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天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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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天网-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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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错不了,乘渡船到溪口镇,很可能到河南游荡。我亲眼看到她们上渡船的。”
  “下午我也可能离开一段时日。”
  “又上船?”
  “这是我的本行活计呀!来,干。”
  “好,干一碗,不醉无休。”

  折入租住处的巷口,他的虎目中突然涌起警戒的神色,已有三分酒意泛赤的面孔,肌肉
出现抽动的线条,脚下一慢。
  邻居那条老狗,通常不论昼夜,大多数时间懒洋洋地趴伏在他家的门口。
  那是一条快要脱牙掉毛,将近二十高龄的老狗,极少吠叫,对这世间的要求已经不多,
小娃娃踢它一脚,它也懒得理会抗议。
  现在,这条老狗避至第五家的门口墙角,夹尾竖毛老眼居然重新出现要躲避的恐惧光
芒,似乎如果有人叱喝一声或跺一下脚,它便会转身逃遁。
  不寻常的现象,表示已发生了不寻常的变故。
  略一迟疑,他深深吸入一口长气,沉着的向门口走,镇静地取钥匙启门锁。
  同住的三个人,张三李四不在家,王二麻子死了不再回来,这两天只有他一个人在家
里。
  每个人都有钥匙,他借住的地方白天通常没有人在家。
  这种土瓦屋是并连式的贫民居,前面是小厅堂,后面是居室,简简单单,没有厢院堂
廊。
  两张长凳加上木板便是床,真正睡在床上的时日并不多,得过且过,一切世俗、礼仪、
规范、娱乐……都不存在他们这种人的生活圈子里。
  把这里说是窝,倒还贴切些,称之为家,不啻打肿脸充胖子。
  踏入小小的堂屋,前面的窗便是唯一的光源,所以他不掩上门,光线增加了三倍,小堂
屋显得明亮了许多,简单的家具一览无遗,形容为家徒四壁,并不夸张。
  唯一的八仙桌上,总算有一把茶壶,两只茶碗,壶内有一壶冷茶。
  拖出长凳,手本能在落在茶壶上。
  光线一暗,有人堵住了敞开的大门口。
  他的左手,拈起了茶碗。
  通向卧室的走道口,又出现一个人。
  他坐在东首处,背后是墙壁,可以看到大门口和走道,两个不速之客皆在他的目光所及
处。
  那是两位水夫打扮,特别精壮的大汉,青直裰的衣尾下,隐约可以看到匕首或短兵刃的
鞘尾。
  两大汉打出一串手式,神情如谜。
  他脸上警戒的神情消失了,也打出一申手式。
  “坐。”他站起肃客:“你们是另一区的弟兄,怎么可能找得到我?怪事。我这一区的
功曹和游神,也不知道我的底细,我也不知道他们的情形,我们之间只在召集处会合。你
们……”
  “监察处有各区弟兄的档案。”堵在门口的大汉冷冷地说,两人并不入堂落坐,所流露
出的敌意,可从行动与神色中感觉得到。
  他的戒心重新涌升,看出不吉的征兆。
  “哦!原来你们也是天垣堂的人。”他神色一冷:“总领队迄今尚无任何举动或指示,
联络站与召集站被切断,居然……”
  “总领队要见你。”
  “很好,我急切希望和他见面。”
  “这就走。”
  “这就走?是不是不合程序?”他大惑惊讶:“时地必须事先安排……”
  “叫你走就得走,”大汉沉声说。
  他一怔,变色而起。
  “这是干什么?”他不悦地沉声问:“命令?什么人有权下命令?你把我看成什么人?
奴才?下属?混蛋!你是什么东西?岂有此理!”
  他年轻,修养不够,近来所受的一连串挫折,已经让他失去耐性,再加上一连串不可解
的可疑事故发生,他被反常的情势激怒了,大汉的态度和不客气的话,引发了他的野性。
  “对付叛徒,用不着客气……”
  “你说什么?”他虎目彪圆,要发作了。
  “已经证实你没死在青龙庄,其他六星死亡你有责任。你不设法禀报,反而杀了联络人
王戎,杀了召集人郑安,切断了这条线。监察处已经查明有据,你必须受到应得的制裁。总
领队愿意给你一次面陈的机会,不要逞强放弃了,现在,你可愿意跟咱们走吗?”
  他心中一凉,也愤怒得血液沸腾。
  召集人郑安失了踪,他多次到郑家踩探,最后一次碰上同一区的功曹弟兄,那位功曹也
曾经多次前往郑家找郑安,也弄不清郑安是如何失踪的。
  王戎被日精月华两个浪女所杀,他恰好赶到,来迟了一步,赶走了江湖双娇,救不了重
伤的王戎。
  只能说,联络人王戎被杀,他是在场的目击者,怎么竟然把他指为凶手,而且居然说查
有实据?
  他根本没赶上召集,根本没与同伴前往青龙庄。
  参加天网的人,都是无条件自愿参与的,都是激于义愤不计名利的所谓志士,没有隶属
关系,没有任何奖赏,没有名位拘束,没有期限管制。
  每个人生活环境不同,住处有远有近,平时各处天南地北,有代名编组而不聚在一起。
以他这一组七天罡来说,他是领队天魁(天枢)星,对其他六星六位弟兄,除了知道他们的
武功底细之外,对他们的家世并无所知。
  六位弟兄对他的根底,也从不进行了解,以免一旦落入仇家的手中,追出其他弟兄的下
落根底。
  一旦召集的天灯悬出,决不是三天两天便可将人召集到的。
  他有多处藏身寄托的地方,嘉鱼便远在府城一百五十里外,所委托的传信人,看到灯号
奔赴嘉鱼便需两天。所以,天灯召集是没有期限的,至于是否应召,他也有绝对自由决定是
否接受。
  天网的组织制度的确有点散漫,但所有参与的人,都表现得极为热心,这只是一种自愿
的组织,需要以生命作赌注,而又没有任何利益可得的组织,没有拘束力。
  天网的主持人决不可能摆出主子面孔,来指挥这些只尽义务,而一无所求的铁血志士。
如果有所谓命令指挥,这些人恐怕早就一哄而散,不可能存在了,绝对不可能保持了十载盛
誉而名气不坠。
  大汉抬出总领队的命令,引起他极度的不满。
  天罡七星青龙湾覆没,总领队早该发出紧急召集令善后,给予仇家猛烈致命的制裁惩
罚,却毫无动静。
  现在,届然要定他的罪,把他当成叛徒,难怪他愤火中烧。
  被胁迫前往见总领队,他有多少辩白的机会?
  “你把总领队的住处告诉我,我会去见他。”他强抑怒火,开始冷静地盘算对策:“你
先告诉他,我天魁星被人打伤,养伤一月起不了床,没赶上召集。带队前往青龙庄的天魁不
是我,我正要找他求证,这件冒充的事他应该知道,因为是他负责调派人手的。现在,你们
可以走了。”
  “你……”
  “把总领队的住处说出,就可以走了。”他抢着说,不想再浪费口舌。
  “你不肯跟我们走?”大汉厉声问。
  “你不是白痴,你懂得我的话,是吗?”
  “该死的!我只好提你的头回报……”大汉怒叫,突然疾冲而入,半途匕首出鞘,豪勇
地挥匕猛扑。
  扼守在后堂走道的大汉,悄然双手齐扬,两种不同光芒的中型暗器有六枚之多,闪电似
的向他的背部集中汇聚,光芒一闪即至。
  茶壶先一刹那飞出,八仙桌猛然掀起,暗器贯入桌面,有如暴雨打残荷。
  “呃……”发射暗器的大汉,被茶壶击中丹田,茶壶碎裂,大汉抱住小腹向下挫倒。
  同一瞬间,长凳飞起,向挺匕扑来的大汉飞旋猛扫,茶碗从空隙中一掠而过。
  大汉不用匕首挡凳,一掌把凳拍得断成四段。
  茶碗先一刹那,在大汉的右肩爆裂成碎片。
  文斌像一头猛虎般扑上了,双掌真像虎掌,搭上了大汉的双肩,右膝重重地撞上了大汉
的丹田。
  接着,是拳掌齐施,落在大汉颈肩胸腹,声如钟鼓齐鸣,在大汉倒下之前,便已失去知
觉,砰然倒地。
  “他娘的!咱们好好亲近亲近。”他到了丹田被茶壶击中的大汉身旁,一掌将大汉劈
昏。

  进入河南,经过平靖关,第一站便是信阳县。
  这里不但是交通要埠,也是豫南第一大城,从前曾经是府,又降为州,本朝初更降为
县,每下愈况。
  两年后,终于又升为州,表示重新繁荣起来了,从湖广来的旅客,把这里当成第一处宿
店。
  这里,也是开封中州车行客货车的终站。
  从湖广北上的旅客,必须在平靖关住宿,办理越境手续,在路引上盖准予通行的关章,
所以在这里打听旅客的去向,只要找对门路并非难事。
  江湖朋友打听消息手段巧门路多,文斌就是门槛甚精的老江湖。
  六月在这一带行走的旅客,盛暑期间相当辛苦,大地像一座大烘炉,车马经过时,尘埃
滚滚历久不散,中午非歇不可。
  走这条路的旅客,以车和马为主要交通工具,徒步的旅客却多,乘车骑马的旅客并不多
见。
  文斌盘缠足,囊中银钱不虞匮乏,他混迹下层社会扮穷,其实却是豪门子弟。
  这次北上追踪,便换了身分,成了寻访亲友的大户豪门子弟,鲜衣怒马仆仆风尘,换下
了穷人的青直裰,改穿月白色长衫,人才一表相貌堂堂,制琴师和打手的形象消失了,流露
出豪门子弟的英风豪气,完全蜕变成另一种人。
  如果身边带了仆憧,就更像官宦人家的子弟了。
  他没带仆从,鞍后备有马包,前面挂了鞍袋盛行囊,马鞭轻摇从容就道。
  他并不急于赶路,追踪不需要跟得太近,避免追过头,要办的事必须计算得精确,准备
充分,他有的是时间。
  目标的动静,他已经了解于胸。
  总领队派来杀他的两名大汉,其实招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他们只是奉命行事,本身
就是天网另一地区的弟兄,所知有限。
  他不忍心下毒手对待奉命行事的弟兄,也就不忍心用酷刑迫供。
  天网掉转刀剑对付他,把他列为叛徒,他深怀戒心,真没有向往昔弟兄下杀手的心情,
对方却可毫不留情地向他下毒手。
  在气势上,他就输了半壁江山。
  为了处理两大汉的事,他耽误了两天时间,等他追过汉口镇,江湖双娇已经动身北上三
天了。
  急于离开现场的歹徒,逃离的速度是相当快的,他必须沿途打听,预防目标利用迷踪术
摆脱,因此不能追得太快,也不需操之过急。
  平靖关到信阳县是九十里,乘马是一日程,轻车也是一程,骡车则需一程半,携家小的
徒步旅客要两程,脚快的也需一程。
  官道宽阔平坦,热浪蒸人。
  他不急于赶路,蹄声得得轻快地向北又向北。
  二十里官塘寨,是一处歇脚站,有五六十户人家。
  官道绕过寨西,寨外设了歇脚亭,有五六家小店,供应旅行日用品茶水饮食,一排老槐
树枝繁叶茂,旅客免受热浪袭击之苦。
  先到歇脚的旅客不少,其中有一辆中州车行的短程骡车,专走信阳和平靖关,车把式忙
着替一马三骡供水,旅客们在树下抖落一身尘埃。
  另有一辆双头马车也在歇息,这种车也称轿车,因为车厢型式如轿。
  通常,这种轻车只有大户人家才够资格拥有,普通的平民百姓使用是犯禁的,他那袭月
白长衫,平民百姓也禁止穿着。
  有好几匹黄骠拴在马桩上,是颇为名贵的骏骑,几位男女骑士身穿漂亮的骑装,一看便
知是骏马的主人,男的魁梧健壮,女的亮丽照人。
  几家小食店都有旅店歇脚,店前的凉棚有人进食喝茶。
  他本来不打算歇息,但仍缓下坐骑,掀高宽边遮阳帽,心不在焉地浏览路旁的景色,目
光扫过散处路旁歇脚的旅客,最后落在那辆轻车的厢壁上。
  厢壁有一个雕花图案:云雷托飞马。
  雕的线条简单古朴,却颇为传神,有点像古代的石刻,古意盎然毫不抢眼,图形也不
大,色彩不鲜明,即使经过身边,不留心便会忽略这个图案。
  他知道这个图案,所以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开封府钧州的天马牧场标帜,也是场主行空天马杨世钧的家徽。
  中州五大武林世家之一,行空天马杨家排名第二。
  天马牧场的规模,比官营的草场相差不远,也负责缴交官府的军马,以及开封地区的役
用马,口碑极佳。
  该牧场百十名牧工,个个武艺高强,可以组成一队军伍,自卫力极强,从高山五虎岭一
带窜出的山贼,绝不敢接近天马牧场滋扰。
  据说,杨场主曾经荣任少林僧兵的教头,他本人不是少林弟子,丢不开世俗不想出家。
  少年僧兵的武功,部分武技固然渊源于该寺本身,但福居和尚集天下武功之大成留传后
世,却是不争的事实。
  禅宗初祖达摩,本人并没留下什么真正的绝学。
  杨场主在少林任教头,也不是传授什么武功,而是指导行兵布阵的兵法策略。这以前,
他就曾经在开封周王府的武学舍任教头。
  少林僧兵是由官方管制的,接受民壮的编组调派,一旦天下大乱,僧兵便会被征召出
动,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半官方军事组织。
  这些少林僧兵出动时,每个人都是年近半百的中年了,实在不宜在战场冲锋陷阵。所以
后来正德年间,与白衣军作战,在毫州几乎全军覆没,不得不发奋图强,从培养俗家的子弟
入手;后来,在东南沿海剿倭期间,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
  天马牧场声誉甚隆,杨场主的身分也特殊地位颇高,江湖朋友对杨家在外行走的子弟,
还真保持几分敬畏,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连那些自以为功臻化境的邪魔凶枭,也不愿公然
招惹杨家的子弟免生事端。
  所谓敬畏,字义上与尊敬是两码子事。
  这表示杨家的子弟,多少有点暴力倾向,以力服人而非以德服人。惹了他们,他们会把
招惹的人打得半死。
  他知道这个图案,知道有天马牧场的子弟在这里歇息,知道乘车的一定是女眷,而且是
地位颇高的女眷。
  杨家的子弟以骑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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