隆。”
不远处另一桌,站起一位健壮的中年人:“本地的暴乱已经够多了,不欢迎你们这些亡命。
今天天候不早,明早你们必须拾掇离境,巳牌初如果仍在附近逗留,立即拘提收押,以桑家
大院强盗杀人抢劫血案疑犯究办,听清楚了没有?”“你想玩法?”伏魔剑客虎目怒睁,可
找到出气筒了,一个小小捕头,被他吃定啦!
“放你的狗屈!别给脸不要脸。”赵兴隆猛拍桌子,破口大骂:“你敢对我说这种话?
可知你剑客声誉,必定是用男盗女娼的手段骗来的,你应该和我客客气气支持我办案。你说
你要找于虹和月华曹娇泄愤,凭甚么?我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挑衅的人是你。”
“你……”伏魔剑客脸都气青了,手按上了剑把。
“你拔剑试试看?我要你生死两难。”赵兴隆踢开凳,双手叉腰往走道一站:“你给我
竖起驴耳听清了,你这种烂剑客,在我这种人眼中毫无地位,如果我不睁只眼闭只眼,凭你
的佩剑我就可以把你弄进大牢上手铐脚镣。你在脚旁吐一口口水,我也可以把你枷号示众三
天,你如果不信邪,试试看!”公门人对一些所谓侠义英雄,通常走得很近,彼此相互利
用,也相互怀有戒心。
公门人是白道人士,侠义英雄是侠义道英雄。两者最大的不同地方,是公门人执法,侠
义道人士玩自己的法;两种法有时殊途同归,有时则法所不容,关系非常微妙。一旦失去平
衡作用,或者有了利害冲突,侠义英雄肯定是输家,经常被一些痛恨藐视国法的灭门令尹,
把他们送上法场严惩不贷。在寿州出了事,或者在天下任何州县出了事,丁勇民壮全面封
锁,通报邻县协力捕拿,这位侠义英雄即使有三头六臂,也难逃国法制裁。桑家大院出了血
案,寿州的公门人个个焦头烂额。五爪蛟虽然心中有鬼,尽量悄悄收拾残局。但有一些有正
式户籍的人被杀死,是不可能私自埋葬的,必须报官相验核发死亡除籍证明。如家属以失踪
呈报,查出之后罪名不轻,相关的人,铁定会因此而破家。五爪蛟只报了十几个被盗杀的人
口,已经令知州大人震怒了,严令治安人员追究查贼踪,全面追捕。赵捕头这些人心中有
数,铁定会以悬案结案,怎么查怎么追?无凭无据,总不能胡乱抓几个人来抵罪。就算他知
道凶手是些甚么人,也投鼠忌器不敢抓,真要抓,天知道要付出多少惨痛的代价?何况桑大
爷心怀鬼胎,不敢催案,而且桑大爷本来就不是好东西,赵捕头还真不敢不卖三分账,心照
不宣,平时本来就有勾结。“在下明早不会走,我等你玩法。”伏魔剑客愤然丢下两吊钱酒
资,偕同伴气虎虎地出店走了。“这混蛋大概活腻了!”赵兴隆摇头苦笑。
消息传出了,明早淮南老店将有一番龙争虎斗。
在伏魔剑客外出招摇期间,江湖客在客店的客房内歇息,睡得不怎么安稳,昼寝依然噩
梦连连,但他并不害怕,白天在客店是安全的。他是一个伤患,仇家不会乘人之危前来下毒
手。
左右邻房的旅客,都是他们自己人,虽则保持互不相识的表面关系,暗中却相互策应合
作无间。再加上已被店伙知悉的几位同伴,也住在同一座客院里,明暗中的警戒实力不弱,
所以应该十分安全。可是,客店是公众活动的地方。傍晚时光,落店的旅客陆续光临,店伙
前前后后忙碌,谁也不知道走动的人是不是旅客。头部连续受到打击,浮肿淤血,视听两觉
皆迟钝不灵,像一头需要照料的病狗,自卫力有限,需要有人在旁保护,甚至得照顾他的生
活起居。伺候他的人,不可能整天无聊地在房中守候。
听觉迟钝,开门的声音他毫无所觉。门是虚掩的,伺候他的人不时出入。噩梦连连,似
乎身在树林中,不远处升起杨琼瑶的身影,一块拳大的石头,正凶猛地破空而至。他跑不
动,双脚像被绑住了,狂叫一声,蓦然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手脚可以动弹了,猛然挺身坐起。
房中炎热,光线微弱,头部被伤中裹得像肉粽,仅露出一双仍有红肿的眼睛。
还不到掌灯时光,夕阳余辉从小窗透入,眼前仍有点朦胧,可看到床边站有一个人,噩
梦初醒,还来不及分辨人的轮廓。“是甚么时候了?”他半清半醒信口问:“我大叫了是不
是?做了噩梦。”
“做了亏心事的人,或者胆小的人都会做噩梦,是不是在梦中被仇家捅了一刀?”站在
床口的人,说的话充满嘲弄味:“你这种人,做好梦的时日并不多,噩梦却夜夜缠身,一生
一世都活在噩梦中。”“哎……”他想跳起来,却被一耳光打碍重新躺下了,伤口又挨了一
击,痛入骨髓。
他完全清醒了,倒不是被耳光打醒的。是于虹,或者天魁丈斌。
不论是于虹或文斌,在他的心目中都是魔鬼的化身。
“你是乖乖招供呢!抑或是让我把你弄成一团零碎,再一五一十从实招来?”
“你……你要我招……招甚么?救命……”
大叫救命声被堵死在喉间,想惊起左右邻房同伴的打算落空,咽喉被叉抵在枕上,他像
被抓住七寸的蛇,在床上猛烈地挣扎。“你生得贱!”文斌说,另一大手在他头上裹住的创
口一阵拍打。
“呃……呃呃……放……手……”他双手拼命扳扭叉在咽喉上的大手,作无望的挣扎。
“我要口供。”
“有种你就杀……杀了我。”
“我从不与人争论是否有种的问题,一切皆以达到目的为主。我要口供。”
“休想,我……我也没有什么可招的。”
“如果不招,你将死得极端痛苦。你和那两批蒙面人勾结,我要知道两批蒙面人的首脑
到底是何方神圣?”“你即使把我活剐了,我……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是何来路,杀了
我,不怨你。”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就算你咬我几块肉生吞,我也不会掉眼泪,我江湖客不是贪生怕死的鼠辈,因为我也
没有甚么好招的。”他知道必死,不再恐惧:“我再说一遍,我根本不认识那些人,我们的
确志在找你和浪女泄愤,与那些人无关。你杀掉我,伏魔剑客仍然不会善罢干休,他已经查
出浪女的去向,会把她追到无尽头,一切灾祸皆由浪女所引起,不杀她于心不甘。”“查出
月华曹娇的去向,你们没捉住她?”文斌颇感意外:“你们杀她灭口的心念极为迫切,她能
逃得过你们的重重包围?”“那浪女非常机警,落荒飞遁向北边至河边,抢了一艘小船放乎
中流,我们已有人找船只追下去了。”“原来如此,大概你们在打五爪蛟的主意,要找他要
船往下追。”
这就是伏魔剑客留下的理由,要找五爪蛟支援快船去追月华曹娇。
“我们不打算追赶,用不着我们这些人费心,派去的人非常精明能干,一定可以把浪女
抓回来,或者把她的尸体带回来。”虚虚实实,还真令人摸不清意向,弄到船追赶或者留下
等待,两种行动都有可能。
月华曹娇逃掉了,应该不会有假。
“你这杂种没有一句实话,必须先整得你死去活来,你才肯乖乖吐实……”
门外传来脚步声,人数不少。
“我把酒菜带进去,你走吧!”门外有人大声说话,可能是江湖客的同伴,拦住送晚膳
的店伙,不想让店伙送入,这也是防险的手段,防范仇敌冒充店伙。文斌一掌把江湖客劈
昏,启窗一溜烟走了。
江湖客应掌昏厥,脑袋第三次受到打击,灾情惨重,大概霉运来了。总算相当幸运,命
保住了。
无涯 扫校, 旧雨楼 独家连载 旧雨楼·云中岳《霹雳天网》——第二十一章 量天一尺
云中岳《霹雳天网》 第二十一章 量天一尺 掌灯时分,全店忙碌,旅客大量涌到,店内店外人声嘈杂。
城门已闭,迟到的旅客必须在城外投宿。
寿春老店与淮南老店,皆是西门城外最大的旅店,旅客多是意料中事,谁也懒得过问身
边的人是不是旅客。杨琼瑶已经不在淮南老店投宿,与伏魔剑客反脸之后,便返出另行觅店
脚,表示不再与对方和平打交道。她扮成普通的骡夫,乘旅客混乱时向店门走去,店外门灯
光亮度有限,走近才能看清面容。一名脚夫打扮的人,在前面挤近她身前。
“杨姑娘,不必进去了。”这人拦住她低声说。
“怎么啦?”她讶然问。
是五爪蛟的爪牙,她不陌生。
五爪蛟恨透了伏魔剑客,认为那些蒙面人,是杀入桑家大院的凶手,是伏魔剑客的同
党,因此愿意和她合作,提供必要的协助,供给重要的消息。“那些混蛋都偷偷离开了。”
“甚么?”她心中大急。
“咱们派店伙冒险破门而入,才发现人去房空。”
“糟!知道他们的去向吗?”
“正在追查,请静候消息。”
“好的,我也找线索。”
几乎所有的人,都猜想伏魔剑客这些好汉,今晚一定会留下住宿一宵,明早走与不走,
就无法猜测了,也许会等辰牌末时分才可分晓。结果,出乎众人意料,他们竟然乘旅客忙乱
时,化整为零溜之大吉。
一般旅客必须赶宿头,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以免赶不上宿头发生危险。江湖客却
不介意危险,不介意是否按站投宿,有些人甚至昼伏夜行,夜行反而安全,露宿更是家常便
饭。往何处走的,调查并不困难。有地方豪强暗助,有蛇鼠合作,有如布下天罗地网,遁走
的人数不算少,很难逃过眼线的耳目。月华曹娇糟明机警,武功并不差。要不是被伏魔剑客
的名气所慑,真要放手一拼,她甚至有三四成胜算,伏魔剑客还真奈何不了她。天魁出现,
她的胆快要吓破了,脚下突生神力,死中求生落荒飞遁,不但逃避天魁,也要逃避这些蒙面
人,速度打破平生记录。她知道沿途有埋伏,怎敢循官道向东逃?不知道逃了多久,反正将
要力尽,眼前出现浊流滚滚的淮河,河上可看到一些大小船只往东。妙极了,岸边正好搁了
一艘小代步船,两个村夫打扮的人,正在用劲将船向岸上拖。
两个村夫容易对付,冲上会抓住两人分别摔翻,将船推下河,架起桨在村夫叫骂声中,
顺水顺流向下放,打破樊笼飞彩凤。如果她在现场留下,看双方打交道,一旦发现文斌才是
天魁,必定胆裂魂飞逃不出现场,死路一条,机警怕死的人有福了。船远放十里外,后面是
否有小船追来,但她毫无所知,以为已经脱险了,不会有人发现她是从水上走的。□□□□
□□伏魔剑客是向东走的,沿官道东奔,在会合处聚集了十二个人,连夜向东急赶。
他们前面数里,也有十二个人急赶,有时留一个人等候他们到达,交代一些事即以快两
倍的脚程,赶到前面归队,两队人可以维持联系。官道傍淮河南岸伸展,不时与河会合。
夜黑如黑,道上鬼影俱无,正好用赶长途的快脚程急赶不会惊世骇俗引人注意。
一个时辰后,杨琼瑶踏上东奔的旅程。她还可以活八天,怎肯放过与罪魁祸首同归于尽
的机会?唯一令她怀念的人,是令她感到痛苦的文长虹,天魁文斌,或者于虹。
文斌是甚么人,那并不重要。文斌对她视同陌路,这痛苦令她心碎。
但生死关头,文斌把她送上树藏身,那关切的语音,岂是对她冷漠无情的人?
现在,她离文斌愈来愈远了。
她的生命只剩下八天,文斌也救不了她。所以她唯一的念头,就是与伏魔剑客那些人同
归于尽。她埋头急赶,并不知道她离城一个时辰后,身后有人也走上这条东行官道。
月华曹娇的操舟术不好也不坏,架双桨的小代步船,还不能控制自如,以顺流下漂的时
间居多。要不是情急逃命,她哪有勇气乘这种小船,在汹涌的急流中玩命?能保持下漂已经
很不错了。日影西斜未牌末申牌初,船漂近一处湾流。到底漂了多远,她毫无所知。小船是
尽量靠岸漂的,她不敢放乎中流快速下放,稍漂快些就险象横生,倾侧打旋难以控制,手忙
脚乱经常发生桨滑落的现象。河流折向,形成弧度不算大的湾流,岸上草木繁茂,芦苇密密
麻麻,看不到活动的人影,似乎相当荒僻。流向渐渐移向东北,对面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